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书

出版时间:2007-06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作者:(土耳其)奥尔罕·帕慕克(Orhan Pamuk)  页数:493  译者:李佳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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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黑书》是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又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出版于1990年。小说叙述了一个在伊斯坦布尔土生土长的律师卡利普寻找失踪妻子的故事。一个侦探小说式的开头——妻子如梦失踪,只留下一张字条,卡利普开始了搜寻,也就开始了在伊斯坦布尔的街头漫游。他逐渐相信,如梦的出走与她的同父异母哥哥耶拉的失踪有关,后者是知名的报纸专栏作家。他开始探寻耶拉文字背后的深层含义,探访耶拉曾经到过的场所,甚至用耶拉的方式进行思考,最后他潜入耶拉的公寓,穿他的衣服,接他的电话,最后甚至能假扮他来写作专栏。    这是小说的表层情节。而就像帕慕克在书中所言,故事背后自有其更深含义。卡利普对如梦和耶拉的追寻,似乎象征着对某一终极理想的探寻和揭秘,这与书中一度讨论的文字与意义之谜、面孔与意义之谜和耶拉专栏中宣称的“救主将到来的”的理论,有着同样的文化逻辑,因而也形成了一个多线平行的意义网络。与此同时,对自我本质的追问、自我与他人关系的思索,既通过小说本身的情节,又通过小说中耶拉专栏的文本,不断地强化,弥漫在整部小说中,由此又引发和连带着对伊斯坦布尔历史和命运的叙述,更由此扩大到对东西方关系和本质的思索。    《黑书》是一部迷宫般叙事繁复的小说,而其主题也同样呈现出意义的网络化格局。作者融情节、故事、历史、虚构文本、自传成分等于一炉,各种元素交叉并存,形式和主题都体现出强烈的帕式色彩和鲜明的原创性。这是一部伟大的小说,至少是有成为伟大小说的野心的作品。堪称作者集大成的作品。    我还要寻找你多久,一栋房子又一栋房子,一扇门又一扇门?还要多久,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然而,我直觉相信,等我们到了七十三岁,当如梦不再有条件盼望另一种生活的时候,她终将会爱我。        关于本书    1.《黑书》是帕慕克融合通俗小说与严肃文学的又一次成功尝试。写于1990年,表面上是一个侦探小说,实际上却是奠定了帕慕克写作的一些基本主题:身份认同和双重身份,东西方的文化融合和冲突,奥斯曼的历史,以及伊斯坦布尔城,等等。主人公漫步街头,苦苦寻觅失踪妻子的踪迹,接踵而至的街头景物,主人公脑海里不断涌现的回忆与苦苦思索,以及交替出现的专栏作家的专栏文字,共同编织了一幅绚丽多彩、质地繁复的叙事图景。    2.与《我的名字叫红》《白色城堡》虚构土耳其历史故事不同的是,《黑书》着眼于现当代土耳其历史,即1960—1980年代之间的土耳其。政治之演进、思潮之纷争、理念之嬗变,都以极其戏剧化的方式在小说中得以呈现。小说塑造了一段活生生的历史,一段当代人的历史,因而在土耳其国内非常流行,也备受争议。    3.《黑书》以极其宏阔的视角,包罗万象的内容,推理小说式的结构,以及普鲁斯特式的叙事质感,堪称帕慕克最有野心的作品。    4.带有很强的自传色彩,是小说版的《伊斯坦布尔》。

作者简介

  奥尔罕·帕慕克(Orhan Pamuk,1952- ),当代欧洲最杰出的小说家之一,享誉国际的土耳其文学巨擘。出生于伊斯坦布尔,曾在伊斯坦布尔科技大学主修建筑。200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已经被译为40多种语言出版。    《黑书》出版于1990年,在土耳其国内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也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国际声誉。1995年该书法文版获得“法兰西文化奖”。

书籍目录

  第一部  01 卡利普第一次见到如梦  02 博斯普鲁斯海峡干涸的那天  03 代我向如梦问好  04 阿拉丁的店  05 绝对幼稚  06 班迪师傅的孩子  07 卡夫山中的文字   08 三剑客  09 有人在跟踪我  10 眼睛  11 我们把记忆遗失在电影院  12 吻  13 看谁在这里!  14 我们全都在等他  15 雪夜里的爱情故事  16 我必须做自己  17 记得我吗?  18 黑洞  19 城市的符号    第二部  21 幻影的居所  22 你睡不着吗?  23 谁杀了大不里士的贤姆士?  23 不会说故事的人的故事  24 脸孔中的谜  25 刽子手与哭泣的脸  26 文字之谜与谜之失落  27 冗长的棋局  28 谜之发现  29 我竟然变成了英雄  30 我的兄弟  31 故事穿入镜子之中  32 我不是精神病患,只是你的一个忠实读者  33 神秘绘画  34 不是说故事的人,而是故事  35 王子的故事  36 但书写的我

章节摘录

  第一章 卡利普第一次见到如梦    不要引用题词,它们只会扼杀作品中的神秘!    ——阿德利    尽管扼杀神秘,杀死倡导神秘的假先知!    ——巴赫替        如梦在甜蜜而温暖的黑暗中趴着熟睡,背上盖一条蓝格子棉被,棉被凹凸不平地铺满整张床,形成阴暗的山谷和柔软的蓝色山丘。冬日清晨最早的声响穿透了房间:间歇驶过的轮车和老旧公车;与糕饼师傅合伙的豆奶师傅,把他的铜罐往人行道上猛敲;共乘小巴站牌前的尖锐哨音。铅灰色的冬日晨光从深蓝色的窗帘渗入房里。卡利普睡眼惺忪地端详妻子露出棉被外的脸:如梦的下巴陷入羽毛枕里。她微弯的眉毛带有某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让他禁不住想知道,此刻她的脑袋里正上演着何种美妙的事情。“记忆,”耶拉曾经在他的一篇专栏中写道,“是座花园。”当时卡利普就曾想到:如梦的花园,梦境的花园。别想,别想!如果你想,你一定会醋劲大发。然而,卡利普一面研究妻子的眉毛,一面忍不住继续想。    他想要进入如梦安稳睡眠中的幽闭花园,探遍里头的每一棵柳树、刺槐和攀藤玫瑰,或者尴尬地撞见一些面孔:你也在这里?呃,那么,你好!除了他预期中的不愉快回忆之外,带着好奇与痛苦,他也发现一些意料外的男性身影:不好意思,老兄,可是你究竟是在何时何地遇见我太太的?怎么,三年前在你家;阿拉丁店里卖的外国杂志中的图片里;你们两个一起上课的中学;你们两个人手牵手站着的电影院休息区……不,不,或许如梦的脑袋没这么拥挤也没这么残酷。或许,在她阴暗的记忆花园中,惟一一块阳光照耀的角落里,如梦和卡利普很可能正要出发去划船。    如梦一家人搬回伊斯坦布尔后几个月,卡利普和如梦都染上了腮腺炎。那阵子,卡利普的母亲和如梦的美丽母亲苏珊伯母,会分别或相偕牵着卡利普和如梦,带他们搭乘公车,摇摇晃晃驶过碎石路,到别别喀或塔拉布亚坐小船。那个年代,可怕的是细菌而不是药物,许多人相信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干净空气可以治疗腮腺炎。早晨,水面平静,白色的划艇,划船的总是同一个友善的船夫。母亲或伯母总是坐在船尾,如梦和卡利普则并肩坐在船头,躲在随着划浆的动作忽高忽低的船夫身后。他们伸出同样细瘦的脚踝和脚丫子,浸在水里,下方的海水缓缓流过——海草、柴油引擎漏油所反射出的彩虹、半透明的鹅卵石,还有几张依然清晰可读的报纸,他们在报纸上搜寻耶拉的专栏。    卡利普第一次见到如梦,是在得腮腺炎之前几个月,当时他正坐在一张放在餐桌上的矮凳子上,让理发师剪头发。那段日子里,留着一脸道格拉斯?范朋克胡子的高大理发师,每星期有五天会到家里来帮爷爷修脸。在那个年代,阿拉伯人的店和阿拉丁的店门口买咖啡的队伍比现在长得多,尼龙布料仍由小贩兜售,而雪佛兰正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伊斯坦布尔街头。那时卡利普已经上小学了,他会仔细阅读耶拉以“谢里姆?卡区马兹”为笔名写作的专栏,刊登于《民族日报》的第二页,一星期五次。不过他并非刚开始学读写,奶奶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教他识字了。他们总是坐在餐桌的一角,奶奶嘴里叼着从不离口的“宝服”香烟,吞云吐雾,熏得她孙子眼泪直流,她用嘶哑的声音揭开字母组合的神奇魔术之谜,烟雾使得拼字书里异常巨大的马匹变得更蓝更鲜活。这匹马的下方标示着“马”,它的体型大过其他如跛脚挑水夫和贼拾荒汉的拉车马等瘦巴巴的马。卡利普从前常常希望能把魔法药水倒在拼字书里这匹健壮的马身上,让它活过来。然而等他进了小学后,学校不准他直接跳读二年级,而必须从头学一遍同一本有马图的拼字书,那时他才明白,之前的希望只是一个愚蠢的幻想。    假使爷爷真的能够实现诺言,出门弄到魔法药水,装在石榴色的玻璃瓶里带回来,那么卡利普一定会把药水倒在别的图片上,像是布满灰尘的法文《写照杂志》,里面充满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齐柏林式飞船、汽车、泥泞的尸体,或是梅里伯伯从巴黎和阿尔及尔寄来的明信片,或瓦西夫从《大千世界》里剪下来的长臂猿哺喂宝宝的照片,还有耶拉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各种奇怪人脸。可是爷爷再也不出门了,甚至连理发店也不去,他一天到晚待在家里。虽然如此,他每天还是穿戴整齐,就像以前他出门去店里一样:大翻领的旧英国外套,颜色像他星期天脸上的胡楂一样是灰色的,还有西装裤、链扣和一条爸爸称为“官僚领巾”的细领带,妈妈总是用法文说“领巾”:她出身于比他上流的家庭。接着,爸妈会谈论起爷爷,语气好像是在讲那些年久失修每天都可能倒塌的木房子。谈着谈着,忘掉了爷爷,有时候他们会彼此大声起来,这时他们会转向卡利普,“你现在上楼去玩。”“我可以坐电梯吗?”“别让他一个人坐电梯!”“你不可以一个人坐电梯!”“我可以跟瓦西夫玩吗?”“不行,他会抓狂!”    事实上,他才不会抓狂。虽然瓦西夫又聋又哑,但他明白我并不是在嘲笑他,只是在玩“秘密通道”。玩法是趴在地上努力爬过床底下,到达洞穴的尽头,仿佛钻入公寓建筑的黑暗深处,我带着猫科动物般的小心翼翼,像个军人似的匍匐穿越自己挖掘的隧道,通往敌人的壕沟。可是其他所有人,除了后来抵达的如梦之外,都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有时候我和瓦西夫会一起站在窗边,看电车的轨道。水泥公寓里的水泥阳台上,有一扇面向清真寺的窗户,它是世界的尽头,而另一扇正对女子中学的窗户,则是世界的另一个尽头。两者之间是警察局、一棵高大的栗树、街角和生意兴隆的阿拉丁商店。我们望着顾客在店里进进出出,并互相指认车辆,结果瓦西夫常常会兴奋过头,发出一声恐怖的咆哮,好像他在睡梦中跟恶魔搏斗似的,让我又害怕又难堪。这时,从我们的正后方——爷爷坐在他的丝绒扶手椅上,对面是奶奶,两个人抽烟抽得好像一对烟囱——我会听见爷爷向没在听他说话的奶奶下结论道:“卡利普又被瓦西夫吓破胆了。”接着,出于习惯而非真的好奇,他会问我们:“怎样,你们数了几辆车?”不过,他们谁也没专心听我详细报告总共有几辆道奇、帕克、迪索托和新的雪佛兰。    爷爷和奶奶从早到晚开着收音机,收音机上头趴着一座狗的小雕像,这只毛发浓密、怡然自若的狗看起来不像土耳其狗。伴着收音机里播放的土耳其和西洋音乐、新闻、银行和古龙水广告以及地区乐透,爷爷和奶奶一路瞎扯闲聊。通常他们会抱怨手指间的香烟,好像在谈论他们从没停过而逐渐习惯了的牙痛,互相怪罪对方害自己戒不掉。如果其中一个人开始像溺水似的猛咳起来,另一个则会大声宣布自己说对了,先是得意洋洋,接着焦虑恼怒。不过迟早其中一个会平复下来,生气地说:“有完没完呀,看在真主的分上!我的烟是我惟一的享受!”然后,报纸上的某篇报道会被扯进来:“显然它们对神经很好。”接着他们或许会沉默一阵子,但这段可以听见走廊壁钟滴答声的寂静绝不会持续太久。下午当他们一边翻阅报纸一边玩比齐克牌时,他们仍然继续讲话。等公寓里其他人出现,一起吃晚餐听收音机时,爷爷已经读完了耶拉的专栏,他会说:“也许如果他们准许他用真名写专栏的话,他会多花一点脑筋。”“也更像个大人!”奶奶会叹口气,脸上摆出真诚的好奇表情,好像她是头一次问这个她每次都问的问题:“所以,他写得那么糟是因为他们不准他用真名?还是说,因为他写得太糟了所以他们不让他用真名?”“至少,没人知道他文章里羞辱的人是我们,”爷爷如此说道,他们两人时常选择这么自我安慰,“反正他用的又不是真名。”“没人会那么机灵,”奶奶则会用一种说服不了卡利普的姿态回答,“奇怪了,谁说他的专栏里讲的是我们?”不久之后——耶拉每星期都收到上百封读者来信,于是他改用自己的显赫真名,把早期的专栏重新拿出来刊登,只约略改动了几个字。他的做法,有些人说是因为他的想像力已经耗尽了,或者因为他忙着玩女人和搞政治抽不出时间,或者纯粹因为太懒——爷爷会摆出一种二流舞台演员的矫情和厌烦,重复他之前讲过几百遍的同一句话:“谁会不知道,我的老天!每个人和他的亲朋好友都知道,关于公寓大楼的那篇讲得根本就是这个地方!”这时奶奶才闭上嘴。    大概是在那时候,爷爷开始提到他越来越频繁重复的梦。叙述梦境的时候,他两眼放光,如同他们两个一整天闲聊不休时他讲故事的模样。他说他的梦是蓝色的,在奔流不止的靛蓝色梦境中,他的头发和胡子一直长一直长。耐心听完他的梦后,奶奶会说:“理发师应该马上要到了。”可是爷爷并不高兴提到理发师。“话太多,问题太多!”结束了蓝梦和理发师的讨论后,有几次卡利普听见爷爷低声喃喃自语:“应该盖在别的地方,另一栋房子。结果是,这个地方中邪了。”    很久以后,他们搬离了这栋“城市之心”公寓,把房子逐层卖掉。这栋建筑就像当地其他同类型的房子一样,慢慢搬进了一些小精品店、暗中实行堕胎的妇产科诊所,以及保险公司。后来卡利普每次经过阿拉丁商店时,都会一边端详建筑物阴郁黑暗的外墙,一边思索着究竟爷爷说这个地方中邪是什么意思。小时候,卡利普曾注意到理发师总会出于习惯随口问起梅里伯伯的事(对了,先生,你的大儿子什么时候会从非洲回来?),他也察觉到爷爷既不喜欢被问起,也很讨厌聊下去。这位梅里伯伯花了好几年总算从欧洲与非洲归国,然后再由伊兹密尔回到伊斯坦布尔和这栋公寓。卡利普感觉到,爷爷所说的中邪,其实是他古怪的长子,他抛下妻子和儿子远走国外,多年未归,而等他终于返家之后,却带回一个新太太和新女儿(如梦)。    许多年后耶拉告诉卡利普,他们当初兴建公寓楼房时梅里伯伯还在。他们自知虽然比不过哈奇?贝克的糖果店和他卖的坚果软糖,但仍旧可以卖架子上一排排奶奶腌在罐子里的温桲、无花果和酸樱桃。在尼尚塔石的建筑工地旁,梅里伯伯与他爸爸和兄弟们会面讨论,他的兄弟们有些来自斯克西的糖果店(他们先是把它改成一间糕饼铺,之后又改成餐厅),有些则从卡拉廓伊的怀特药房前来。当时不满三十的梅里伯伯,总在下午离开他的律师事务所,反正待在办公室里不是浪费时间争吵,就是在旧的诉讼数据上画船只和荒岛,也没有在处理案件。来到尼尚塔石的工地后,梅里伯伯脱掉外套和领带,卷起袖子,开始对收工前逐渐懈怠的建筑工人打气喊话。就是从那阵子起,梅里伯伯开始侃侃谈论学习欧洲蜜饯技术的必要性,订购金色包装纸来包栗子糖,与一家法国企业合股兴建一座彩色泡泡浴工厂,向美国和欧洲如感染瘟疫般相继破产的公司购买机器设备,以低价替荷蕾姑姑弄来一座平台钢琴,找某人带瓦西夫去法国或德国看一位著名的耳科和脑科专家。两年后,公寓终于盖好了,但还没有住人。这时梅里伯伯和瓦西夫却已搭乘一艘罗马尼亚船(崔丝蒂娜号)前往马赛。卡利普第一次看见崔丝蒂娜号,是在奶奶的一个盒子里,船的照片散发着玫瑰花香,八年后他从瓦西夫的剪报上再次读到它的消息,得知船撞上了一座海上油井,沉入黑海里。公寓落成一年后,当瓦西夫独自回到斯克西火车站时,他依然“天生”又聋又哑(“天生”这两个字,是荷蕾姑姑被人问到时所说的,卡利普始终不明白强调这个词的秘密或原因是什么)。然而他把一个游满日本金鱼的水族箱紧紧抱在腿上,刚开始他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一会儿看得连呼吸都仿佛要停止了,一会儿又看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五十年后,他将继续注视这些鱼儿的曾曾曾孙子。当时耶拉和他母亲住在公寓三楼(几年后卖给了一位亚美尼亚人),但是由于他们必须寄钱给梅里伯伯,好让他能够在巴黎街头继续他的商业研究,因此他们只好搬进公寓顶楼的小阁楼(最初做储藏室,之后改建成一间加盖屋),把原来的公寓租出去。一开始他们还时常收到梅里伯伯从巴黎寄来的信,信里附上水果蜜饯和蛋糕的食谱、香皂和古龙水的配方,吃这些糖果和用这些产品的电影明星和芭蕾舞者的照片,或是各式各样的包裹,里面装满薄荷牙膏、糖渍栗子、包酒的巧克力样品、玩具消防员或水手帽。然而,随着信件越来越稀少,耶拉的母亲心里已经盘算好要带着耶拉回娘家去。只不过,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们收到梅里伯伯从班加西寄来的一张明信片,才下定决心搬出公寓,回到娘家在阿克萨瑞的木房子。耶拉的外公在慈善组织的行政机构担任一个小小的职位。明信片上,正面棕白色的照片是一座怪异的宣礼塔[1]伊斯兰建筑中的塔,宣礼者每天五次从塔上召唤教徒们前来礼拜。[1]和一架飞机,背后的讯息提到他回家的路被炸毁了。战争结束后,他搬到摩洛哥,从那里又陆续寄来一些黑白明信片。其中有一张手绘的明信片,上面是一栋殖民地式的饭店,后来有一部美国电影在那里拍摄,故事里的军火商和间谍全都爱上了同一位交际名伶。爷爷和奶奶从这张明信片中得知,梅里伯伯娶了一位在马拉喀什遇见的土耳其女孩,新娘是穆罕默德的后裔,也就是说,她是一位沙伊地,一位酋长,而且她美丽绝伦。(多年后卡利普再度观看那张明信片时,他已经能认出飘扬在二楼阳台的旗帜是哪一个国家的。他学耶拉在故事《贝尤鲁[2]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其中一区,乃伊斯坦布尔最大的夜生活与娱乐中心。[2]的土匪》中的遣词用句,心里认定,就是在这栋长得像结婚蛋糕的饭店的某一个房间里,他们“种下了如梦的种子”。)六个月后他们又收到了一张明信片,寄自伊兹密尔,他们不相信是梅里伯伯亲自寄的,因为他们早已接受了他永远不会回家的事实。有人谣传说他和他的新婚妻子改信了基督教,他们与一群传道士一起前往肯亚,到某个狮子懂得用三叉戟猎鹿的小山谷里,兴建新教堂,组织了一个结合伊斯兰教与基督教的新教派。有些好管闲事的人认识新娘在伊兹密尔的家族,他们带来消息说,梅里伯伯在北非从事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业(像是军火买卖和贿赂国王),使他成为百万富翁。他的妻子是家喻户晓的美人,不仅让他神魂颠倒,他更打算带她到好莱坞,捧她成名,如今法国和阿拉伯的杂志里想必处处可见新娘的照片。事实上,在梅里伯伯的明信片上——它们在公寓大楼里传来传去,刮痕累累,如同可疑的纸币被众人蹂躏——他写道,他们之所以决定回家,是因为他太想家了,他想念他的床。他们觉得“现在”比较恰当,是因为他以新颖而现代的经营理念,得到了他岳父在烟草和无花果事业中的股份。后来这一张明信片上的字迹比黑人的卷发还要纠结混乱,而或许是由于终将引起家族成员冷战的财产继承问题,使得其中的内容到了每一层楼都被解读成不同的含意。然而卡利普自己读了之后,发现梅里伯伯在信中所写的,只是简单明白地解释他想赶快返回伊斯坦布尔,他有一个小女婴,还没有取名字。    卡利普第一次看到如梦的名字,是在其中一张明信片上。奶奶把所有的明信片塞在酒柜上的镜子边框里。如梦的意思是“梦”,他并不感到惊讶。后来,他们开始搜寻名字的另一层意思,他们在一本奥斯曼土耳其文字典里,诧异地发现卡利普意味着“胜利者”,耶拉是“愤怒”。而如梦表示“梦”的说法非常普遍,一点儿不奇怪。比较不寻常的是如梦婴儿时期和小时候的照片混在其他的图片中,像是教堂、桥梁、海洋、尖塔、船只、清真寺、沙漠、金字塔、旅馆、公园和动物,逐一塞在镜子的边框,环绕着这面大镜子,仿佛第二圈镜框(爷爷常常为此发火)。那个时候,卡利普对这位应该与自己同年的伯伯的女儿(用新的说法称为“堂妹”)没多大兴趣,他比较好奇的是他的“酋长”伯母苏珊,她一面忧伤地望着照相机,一面拉开黑白相间的蚊帐,犹如打开山洞的大门,让人们一窥在幽暗、恐怖、引人遐想的山洞里熟睡的女儿如梦。他后来才明白,当如梦的照片传遍整栋公寓时,是她的美貌令公寓里的女人和男人们一时哑口无言。当时,大部分话题都集中于梅里伯伯一家人何时返回伊斯坦布尔,还有他们要住哪一层楼。原因在于,耶拉在奶奶的恳求下回到了公寓,搬回顶楼的加盖屋,因为他再也受不了继续住在爬满蜘蛛的老家。耶拉的母亲改嫁给一位律师,但不久后却染上某种所有医生众说不一的怪病,猝然过世,之后耶拉就一直住在阿克萨瑞的外婆家。他在一家日后他以笔名撰写专栏的报社工作,负责报导足球赛,设法打探出球队间暗中预定胜负的丑闻;夸大渲染贝尤鲁暗巷酒吧、夜总会和娼寮里的神秘谋杀案,详实描述罪犯的精巧手法;设计填字游戏,里面的黑格子总是多于白格子;接手有关摔跤选手的连载小说,因为原来的作者沉溺于鸦片和酒,再也想不出接下去的故事。除此之外,偶尔他会写一些专栏,像是“从笔迹看个性”、“解析你的梦”、“观面相,知性情”、“今日星座”(根据亲戚朋友的说法,他通过星座专栏,在里面加入密语,偷偷向他的情人们传递讯息),一大堆“信不信由你”系列,闲暇时还会玩票性质地写影评分析新上映的美国电影。他勤奋多产,再加上如果继续独自住在顶楼公寓里,他甚至能够在记者这一行存下足够的钱来娶个太太。后来,有一天早晨,卡利普注意到电车轨道之间历久不衰的石板路被盖上了一层荒谬的柏油,他禁不住想,爷爷所说的中邪一定和公寓楼房的异常拥挤有关,或者是位置不对,或者是其他同样捉摸不定而吓人的东西。所以,当梅里伯伯——仿佛故意报复那些没把他当一回事的人似的——突然带着他美丽的妻子和美丽的女儿现身于伊斯坦布尔时,他二话不说就搬进了儿子耶拉的公寓里。    梅里伯伯和他的新家庭抵达后的隔天春日早晨,卡利普上学迟到了。他梦见自己上学迟到,并且和一个他认不出身份的漂亮的蓝头发女孩,坐上公共汽车,驶离学校,那天学校上课时本来要读拼字书的最后几页。当他醒来时,他发现不只他迟到了,他爸爸上班也迟了。他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短暂的阳光落在桌上,蓝白相间的桌布让他联想到棋盘,一旁的爸妈正在谈论搬进顶楼公寓的人,语气好像在讲霸占了楼房通风道的老鼠,或是缠着女佣艾斯玛太太不放的鬼魂和邪灵。由于迟到而感到没脸去上学的卡利普,不想再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迟到,宁可花心思去想像搬到楼上的是什么人。他上楼到爷爷奶奶永远一成不变的房间,只听见理发师早已问起搬到顶楼的那些人,手里一边替满脸不悦的爷爷刮胡子。平常塞在镜框里的明信片此时散落各处,四处都是零散的外国文章——还有一股最终使他上瘾的陌生香味。剎那间,他感觉到一阵晕眩、一种焦虑和一股渴望:是什么样的感觉,住在眼前这些彩色明信片上的国家里?是什么样的感觉,认识一位他见过照片的美丽伯母?他真想赶快长大成为男人!当他宣布自己想剪头发时,奶奶很高兴,但是理发师就像大部分长舌的人一样毫不体贴,没有让他坐在爷爷的扶手椅里,而是拿张凳子放在餐桌上,让他坐上去。不只如此,理发师从爷爷身上取下蓝白格子布,绑在卡利普的脖子上,几乎要把他勒死,更让他难堪的是,那块布大得垂下他的膝盖,像是女生的裙子。    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过了很久,过了十九年十九个月又十九天(依照卡利普的计算),早晨看着他妻子的头深陷在枕头里,卡利普感觉到,如梦身上的蓝棉被和理发师从爷爷身上拿下来绑在卡利普脖子上的蓝布,都带给他同样的不安。然而他从来没向他妻子提过这件事,或许因为他知道如梦不会为了如此含糊的理由更换棉被套。    想到晨报应该已经塞进大门下了,卡利普于是用一贯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动作起身下床。不过,他的双腿没有直接带他走向门口,而是先进浴室,然后到厨房里。开水壶不在厨房也不在客厅。从铜烟灰缸里塞得满满的烟屁股判断,如梦想必一整夜没睡,或许又读了一本新的侦探小说,或许没有。他在浴室里找到开水壶,水压不够,启动不了那个叫做“巧妇炉热水器”的吓人新玩意儿,所以他们用同一个开水壶烧洗澡用的热水,一直没有再去买另一个。做爱之前,如同爷爷奶奶和爸妈的惯例,他们有时候也会先烧水,安静而不耐烦地。  ……

媒体关注与评论

  (一)	本书序言 诺贝尔奖评委 马悦然    帕慕克的小说《黑书》    爱尔兰首都都柏林是乔伊斯小说《尤利西斯》的主角。土耳其城市伊斯坦布尔该算是帕慕克的小说《黑书》的主人公。登场次要的主要人物是卡利普(Galip),他的妻子如梦(Rüya)和如梦的异母兄弟耶拉(Jelal)。除了这三名,还出现很多伊斯坦布尔的居民以及土耳其历史上重要的真真假假人物。    《黑书》的结构很简单。年轻的律师卡利普发现美丽的妻子如梦离开了他。如梦的异母兄弟、有名的报纸专栏作家耶拉,同时不见了。猜忌的丈夫在寒冷的冬天,整整一星期穿梭在伊斯坦布尔的街头小巷找寻两人的踪迹。在他寻找的过程中,卡利普通过耶拉几十年间每天发表的专栏,看到了他重新创造的伊斯坦布尔,一个比实际存在更真实的想像的城市。每天早晨卡利普细心阅读耶拉的专栏,希望能找到妻子和耶拉失踪的蛛丝马迹。他企图以古代看相的方法解释魔术的文字和字母在城市和居民的脸上所印的记号。帕慕克在《黑书》中引用古代泛神论派的学说在土耳其引起很热烈的评论。    帕慕克的《黑书》用两个角色来叙述一种无上的追求。这两个角色,“他”(卡利普)和“我”(耶拉),每隔一章出现。“他”所追求的是全面的,无条件的“知己”。    在追求的过程中,“他”既靠自己的想像和欲望,又靠“我”对土耳其,尤其是中世纪的泛神论与奥斯曼历史的认识。    《黑书》的“他”和“我”都是耳朵、眼睛和心很灵的人物,他们都能接受一般世俗人所不能接受的真理,能欣赏早被遗忘的神秘的真实。在这追求的过程中,可能原来是敌人或者对手的人物,会越来越相似,越来越同化,最终成为一体。    帕慕克的一个特点是他非常会讲故事(也许太会讲故事!)。    书中的主人公主张两种相对的概念:“谁都不能成为自己”,“谁都梦想成为他人”,“谁的生命都存在于别人的梦里”。可是每个人最怕的就是失落自己的本性。书的倒数第二章,“王子的故事”里,这相对的概念成为一种因果关系:只有能成功地跟所有的他人成为一心同体的人,才能达到对自己本性的认识。    书中的黑暗与雪景加强了伊斯坦布尔的“呼愁感”。值得注意的是,卡利普不像帕慕克其他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容易呼愁。或许他充满了妒忌的心没有呼愁的余地吧。    卡利普的妻子如梦爱躺在床上读侦探小说。因为看惯了那类的小说,她早看穿了凶手是谁。《黑书》也许可以算是一部侦探小说,一部有凶杀案而不指明凶手是谁的侦探小说,而大方的作者让读者用自己的推理能力发现凶手。    记忆的花园,城市的谜题    年轻的律师卡利普(Galip)回到家,却发现爱妻如梦(Rüya,在土耳其文是“梦”的意思)不告而别,因此他开始各处寻找她的下落。卡利普与如梦是堂兄妹,从小青梅竹马,他怀疑妻子是回去找她的前夫,或者与她的同父异母兄弟耶拉(Jelal)在一起,耶拉是媒体名人,在报纸上的专栏文章,大家争相传诵,而且在有关城市的书写里,处处留下各种宗教、政治、哲学、历史、地理的符码,透露许多不为人知的事件。顺理成章的,卡利普不断从耶拉的旧作及稿件中寻觅爱妻的踪影轨迹,在伊斯坦布尔各角落出没,甚至住进耶拉的房子,成为他的代言人,直到他呼唤爱妻的文章引出耶拉的老情人及其善妒的先生,终于逼使耶拉在三四角恋爱的谜情关系里遭到枪杀,而同行的如梦也被流弹射中,香消玉殒。然而,故事并不如此简单  便结束……    《黑书》(原文作Kara Kitap,1990年出版,英译1994年,最近于2006年又推出新译本)受到劳伦斯?斯特恩的《项狄传》及博尔赫斯的魔幻侦探小说(如《死亡与罗盘》)的影响,大致是有迹可寻,尤其斯特恩在他的小说里即以整面“黑”页去表达“不可解释”、“无法理解”或“离奇死亡”,而且小说里主角与叙事者托比叔叔的辩证结构,及情节不断节外生枝的百科辞典式援引各种看似不相干的故事,在很多细节上均令《黑书》的读者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更显而易见的是约翰?福尔斯的《法国中尉的女人》或博尔赫斯的一些短、中篇小说,涉及文学与真实世界、多重叙事观点、无以决定的结局或俨然并未发生的灾难等这些“后现代”小说技巧。但是,这些影响都比不上伊斯坦布尔在作者帕慕克身上所累积、沈淀的碰撞、雕砌及铭记作用。据他上次(2004)来台湾与我访谈的过程中坦称:《黑书》有很大的成分是自传。    2004年,他来新竹演讲,我便预测他会得诺贝尔奖,果然他在2005年入围,但因为政论争议(公开谴责土耳其政府迫害屠杀百万亚美尼亚人)而失之交臂,2006年终于有了迟来的正义,瑞典学院以“在追寻故乡的忧郁灵魂中,发现文化冲突和融合的新象征”盛赞他的文学成就,可说实至名归。他的成名之作一般是以《我的名字叫红》为代表,但是他的几本近作其实更能道出土耳其在新旧转折、东西交界之间的变异、扭曲与调适,尤其在《雪》、《伊斯坦布尔》,作家的现身说法痕迹可说俯仰皆是,而这些面向早已深植在《黑书》里,也因此不少读者均公开主张《黑书》是帕慕克最好的作品。    虽然书名以“黑”为准,其实色彩、声音之缤纷、故事之错综,从第一章起便令人目不暇接:如梦是在“甜蜜而温暖的黑暗中”熟睡,但其床单、被褥与周遭的一切其实都丰富得让卡利普无法掌握爱妻“脑袋里此刻正上演着何种美妙的事件”。这一幕写活了所有夫妻彼此之间的好奇、猜疑与迷情,而且也富神奇的自传意味(帕慕克的父母结婚二十五年,最后终于离异,而他自己最近也与结发近二十年的妻子分手)。在如梦“梦境”的记忆花园里是什么呢?“别想,别想!如果你想,你一定会醋劲大发。”当然,越去压抑,醋意越是一发不可收拾。整个故事也是在此一基调之下展开,同时不断围绕一些卡利普最为熟悉的亲友、城市及历史去铺陈。    在结构上,整本小说共分三十六章,每一章均以一个或两个引言开始,且与叙事体产生若即若离的辩证与呼应关系,这种对位安排,如在单数章,大致围绕着卡利普的思想、记忆与境遇,而偶数章则以耶拉的专栏内容及引发的论述作用去发展,可说一动一静,富于外延与内省之张力,同时也与卡利普的寻寻觅觅,由失落自我到坐拥或取代他人之书写,乃至与叙事者“我”(耶拉与作者本人)呈现多元位势的交错、汇合。事实上,不只卡利普与耶拉的认同关系极其混淆,卡利普的老同学与旧识也告诉他:她常认为自己是如梦。耶拉在他的专栏中更与土耳其的许多军事政变、革命、暗杀、阴谋、迫害、秘密警察及各种监督、检查单位形成神秘的先知、预防或共谋、背叛的关系,在想象与真实之间摆荡。因此,《黑书》的主题可说是叙事认同、文化记忆与虚拟现实的问题,而在种种的叙事认同的纠结之上,更有帕慕克本人与卡利普或耶拉的彼此融合之处。毕竟帕慕克早期修习过新闻学,也在大家族中成长,其描述的家族小区生活,乃至他所熟悉的城市百态,在这部小说里确实有着难分难解的交织。    故事从卡利普的童年开始,不过,谜题及无法解开的空缺、缝隙、真实比那种中规中矩的直线叙事要更加曲折、神秘,如卡利普从小便读耶拉的专栏长大,但耶拉似乎并不比他年长,而卡利普对如梦的爱慕一直未断,但中间有一大段却是空白,因为如梦曾经嫁给他人,之后又离婚,“前夫”是谁,何以如梦会如此选择,在叙事体里却没清楚交代。小说的结尾是王子说书,之后是卡利普及如梦追忆往事,俨然如梦在前面三十四章的活动完全不算数,可算是极其扑朔迷离。    第六章的班迪师傅所制造几可乱真而且似乎比现实人物更加真实的“假人”,可说是帕慕克在《黑书》的叙事认同最具象征意义的段落。拟态化身的“民间艺术”一方面道出叙事与社会对应模仿关系,另一方面则凸显土耳其在“西化”或“现代化”过程中,人们纷纷“披上”西洋外衣,“相信自己也跟着变成了另一个人”,崇拜舶来的程度已经到了抛弃传统,“重新做人”的地步:    西化的热潮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男士们抛弃土耳其毡帽,换上巴拿马帽,女士们则剥下面纱,蹬上高跟鞋。    当今的土耳其人不想再当“土耳其人”了,他们想当别的。那就是为什么人们大力提倡穿着正式服装、剃光胡子、改良语言的发音和字母。另一位商店老板则简洁地指出,他的客户其实不是要买一套衣服,而是要买一个梦。他们真正想要购买的是一个梦想,希望能变成穿着同一件衣服的“别人”。    “假人”的姿势因而构成了土耳其的“本质”,也随着这种风潮,所有一切都“变了样,失去了他们的正统纯粹”,人人变得同一个样子印出,“仿佛人们日常生活的每一个举手投足、儿子和父亲所谓“人类最伟大珍宝”的姿势,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化,消失,仿佛听命于某位看不见的“领袖”,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套从某个不知名的源头模仿而来的动作。过了一些时日,有一天,当父亲与儿子开始着手制作一系列孩童人偶时,他们才恍然大悟:“那些该死的电影!”儿子失声大喊”。这一刀两刃的写法,刻绘出现代化之后土耳其的四不像的“骇怖、凄恻”及荒谬。当然,“假人”只是个文化创意的小规模民俗玩意,最可观的西化影响及其认同则主要来自欧美电影。《黑书》到处弥漫当代西方影像的情节、人物:    那些该死的电影一匣匣从西方运来,在电影院里每个小时轮番放映,影响了路上的行人,使他失掉了自己的正统纯粹。我们的同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抛弃自己的姿势,开始接纳别人的。我不打算重述儿子的每一句话,他极为详细地解释父亲的愤怒,义正严词地指责这些新潮、矫作、荒诞可笑的动作,一笔一划勾勒出所有精雕细琢的举止,和扼杀我们原始纯真的暴力行为:哄堂大笑、推开窗户、用力摔门;拿起茶杯或披上外套;所有这些后天习得的做作动作——点头颔首、礼貌的轻咳、生气的表示、眨眼、推诿客套、扬眉毛、以及翻白眼——全都是从电影学来的。    也就是在这种现代或在西洋影像中有样学样的“镜像阶段”(mirror phase)里,卡利普以多种拟仿的混合叙事认同,去把耶拉、他笔下的城市及其事故,一一加以内在化,产生荒诞的新身份,增添了新的感官领悟及知觉,同时接到耶拉的“粉丝”来电,最后才发现原来这位读者“知音”其实是不断监督他、怀疑妻子与耶拉有外遇的善妒丈夫,到故事进入尾声之时,也是因为他的枪击,耶拉与如梦均送命身亡    小说中《艾丽斯镜中奇遇》或许多传统的故事也不断进入错综的叙事认同结构中,通过名字与人物的转换,或商店(阿拉丁)、戏院的信息意象,乃至电话、地图、报刊、公交车……无不把未来不相干的整个串连起来,尤其将历史记忆与个人欲望汇流,耶拉在报纸专栏为大众解梦,读者与他因而“一起梦见无数相同的梦境”,而且在在另一个深夜里,专栏作家“回首过去的时光,试图攀附住一根记忆的枝丫,陡然间他想起一段过往,自己曾经在伊斯坦布尔的街头,度过骇人的一天:我的整个身体,整个人,欲火焚身地想要亲吻某个人的唇”。    在此一不断扩充的叙事认同结构中,卡利普与耶拉与其他人(包括帕慕克本人)均整个交织、带动了情节发展的驱动力,而且此一叙事结构背后隐约与伊斯兰神学及土耳其所遭遇过的战争历史息息相关,一如大帕夏所说,所有符号均指向神谕,“我也和所有人一样,立刻明白你就是他(大帕夏开始说话)。我心知肚明,毋需仰赖任何有关你的神谕、天空中或古兰经里的征兆,或是字母和数字所显现的秘密——这是千百年来的习俗。当我看见群众脸上的胜利狂喜与欢乐时,我立刻知道你就是他”。而且这些日常生活的作为又与内外圣战密切纠缠:“我们要对抗的不只是‘外来的’敌人,那些内在的敌人又怎么办呢?那些造成我们一切穷苦与折磨的主事者,那些放高利贷的吸血鬼、那些躲在人群里伪装成市井小民的虐待狂,他们难道不是罪人吗?你很清楚,只有通过发起对内战争以抵抗内部敌人,你才有办法给你苦难的弟兄带来幸福与胜利的希望,不是吗?接着,你一定也明白,你的战争,是没有办法靠伊斯兰的圣战士来打赢的,必须在告密者、拷刑者、刽子手和警察的支持下,才赢得这场内战。绝望的大众必须亲眼见到造成种种苦难的犯罪者,才会相信打倒这个人将有机会为人间开创一片天堂乐土”。    在帕慕克的笔下,警察、军队、政府、宗教及官僚检查机制均有其既具暴虐、可笑而又与百姓之嗜于“被虐待”的惰性或反动性格,彼此互为因果,持续强化其历史与政治梦魇。某种程度上,这些描述其实“预告”了帕慕克后来因为直言无忌所招惹的政治迫害及法律诉讼,也因此让土耳其在人权上有了污点,迟迟无法被欧盟接受。他对警察的酷异观察可说是所有第三世界均感同身受而又苦于不敢明讲或暗讽的,尤其针对领导者往往通过抄袭的方式,将他人的意见窃为己有:    有趣的是,三年前当他政治生涯最为活跃时,他曾以化名发表了一些“全球分析”,如今却听见总理一字不漏地复述他当时提出的政治解决办法。可以想见“这些人士”手下有一个消息灵通的情报单位网络,负责清查国内所有出版品,再冷僻的也不放过,然后把有需要的信息呈报“上去”。    不但媒体与政治之间有微妙的检查、共谋或遭官方“全面挪用”,而且,媒体其实与欺骗、国家的操弄,似乎是一体两面:“我杀你是因为你诱拐了我们所有人,整个国家,你骗了我们,你用哗众取宠的题材、暗示性的修辞、一针见血的文笔作为伪装,掩盖住你无耻的梦想、可笑的恐惧和随性所致的谎言”。也因此玛哈姆说他有正当的理由去“公报私仇”,将枪杀耶拉这一报界名人及妻子的男友,视作是为大众“报仇”,以便国家可从虚假的妄想梦幻中重新苏醒,忘掉以往的错误:“整整一星期,我搜遍城市的每一寸土地,寻找你的踪迹,终于明白唯一的解决方法:这个国家和我必须忘掉我们所学到的一切。是你自己写的,我们最终要抛弃所有作家,经历他们最初的殒落到最后的葬礼,直到他们永远沈睡在遗忘的无底深渊”。不过,反讽的是耶拉的专栏也道出秘笈,是“文字之谜与谜之失落”,不断拉开“另类的第三空间”、“黑暗角落”,带领大家进入客观与主观之外的世界,穿过了虚伪,提供种种神启般的线索,是在这种多重的体悟下,卡利普在“镜像阶段”,不仅看到文字的含意及别人的面具,而且也将之普遍化,去重新体会记忆之中“所有过往的悲伤”。电影则将这种脸孔、文字及世界的含意作了无穷的延伸与拓展。    通过这种方式的“拾荒”文字记忆及历史残留痕迹,叙事者将博斯普鲁斯海峡所连接的东方与西方、现代与过去、自我与他人、虚构与真相,整个挖掘出来加以从内引爆或重新寻梦:“海滩上的拾荒汉,过去靠捡拾被巨浪冲上沙滩的锡罐和拜占庭钱币讨生活,如今他们将发现别的东西:像是咖啡磨豆器,多年前被洪水从滨海区的木造房子里拖出来,抛入博斯普鲁斯海峡深处;上面的布谷鸟已长满苔藓的咕咕钟;以及贻贝包覆的黑色钢琴。到那时候,有一天,我将会钻过铁丝网,溜进这个新地狱,去寻找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    这种历史记忆与文字之谜的汇通,大概是帕慕克最为可观的面向,特别他将奥斯曼帝国、土耳其及许多欧美电影、小说的历史场景一一搬出,与伊斯坦布尔的男女感情或人际纠葛彼此交错,让《黑书》的每一个章节、段落都充满了文字谜题与神妙解答。要进一步去体验,得要读者自己去打开这本小说了。    (本文作者为台湾清华大学外文系教授)

编辑推荐

  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尔罕·帕慕克最具野心的作品。以侦探推理的方式开展一个追寻文字和身份的旅程。    《黑书》也许可以算是一部侦探小说,一部有凶杀案而不指明凶手是谁的侦探小说,大方的作者让读者用自己的推理能力发现凶手。——诺贝尔文学奖评委 马悦然    土耳其小说家帕慕克创新而显得散漫杂芜的新作《黑书》可比令人目眩神迷的阿拉伯式花纹图案,充满精彩的小故事、形而上的思想辩证、梦境、象征寓言、荒谬主义幽默、童年记忆、政治与社会讽刺和深入历史之旅。——《出版商周刊》        我还要寻找你多久,一栋房子又一栋房子,一扇门又一扇门?还要多久,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然而,我直觉相信,等我们到了七十三岁,当如梦不再有条件盼望另一种生活的时候,她终将会爱我。    卡利普是伊斯坦布尔的一名律师,某天下班回家,迎接他的是妻子如梦告别的字条,接着,如梦的同父异母兄长耶拉也不见踪影。他深信,只有了解耶拉,成为耶拉,才能找到他挚爱的妻子……    耶拉,几十年来以他的报纸专栏创造了一个比现实的伊斯坦布尔更丰富、更真实,也更诡谲的城市。卡利普如饥似渴地阅读这些文字,发现其中隐含着惊人的秘密,慢慢地,他自己也终于变成了耶拉的替身,可以代笔写他的专栏。    然而冒险并没有结束。卡利普也没有料到,巨大的危险正等待着如梦和耶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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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31条)

 
 

  •      直觉告诉我这将会是一个错误,当我决定写下生平第一篇书评后,居然选择了《黑书》--这本神秘又迷幻的著作。
       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本书,一部小说?一部侦探小说?一部探寻神秘主义教派关于“真我”的侦探小说?一部借由探寻神秘主义教派关于“真我”追求历程而引喻“吾国吾民”该何去何从的、只不过看上去有点像侦探题材的小说?合上书后,我觉得读过的不是一本文学作品,而一部哲学,甚至玄学作品。我不知道自己太多的迷惑是源于那古老而神秘的教义离我太过遥远还是自己的阅读素质尚未达到作品的要求,但是我努力跟随作者的叙述一路摸索和推理,在这个充满奇异诡谲的历程中,终于发现了属于自己的《黑书》。
      
       不得不承认,对于书中涉及的文化和历史背景我知之甚少,什么诸如卡夫山、苏菲教派、胡儒非教派、鞑迦尔、救世主、苏丹、帕夏以及真真假假的历史人物让我一头雾水,更别提那些能通过人脸看到文字、地图以及由此能探究出背后更深层次的奥义的古老秘籍了,但就如文中所说“迷”是任何文明的核心一样,这些存在于古典伊斯兰文明中的“迷”,正如每一个古老文明都会将一些自然物赋于神秘一样,我想,作为同样拥有浓重的、传统的东方历史文明的我们,会更好的理解这些“迷”隐秘的含义,但我不打算就此发挥下去,去猜测这古老文明的哲学或玄学的宗义了(面对历史,我们要有必要的敬畏和尊重)。
      
       书中有三个主要人物:卡利普、耶拉和如梦,等等,让我想想,如梦算不算“主要人物”(作者在书的最后部分透露出此作品有命名为《如梦与卡利普》的意愿)?或者说在这部书中,她的主要性是不是体现于她的“人物性”?她的意义也许正如她的名字--如梦--一样虚幻同时令人感到迷惘。
       卡利普发现妻子如梦失踪后,开始了疯狂的寻妻之旅,当他发现妻子的失踪与大自己二十几岁的堂兄、如梦的同父异母哥哥-耶拉-有关时,又开始了卓绝的寻兄之旅,作者通过隔一章写“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卡利普的“真实”经历,隔一章写“消失”在现实生活外的耶拉的“虚构”世界的叙述方式,展开了这场波诡云谲的寻找之旅。
       寻找之旅,我很满意这个定义。寻找什么?当我看到一半时,以为找到了答案,这个答案由耶拉在一篇专栏中借一个读者的嘴问了出来:“你会不会觉得做自己很难?”“一个人有办法只做自己吗?”,在这之前和之后,通过卡利普的“寻找”和耶拉的“寻找”,我仿佛找到了这个答案:人们一直在努力成为别人,不知不觉中失去自己,我们的先知和圣贤看到了这将会带来的毁灭,为此提出了做真正自己的主张。这个答案看似无懈可击,将其影射到文中的伊斯坦布尔、土耳其和土耳其人,更增加了几许现实意义,我没有根据的觉得,这正是一个有抱负的作者该有的情怀,然而我错了,呵呵,我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理解一部伟大、神秘作品的真谛呢?在我读到如下段落时,我开始试着重新理解:“世界之所以如此神秘,是因为一个人的身体里躲藏着另一个人,两个人就像双胞胎一样共同生活着。”直到卡利普在电话里说:“我既是我自己,也是另一个人。”我开始有点明白了,回想起卡利普的寻找之旅,脉络逐渐清晰起来,卡利普从寻找妻子的丈夫,逐渐变成了寻找堂兄的弟弟,在寻找耶拉的过程中,卡利普渐渐的明白在自己的心中,耶拉一直是自己的偶像,他的寻找也从找到耶拉变成了探究耶拉,通过不断的了解、阅读耶拉的文章和其它资料,他开始深入的探索胡儒非教以及上面所述的面孔、文字、地图,他对着镜子看着似乎要失去自己的卡利普,他开始模仿耶拉,直到他变成了耶拉。是的,卡利普变成了耶拉,从穿着耶拉的睡衣、坐着耶拉的书桌那个神似耶拉的卡利普,变成了自发的写出了“耶拉式”文章的已经变身为耶拉的卡利普。这一过程神奇而合理,过程中通过卡利普的眼睛和耶拉的专栏,伴随着其他林林总总的模仿他人,变成他人、失去自己、发现自我的各式人等和各种故事。卡利普变成耶拉的过程是一个痛苦、崎岖、挣扎、顿悟和升华的过程,当耶拉的尸体出现在阿拉丁商店门前时,卡利普正式成为了耶拉,再等等,也许是卡利普正式取代了耶拉,他们两个最终到达了合而为一的境界,或者说“人神合一”吧。
       是的,耶拉最终是死了,随后还发现了如梦的尸体,好吧,这也许是一个带有悲伤气息的结局,但是令你震惊的远不是圣贤和如梦的死亡,而是他们死亡的原因和意指。帕慕克虽然没有指明凶手,还“装模作样”的在最后几页描述了寻找凶手的故事,但他在整部书的字里行间和点点滴滴里都说出了事实:卡利普杀死了耶拉。也许我该写成“杀死”。还记得鲁米(神秘教派的精神领袖)吗?还记得被鲁米称为镜子的贤姆士吗?作为鲁米的“灵魂伴侣”,贤姆士感动和点燃着鲁米。然而在耶拉看来,贤姆士的死正是拜鲁米所赐,是鲁米杀死了贤姆士,鲁米因此晋升为伟大的苏菲派神秘主义诗人,达到了对自我本真的终极追寻(这个逻辑我至今感到迷惑),当我读到此处时,根据书中的种种迹像表明,从精神层面讲,耶拉就是鲁米,作者最直接的暗示是,他们俩拥有同样的姓:撒力克。然而,当耶拉死去时,我才发现,真正成为鲁米的,也许是另一个撒力克:卡利普.撒力克!
       如同鲁米需要杀掉贤姆士一样,卡利普也要杀掉耶拉,超越这个外在的“他”,以实现终极的真我飞跃。至于卡利普如何杀掉了耶拉,帕慕克的手法让我惊叹不已,这也是这部小说最迷人的地方,当你读着当下的文字时,你丝毫不会有别的联想,但当你读到一个阶段性结局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之前早已暗示和隐喻,就像他描述耶拉的专栏总是在暗示和隐喻种种神秘一样,就像他最终把书名定为《黑书》-小说中提起过的一本苏菲神秘主义作品-一样,他总是在现实和虚构中切换。
       当卡利普住在耶拉儿时的公寓中逐渐羽化成耶拉的过程中,看到一位名叫“默罕穆德”的狂热读者给“假扮”成耶拉的卡利普打电话的的片断时,我不禁怀疑书中大段大段的写他们在电话里关于耶拉文章和观点的争吵到底是为了什么?直到看到耶拉的死我才明白,真正的事实是:“默罕穆德”正是卡利普,而假扮耶拉的卡利普却是耶拉本人,小说的叙述纯粹是卡利普自己的幻想、修改回忆或者精神灵修?通过与耶拉在电话中的“对峙”,使卡利普透彻的了解了耶拉,并最终决定杀死耶拉以做真正的自己。所以卡利普费尽周折的约出了耶拉,如警官所述,晚上9点25分左右,发现了耶拉被一个装扮成“默罕穆德”的colsaplay者枪杀,而10点钟,卡利普自信满满的接受英国人的采访并宣布:我就是耶拉。
      
       遗憾的是,我最终没能知道如梦到底指代了什么,从卡利普的视角看,如梦是他真正的爱,即便他成为了耶拉也深爱着如梦,我愿意相信不靠谱小报的分析,凶手枪击耶拉时,并未注意到如梦,如梦是被误杀。但是卡利普却实在的失去了如梦,而种种迹像表明,如梦是耶拉的灵魂伴侣,而卡利普即耶拉,呵呵,难道这里的隐喻是寻找真我是一个艰难的旅程,甚至会失去所爱?
      
       有人说《黑书》的主人公是伊斯坦布尔,但我觉得帕慕克不会同意,至少不会完全同意,我想它的主人公应该是土耳其以及土耳其人,请不要笑话我的自以为是,也请不要猜疑我是装腔作势,"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实喻意,但觉得放在这里很贴切。最起码,我找到了自己的哈姆雷特。
      
  •     如果按作者 说的 谜的几层含义来理解的话 :
      
      一层 最直白的理解 如梦出走 ,被那个打电话来的穆罕默德 ,在杀耶拉的时候所误杀。
      
      二层 卡利普 就是凶手 。如梦是和耶拉一起私奔的 。卡利普不能提供如梦所向往的生活,而耶拉可以。同时卡利普内心想成为耶拉,无能感和嫉妒心交织在一起,他杀了耶拉也杀了如梦,最后还继续了耶拉的工作,成为他想成为的那个人。同时,打电话来的耶就是卡利普自己的人格分裂,他在想着自己(穆罕默德)和卡利普(耶拉)的对话,那穆罕默德所说的暗杀计划,其实就是卡利普杀死如梦?耶拉的计划。这样的解释最符合 侦探小说 做自己这两条主线。
      
      
      第三层,我们不去纠结谁杀了谁,离开侦探小说的构架。按照“重要的不是是说故事的人,而是故事”。那么这就是一个关于“自我”的故事。如梦,是梦,是自己所想成为的一切,是自我意识的幻想,是自己对自己的估价取舍。耶拉是 愤怒,是自己想成为的人,想模仿的对象。卡利普,是胜利,是现实中的自我,是别人眼中的“我”,是自我的真实表露,不管这个自我所具备的潜能是否完全实现,但这是现实意义上能够,在世界中的全部展开。作者关于能否做自己给出的路径是:想要做自己——模仿别人——不能做“自己”。最后这个“自己”显然经过这一过程已经不是第一个自己了,这个自己才是自身潜能的实现。于是,按作者的叙述,想要成为真正的自己(卡利普,即胜利),就要否定幻想的自我(如梦)和扬弃自己的模仿者(耶拉)。否定如梦就是要弃绝,扬弃耶拉是要先模仿,在模仿之后才能批判并保留。这样的解释,在于人不可能凭空去成为自己,要有个对象的中介,先成为对象,再回到自身。通过对象化的存在来认识自己。第三层解释能够去理解 文中很多矛盾的地方,比如说,双线叙事的矛盾,由显及隐乃至最后消失的人物。但是第三层的解读,在空间和思想的复杂程度上没有第二层大,其二层的“留白”能多,内涵也就大得多,也更令人惊艳。
      
  •     本来是一篇论文,所以口气非常恶心。而且没写完,也不想继续写了,但是也不想暗无天日放在电脑里,就放在这里看着玩吧。
      整篇文章只有一个论点:就是卡利普杀了他老哥,别的咱都别(四声)扯。
      
      
      一、 叙述手法:虚实交错,一盒错漏百出的拼图
      全书的结构分为两部分,现实的生活和书中提到的一位作家的专栏作品。作家的专栏内容取源于生活,不乏篡改和夸张之处,但可以让作者从中窥探出一些关于此作家的生活和情感状况。而现实生活是从主人公卡利普的角度来讲述的,他时而是被作者的灯光聚焦的人物,时而是叙述者本人和作者成为一体。所以在这本书中,叙述者并没有绝对客观、公正地描述整件事情,他会因为自己的情感和理解有意无意地隐藏一些事实。
      小说中还不仅仅有来自叙述者的不实。书里反复提到作家耶拉说过记忆是一座花园 ,作家反复灌溉这座花园不让它荒芜,但是并不能保证这些记忆的正确无误。这一点被多次暗示,卡利普在寻找过程中遇到了一些过去认识耶拉的人,他们声称自己非常了解耶拉并且讲了关于他的故事,但这些故事在不同的细节上有着明显的差别。 这其实也是现实中非常常见的一件事:每个人讲故事时都会带有自己的主观认知以及记忆的错漏。读者只能自己分辨有时甚至只能猜测这些信息的真伪。
      但是这些也不够,有些情节已经超出常理,非“神秘”二字不能解释。卡利普遇到一个自称是他和妻子初中的同班同学的人,但是别的刚刚翻过同学纪念册的同学告诉他他们班上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卡利普假装耶拉的时候曾经接到一个崇拜者请求见面的电话,但他如约前往却再没有见到他。 其实有一种解释是这几件不能解释的情况其实是卡的有意或者无意的臆想,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构,因为他想在这些“谜”和“神秘”中寻找到一种失落的意义,这意义于现实层面是离家出走的妻子如梦,于形而上层面则是一个人如何做自己。
      总而言之,讲述中的诸多不实、隐藏,记忆的自我欺骗以及现实与梦境、幻觉和想象混淆不清的情况让这本书好像一盒错误百出的也没有拼成参考图的拼图,其中有很多块缺失了,又多了很多块看起来与之相关但实际上应该是来自别的盒子的拼图,最奇怪的是某些肯定在不同方位的拼图居然可以拼在一起。
      以下是大致可以确定的三位主人公的信息:
      1、 耶拉
      耶拉是卡利普的堂哥,他们的父亲是亲兄弟。耶拉的父亲,卡利普的大伯最初就对一成不变的律师生活非常厌烦,后来因为西化潮流对土耳其的侵袭,去了欧洲进行所谓的商业研究,耶拉和母亲因为要省钱寄给这位不负责任的父亲只好搬进公寓顶楼的小阁楼,后来却得知了这位父亲在那里又娶了一位美丽的土耳其女性,于是耶拉和母亲只好搬回娘家,甚至有暗示是被赶出去的。耶拉后来又搬回了公寓顶楼,而他的母亲改嫁后没多久便悲惨死去。他的父亲因为有了新的女儿如梦而回到伊斯坦布尔,又将耶拉赶出了公寓顶楼。 耶拉最开始成为了一个新手记者,只能靠写报纸上的解梦栏目以及追踪奇闻异事的报道谋生,但他最终获得名气,成为闻名当地的被人疯狂追捧的专栏作家。 他之前在行业里打拼的辛苦、对被家族抛弃以及母亲贫苦孤独的痛楚以及对父亲的恨意可想而知,但是只是在他人的口中虚实莫测地被提及。
      而且耶拉曾经倾慕自己的继母,之后这种感情又转嫁到同父异母的和继母长的很相似的妹妹如梦身上,但是两人因为血缘关系又不能在一起。耶拉是苦闷与孤独的,这一悲惨的出身又加强了他作为作家对土耳其人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一位读者说“你在里面畅谈为什么你不相信全国乐透彩券上的幸福家庭肖像(……假如每个人都这么该死的幸福美满,假如大家都像我的家庭一样,那么为什么乐透彩券会卖的这么好?)” 他在专栏中写源于亲人生活中的细节从而感慨和嘲讽土耳其人的贫穷落后、人们内心的忧郁情绪以及对西方文化的盲目追随,这与作者自身的感悟也有相当一部分的重合。
      这样的耶拉是如梦和卡利普崇敬的对象,虽然后来也更让卡利普嫉妒和吃醋,但这一醋意更加加深了卡利普想要成为耶拉的心情。
      2、 如梦
      如梦是个美丽活泼的女性,年少时候激进叛逆,嫁给了一个左派激进分子 ,但是一年后就回到家中与一直恋慕她的卡利普结婚。可是如梦始终是一个有着躁动不安的新的女性,这颗心也被整个土耳其所具有,是不安和期待,本质是找出平凡、千篇一律的生活中的意义和神性,期待着有一天能够从无聊的痛苦中被解救。耶拉身上似乎是有着解救的秘方的,当然这一秘方不仅蛊惑了如梦,也强烈吸引着卡利普等许多土耳其人民的心,可是如梦并不能和这位堂哥在一起,而是和卡利普度过了十年安定的生活。全书的开头就是从她的离家出走开始的,如梦的这一逃离使这三人的生活都陷入不稳定之中。
      而如梦同耶拉的关系,虽然有卡利普内心醋意的加强,但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卡利普说过如梦非常爱读侦探小说,并且还自己试图翻译。而耶拉在专栏里写“多年前我在他的店里买了一只绿色钢珠笔和一本译的很差的侦探小说,我告诉他它们后来的故事。侦探小说是我为自己深爱的女人买的,从那天起,她便注定一辈子什么事都不做只读侦探小说。” 以及在卡利普接到的一位耶拉的崇拜者的电话中,这位读者说“我很好奇你用什么诡计打发走你继妹的律师丈夫,让她单独留下来,一整夜听你诉苦,讲述生命中最简单的故事。律师的妻子们寄来愤怒的信,抗议你在文章中讥笑律师,你回复给她们说,文中提及的那名律师碰巧不是她们的丈夫,我很清楚你说的是实话。”
      3、卡利普
      卡利普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如梦时就恋慕她,但是如梦和男性友人的良好关系以及自己默默关注而不表达的性格让他只是在私下吃醋。小说时不时地透露出这种醋意以及对和她关系亲密的男性的恨意。这有点像罗伯-格里耶的《窥视者》,表面上该书是描写了一个女性的种种生活动态,但是在平淡无波的叙述下却有一些细节暗示出了这个叙述小说的人其实就是女子的丈夫本人,这样来看,对于女子的细致入微的观察其实是饱含着丈夫的嫉妒与恨意。这种若隐若现的情感在读者明白这一点后显得更加清楚,并且让读者也参与到小说和主人公的内心中来。
      作为一个勤勉内向的律师,这种性格能给她和妻子一种安定但略显无趣的生活,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深爱他的妻子,却无时无刻不为她那种对生活神秘意义的期许感到担忧。他其实一直都意识到有一天如梦会离他而去,所以这让他尤其担心害怕。此外他其实已经知道如梦和耶拉的关系,但是由于自身也对耶拉非常崇拜,这种复杂的感情使他潜意识想要成为耶拉,但是他却不愿意承认。
      作为妻子离家出走的丈夫,他的一系列举动显然是非常奇怪的,一方面他向家人隐藏了如梦的失踪,虽然说这是妻子给他留下的字条里交代的,但是可以从中看出他其实是暗暗期许自己也能和她(以及他)一起“玩”,也就是说让妻子不要把他剔出这个游戏,这样至少还能证明他在她心中有一定的地位。这和他们小时候的故事一样的,卡利普和如梦玩捉迷藏,等了半天后自鸣得意地想去安抚他想象中着急的如梦,但却被告知如梦早就和耶拉一起去商店了。 这种感情和成年后的也是共通的。
      
      
      
      二、 层层嵌套的隐喻中的侦探推理
      小说中的使用了大量的比喻,用讲故事的方式暗示想要表达的主题,很多故事中的一些形象是正好与书中人物的身份一一对应的,从一个故事中就可以更明显地看出另一个故事其中形象的关系和它的意义。
      笔者将小说的主题整理为一条线路,示意如下:
      
      ① ② ③ ④ ⑤
      想要成为他人→发现自己就是他人/杀死他人→做自己→真正的自己不可得
      
      ① :模仿。
      小说的第四章讲了一家贩卖西方商品甚至更多是本地制造的模仿西方商品的产品的杂货店,作家兼记者耶拉用尖刻而略带怜惜的笔触描述了人们追赶潮流,想要成为他人的状况。
      第六章与第十七章则讲述了一个制造假人的师傅不愿意制作像西方那样时尚潇洒的模特,而是想做真实反映土耳其人民的穷酸和无奈的真实的模特假人,但是几乎没有市场。他和儿子却逐渐发现由于人们总是在模仿那些西方英俊美丽的形象,已经丢失了自己原有的样子。这是在比喻土耳其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之后的情况。
      而在现实中,则是卡利普因为崇拜和嫉妒耶拉而想要成为他。
      ② : 自己就是他人。
      书中提到了关于卡夫山的传说故事。“鸟儿们决定前往卡夫山, 去朝拜百鸟之王‘凤凰’。鸟儿们的卡夫山之旅遭遇了无数的艰险, 在这个过程中, 很多鸟儿经不起考验被淘汰, 最后只有三十只鸟儿克服重重艰难险阻, 最终抵达目的地。但是, 这三十只鸟儿没有找到什么‘凤凰’, 这时它们忽然觉悟:我们自己这‘三十只鸟‘即是‘凤凰’。”
      在现实中,卡利普取代了耶拉的位置开始替他写专栏,被很多人都误认为是耶拉。
      ③ :谋杀。
      鲁米和贤姆士的故事。鲁米是一位受到当地人敬仰的教长,但他却崇敬一位来自大不里士的才智和品性远不如他的流浪僧人贤姆士,因为周围人的嫉妒贤姆士被乱刀砍死抛入井中。鲁米不愿意相信,而是到处寻找贤姆士。最后认为自己就是贤姆士,并把自己的作品归于贤姆士名下。 可耶拉却认为,鲁米才是杀死贤姆士的真正凶手。目的是为了建立起失落的谜。而“所谓的谜,可以是任何东西,可以是指古希腊哲学家的‘理念’、新柏拉图学派基督教的‘神性’、印度教的‘涅槃’、阿塔尔的‘骏鹰’、鲁米的的‘挚爱’、胡儒非的‘秘密珍宝’或者是一本侦探小说中的凶手。” 文中还有“一场完美的谋杀案,或是一个不留痕迹的失踪案,都是重新建立失落之谜的好方法。”
      这就与这本小说的现实情节连在了一起。如梦和耶拉被射杀身亡,而叙述者称卡利普正在假扮耶拉接受采访,而读者却从一些蛛丝马迹怀疑,其实卡利普就是枪击的凶手。耶拉的死亡时间是九点三十分,而卡利普却认为是在他做报告的中途,他是在十点之后做报告的,而读者能知道的就是卡利普九点二十分还在事发现场等待之前打电话给他自称是耶拉的狂热爱好者的夫妻见面。
      其他还让怀疑指向卡利普的现实情节还有“正当他埋头在戏服箱里探寻时,突然深深后悔自己竟然打算故意迟到,于是,他匆忙冲出门外,时间差三分九点。” 前后文都没有交代为什么卡利普要在戏服箱里找东西,而在谋杀发生之后“有一位市民主动向有关单位提供线索,他说,就在时间发生之前不久,他出门去阿拉丁的店里买乐透彩券,瞥见一个阴森恐怖的人影,穿着一身奇装异服,披着怪异的斗篷,像是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人(‘看起来有点像征服者穆罕默德苏丹’)”
      在卡利普自己写下的专栏文章中有这样一句,可以看做他心灵的自白:“我是那位固执的侦探,在跨越深渊的桥梁边向他对岸的爱人呼喊:‘我是你!’同时,多亏了作者的偏袒,他也在烟灰缸里察觉到毒药的残渍……而你,如梦,我的梦,则不耐烦而一言不发地翻过这一页。我犯下了激情的谋杀,我骑着马横越幼发拉底河,我被埋葬在金字塔底,我杀死了红衣主教。”
      所以其实这一场枪杀,一方面卡利普终于成为了耶拉后的获得了耶拉的愤怒,一方面他自己在潜意识把原因归结于一个神秘的谜,而不愿意告诉自己是自己杀死了如梦。
      ④ 谜和做自己。
      胡儒非教派认为“字母中蕴藏着安拉造世的秘密” 。在没有西化的土耳其,曾经“意义和行动是同义词。在那段黄金时期,我们所梦想的东西就是我们屋子里头拥有的东西。” “他立刻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世界没有空间可以容纳符号、线索、第二层和第三层意义、秘密和谜语,所有的符号全是他内心为了企图解开疑惑而幻想出来的产物。他夺目希望能够平静地生活在一个单纯的世界里,一切物品只是物品本身。……在那儿,谁都不渴望成为另一个人。” 因此这样一个问题出现了:西方文化是否真的“先进”,或者说就优先于他们本来的文化?西方讲究二元对立、理性分析,但是在这种科学化过程中东方神秘的色彩缺失了,一切事物都不再具有神性,也就是失去了谜。作者想要表达,曾经拥有神秘的世界观的土耳其人民最开始被西方文化所吸引,但是逐渐习惯了西方文化后他们还是感到了一种失落,又开始怀念过去,又想要做自己。
      ⑤ 不可得。
      耶拉的专栏被土耳其人广泛传阅,里面充满了浮夸的修辞与强烈的感情,巧合与奇遇。都因为他独特的视角和时空交错的写作手法给人奇妙的美感。卡利普觉得“耶拉解释得越详细,这个世界就会变得越有道理,通过他的话,原本我们视而不见的‘隐秘’真相,转变年成一则我们从没察觉自己其实早已知道的故事,惊人而丰富的故事。如此一来,生命似乎变得比较可以忍受……与其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了里他倒比较喜欢活在耶拉深情笔调营造的世界中”。 还有很多人也深深沉醉于耶拉的专栏,因为这种虚构的世界看起来比现实更美丽,原本单调的物体被赋予了意义,于是牵扯到了鞑伽尔的故事。鞑伽尔是伊斯兰教的伪先知,在末日审判来临前伪装成救世主的身份欺骗民众,最终被真正的救世主杀死。大家原本相信耶拉的描述,但是一些人也发现耶拉笔下的生活终究是不可能到达的,现实永远不会像虚拟中那样。因此他们更加失望,控诉耶拉其实就是鞑伽尔而不是救世主。第十四章也是一个关于救世主的故事的暗喻,结尾说“某天深夜,在一条暗巷中,鞑伽尔本人,或是某个终于搞懂原来你自始至终都在欺骗他的不幸之人,将会把子弹射进你一度被认为刀枪不入的血肉之躯。就这样,因为你多年来一直机遇是人希望而又欺骗了她们,于是某天夜里,世人将在肮脏的人行道边发现你的尸体,躺在你日益熟悉而珍爱的泥泞道路上。” 这即指耶拉被杀,从神秘的角度来看,这一死亡源自所有土耳其人民的失望汇聚的力量;而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看,可能是卡利普隐瞒了自身的行为而将耶拉的死归因于一个不可知的来源,为了创造出④中的谜题,拯救神秘。
      然而最后卡利普发现了关于存在意义,也就是“谜”的真相。“你所谓的‘谜’,其实就是你知道这件事但却不了解它,他写出来真相但却无法体会。一个人必须要先和自己成为一体,才有办法发现这个真相,但如果他真的发现了,那又意味着他其实并没有能够成为自己。” 以及“最重要的并不是找到,而是不断地前进;最根本的并不是爱人,而是‘爱’,爱人只是一个借口。” “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而不是一个零零散散拼凑的世界。……我们之中,能有几个具备真胆识的人,知道自己便是整个宇宙,而自己所寻找的谜就存在于这个宇宙中?整个宇宙便是正在寻找谜底的自我?只有当你有此等领悟后,才够资格变妆成另一个人。” “那时我会认为,唯一值得相信的东西,便是文章里暗示的隐秘意义。最后我相信自己已经明白了那个隐秘含意——也就是没有意义,到头来我才发现。”
      卡利普最后找到的答案就是,没有最终的意义,只有寻找意义的过程,没有真正的自己,除非不去考虑“找自己”这个问题,但这又是一个吊诡的问题。所以最后即使找到了“失落的意义”也依旧“失落”。
       在主题与比喻的层层嵌套上,作者的写作手法就像他自己文中的一个比喻:“我指给你看罐子标签的图画里摆在桌子上的管子,它的标签上又有另一个管子的图画,你马上领悟到,画着橄榄酱罐子和幸福家庭的图画一层又一层地往里面增生,越来越小。” 全书的细节大都不只出现过一次,而每一个暗喻都对应主线,作者的才华与勤勉,由此可见一斑了。
      
      
      参考书目:
      《黑书》[土耳其]奥尔罕•帕慕克,李佳姗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别样的色彩——关于生活、艺术、书籍与城市》[土耳其] 奥尔罕•帕慕克,宗笑飞、林边水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3月
      《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 [土耳其] 奥尔罕•帕慕克,上海人民出版社,彭发胜译,2012年9月
      《在卡夫山上追寻自我———奥尔罕•帕慕克的<黑书>解读》穆宏燕,《国外文学》2008年第2期,第44-53页
      《元小说:<黑书>》[土耳其]贝尔纳•摩兰,李智育译,《亚非研究 第3辑》,北京外国语大学亚非学院编,第310-320页
      《奥尔罕•帕慕克小说研究》杨中举,山东人民出版社,2012
      《奥尔罕的钟摆——帕慕克的小说艺术与文化认知发微》窦波,东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0年5月
      《伊朗苏非主义及其教团的历史演变》吕耀军,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1年02期,第105-110页
      
  •     想要跟随帕慕克追寻伊斯坦布尔,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我们要在脑海中带上画笔,将他零散的描述拼凑成伊斯坦布尔古老神秘的曲折小巷,要用深切的怀乡之情来感受伊斯坦布尔的“呼愁”,还要不时穿越历史长河对衰落文明的影子投去一瞥哀怜目光。在阅读《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回忆》之时,我们还可以像听故事一般探入作者的记忆花园,然而对于《黑书》这本以侦探小说方式展开的城市抒情诗,这本充满神秘性、宗教含义、谜语、符号、民间故事、隐秘情感、镜像人物设定、多个叙述主角等等精妙元素构成的复杂小说而言,阅读者或许只能以梦幻来涂抹自己的哀伤。
      
      作为帕慕克最具野心的小说,《黑书》除了散发出作者一以贯之的忧伤气质之外,更像是一则在现代与历史之中回旋跳跃的寓言,一个融和了现实与梦境的荒诞故事,一位蒙着面纱却颇具男子气概的神秘少女,键盘上的黑白琴键。如同《我的名字叫红》之中那满含隐喻的谜题与解谜之径,《黑书》也要在”迷”中展开,只是故事的背景回归现代——帕慕克印象中的60年代前后。我们在卡利普充满柔情与迷惘的叙述之中发现开篇便有一个美丽谜团——卡利普那爱读侦探小说的美丽妻子如梦不知去向了,可是作为丈夫的他似乎并未陷入那一团恐慌的现实之中,而是像个孤独的漫游者一般,独自走上寻找妻子、寻找自己的崇拜者耶拉、甚至寻找自我的道路。只是这场追寻其实是在伊斯坦布尔的一场漫游,主角也不是迷茫悲伤的卡利普而是城市本身。
      
      对于读者而言,我们刚刚还在卡利普的叙述中,观看一个20世纪土耳其大家庭现实生活的种种图景、为家族成员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而苦恼,为各个人物不同的选择而感慨时,一会儿便发现自己沉醉于“博斯普鲁斯海峡干涸”的幻想;当我们刚刚开始跟随卡利普寻找如梦,一会便又发现自己置身于伊斯坦布尔古老的阿拉丁商店甚至阴森的地下假人陈列场。原来,这里早已成了博尔赫斯小径分叉的花园,善于制造结构、把玩结构的帕慕克这次运用了两条交叉并行的主线:卡利普的活动和耶拉的专栏。它们像两条齐头并进却不断穿插的线索,一直带领我们走向谜团的最终答案。
      
      不过很容易就发现了这一点结构秘密的读者,又怎么能选择分开阅读呢?让我们先试试看只是追随卡利普寻找耶拉、寻找如梦吧,让我们先满足迫不及待看完一本侦探小说的好奇心吧!——他们去了哪里、到底耶拉有什么秘密?可这是一条并不成功的道路,到最后只会陷入更多的迷惑之中,因为帕慕克说,这原本就是一本没有凶手的侦探小说,一个意义大于事实的故事。所以,我们就带着那朦胧的迷惑感逐章逐句读下去吧。
      
      幸运的是一会儿就发现自己爱上了耶拉的专栏。这个比美女如梦更为神秘的男人,这个以写作为生的人,这个只在卡利普或者其他匆匆登场的人物口中侧面出现的人,这个曾经失去父爱的反叛者,这个像神秘教派首领一样在文字中四处散布符号与谜语的玄幻大师,这个带给读者梦幻般希望的作者。
      
      帕慕克把他的专栏变成了一个比故事主线更令人着迷的世界。这里到处都是故事,取材于遥远神话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干涸那一天”、班迪师傅制作假人的故事、一千零一夜中的故事、一面大镜子的故事、奥斯曼王子的故事···这里也有各种各样细致入微的感触,被一只看不见的眼睛追踪时的恐惧、对爱情的渴望、入梦之前的脑中幻境还有内心深处“做自己”的不断诉说···而这些专栏文字却又和卡利普的足迹互相映照、互相追逐。越往后读就越能发现,虽然已经迷迷糊糊忘记了前面的场景,但我们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了伊斯坦布尔这座城市本身。
      
      于是,当我们在维基百科的跳跃词条之间寻找伊斯坦布尔、鲁米、苏菲大师、胡儒非教派的痕迹时,当我们在谷歌地图中沿着博斯普鲁斯海峡漫游之时,当我们一次次查看清真寺和宣礼塔的图片时,当我们在梦中沿玻璃球般的光滑地表滑行到伊斯坦布尔的城市大门之前时,当们我在书中的脸孔文字与镜子幻想之中浮想联翩、流连忘返时,当我们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猛然间在在头脑中闪现出作家小屋中的一抹阳光和打字机欢快跳跃的舞蹈时,我们似乎明白了帕慕克的良苦用心。
      
      无论他用多么诡异的方式制造谜团,无论他在字里行间加进去多少神秘特色,无论他再怎样将一切现实抛入梦境,无论他把情节本身再过简化,我们都能感受到城市本身那无所不在的魅力。伊斯坦布尔这座曾经的繁荣之所,面对自身文化的衰落、面对如今西化的命运,仿佛一位失去恋人的少女,满带彷徨失落的哀愁。这也是帕慕克小说中“呼愁”的来源。在《红》之中可以表现为和西方世界的艺术之争,在《雪》中可以表现为混乱的宗教政治格局中每个人的孤独与疯狂,在这本色调更为沉郁的黑书里,却通过现实世界的方方面面、历史之梦的延续,一个始终难解谜团来表现。
      
      我们看到这里的曲折小巷中闪烁着神秘灯光,古老的清真寺更为空寂。一个传统的土耳其大家庭尽管还延续着近亲结婚这样的传统,尽管还有共聚一堂的温暖,却不知不觉中早已受到西方的影响。人们开始模仿西方电影明星的种种装扮、举动。新的公寓大楼崛地而起,成为人们向往的居所。这个逐渐形成的新世界是 “一个由各种扑朔迷离的讣闻、恐吓信、自白书、炸弹、排版错误、诗和口号建立起来的瞬息即便的隐晦世界。 ”,而古老的世界在耶拉笔下充满梦幻。
      
      帕慕克所利用的所有表达元素中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要数地下仿真的假人世界。“用木头、灰泥、蜡、羊皮、骆驼皮和母鹿皮,加上人发和胡须”,制造出的惊人塑像全是“我们自己同胞”,他们的面容是西化之前的从容自信。假人制作师傅的梦想是在地下重现土耳其世界的往日荣光。
      
      与之相呼应的人们的自我追寻。像卡利普这样的迷惘者不仅深陷自我的失落,更是这个城市哀愁的观察者、体验者。在镜像结构的运用中,帕慕克让他从崇拜耶拉、寻找耶拉转变为代替耶拉。这是更为彻底的自我沉沦还是梦想实现?伊斯坦布尔整个城市是否面对相同的境遇和选择?或许答案就在最后讲述的王子故事之中,一个人只有对抗整个纷繁复杂的世界,对抗自己所有有意无意的模仿,才能真正成为自己。
      
      读到最后,尽管电话中的狂热读者穆罕穆德带给我们无尽的猜想,耶拉和如梦的突然出现和死亡更是丢下一个巨大谜团,全然留给读者莫大的空间。然而帕慕克在叙述中的野心还是可见一斑。在巧妙设定的双重叙事主线之中他可以尽情展现各种主题。所以我们看到了博尔赫斯的镜子技法,艾柯的隐喻符号, 妥斯妥耶夫斯基对“他”的追寻,《哈扎尔辞典》中梦幻般的叙述,甚至童话故事、宗教传说、抒情诗歌...就连卡利普随意走进的酒吧中,人们也像民谣时代一样互相讲着一千零一夜般的故事。甚至于一个作家本身的敏锐与期待,都可以借着 “三剑客”一章颇具启发的争论和 疯狂读者的崇拜表现无遗。
      
      帕慕克曾经说过:“小说是梦幻碎片的集合。或许读到最后我们依旧还是沉醉在帕慕克营造的梦境中,可是似懂非懂的感觉又有什么不好?“呼愁”本身就像“冬日里凝结在窗上的水珠。”
  •      他们还小的时候,卡利普和如梦玩做迷藏。卡利普想好了绝佳的地点,藏了好久于是担心如梦找不到,然后主动去寻找如梦。但是她却和耶拉出去玩了。他追上街头,雪在路灯下曼舞。
       这书我看了几章就放下了。我已经等不了太过私人的喃喃自语。每一句话都指向作者自己的哀伤。《红》和本书的相似点实在太多:男主角的爱而不得、和女主角总是青梅竹马、在男主角前总有一个模糊短命的前夫、故事里总是有谋杀案。。。老是写重复的自己有什么意思?
       帕慕克也就是他把自己的哀愁写的又细又美。现代人的忧愁嘛无非就是与城市的异化,与人的疏离。
       可是也未免太多了,连雪都盖不住。
  •     《黑书》的封面中有奥尔罕的三张黑白照片。窗户内的零乱房间构成了他世界的中心,在这么一个中心世界中,他每天写作,烟不离手,这些景象足以构成了我对一个作家的理解。
      “这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面,坐在桌子面前,完全把自己投入到自己的思想表达中——这正是文学的意义。”(《爸爸的手提箱》)
      城市小说,东西方文明的差异,呼愁,这简直成了奥尔罕作品的标签。这本小说虽然没有《雪》的沉寂,也没有《红》的历史激情,却是谈及了一个作家的真实和梦境。
      小说叙述了一个在伊斯坦布尔土生土长的律师卡利普寻找失踪妻子的故事。一个侦探小说式的开头——妻子如梦失踪,只留下一张字条,卡利普开始了搜寻,也就开始了在伊斯坦布尔的街头漫游。他逐渐相信,如梦的出走与她的同父异母哥哥耶拉的失踪有关,后者是知名的报纸专栏作家。他开始探寻耶拉文字背后的深层含义,探访耶拉曾经到过的场所,甚至用耶拉的方式进行思考,最后他潜入耶拉的公寓,穿他的衣服,接他的电话,最后甚至能假扮他来写作专栏。
      小说作为被文字所构造出的表层世界,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浅层的迷团。一个作家,甚至是一个有着灵性和神秘内核的人,在古老的国家里做着一个悠长历史的梦,幻想着碰撞与融合的文明旅程,同时,还发现了自我,一个自我的存在。小说中,卡利普把自我当成了是一种迷,而迷之中又隐幻着另外一个自我,这些无数个迷之隐幻与隐幻中的迷又构成了一个包容兼具的“我”,而寻迷承担起存在的构造,寻本身也是一种存在。如果说存在是一个迷,那么卡利普既是一个制迷者又是一个猜谜者,在这两种身份不断寻求妻子所带来的旅途与交织中,发现了这个城市呈现的面貌。现代文明或者说西方文明的介入并没有使得这个国家得到更大的安稳与繁荣,而是将伊斯坦布尔人民本来的面目塑造成了一个没有自身灵魂的深度陌化的人。世界愈加真实,文明愈加更新,人类愈加满足自我,但这三个愈加并不能真正和谐的走到一块,那是因为世界真实的线条及西方文明恢弘的占有欲与人类缺乏自省的满足让这座城市处于一个危险的格局当中,而矛盾愈加激烈,甚至不能停息。当卡利普再次面对这个心爱的城市生活,艺术舞台,及他曾经深烈而狂爱的男人及女人们,他们都因为处在这样危险的格局中失去了他们本身的魅力,同时,也包括卡利普自己。
      还有另外一位主角,耶拉,一个认同西方却害怕自己国家文明的受到羞辱和敏感,常常编造梦境来营造一个完整的伊斯兰世界。“19世纪,奥斯曼帝国开始感到自己正被日益活跃的西方所笼罩,不断被欧洲军队所击败,看到自己的势力逐渐衰退,这时,出现了一群自称“青年土耳其党”的人。这些人同后来追随他们的精英一道,面对西方的优势感到眩目,因此就发起了西化改革运动。现代土耳其共和国和凯末尔•阿塔土尔克的西化改革,遵循了同样的逻辑。这一逻辑的基础,就是认为土耳其的虚弱和贫穷源于它的传统,源于它古老的文化,以及它社会化组织宗教的方式。”(我们究竟是谁)“我必须做我自己”,这种重复性的心里独白使得作为一个读者的我也不由得去深思,其实每一场回忆都是会有片段的被遗忘,即使是一段历史,我们也只能记住他的片刻。耶拉似乎又是一位坚强而又智慧的作家,他信仰一切,譬如他始终在作着神秘的故事,却又似乎淡忘了一切(他患了失忆症)“我现在的感受和我孩童和青年时期正好相反:对我来说世界的中心就是伊斯坦布尔。这不仅是因为我一辈子都生活在此,而且因为过去33年里,我一直在讲述它的街道,桥梁,居民,房舍,清真寺,喷泉,传奇英雄,商店,名人,污点,它的日日夜夜,我把它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完全接纳了它。当我亲手建成这个世界时,目标就达到了。这个世界存在我的脑海中,它比那个我所生活的世界还要真实。这是因为,在我的世界中,所有的人和物还有建筑都开始相互交流,以一种我不曾预料的方式互动起来,就像是它们不适依赖于我的想象和书,而是独立存在一样。”(爸爸的手提箱)这段奥尔罕的早期演讲当中,无意渗透进去了耶拉本身,所以,我们可以想象,这是写书的作者在写他自己,而书中作者也在寻找自己。
      在故事穿入镜子当中,耶拉又或是卡利普提及了象伊斯兰条纹般神秘对称的游戏。“标签的背景是一幅完美幸福家庭的图画,父母和子女围坐在桌边吃早餐。我指给你看罐子标签的图画里摆在桌子上的罐子,它的标签上又有另一个罐子的图画,你马上领悟到,画着橄榄酱罐子和幸福家庭的图画一层又一层地往里面增生,越来越小。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两人都明白了接下来我要讲的童话故事的开头,然而却不知道它的结局。”
      故事读到这里,马悦然(瑞典诺贝尔评委)在序中已经告诉我们答案,那就是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自己。“只有能成功地跟所有的他人成为同心共体的人,才能达到对自己本性的认识。”
      这时,我想到一位中国的作家高行健,这个在流放边缘文学中占据角色的中国作家作了一篇得奖的的小说《灵山》。其实东西方精神与文化之间一直做着平和的对白,因为在本质上,人类的精神是共通的,这也是奥尔罕、高行健在西方受到关注的原因。
      寻迷是永恒的另一部分存在,所以迷失之中只要意识到自己仍是一个制迷者的身份,这一切又会重归于本,一个真实的我又回到了起点之上。
      书中的爱情也被放到了梦境当中,因为卡利普妻子的离开似乎是为了重回那个回忆的片段去寻找被遗忘片刻的爱情,他们各自的意识是被异化的文明中所带来的失落感及潜意识中的迷茫。穆圣所说:“贪恋今生和厌恶死亡”是其作为个人的罪魁祸首。”或许死亡也是一种存在,它让说完故事的述说者久久不能抽离死亡的结局,是的,当然了,除了书写,那是唯一的慰藉。
      
      
  •     可怜的卡,就像你仅仅因为待在如梦的身边就感到万分满足一样,一条忠实的狗也不会埋怨毒打自己的主人。
      
      如梦,美好的名字,但却是我所认为的最自私的女人。
      
      因为深知卡不会成为通往耶拉的路上的绊脚石,所以选择停留在他身边也只不过是为了能够用自由的双脚走向耶拉。
      
      那耶拉呢?
      
      我只能确定他无法接受丢失记忆这件事——他会写下沉入海底的伊斯塔坦布尔,他会在忘记自己之后消失自杀。
      
      所以这绝对不是什么侦探故事,而卡,你也不必去幻化如耶拉一样的妙笔,因为多年的崇拜敬仰其实并不一定需要一个结局。
      
      因为很久以前的那个王子,“他发现生命中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一个人能不能做自己。他的发现花了他一辈子,而他的一辈子就是他的发现”。
      
      
  •     这本书的前半本冗长压抑,低沉地我想撕了他。而后半本则酣畅淋漓。
      谜一样的文字,堆砌出一团团的杂乱。
      最后痛快地喊出“做自己”!
      吹散了我心中很多的雾气。
      最恐惧的是把所有东西看得复杂,揭开后发现什么也没有。
      做自己~做自己~
      挣脱、丢弃所有的束缚,前所未有的解脱。
  •     读了半本,忍不住上来写几句。
      我在黑夜读他,他在黑夜等待我读他。
      莫名其妙的文字,没完全看懂在写什么,但是觉得很好看。
      好看,就足够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我知道是假的,
      假的和真的有什么区别呢?
      他安慰我止住欲留的泪,
      在这冬夜里,
      在这没有阳光的冬夜里,
      我们一起漆黑。
      地下的阴暗,爬着蜘蛛,埋着手捏的人偶。
      卡利普,你的如梦在你心里,
      你又何必找回她?
      你把她忘了吧,如梦本来就是一个梦。
      昨日的一切,不再重现。
      各式的情感把我们的脸捏成现在这个样子,
      平衡吗,调和吗?
      如果昆德拉反复在倒腾时间的问题,
      帕慕克则反复在倒腾自己与别人的问题。
      而这些问题啊,
      这些揪心的问题,
      人类的存在至今从来就没有解决,
      就像其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一样。
      当然,这些极富魔力的问题也困扰着我和我们,
      否则,或许,我们就不会去读了。
      你活也只能活在现在,能也只能做你自己。
      
  •     在虹桥机场等候回京的时间 去书店,又想再次读一遍《黑书》,询问店员,几位美丽的服务员微笑着回答没有,一个又说,我们这里虽然没有黑书,但是有现在最流行的畅销书,说完,再次送上完美到位的微笑。
      恩。
      不记得是哪位先生说过,畅销书并不是书。
      我深深赞同,因为“书”对我来说始终是一种神圣的存在,在我的世界观中,书应该是充满了魔法和力量,神圣而独特的物品,全部都存放在我脑海中奇特空旷的图书馆中,干燥而且温暖,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从中找到通往其他世界的门,和改变世界的咒语。
      在周末,我会安静的窝在家里读书。
      
      《黑书》,封面却是白色的,只有打开第一层套封才看的到那黑色,哑光质地,不会反光。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编辑出版的特殊用意,但我十分喜欢。
      我们始终不能做自己,不愿承认自己,而拼命去成为另一个存在。
      我们已经失去了自己,而套在身上的,是千篇一律的外壳。
      不愿意做自己,这是书中土耳其人的疾病,也是我的。
      
      不幸起源于不能忍受孤独,而孤独让我们无法面对自己。
      想要找到如梦,我必须先找到自己,面对自己。
      也许卡利普寻找的不只是他美丽的妻子,他的伴侣,更是真实的自己,和自己同胞的灵魂。
  •     因为帕慕克的名气而读的着本书。也是唯一一本。
      看完后一段时间都没有从书中脱离出来,于是便不再看他的书。不是不好,只是刚好个人不喜欢如此的繁杂。
      这本书却是写得很好的,完全把人带入了一个作者勾画出来的空间。
      妻子的出走,搜索,调查引起的角色互换,怀疑,猜忌,假想,真实...
      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弯,到最后留有一个偌大的想象空间,作者并没有一一解明。
      
  •     对我这种水平的人来说 是绝对适合催眠的书。  真的是 要很认真入神连贯的 才能大概看明白的书吧。  获奖的书,就是不一样。
  •     看了这本书,我觉着非常不爽,因为我感到我所生活的环境和伊斯坦布尔一样到处都是密码,而且费力拼贴那些琐碎的线索不一定找得到真相,找到了也不一定接受得了,又或者在寻找思索的过程中早已变疯了。有很多人为自己碰巧发现的一些联系而沾沾自喜从而痴迷其中,他们都不明白在这些纷乱复杂里面只会越陷越深变得痴傻。
      看这本书的时候,我想起来《志明与春娇》里面志明给春娇发了一条传情短信,春娇一看“诶,乱码”就没有在意,两个人冷战很久以后巧遇,志明把春娇的手机倒过来,原来那条乱码短信得倒过来看才看的出来“I miss you''几个字,城市生活&现代化让人失去勇气变得猥琐迂回。那些让人颇为得意的小巧思其实蛮让人讨厌的。
  •     现实与虚幻的碰撞!
      帕慕克的这本《黑书》感觉是挺晦涩的,有些混乱。但的确融合了对一种文化的失落,对自身的认同,价值的追寻。有些文字是挺有哲理的,但隐含得比较深,不太好懂。
      东西方文化的碰撞,让人迷失其中?
      书中的文化,政治,语言和历史,有不少是陌生难懂的。
      书读到近一半才慢慢入戏,或者就是要慢慢品读吧。
  •     阅读完新买的土尔其作家奥尔汗帕默克的《黑书》,一本别出心裁,文字优美,想象丰富的文学小说。从男主人公-年轻律师,找寻悄然失踪的爱妻如梦,以及和如梦同时失踪的兄长—著名报社记者和撰稿人的故事,足迹遍布伊斯坦布尔的大街小巷。对西方文明的反思和忧虑,对土耳其古典传统和历史的描述和赞扬,拓展了自己的世界观。
      
      从双方的叙述角度来写,因为作者曾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抒情风格的语言魅力,别具一格,而充满力度地展现出来。伊斯坦布尔-即为昔日的土耳其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横阔欧亚两洲,充满中东文明故事的无限魅力。明媚蔚蓝的天空,大海,古典纯洁的伊斯兰风格的城堡,从帕默克先生的文字中,一一神秘的复活,从洁白的书页里走出来,优雅地对我招手。细语呢喃。
      
      第一次,从书本中,感受到香草般清香甘美的意境,沁人心脾,像是亭亭玉立的花朵,静静等待阳光和雨水的浇灌。感觉到自己生命的鲜活和娇嫩,几乎可以说是从《黑书》中,汲取养料。有点像侦探故事的文学作家,一章又一章,读到了土尔其文明的辉煌,和历史的失落,那个热爱法国意识流作家普鲁斯特的老者,对《追忆逝水年华》纯粹的热爱,抒情到极致。欢呼雀跃,几乎要叫出声来,对同样挚爱普鲁斯特,百读不厌《追忆逝水年华》的我来说,无疑是难能可贵的文学知音。
      
       有着玫瑰色脸颊的少女,她的名字是阿尔贝蒂娜,有着可爱的痣。仿佛是形单影只的记者,来自文字的慰籍。和“我”一样,法国夏天的海边,贵族海滩,散发着不可思议的青春优雅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美丽柔软的卷曲长发,纤细苗条的高挑身材,驰骋在马儿身上,回眸俏丽的微笑。璀璨地像是五月璀璨的阳光。
      
       还有希尔贝特,几乎完美无缺,典雅娴静的女孩。“我”年少初恋仰慕的对象,青梅竹马的儿童友伴,“我”的朋友,犹太富商斯万的千金,贵妇人奥黛特的独生女,有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高雅的栗色发髻,少女时代的发辫,钢琴,还有书籍,儿时无忧无虑,和“我”在巴黎第五大道上,梦幻般翱翔滑冰。
      
       《追忆逝水年华》里的人物,仿佛从文学著作中,轻盈地被赋予了生命,和虎皮猫相伴。平静自哀地离群索居的老者,看似波澜不惊的表象下,内心最绮丽浪漫的幻想,伴随着普鲁斯特七卷厚厚的书,寂寞的梦境,但是总有晶莹剔透的东西,仿佛一个理想主义者纤尘不染,晶莹剔透的遥想,微弱地闪烁,在鼓舞感动着自己的内心。
      
       每每此时,当我沉浸在帕默克的虚构叙述中,仿佛看到了这个儒雅,斯文,带着黑框眼镜的饱学作家,不加掩饰的才华横溢。优秀的东方作家,对东方文学传统的肯定下,对西方古典文学的精髓,海纳百川,不胜枚举地予以褒奖,无数次听到:纪德,普鲁斯特的名字,胸襟值得钦佩。
      
       心灵随着《黑书》,神游物外。
      
       还有下部中:关于土耳其王子的故事,是律师向英国传媒,发表的长篇小说。通过描写忧虑,好思考,喜爱钢琴,和爱好阅读的王子,一生因为封建皇权的无形阴影,隐居在别墅中,忧郁而不得志的王子,只有寄情山光水色,难掩心中,一生无法施展的抱负,王子通过对西方文学著作的研究中,清醒地看到陈旧帝国时代的弊端,身在皇室,只有远离政治的漩涡,从"买书“到”撕书“的过程,深刻而耐人寻味,更加突现了王子错综复杂的心境。
      
       天才的想象,在小说中套故事的形式,非常成功,引得满堂喝彩,掌声不断。于我,也是记忆犹新,清晰可见。
      
  •     一
      伊斯坦布尔永远都是帕慕克笔下的寄托,雾气重重的街巷、步履匆匆的人们、厚重的历史、前卫的现代化共同构造了小说的主题:冲突。
      卡利普就在这样一个城市中寻找着、迷失着、思索着,他最后成功的救赎了吗?他所追求寻找的最后得到了吗?作者并没有给出答复。
      小说以侦探的方式展开。身为律师的卡利普发现自己深爱的妻子不见了,留下的只是她那些曾经爱不释手的侦探小说。于是,卡利普决定自己孤身走向熟悉的伊斯坦布尔的每一个街巷,利用脑中的记忆和一些凌乱的线索寻找如梦。
      作者在书中还树立了一个现代造世主的形象,他就是耶拉。他是某报的专栏作家,在他的专栏里,他创造了另一个伊斯坦布尔。他的读者众多,人们会为读到他每天早上的专栏而废寝忘食。书中双数章节是“耶拉”的专栏,在这些文章中,作者赋予了耶拉以智慧、敏感,并富有清教徒般的虔诚的意志,他生活在自己的凌乱的但彼此联系的世界中。在《博斯普鲁斯海峡》这一片文章中就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文章以海平面的降低为开端,衍生出的是海底的种种现象。耶拉说,也许谷底会成为森林,森林所需的养分来自千万条巨大污水处理管,充满里营养的泥粪堆;也许会成为政府扶贫的一个场所,贫民窟、酒吧、歌舞厅将建立在曾经沉船之上,破旧的桅杆也许会挂上耀眼的霓虹,喝酒的地方也许就是千万条鱼类葬身的地方。耶拉在此想象了,谷底未来的情景,自然生成或认为管理,结果都是肮脏。但,专栏就此并未结束,耶拉所感兴趣的是海底的一辆卡迪拉克,这是曾经的黑帮首领的车,他与情人在躲避警察追捕时,坠入了博斯普鲁斯海峡。耶拉想象,他们是坐而相吻的,经过岁月的侵蚀,恋人必将融为一体,永恒的不再分离,接着耶拉向自己并不存在的情人道出了爱情:“我的灵魂,我的挚爱,我的忧愁佳人,灾难之际已迫在眉睫,到我身边来吧……让我们用尽全力紧紧拥抱……”
      耶拉也失踪了,因为卡利普发现出现在报纸上的专栏近几期都是很多年前的出现过的,卡利普很自然的将耶拉和如梦联系到了一起。他仔细的读着耶拉曾经的每一篇专栏,并试图从中找到线索,阿拉丁、班迪、理发师等众多人物悉数出现,但却跟如梦没有丝毫的关系。卡利普决定彻底迷失自己,让自己成为耶拉。他来到了耶拉的住所,泥尚塔石公寓,门没有锁,他进去了,电话响了,接了,以耶拉的口吻。他穿上了耶拉的睡袍,宽大,抽着耶拉的香烟,坐着耶拉的躺椅,靠近窗户,模仿耶拉的姿态,说着耶拉般的话,终于他成功了,专栏不再是耶拉的专利,他开始向报社以耶拉的名字投稿,于是刊登在每日专栏的地方,伊斯坦布尔的居民被不知情的愚弄了。
      专栏,还在继续,凌乱的物象,彼此不相关的联系,忧愁的笔锋;模仿,还在继续,阴冷的公寓,缭绕的香烟,不停地电话。卡利普依旧没有找到如梦。他仍旧仔细地读者耶拉曾经的文章。《王子的故事》中,有这样一段话:“一个人要能找到自己的声音,唯一的方法是在脑中制造一个足以对抗所有声音的声音。”所以王子每天将自己的话记录下来,以便证明自己的存在,模仿是最好的知己。于是卡利普认为,一个人能说故事才证明自己的存在。作者给书的最后一个章节命名为“但书写的我”。《王子的故事》让卡利普明白做自己才是追中的选择,他离开耶拉的公寓。不就耶拉遇刺的消息出现了,遇刺地点旁是阿拉丁的店,躺在一堆洋娃娃中的尸体是他的爱妻如梦。他再次来到公寓,他发现公寓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做着模仿。
      
      二
      如果说《黑书》只是简单的告诉人们要去做自己不要迷失,似乎够不上本书的分量,也够不上帕慕克的水平。小说除了在形式上有着很大的突破外,更重要的是全书始终贯穿着一个巨大的冲突。小说以侦探小说的形式展开,伴随着卡利普的脚步,伊斯坦布尔的面容逐步展开,一股巨大的呼愁感弥漫在这个城市的上空。
      卡利普的短暂迷失是个体,土耳其文明的去向才是作者关注并寄寓在小说中的目的。耶拉创造的伊斯坦布尔是对过去的转接模仿,是人们心底浅层的渴望的东西,这也就是伊斯坦布尔的市民那么推崇耶拉的原因所在,无论人们崇拜他也好,还是讽刺他也好,但他的专栏却成为整个市民的清晨必读物。阿拉丁的店,人们可以在其中发现自己所感兴趣的一切物品。阿拉丁善于观察人们,善于聆听,并把一切听到的记录下来,然后去寻找这个物品,摆在店中。他,我所谓古旧或前卫,重要的是人们的取向。班迪师傅,致力于蜡像的创造,他工作在潮湿的地下,他说人们可以在他的蜡像中看到伊斯坦布尔的市民一切,因为,面目的表情的土耳其式,是永远不变的,但,他错了,他离开地下室,走向街道,映入眼帘的年轻人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陌生。他所熟知的表情被淹没了,呈现的是一种集体式的模仿,模仿源于西方盛行的电影。走路的姿态,谈吐的方式,身着的服饰,让他苦心创造的艺术品化为灰烬,于是他不在离开他的工作室了。
      集体的迷失,代表着土著文明的没落。现代文明的冲击,使得固有的一切都被异化。人们只能在文字中唤起潜层的古老记忆。但,耶拉失忆了,并最终遇刺了。耶拉创造的城市也被谋杀了。他的创造成功吗?他,也是一种模仿。作者给予他创造的耶拉用了爱伦坡的一句话作为评价:
      你们这些阅读的人,仍然活在世上
      但书写的我
      想必早已踏上旅程
      走进了暗影国度。
      也许作者将其赋予一个引路人的形象,但耶拉注定是灭亡的,他没有真正的做到了自己,长期的无名的模仿是他的记忆逐渐消磨。就想本土文明的固有者们,他们面对现代性的冲击,做着古典式的模仿,固然可敬,但终将灭亡。呼愁的文明,在冲突中迷失者,但并未灭亡,灭亡的只是单纯的个体,作者寄予厚望的是那些古典式的现代创造者,他们不会失忆,就想卡利普一样,短暂的模仿,证明了最后的自己,代价是痛苦的,如梦的最终离去,似乎象征着救赎的代价。土著文明的生存注定伴随着痛苦的代价,但只要坚信,不要迷失,文明会做到完美的融合。
      同样处在东方的我们呢?
      
      
      “我还要寻找你多久,一栋房子有一栋房子,一扇门有一扇门?还要多久,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从一条街道到另一条街道?
      然而,我直觉相信,等我们到了七十三岁,当如梦不再有条件盼望另一种生活得时候,她终将会爱我。”
      
  •     影响我买书的因素有很多 封面啦 作家 出版社 故事内容 etc
      买这本书 一是冲着“以侦探推理的方式”这几个字去的 因为我是侦探迷嘛 二是封面 三么 是觉得自己不是看侦探就是看历史 是不是应该看多点其他书 扩大阅读范围呢云云
      可能非常文学的书还是读得比较少 我读这本书慢 但状态好的时候 真的很享受
      就像书中经常谈及文字的谜 脸上的文字 可以这样拆解那样指涉 这本书本身也可以不断拆解成不同的故事 不同的意义
      本是推理迷的我 对这本书的“凶手”究竟是谁 反而一点也不关心呢 笑
      但有点不足(or不解?)的是 明明同是没有正面出现过的人物 但耶拉给人的感觉是活生生的 好像对他有如卡利普一般了解 如梦却给人一种隔着雾的感觉 好像不吃人间烟火 看不得真切
      嘛 不过 青梅竹马的丈夫卡利普都经常为看不到如梦的内心而苦恼 作为读者的我大概也不会比主角锐利呢
      另外入手了《红》 抽时间看了 若果不错的话 就存钱入手帕慕克的书吧
      ps 序言很鸡肋 不看也罢
  •     黑书属于这一类开始的时候很无趣,过程很痛苦,结局让人还想再读。累似的书,就像百年孤独。读书的人跟主人翁一样在两种身份中转换,在耶拉神秘的才情中徘徊,在卡利普逐渐觉醒的懵懂中的心理中寻觅,最终结束后,总觉得还应该再读一遍,这样才能将前后的细节完全明了
  •     
      首先我得承认,不是跟赠书人有约在先,很难想像我能坚持看完《黑书》。帕慕克的《红》,我也只是翻了一遍而已,相比而言它比《黑书》情节更精彩诡异,文字更优美绚丽。但是,两本书都是在探究土耳其历史人文的根本,以及现代的进步与历史的承继,要怎样才能不顾此失彼。
      
      红、黑两书里,作者都没有明示凶手,他一以贯之地在探究真相的过程中迷失着。他迷失,是因为他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手绘师被扔到深井,如梦会莫名地失踪。只有一样是很明显的--“我要写的是一个巨大而有丰富纹理的故事,试图捕捉精神分裂的、焦虑的伊斯坦布尔”。他渴望着有一天可以在博斯普努斯海峡揭示一直真实地存在于彼的秘密真相。
      
      以颜色做书名,应该是取颜色本身在文化中的特定含义。对伊斯兰不了解,对土耳其不了解,我不敢妄言。记得梁文道讲过土耳其语言中“伊斯坦布尔”的原义为--这就是城市!曾经多么自豪的名称,而今只是一个名称而已。帕慕克眼见着,在西方的先进文明冲击下,伊斯坦布尔迷失在博斯普努斯海峡,东方的隐秘之美莫名地失去踪迹,而西方的进步在土耳其仅仅体现在男人的西装和孩子们爱吃的汉堡鸡翅上。
      
      我不是文学家,不敢评断作者的文字;我不是历史学家,不敢评断历史的对错;我没看过其他帕慕克的书,也就不敢评断这本书(黑书)的优劣。只是作者分别以红白黑三种颜色命名了三本不同的小说,触发了我脑海中对色彩的一些深层记忆和认知。曾经单一地认为,红就是红,黑就是黑,红表达热烈和激情,黑表达冷漠和消沉。后来知道黑色不仅是失去所有色彩或光亮的结果,也可以叠加所有色彩和光亮的结果。世界是可以随意颠来倒去的。再后来知道红色在表达喜庆欢乐热烈的同时,也可以呈现出残酷决绝悲愤。
      
      于是,智者哓喻我们这般迷途的羔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不能一起玩耍的感覺
  •   但是我以后不玩这个了~
  •   。。。我好沒文化。。。
  •   别这么说……这种东西很没意义的,又不是从事这个职业
  •   天啊 可不要這樣說 誰也不知道你以後會幹嘛
  •   绝对不干这个的!至少是尽我最大努力不干吧!这是件好事的……
  •   哈哈哈 你現在還好嗎?出去交換了還是? 打算讀研什麼的嗎?
  •   私信你了
  •   沒有誒QAQ
  •   安静的男人
  •   失去勇气变得猥琐迂回
  •   讨厌小巧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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