树下的我和树上的你

出版时间:2008-12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作者:金波  页数:217  译者:张国龙  

内容概要

  当花季来临时,雨季亦不期而至,许许多多淅沥的夜晚,我们枕着花开的声音,咀嚼成长的万千郁结,千万别说“不识愁滋味”,请仔细聆听那些成长的颤音……

书籍目录

上卷 成长如蜕张国龙 八十里山路李丽萍 选一个人去天国李学斌 金色的手指韩青辰 水自无言董恒波 九月的小凌河川张品成 盲点中卷 成长变奏殷健灵 画框里的猫三三 再见,羞怯许敏球 细雨淋湿的路上伍美珍 来自天堂的可丽饼张洁 纷飞的音符郁雨君 蓬蓬裙春天降落下卷 成长短歌张玉清 画眉彭学军 水孩子立极 站在高高楼顶上曾小春 西去的铃铛

章节摘录

  上卷 成长如蜕  八十里山路  一 午休  的确可以说是望眼欲穿,总算又熬到了周六。当校园刚刚从孱弱的晨曦中醒来,潮水般的兴奋和躁动就泛滥于各个角落——差不多每个学生的脸上都荡漾着“终于可以回家了”的喜悦。现在是正午,那被学生们诅咒为“午夜凶铃”的午休铃声虽然像催命鬼一样急促地响过了,但高一(7)班男生宿舍还浸泡在异常亢奋的喧嚣声中。那嘈杂、浑浊的嗡嗡声,绝对像被谁同时捅开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马蜂窝。  “这破学校简直比法西斯还法西斯,根本就无理可讲、偏偏周六下午还要安排一节课,谁还有那么好的定力认真听?”“油条”扯开破锣嗓子骂骂咧咧,颇有几分“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英雄气慨。他叫肖文礼,曾创下了早餐吃十八根没条的记录。因此“油条”这个绰号就理所当然非他莫属。  “瞧瞧校长那骄横霸道的熊样儿,跟‘奥楚蔑洛夫’有什么区别?教务主任活脱脱一副世界警察嘴脸,他那肚子里装的全是坏水。最可恨的是‘摩尔’,百分之百的欧洲宪兵血统!”“肚子疼”(他的真名叫“杜子腾”) 以更高的分贝与“没条”相呼应。“摩尔”是化学老师,兼任高一(7)班的班主任。凡是教高中化学的老师都容易被学位叫做“摩尔”。  “没法活了!没法活了!!简直就没法活了呢!!!”“米粉”扑在床上露出泰森撕咬霍利菲尔德耳朵时的狰狞面目,一边狂暴地捶打着那无辜的枕头,一边跟悍妇似的叫苦不迭。连体床被他折腾得嘎吱嘎吱一阵暴响,他下铺的九阳当然就没法睡着了。不过,九阳早就习惯了这上铺哥们儿所制造出的“地动山摇”,因此,他一直静静地躺着没吱声。“米粉”真名叫何小林,他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翻过围墙,到马路边上那家米粉店里吃一碗五毛钱的米粉。否则,他就会整夜苦苦思念那让他魂牵梦萦的香味而无法入睡。而且,他不管和谁打什么样的赌,他的赌注肯定是一碗五毛钱的米粉。因此,大家就叫他“米粉”。  “别闹了,小心让‘摩尔’逮着了那可就有好日子过了。别说回家,就是回宿舍也休想。马克思保佑哪,但愿下午‘摩尔’千万别拖堂!”朱时春疲倦地嘟囔着提醒大家。  “就你会装正经!”  “就你胆小怕事,掉片树叶也怕砸破了你的头!”  “逮着了又如何?老兄你尽管放心,还够不上进少管所的资格!”  大家立即把矛头对准了朱时春,七嘴八舌地围攻他。惟恐再度激起众怒,朱时春只好知趣地闭了嘴,强迫自己暂时成了聋哑人。  喧闹声此起彼伏,像一锅煮沸了的水,好像不把窗户震破决不善罢甘休。此时,隔壁宿舍,隔壁的隔壁宿舍,还有前后排的宿舍楼里,同样沸腾着如此恣肆喧嚣的噪音,整个学生宿舍区俨然一座偌大的蜂房。  窗前那最后几片泛黄的桉树叶还在秋风中顽强而有气无力地瑟瑟着,深秋的阳光温情脉脉地穿过宿舍楼前那排排高大挺拔的桉树林,缱绻地、款款地爬进格子窗,正好倾泻在九阳的床头。他衣服都没有脱,显然没打算睡。虽然他没像大家那样聒噪,心里却跟烧着了一样。回家!回家!!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回家了!!!开学快两个月了,九阳还没回过家。而且,他给伯父写了好几封信,却没得到任何回音,他一直为此忐忑不安。这也是十岁的他头一次如此长时间离家。此刻,村前那条清澈见底的麻流溪,村那高高的黑马山,以及蹲伏在偏岩子后的他家的木瓦房,还有失踪已三年的父亲和母亲,以及大伯、大妈那忙碌、佝偻的身影,一一在九阳的脑子里闪挪腾跃。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得了心脏病,心跳得极其不正常,眼泪都快跳出来了。  “九阳,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我们一下课就往车站跑!”对床的唐云平探过头来兴奋地问。他们住在一个村子里,九阳家住河东,唐云平家住河西。  他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九阳害怕唐云平发现自己流泪了,他哼哼了两声慌忙背转过身,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  “瞧你这点出息,都多大了还撒猫尿?”九阳暗骂自己。他知道男子汉不应该轻易流泪,但他的确控制不了眼睛里的这些他一直认为“很女人”的东西。毕竟,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回家了,他心里百感交集!  二 车站  简直就跟那些拙劣的导演精心设计的场景一样,当九阳等背着空空的行囊,亡命之徒似的跑到汽车站的时候,最后一班开往老林镇的班车正好呜咽着吃力地行驶到了车站的拐角处。  “等——等——”  “等——等——”  几个少年一边气喘吁吁地追赶,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然而,那辆蓬头垢面、浑身伤痕的客车根本不理会绝望的他们,它摇晃着身子撒出一长串刺鼻的浓烟,拐过弯儿后就消失在那条环城公路上。现在,几位少年只好跟木头桩子一样直挺挺地竖在原地一动不动。即或是那些最蹩脚的作家看见他们此刻的模样,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呆若木鸡”、“灰头土脑”这样的成语。  “我……!”油条拎着脏兮兮的牛他包跺着脚咬牙齿地叫了一声。  “都怪摩尔,他上辈子肯定是哑巴,一讲起课来就没完没了,哪一堂课他不拖堂?得找他想法让咱们回家!”米粉捋着满脸滴答的汗水,气急败坏地嚷嚷。  “我可是米也没了,钱也没了,回不去了怎么搞?”唐云平低着头自言自语,蔫儿得像突然遭受浓霜的茄子。  “咱们都去找摩尔家蹭饭吃得了!”肚子疼吸溜着鼻子调侃。  “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有什么用?咱们干脆走回去!”九阳平静地说。他探询地扫视着大家,目光很坚定。  “你说什么?走回去?九阳你娃脑子没毛病吧?”肚子疼不歪着头竭力想把他那双小小的眯缝眼睁大一些,他惊讶地瞪着九阳,好像突然不认识了。  “就是抄近道走山路差不多也有八十里!”油条把头摇成了电风扇。  “不就是八十里吗?又不是八百里八千里!也就是一个马拉松路程。那些运动员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跑完了,我们走五个小时总可以了吧?天黑前肯定到家了!”九阳轻描淡写地说。  ……  沉默。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没人敢走?都成孬种了!才进城几天,就把农民吃苦耐荣的精神给丢了?”九阳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不屑,他的目光坚定面自信。  “孬种就孬种,总比打肿脸充胖子强。九阳你娃不会不知道什么叫‘螳臂当车’吧?我可不想跟着你发疯?再说,别人急着回家还情有可原,你那家回不回去还不一个样?神经!走吧,都回学校去算了,我保证请大家吃米粉!”米粉嘟囔着准备扭头回学校。  “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肚子疼冲米粉的屁股擂了一拳,一脸的坏笑。他就这种痞样儿,没有正经的时候。  “都什么时候了还瞎闹?”朱时春冲肚子疼和米粉嚷嚷。  现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拿不定主意。九阳瞪了米粉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大步流星地往老林方向走去,颇有点“荆轲刺秦王”的慷慨悲壮之气。  “九阳,等等我,我跟你走!”唐云平跟上去。  “走就走,反正我家比你九阳家近!”油条说。  “我也走!我怕谁?我是最近的!”朱时春说。  “大不了就走死在路上算了!谁怕谁?”米粉也跟了上来。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肚子疼突然冲着九阳那倔强的背影,吼起了上个世纪曾流行过的一首老歌。大家都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嘎嘎嘎嘎地笑成了几只鸭子。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嬉笑着匆匆踏上了从县城通往老林镇的漫漫回家之路。  山路弯弯,那逶迤的八十里山路哟!  三 骆市  绵延的山路依旧在蜿蜒。  “走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九,家中才有自由才有九月酒……”  说说笑笑之间,几位少年就把东升镇、济川甩在了身后。他们边走边唱,青春飞扬的脸上全都溢满了欢笑。  “咳,我们好比红军长征,很刺激呢!我X!”油条说。  “我爷爷常常吹嘘他年轻的时候隔三差五就挑百来十斤稻子进城去卖,一走就是一个通宵。嘿嘿,以后我也有资本在他面前炫耀了。省得他老说我吃不得苦,只知道坐享清福!”朱时春说。  “县城可真大,老林镇顶多相当于其中的一条街!”唐云平说。  肚子疼接过话茬儿:“那还得看是和哪一条街相比了!盐市街至少有两个老林镇那么大。我写信告诉我表弟,他回信居然说我吹牛不上税。简直就没见过大世面,我懒得和他罗嗦。”  ……  好像就眨眼之间的工夫,三个小时就过去了,骆市镇已经隐约可见。  油条用酸溜溜的语气说:“我X!城里人的日子就是过得舒服,根本就有用肩挑背磨,难怪他们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年轻好多。那天我见到冬瓜他爸,还以为是他哥呢。听说他爸和我老爹同岁,真是人比人要气死人!”  朱时春反驳道:“你吃饱了撑的非得要去比?都是人,还不都在穿衣吃饭,有什么好羡慕的?县城里那些人要是和北京、上海人相比,还不就是像乡巴佬?”  他的想法总是和大家不一样,别人说什么他都爱唱反调。  “呸!你这是典型的‘阿Q精神’!”  “阿Q就阿Q,人就是得有点阿Q精神,要不就没法活了!”  “算了吧,别以为自己是哲学家,装得很深刻的样子!”  朱时春就这样又成了大家口诛的靶子。  “你们都少说两句没人会以为你们是哑巴,留点精神好好赶路吧。我都快走不动了,你们嚷嚷得我心烦。哎,现在要是能吃上一碗米粉,那可就是神仙待遇了。老林镇上的米粉可没城里的香!”米粉三句话不离米粉,“我渴得要死,到骆市镇吃点喝占再走行不行?”  肚子疼冲米粉的屁股擂了一拳,高声骂道:“就你‘懒驴上磨屎尿多’!才走多少工夫就要拉稀摆带了?少废话,赶快走!”  ……  几位少年一边马不停蹄地走,一边信口开河地闲扯。只有九阳一直沉默不语,他走在最前面,像田径场上领跑者。米粉无意间所说的那些话,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当然米粉哪里能够理解九阳的感受?三年前,九阳的爸爸妈妈一同去广州打工,一去就音信全无。妈妈是村里有名的美人,有关妈妈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一直在村子里流淌,那是九阳心中的一块无法治愈的伤痕。传言说九阳的妈妈进城后就花了心,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九阳他爸管不住他妈,一气之下就用硫酸烧了他妈的脸。有人说九阳他爸因此就进了监狱,还有人说他们现在还生活在一起,就是没脸回家,只好在外面流浪。爸爸妈妈失踪后,九阳就变得越来越忧郁、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在村子里,九阳没有别的亲人,只好住在大伯家。  路还在没完没了地延伸,渐渐地,大家都开始打蔫儿了。  “九阳你娃能不能走慢点?前面又没有米粉在等着你去抢!”米粉抱怨道。  九阳没好气地回敬了他一句:“想吃米粉你就不该跟着我们回去!”  “哎,我可真不该跟着你们头脑发热,像这样走得走到啥时候?我看都非得走死不可!”  “米粉你娃再敢涣散军心小心我揍你!”  “对!揍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又没谁逼你走?现在后悔了,哪里找后悔药买去?”  ……  大家一致把矛头对准了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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