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火归一

出版时间:2009-6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作者:[阿根廷] 胡里奥·科塔萨尔  页数:205  译者:范晔  
Tag标签:无  

内容概要

  《万火归一》是阿根廷文学大师胡利奥·科塔萨尔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集,由八个短篇组成,每一篇都是传世名篇。他优雅细密、玄妙迷人的文字能像上帝的手一样翻云覆雨,复制人类感觉与意识的质地,将你带入一个时空交错,如梦似幻的世界。《南方高速》临摹的是因车流被阻滞在高速公路多日而形成的一个临时微型社会里各色人等的心理群像。《会合》里那些幽微而极富诗情的意识流的主人是几度濒临绝境的切·格瓦拉。《万火归一》叠映了古罗马和现代两段同样魂销大火的三角恋情。《另一片天空》下,善感的“我”游荡在家庭、工作与露水情缘之间,神秘少年“南美佬”魅影般出没眼前,依稀竟是十九世纪法国诗人洛特雷阿蒙……  科塔萨尔在艺术领域的博学和通才使得他的每一篇作品都内蕴丰富,耐人咀嚼。  迷人的科塔萨尔。

作者简介

作者:(阿根廷)科塔萨尔 译者:范晔胡利奥·科塔萨尔(1914-1984)阿根廷作家,拉美“文学爆炸”的代表人物之一,短篇小说大师。1951年移居法国,曾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译员。1963年以长篇小说《跳房子》震惊文坛,同时著有多部短篇小说集、诗集、一部研究济慈的专著,以及若干文体上难以归类的作品。他热爱爵士乐,曾一度支持古巴革命。《万火归一》是其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集。  “每当想到科塔萨尔的名字,”《西语美洲文学史》的作者奥维耶多说,“人们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是:‘fascinante(迷人的)’。”

书籍目录

南方高速病人的健康会合克拉小姐正午的岛屿给约翰·豪威尔的指令万火归一另一片天空译后计:八十世界环游一天

章节摘录

南方高速一开始王妃牌汽车里的姑娘还在坚持计算时间,而标致404里的工程师已经不在乎了。每个人尽可以看自己的表,只是这拴在右腕上的时间或者收音机里的报时似乎测量的是另一种东西,时间不属于这些愚蠢地打算在星期天下午从南方高速公路赶回巴黎的人。刚过了枫丹白露,他们就不得不降下速度,停步,在两条车道上各排起了六条长龙(众所周知高速在星期天是专为回首都的人预备的)。工程师发动引擎,前进三米,停步,和右边双马力里的两位修女聊上两句,和左边王妃里的姑娘聊上两句;从后视镜里打量开凯乐威的苍白男子;不无讽刺地羡慕标致203(在姑娘的王妃牌后面)里那对小鸟一般无忧无虑的夫妇,他们逗逗自己的小女儿,开开玩笑再吃吃奶酪,其乐融融;还不时要忍耐标致404前面的西姆卡里两个小年轻肆无忌惮的吵闹;甚至利用车流停滞的机会下车来转转,但不能走远(因为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前面的车会再次启动,必须立刻跑回车里免得后面的人鸣笛谩骂)。就这样他走到一辆陶奴斯附近(就在姑娘的王妃前方,她在不停地看表),跟车里两个男人说上几句泄气的话或是开开玩笑(他们带着一个金发的小男孩,后者此时此地的全副心思都集中在自己的玩具汽车上,让它在陶奴斯的坐椅和后沿上自由地奔驰);抑或冒险再往前些,反正看起来前面的车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他带着些许同情望着雪铁龙ID里的老夫妇,两人仿佛漂浮在巨大的紫色浴盆里,丈夫双臂趴在方向盘上休息,神色间带着忍耐和疲惫,妻子努力啃着一只苹果,兴味索然。来来往往了四次,同样的情景重复了四次,工程师决定不再离开自己的车,等待警察来解决堵塞。八月的热浪使车内愈发难耐,人们动弹不得之下渐渐意志萎靡。到处弥漫着汽油味,西姆卡里的小年轻鬼哭狼嚎,刺眼的阳光反射在玻璃和镀铬的边缘,最糟的是这种荒谬的感觉,感觉自己被困在无边的机器丛林之中,而这种机器本是用来驰骋代步的。工程师的404居于右方车道,从隔离带算起的第二位,还有四辆车在他的右边,七辆在他的左边,但实际上只能看清四周的八辆车和上面的乘客,他已经都看得厌倦了。他和每个人都交谈过,除了西姆卡上的年轻人,他对他们印象很差。走走停停中人们就当前形势进行了详尽无遗的讨论,大家普遍认为到科贝伊一埃松内之前只能这样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不过只要直升机和摩托警能成功疏通最艰难的部分,到科贝伊和朱维斯之间速度就能快起来。这一带出了严重的事故,对此无人怀疑,不然就没法解释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迟缓。就这样,政府、炎热、税收、公路网,话题换了一个又一个;三米,又是几句陈词滥调;五米,一声感慨,或是心里一句暗骂。双马力里的两位修女希望能在八点以前到达米利一拉一佛雷,因为车上带着一篮子要给厨娘的蔬菜。标致203上的夫妇最关心的是不要错过九点半的电视游艺节目。王妃里的姑娘跟工程师说过她倒不在乎晚一点儿到巴黎,只是不满意事情本身,让这么多人像骆驼商队似的往前挨,太不尊重人了。在最近的几小时里(应该快五点了,但天气还是热得让人无法忍受),据工程师估计走出了五十多米,而陶奴斯里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他牵着孩子过来聊天,孩子手里还拿着他的小汽车——却不无嘲弄地指给他们看一棵孤立道旁的法国梧桐。王妃上的姑娘记得,那棵梧桐(或是一棵橡树)一直和她的车排成一线,时间之久已经用不着看手表来无益地计算。夜幕迟迟不肯降临,公路和车身上的阳光晃得让人眩晕甚至恶心。有人戴上墨镜,有人把洒了花露水的手帕顶在头上,为了免受刺眼的反光及每次启动排出的废气之害,众人各显神通,临时想出了不少自我保护措施,渐臻于完备,成为交流经验以及评头论足的话题。工程师又下车舒展腿脚,和一对农民模样的夫妇聊了几句,他们开的阿丽亚娜就在修女们的双马力前面。在双马力后面是一辆大众,车上的一位军人和一位姑娘像是新婚燕尔。外侧的第三行他已经不感兴趣,因为他不想冒险远离自己的404。眼前的汽车色彩纷呈、款式各异:奔驰、ID、4R、兰西亚、斯柯达、莫里斯,米诺尔,应有尽有。左边的公路上,迎面伸展着无尽的丛林:雷诺、昂格利亚、标致、博驶、沃尔沃。一切都如此乏味,和陶奴斯里的两个男人闲谈之后,试图与凯乐威里那位孤独的司机交流感想而未能成功,他只有回到404里,与王妃上的姑娘重新聊上了时间、距离和电影。有时会出现一个外国人,在车辆中迤俪而来,他来自公路的另一侧或右方外围的行列,带来一个可疑的消息。在数公里长炙热的距离内车车相传。外国人对自己带来的消息颇为得意,乘客们急不可耐地打开车门加以评论。不久响起一声喇叭或引擎启动的声音,外国人急忙离开。只见他在车群中曲折穿梭。跑回到自己的车上,否则理所当然地会引起公愤。整个下午就这样先后流传着许多说法,先是说在科贝伊附近一辆弗罗里德撞上了一辆双马力,三人死亡,一个孩子受伤;又说是一辆雷诺行李车压扁了一辆满载英国游客的奥斯丁,又被一辆菲亚特1500撞上;还有人说是从哥本哈根乘机抵达的旅客所搭乘的一辆奥利游览车翻了。工程师认定这些全部或几乎全部不可信。但肯定在科贝伊甚至在巴黎近郊发生了严重的事故,不然交通不至于瘫痪到如此程度。开阿丽亚娜的农家夫妇在蒙特霍一侧有一处庄园,他们对这一带很熟悉,说以前有个星期天曾经堵了五个小时,可现在看来这点时间简直算不了什么,太阳正向路的左方下降,把最后的橙色光芒倾洒在每个人身上,晒得金属滚烫,人眼昏花。背后的树木始终不曾退出视野,远处隐约可见的车影迟迟不肯挨近,使人无法确信车流是不是真的在移动,哪怕只是微弱的进展,哪怕只能停停走走猛踩刹车,永远是头挡,永远是令人沮丧地从头挡到熄火,脚刹,手刹,停车,一遍一遍又一遍。在某个时刻,静极思动,工程师决定利用一次格外漫长的停顿到左边的车队里逛逛,在王妃背后他看见一辆DKw,另一辆双马力,一辆菲亚特600。他在一辆德索托边上停下来,和那位心急如焚的游客交流感想,他来自华盛顿,几乎不懂法语,但他必须在八点钟准时赶到歌剧院,你知道,我妻子一定急死了,见鬼,又天南海北地聊了几句。这时候一个推销员模样的人从DKW上下来,告诉他俩刚刚有人传来一个消息,一架“派柏幼狐”坠落在公路上,死了不少人。但美国人对什么派柏幼狐毫不关心,工程师也顾不得这些,他已经听见喇叭响成一片,赶忙跑回404,顺便把新闻转达给陶奴斯里的两个男人和203里的夫妇。他把最详细的版本留给王妃上的姑娘,一边讲着,车辆缓缓前进了几米(现在王妃比404稍微落后些,过一会儿可能会领先,但这十二行实际上是齐头并进,仿佛有一位看不见的宪兵在高速公路的尽头维持进度,保证没有人能够超前)。派柏幼狐,小姐,是一种小型观光飞机。噢。怎么想的,偏要在星期天下午撞到公路上。这事闹的。哪怕车里不这么热也好啊,要是右边的树能最终转到背后去,要是里程表的尾数能落进那个小黑孔里就好了,别老这么没完没了地悬着。在某个时刻(天色开始缓缓地暗下去,远处的车顶染上一层淡紫),一只白色的大蝴蝶落在王妃的挡风玻璃上。在它停歇时短暂而完美的瞬间,姑娘和工程师对它的翅膀赞叹不绝,然后无限留恋地看着它飞走,飞过陶奴斯、老夫妇的紫色ID,飞向从404已经看不到的菲亚特600,朝着西姆卡折回,避开一只徒劳地试图抓住它的手,在阿丽亚娜上方友善地拍打翅膀——车里的农家夫妇像是在吃着什么,最后飞向右边不见了。入夜的时候车流破天荒地前进了一程,几乎有四十米之多;工程师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里程表,6的一半已经不见了,7冒出来挂在上方。几乎人人都在听广播,西姆卡上的人把音量开到最大,哼着摇摆舞曲扭动身体,连整个车子也随之晃动不已;修女们在数念珠;陶奴斯上的男孩脸贴在玻璃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玩具车。有时候(已经夜深了)外国人会带来更多自相矛盾的消息,与先前已经被人遗忘的那些一样:不是派柏幼狐,是一位将军的千金驾驶的滑翔机;确实是一辆雷诺行李车压扁了一一辆奥斯丁。但不是在朱维斯,而是在巴黎城边上:一个外国人告诉203的夫妇,高速公路的碎石路面在伊格尼发生塌陷,已经有五辆车前轮陷进裂缝而翻了车。关于自然灾害的解释也传到了工程师这里,他耸耸肩没作评论。晚些时候,回想着夜幕降临后的几个小时,从那时起人们终于可以呼吸得舒畅些,他记得曾经从车窗伸出胳膊去敲王妃的车厢,叫醒伏在方向盘上入睡的姑娘,她已经不在乎有无新的进展。约摸在半夜,一位修女怯生生地给他送来一块火腿三明治,猜想他一定饿了。工程师出于礼貌收下(其实他觉得恶心),并征得许可与王妃上的姑娘分享。她接过三明治,连同左边DKW上的推销员递过来的一块巧克力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不少人都离开重新变得闷热的车子,因为又连续几个小时没有动弹。人们感到口渴,柠檬汽水、可口可乐,连车上带的葡萄酒的瓶子都空了。203上的女孩先抱怨起来,于是军人和工程师跑下车,和女孩的父亲一起去找水。在西姆卡前面——那里头的人似乎有了广播就不饥不渴——的一辆博琉里,工程师遇见一位眼神不安的中年女士。没有,没有水,但是可以给孩子几块糖。ID里的夫妇商量了一下,老妇人把手伸进手提包里,掏出一小听果汁。工程师表示感谢,又询问他们是否饥饿,他或可效劳一二;老先生摇摇头,而老妇人好像无声地表示赞同。晚些时候,王妃上的姑娘和工程师一起到左边的车队里探察,带回了几块饼干送给ID上的老妇人,恰好赶在一阵急风骤雨似的喇叭声里跑回自己的车子。

后记

八十世界环游一天(译后记) 范晔《八十世界环游一天》(1967)是科塔萨尔一部文集的名字。读者自然看得出这不过是对凡尔纳《八十天环游世界》的戏仿,将时空秩序进行了一次小小的颠覆。我忽然发现这名字似乎也适用于描述科塔萨尔的写作探索。对于建立在十八世纪以降盲目乐观的哲学和科学体系之上的“虚假的现实主义”(科塔萨尔语),这位阿根廷作家几乎是出于本性地抱以不信任的态度。比起规则来他更关心例外,仿佛永远在寻找,于既定的原理、法则、因果关联体系之外寻找另一种可能性。与其说他是怀疑者,倒不如说他像个好奇心十足的孩子,总忍不住要去翻看尼德兰织毯的背面。科塔萨尔的策略与十九世纪“幻想文学”的前辈们不同,他从未谋求全然跳脱既定的现实情境,而是致力于寻觅或开启日常现实中的罅隙,从中窥见另一种真实,介入另一种时空,邂逅另一个自己。八十天环游世界?——作为科塔萨尔的读者,我们的阅读经验更为神奇而艰难:在八十个世界内环游一天。《南方高速公路》通过堵车这一现代社会司空见惯的现象呈现出另一种“非常态”的现实,——或许比“正常”秩序中的现实更值得留恋和向往;《克拉小姐》以无缝接合的第一人称叙事实现了“故事自己讲自己”;《会合》与《给约翰•豪威尔的指令》里的主人公都经历了与另一个自我的离合纠缠:切•格瓦拉与他在故乡“最好的朋友”、自己另一种可能的人生轨迹,科塔萨尔版本的格瓦拉与格瓦拉回忆录中的自己,瑞斯与戏内戏外、从前及以后的约翰•豪威尔们……;《正午的岛屿》更为明显,直到小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才隐隐意识到,幸福的荒岛生涯或许只是正午时分乘务员玛利尼脸贴在机尾舷窗玻璃上观看岛屿时的憧憬,庸常现实中和美丽幻想中的自我,无论孰真孰幻,最终在坠机后的死亡中合而为一。这种“对影成三人”的经验似乎是科塔萨尔偏爱的题材。到了《万火归一》中更上升至一个新的境界,在两个时空设定里——古罗马帝国的外省和现代的巴黎——,两段三角情爱同步交错进行:爱情——争斗——死亡——火。双方彼此间互不知情,但科塔萨尔不遗余力地暗示,冥冥中存在奇异而精确的关联。例如“毒药”这一细节,总督为了除掉妻子的情人(或许只是他的想象),事先给角斗士下了毒。总督妻子在竞技场有所察觉:“‘毒药’,伊蕾内在心里喃喃自语,‘有一天我会找到那毒药’”,果然这毒药在两千年后被“找到”,只是换了不同的形态——让娜用以结束自己生命的安眠药。一喉两歌、彼此应和的两段故事到最后都以火灾告终,汇入爱与毁灭的烈焰和声,万火归于一火。于是科塔萨尔成功地从“分成两半的子爵”跃升为当今世代的毕达哥拉斯,他所迷恋的是万事万物间神秘的联系:重复、变位、交汇。在这个集子的最后一篇,《另一片天空》中情形似乎又有所不同。主人公往来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二战时期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与普法战争前夕的巴黎,全凭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古埃姆斯通道和巴黎的维维安拱廊街之间的神秘联通。圣埃克苏佩里在1931年曾寓居古埃姆斯通道上方的公寓,据说这位《小王子》的作者还在浴缸里养了一只海豹当作吉祥物,至于以维维安街为代表的巴黎拱廊街,被称为“室内的街道”、“微型的世界”,曾被巴尔扎克所赞颂:“以橱窗的万千色彩为音节来吟唱的宏大诗行”,被本雅明所迷恋(他因之而萌生了包罗万象的《巴黎拱廊街》计划),对于波德莱尔这忧郁的浪游者,那里更是无数次流连的秘密家园。看来科塔萨尔为自己的主人公,这位阿根廷首都一家证券交易所的小职员,安排了理想的世外桃源。然而,注定要失去的乐园从起初就有暗影徘徊,在恐怖的连环杀手洛朗之外,更有一位神秘的“南美佬”不时闪现,主人公和若西亚娜都对他抱有浓厚的兴趣,怀疑他便是凶手洛朗,主人公甚至在失去自己的“另一片天空”后莫名其妙地归咎于他:“是他为我们杀死了洛朗,也藉着他自己的死亡杀死了我”,但直到终篇似乎也没明确的交待。这其中的玄机隐藏在小说中的两处法语引文里。科塔萨尔有意隐去作品与作者的出处,因为这信息不难破译,——引文出自法国十九世纪诗人洛特雷阿蒙(Lautréamont,1846-1870)的《马尔多罗之歌》(Les Chants de Maldoror)。“洛特雷阿蒙伯爵(Comte de Lautréamont)”只是他的笔名,诗人本名伊希多赫•杜卡斯(Isidore Ducasse),出生于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他曾借马尔多罗之口自承:“他出生在美洲海岸拉普拉塔河口,……南方的王后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卖弄风情的蒙得维的亚越过大三角海湾的银色水面,互相伸出友谊的手”(《马尔多罗之歌•第一歌》,据车槿山译本),他的孤独,他近乎癫狂的写作,他的英年早逝,都可以在小说中的“南美佬”身上找到折射。惊世骇俗的《马尔多罗之歌》出版于1868年,也正是科塔萨尔的“我”浪迹于巴黎拱廊街区的年代。在第四歌第五节,主人公马尔多罗在房间遇见一个邪恶的幽灵,小说开篇处的引文“这双眼眸不属于你,你从何处得来?”即马尔多罗向幽灵的质问,但最终他发现那正是自己的眼睛,幽灵正是镜中的自己。同样,凶手洛朗在某种程度上是洛特雷阿蒙/“南美佬”的缩影,正如“Laurent(洛朗)”是“Lautréamont(洛特雷阿蒙)”的一部分:“‘南美佬’和洛朗,一个死在他旅馆的房间里,一个消失在虚无中,被马赛人保罗所取代,二者几乎是同一个死亡”。洛特雷阿蒙的父母是法国人,自己出生于南美,科塔萨尔的双亲是阿根廷人,而他出生于欧洲(布鲁塞尔),——两个“南美佬”互为镜像。如果愿意走得更远些,读者会发现:“Lautréamont(洛特雷阿蒙)”可以拆解成“L´autre monde(另一个世界)”,另一片天空。小说中的“我”曾试图与“南美佬”搭话,却终于退缩,错失了与另一个自己相遇的机会,“我记不清当时抗拒自己的冲动时的感受,但那好像是一道警戒线,感到一旦逾越就将进入危险的区域。然而我现在想来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时我只差一步就可以拯救自己”。秘密的乐园一去不返,镜像一一幻灭,“我”回到日常的天空下。然而,“错误的抉择”已经得到挽救,“我”与“南美佬”之间未能达成的对话其实已经展开,——就在科塔萨尔(“我”)与洛特雷阿蒙(伊希多赫•杜卡斯/马尔多罗/“南美佬”/洛朗)之间,在《另一片天空》与《马尔多罗之歌》的互文情境中,在阅读之中。作为译者,一个并不十分称职的向导,我或许已经聒噪得太多。那么,欢迎来到科塔萨尔的世界。潘帕系列笔记之一:没有人知道他叫Marini开始并没有什么不妥。我打开书,翻到第90页,标题:正午的海岛(The Island at Noon),故事开始。一个飞机乘务员,他在掠过爱琴海上空的时候,从窗口瞥见一个小岛,象凫在水面的海龟,他看了看表,时间正好是中午。到第91页时我就觉得有些眼熟,这个乘务员反复地看见这个小岛,不是好奇,而是刻意和期待,我回过头来确认了一下小说开头提供的乘务员的名字,Marini,没什么印象。Marini留心上某个时刻飞机会掠过同一个小岛,开始打听它的名字,Horos还是Xiros;而我开始觉得这个小说眼熟,尽管Marini的名字很陌生。在第92页,我抄下一句喜欢句子,是这样说的,“在琐碎而再现的幻影里,一切都是伪造的,除了重复它们的欲望”。这一句是说Marini想象自己看见岛上海岸、沙滩、房屋、鱼网和渔夫;而此时我已经确信曾经读过这篇小说,一种重复的欲望。什么时候读过,我忘了,多年以前,有可能在某个小说选本里,我没有留意作者。我没有留意作者是我因为我不知道Julio Cortazar。现在我知道了,而且喜欢他,才发觉我曾经见过他,早在我读他的《被侵占的房屋》和《蝾螈》以前。接下来的情节开展得很顺利,我的记忆一点一点复苏,抢在我的眼睛以前。不只是Marini,而是整个故事的叙述象木偶一样被我的记忆牵动,这种阅读的感觉不常有,因而使我有些兴奋。Marini回绝了飞纽约航线的肥缺,开始研读希腊海岛的地理书,计划夏天就去Xiros度假,他对周围的其他事物失去了兴趣,对他而言,重要的是每周一、四、六中午时分,可以从巴掌大的窗口望见遥远的小岛,五分钟,直到它从视线中消失。由于轻松我开始走神,就好象走在熟悉的街上顺便回忆儿时的玩伴。我先想到了一篇博依德(W. Boyd)的小说,叫做《从未见过巴西》(Never Saw Brazil),那里面有个出租车司机,过着卑微的生活,却对巴西音乐情有独钟,他总想跟人提,但没人能听得下去他的巴西音乐,他从未见过巴西。Marini则想得更缥缈一些,从三万英尺的空中捡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岛,安放自己的向往。他们都是被呼来唤去的人。我们都是。后来我想远了,无缘无故地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王安忆的一个小说,写的是个偏僻的小镇,有个趣味高雅的姑娘,总与周围格格不入。后来来了一队人马拍电影,她和里面的一个演员谈得来,然后那队人马走了,她念念不能忘怀;顺便扯上了陈凯歌的电影《黄土地》,里面收“酸曲” 的干部也打搅了小姑娘的一生;还有一次读报,看到重庆江北有个拾荒人卖过期的红头文件给抓了起来,觉得蹊跷,后来在网上查到他原来爱好收集地方志……,记忆就象叶脉凭顾自发散,最后模糊消失。与此同时,按照我的预见,Cortazar安排痴迷的Marini学了点希腊语,(kalimera,大概是早上好的意思);某一天他终于下定决心登上了小岛,一路艰辛,不在话下;一切都和Marini之前的憧憬一模一样,岛上只有二十来个渔民,沙滩上晒着灿烂的鱼网;Marini在渔夫Klaio 家住,在蓝色的大海里打滚,在金色的沙滩上懒洋洋,跟黝黑的孩子牙牙学语;他打算给家人写信,告诉他们他决定一辈子留在这个小岛上,打渔为生。小说接近尾声,可是我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复原故事的结局。在刚才那条熟悉的街上,我先察觉到自己放慢了脚步,接着猛一抬头,发现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先前被唤起的记忆最后定格在Marini从海岛上抬头看天,飞机高而渺小。他留下了?后悔吗?还是离开了?我怀疑是不是真的读过这篇小说,因为事实上我们常有这样的经验,明知道来到一个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却莫名其妙地觉得此地很熟悉,仿佛曾经来过。于是我退回到街口。翻开书的扉页,Cortazar的短篇小说集,目录就象街牌:南方高速 /3病人的健康 /30会合 /49Cora小姐 /65正午的海岛 /90给John Howell的指令 /99万火归一 /114另一片天 /128只有短篇小说集的目录才能比作街牌,小径分岔的花园,你可以从任何一个路口往里面走,随便选择一条名字更诱人的街,或者只求幽深适合今天的步行;长篇小说的目录则象楼牌,没有电梯,你得一层一层往上爬,半当中只供停下来喘气。帕维奇(M. Pavic)的小说玩了不少花招,就象在大楼里安装了电梯,让你可以直上直下,略过中间的几层,不过风景仍是要一层层地看,不象在这本书,我可以有八种不同的期待。现在我已经快走完了“正午的海岛”,岛的尽头象一间古怪的房子,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等着我,我希望Marini真的在小岛上终老一生,海风在他额头刻满贝壳的花纹,但不太可能,那种小岛五年十年的便在海里此起彼伏,长久不了;更不用说生活就象Cortazar,从不会轻易给我们如此简单的浪漫;或者,Marini根本没踏上小岛?一切还在他的想象之中?我的想象之中?他仍在天上飞着?仍然浮在自己生活最平庸的一面?我推开门,又是中午时分,Marini耳边一声巨响,他抬头望着天。一架飞机斜刺里扎进大海。他跃进海里,拼命地抢上来一具尸体。沙滩上,渔夫Klaio的两个孩子光着脚飞奔过来,他们呆呆地望着这具尸体,搞不懂这个人如何有力气挣扎着游了这么远,只为死在岸上。因为Cortazar没说,所以没人知道他叫Marini。《万火归一》系列笔记之二:“切”的恐惧潘帕Julio Cortazar在他的小说《会合》(Meeting)里,用切•格瓦拉的口吻,略带调侃地回忆了“祖母”号远征。历史上,这次远征是古巴革命胜利的开始,对“切”本人来说,是投医从戎的转折。1956年十一月,卡斯特罗、“切”和其他八十个革命者从墨西哥Tuxpan出发,穿越加勒比海,在古巴东南的沼泽地冲滩上岸,当即遭到巴蒂斯塔政府军的迎头痛击。小说开始的时候,“切”还没有从老爷船的颠簸中缓过来,虽然现在的情况更糟糕,盘点身边,他左右只剩下六个人。他们一上岸就被敌人的飞机打得七零八落,彼此失散。入夜还听到零星的枪声,可能是Luis?或者Pablo? 最险恶的不是疾病、困阻和弹尽粮绝,(“切”是哮喘患者,夜里发烧,藏身在地洞里);甚至也不是死亡,(八十个人已经扔下了五、六十具尸体);而是和Luis失去了联络,不知他的生死。失去了Luis,谁能带领大家抵达Sierra呢? Luis应该就是卡斯特罗,革命者在那个年代都用化名,就象“切”只是Ernesto这个阿根廷人的浑号,Che。一个符号,几十年后,当Luis, Pablo, Ernesto继续停留在一个可你可我的名字上时,Che则变成了一个纯粹的象征:一个时代的传奇,一种理想的缩影。倒回四十年,也许没有人想过“切”会草草地死在玻利维亚,就象在沼泽地里狼狈不堪的“切”不曾想过Luis也可能一上岸就会被打死,现在他觉得恐惧了。Cortazar创造了“切”的一个幻觉,在幻觉中大家围成一圈,Luis站在中央,靠着一棵大树,他慢慢地把手举起来放在脸上,然后把脸象面具一样取下来。他手里拿着自己的脸走向每一个人,请他们把脸收下,每个人都拒绝,“切”也拒绝。Luis只好摇摇头把脸又戴上。这个幻觉后来在小说里又重复了一次,“切”从一个被打散了又找回来的同志那里得到Luis的死讯,按照事前Luis的意愿,如果他死了,“切”将是继任的领导者。这一次Luis直接走到“切”的面前要把脸交给他,“切”用双手捂着脸说,“不,求你了,Luis。”这个情节使我想到很多年以后,当“切”离开卡斯特罗独自继续其革命冒险生涯后,事实上无一不以失败而告终。尽管这一次他们会师了,“切”笑得象个傻瓜,但他们的分手是早晚的事。“切”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共产主义者(也许没有人是),在小说里他凭的是一股“无厘头”精神,“In some way, the recklessness would have to continue until the end, which would perhaps be victory.”(勇往直前直到最后,也许就胜利了)。他的大无畏气质有如精子向卵子的冲刺。有一段在他目睹了身边一个战士失血而死之后,幻想自己和Luis原本可以享受的幸福生活:马黛茶和午后清谈、女人的裙裾和医生的白大褂,陈旧的闲适难免倦怠,使他想着想着转为了藐视和愤怒。若干年勇往直前以后,他换来的不过是混在古巴和帝国主义磨磨牙,如何不让“切”气馁?“切”说,真正的革命要么成功,要么牺牲(《致卡斯特罗》)。可是胜利和成功达不到理想主义的彼岸,那不过代表天时地利人和,暂时幸存在途中。雪茄是廉价的安慰剂,哮喘才是生活本身。革命,是这个世界唯一适合“切”穿的衣裳。1967年十月八日,“切”在玻利维亚受伤被俘,次日被枪决。我在另一篇小说(“Don’t Tell Her You Love Her”/ Senel Paz)里读到,那天“切”死的噩耗传到古巴,所有人都呆在操场听广播,没有人愿意相信(可能正因为如此,宣布人是卡斯特罗自己)。“切”不是不能死,但死也该死得悲壮惨烈,怎能随随便便让人抓住给毙了?在某种意义上,“切”重复了Luis的尴尬,人人都把自己的激情和荣耀堆给“切”,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他泛滥地图腾化了,铺张到徽章、宣传画和街边的T恤图案,以至于他草率一死使这一切变得荒唐,瞬间成了不可承受的轻。(这让我联想起很多传奇人物不负责任的死亡,比如TC Lawrence, JFK, J Lennon, 林彪、雷锋)。“切”在临刑前对枪手说,“开枪吧,懦夫,杀个人而已”。红色象征的激情在二十多年后,和“切”一样在一夜之间作古。多不经折腾的一夜,一年不过一个春天,一个春天只用一夜绿满枝头,之前是未醒,之后是沉闷。今天在读到Cortazar这篇小说的时候,借“切”之名,顺便缅怀一下自己的青春,连大三都过去十五个春天了。正如“切”所说,“如今,一切不再刺激,我们更加成熟了。《万火归一》系列笔记之三:备皮潘帕人生突然充满意义对抗花粉,对抗弥漫的荷尔蒙和肾上腺激素……——《在春天》甚至对于过去,能做的也只有想象。情窦初开的男孩,一颗敏感而骄傲的心,就象Cortazar笔下的Pablo吧,每次看到年轻漂亮的护士Cora走进病房,就无法抑制脸红,“it’s something I can’t help, it’s stronger than me”。当他终于鼓足勇气问,我能叫你Cora吗?Cora却矜持地说,叫我Cora护士!——被忽视即被伤害。我们都曾经那么扭捏,自怨自艾。象可怜的Pablo一样无助,一个人住在病房里,什么都得靠护士,无法逃避,饮食、输液、打针、麻醉、灌肠、大小便。小说里有个细节提到“备皮”,就是手术前把病人皮肤上的毛发刮净。Pablo开的是阑尾,“The pants?”,he asked with a voice that cracked like a rooster,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于“备皮”我有点个人经验。过去我住的那家医院,这活护士都不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羞涩而生的高贵,反正男患都交给一位阿伯处理。那位阿伯生得很粗壮,脸膛醺红,每天早上在病房默默拖地,午后捧个小盒吆喝着进出,做着这件和他气质不符的细活。一天他走到我的邻床,对正在看报纸的张伯喝道,“脱裤子。”张伯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脱裤子做啥?”言语哆索得象被抓住的贼。病房里的女眷们不约而同地佯装去阳台上看风景或是上走廊闲聊,其他病号们靠在床上“不怀好意”地吃吃坏笑。接下来的五分钟很安静,张伯的眼光左右摇摆,找不到依靠。一阵轻拢慢捻之后,阿伯把刮下来的毛抖进装废料的盒子,那些沾满泡沫的毛发颓唐而丑陋。我不知道它们在人身上有多大的功能,不管怎么说,它们刚才附在皮肤上的时候确实象那么回事,可是现在看上去什么也不是了。“备皮”之后的张伯无力地靠在床上,好半天回不过劲来,好象不是被人刮去了毛发,而是切掉了皮囊,精神一下子萎缩了。他拔出一根烟,狠狠地抽到一半,转过脸跟我说,“老弟,我都活了六十多岁了,从来没有被人刮过这里的毛啊。”天使必定有魔鬼的一面,医院的恐怖是能在瞬间把你基本的体面剥得体无完肤。所以Pablo会恨恨地说,如果我们在其它地方遇见,你一定不会这样对我。于是他开始仇恨Cora,不理睬,不说饿、不说痛、不说要上厕所,幻想她请求自己的原谅,使他可以继续扮酷。自虐自然是徒劳,尽管也有它的力量,Pablo的举动使Cora感觉不自在,something stronger than his age that I didn’t like。由于手术的失败,这种沉默的对抗和病痛一样旷日持久,几乎把双方都逼到崩溃。Cortazar在叙述上用的手段是不断切换第一人称,Pablo的痛和折磨,Cora的自持和烦乱,Pablo妈妈的愚蠢和咶躁,在同一段落里不落痕迹地交替出现,交错的频率由缓到快,在文字里面编进节奏感,在气氛上达到音乐的高潮。又象几个皮球来回在弹,皮球用坚韧的外壳包裹着个人的视角,相互撞击但无法融合,就象拥抱永远隔着皮肤,人物之间不是互为配角,而是互为道具。Pablo花了十五年等来了青春朦胧的爱情,稀疏的新毛得象雏鸟般羞涩,被一场司空见惯的阑尾炎击得溃不成军。有时侯我悲哀地想,一生不过是在操练对抗和妥协,面对肉体,既无法取胜又不能落荒而逃,“it’s stronger than me”。除此以外,我没有一个敌人。《万火归一》系列笔记之四:补记潘帕八篇Julio Cortazar风格各异的短篇小说,除了已经絮叨过的三篇,另五篇备记一二如下。我想起第一次读Cortazar,是多年以前一位西班牙朋友赠送的“A Manual for Manuals”英文本,那本书文风很“枯”,我居然没看下去,显然不是一次很好的Cortazar起步,对当时的我不是。但印象很深的(除了那本书的银色封面)是开篇写手表,我现在感觉Cortazar的风格有些象手表的“嘀哒”声,不紧不慢,步步为营,但当你和他对视的时候,越坚持越觉得压逼,最后总难免败逃。象Cortazar,Borges,Marquez这样的大师不用羡慕也不用学,他们生活在南方,四季颠倒,盛夏里过圣诞节,所以在那里现实和虚幻本来就是调转的。  南方高速  一场旷日持久的塞车,所有的车辆瘫痪在路上,酷热的天气,希望象汗水一样蒸腾。诅咒、烦躁、小道消息的传播在一两天之后倦怠,面对基本的生存:食物和饮水。无数个小团体自发组成,上下左右的十几辆车,推选领导,统一调配饮食、安歇。团体之间的互通有无,出现了病号、医生、临时救护车,度过了最初的难关,团体之间疏离,个人之间又恢复隐私,夜里女性的柔弱、调情的明争暗夺,构筑爱情,公共基金和黑市交易的应运而生,最初拒绝融入小社会的两个人一个弃车而逃、另一个服毒自尽,小朋友和小朋友交上了朋友,老人病逝,爱情孕育了新生命,资金开始短缺,团体之间开始频繁接触,酝酿劫持黑市贩子……。十分Cortazar风格:纹理细密、扎实有力,结尾非常视觉化,某一天公路突然疏通了,原本在左右好象要厮守一生一世的人霎时被不同的车道撕裂,酝酿中的计划、彼此遗留的什物、期盼中的爱情和未来诞生的孩子,在飞驰的车流中烟消云散。(…not knowing why all this hurry, why this mad race in the night among unknown cars, where no one knew anything about the others, where everyone looked straight ahead, only ahead.)  这一篇是真正的杰作。读的时候让我想起小时候坐火车旅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意境。又想到Max Frisch的小说“Man in the Holocene”,写一个老人独自被泥石流困在家里,屋里读书屋外景象串历史,可惜只读过片段(译林出过他的Homo Faber,不知道译得好不好)。万火归一这本书里面风格最眩的一篇,写两段三角情爱,非常简约朦胧。一段是罗马时期,总督、总督夫人和角斗士,另一段是现代神经质的一男两女。没有铺陈直接截取两个片段:总督借角斗杀死夫人的情人(可能只是想象中的),角斗士在竞技场搏斗,这对男女在相互敷衍中暗自角力,夫人骨子里对总督冷漠和憎恶写得非常深刻;现代的一段更隐约,一个女人狐疑的电话,一个男人庸懒的回答,情人在女人的猜疑中出乎意料地出现在男人面前。眩是眩在叙述,有些象《护士Cora》里转换第一人称,这一篇把现代的一段锲入角斗场景里,嵌得很深所以读的时候一定要非常留意,否则很容易就不知所云了。Cyril Connelly说文学的艺术在于可以使你读两遍,读一遍的是报纸杂志,这把火写得使你必须读得慢,来回地读,当然是一种艺术。病人的健康这是除了《克拉小姐》外另一篇用疾病来说的故事。大家庭里的谁都不愿意有什么坏消息打搅妈妈的健康,可是妈妈的小儿子死在他乡,所有的人都演戏瞒着她,不巧Clelia阿姨又病倒了,戏的难度增加。妈妈的健康压倒一切,演戏是这个家庭的至高准则。小儿子和Clelia阿姨永远从妈妈的生活中消失了,虽然戏象魔法一样使幽灵显形,可是妈妈还是倦怠了,她在哀怨中死去。很多Cortazar的故事都有某种程度的典型化和象征意味,虽然不是非常“魔幻”,但也高过现实。难得他写来不空泛,这一篇用的也是类似《南方高速》的白描功夫,大家的功力很难模仿。给John Howell的指令小说一开始设计的情节便让人叫绝。Rise心不在焉地看一场话剧,第一场幕间休息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被请进后台,剧中的几个人软磨硬泡地请他演里面的一个人物,John Howell。戏里John的妻子红杏出墙而John佯装不知。我看的时候很兴奋,这个故事戏里戏外可以很丰富而且自由,不只是人生如戏那么轻飘,而是暴露在聚光灯下观众面前时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大众介入私生活之后手脚出现的那种僵硬感。但是Cortazar的小说并没有按照我的浮想翩翩进行,而是拐去了另一个方向。第二场,John Howell表现得很被动木衲,手足无措。休息的时候导演不断地夸他,顺便给他喝了点酒,又吩咐他下一场要按大纲演。结果由于酒精作怪,第三场的John Howell很放肆搞笑,导演一气之下把Rise从后台赶了出去。最后一场John Howell换了人,Rise重新回到观众席,他耳边老是回荡着戏里John Howell妻子对他的两句耳语:Don’t let them kill me./Stay with me until the end.,在台下,他觉得这两句话另有深意,进而感到恐惧,于是他抢在全剧落幕以前逃出剧场,没有目标,拼命狂奔。他无缘无故地觉得,一定要跑过前面那座桥,跑到河的那边才安全。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There would be no lack of bridges or streets on which to run. 读完之后我觉得自己之前不过是庸才的想法。所谓灵感永远都不值得一提。另一片天空这最后一篇我看得草草。小说的语言比较阴郁,色彩灰暗。主人公常游荡在老城,酒吧、妓女,游走在安全的生活的边缘,母亲和未婚妻,但不远离。最后他回到中庸的生活中来。小说很明显有政治讽刺的味道,有很重的社会压力在。可供作文学之社会研究,不过不在我的兴趣。小说里有一句话我很喜欢:Some of that terror turned into graceful, almost evasive, gestures, pure desire.

媒体关注与评论

没有人能够为科尔塔萨的作品做出内容简介,当我们试图概括的时候,那些精彩的要素就会悄悄溜走。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从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简单寻常的事件出发展开叙速,其中每一个词都在俏然扭转表面上的正常,渐渐抵达一个完全超出预料的情境。卡夫卡没有读过科塔萨尔,但假如他有可能读到,我们或可以断言他们拥有相近的气质。   ——若泽·萨拉马戈 偶像令人尊敬,仰慕,喜爱,当然,还引发强烈的嫉妒。极少数的作家能像科塔萨尔这样激发上述的一切情戚……   ——加布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在我旅居巴黎的那七个年头里,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我的榜样,我的导师。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编辑推荐

《万火归一》:每当想到科塔萨尔的名字,人们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是:‘fascinante(迷人的)’。博尔赫斯、马尔克斯、略萨西语文坛众神共推,拉美“文学爆炸”主将阿根廷文学大师科塔萨尔短篇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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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24条)

 
 

  •   迷迭而又忧伤,浓烈的感情,却用悠长淡然的语调娓娓道来。情节总在大提琴一般的意境中,急转直下。犹如一曲感情充沛却又婉转含蓄的华美乐章。
  •   科塔萨尔作为博尔赫斯的弟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八个短篇都很精彩,细细读完,很难忘记,会不时在心里琢磨.感觉里面<正午的海岛>和博尔赫斯的<南方>有异曲同工之妙.写一个飞机上的乘务员迷上了航线下方的一个海岛,向往着去那里游览和生活...接着他来到了海岛,不知不觉我们分不清了现实和虚幻...接着飞机坠落,幻想和现实在空难中合而为一....还有<南方高速>,<万火归一>,<另一片天空>都是神往已久的名篇,感觉怎么说好都可以..翻译也很不错,中文版本优美耐读,感觉这才是科塔萨尔的文字应有的感觉哦.
  •   最早知道科塔萨尔是他的《跳房子》。当时被他的叙事结构以及创新的阅读方式所吸引。再就是搜到了这本《万火归一》。个人觉得,没有前者过瘾。里面比较不错的就是《南方的告诉公路》。再就是对叙事技巧的探索。比如,多人称和多角度的叙事。典型的就是写小孩生病的那篇。叫什么小姐来着,忘记了@!
  •   刚开始读的时候会稍有不习惯,眩晕,好像晕船一样。但是读过之后觉得它确实是堪称完美的作品。必须说一下的是,我是被潘帕所写的书评引诱才买了这本书的。文章写得好是让人嫉妒的事情呀。
  •   细腻而不繁复、优美而不浮华的文字。内敛沉静中,平凡的故事波澜暗涌。
  •   完整地展示了科塔萨尔的多样的叙事艺术。
  •   译者的语言极为精湛。科塔萨尔的短篇浓度很高,再读的时候又会显现伏笔。这些密布的钩子有如格里耶的小说一般,让读者在快感中陷入迷宫。
  •   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买了两年了,我还没读完,因为我看不明白。。
  •   很晦涩,好几个故事没看懂、、、、
  •   对于内容不做过多评论,见仁见智。只说本身装帧还是很好的。
  •   外观很普通的一本书,印刷材质也没有什么亮点,但是内容好就可以。
  •   很特别,第三四五六七篇都非常喜欢;第八篇太高端,看了译后记才懂一点
  •   书本质量不错 发货速度快 物美价廉
  •   书还没看,慕名而买,不过感觉很好
  •   还未读完,并且并不是一本一读就懂的书,慢慢读,希望能读懂这些故事。。。
  •   翻译得很好,故事简短耐人寻味,确实很“迷人”...
  •   可能是文学造诣不够,亦或是生活阅历太少,总之科塔萨尔的作品对我来说是晦涩难懂的。看下来的感觉是有些地方懂了有些地方不懂,或者也可以说是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总之很是纠结。如果想在阅读中既获得快乐又汲取营养,还是选一些深入浅出的作品吧。科塔萨尔不适合普罗大众的我们。
  •   把书寄到家里后,教中文的爸爸很喜欢,这个评论是替他写的。
  •   万火归一,很有意思的一篇,不同的时空,殊途同归的结局,毒药的线索,让人认识到科塔萨尔的魅力。不过,另人遗憾的是,一些排版致使段落不清(或许是有意安排?),一些是明显的排字错误。最后一个数数的地方。抑或这也是有意安排?故意打乱顺序,让我们识别?呵呵。
  •   万火归一
  •   硬着头皮读不下去
  •   润物细无声
  •   博尔赫斯最得意的弟子写的短篇
  •   不错的文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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