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画散步

出版时间：2012-7  出版社：百花文艺出版社  作者：柯文辉  页数：458  字数：34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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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题记·走出画之园幼年听懒悟法师与乌以风教授论古代名家名画，如乍闻外语，不知所云。唯独爱看和尚挥毫，山舞水歌，十分仰慕。便请乌老师介绍我给和尚当画弟子。法师皱眉喟然长叹，说：“俺画大半辈子连纸都买不起，何苦拉你走这条路？大丈夫要攻哲学、佛学（两者不是一码事）、史学，长大替百姓办点好事才有出息。画不值银子，学通学好太难！一百年才出几个沾点仙气的高人。你性子毛毛躁躁，吃这碗看阔人长脸的愁眉饭要矼掉门牙！”稍后，我又托和尚至交陈金楼叔叔（当时为僧，法名日新。因缘未具，不得已返俗。今年过八旬，体格健朗。工诗。善良可敬）去说项。懒翁摇头苦笑。我虽继续磨墨牵纸，当临时书童，心中怏怏多日。法师送我一本自画的小册页，几本旧书，迅速又释然了。1980年9月，侍乌老在天柱山上观月，他重提此事，目光如电。我仿佛又回到童稚时光，四周松涛如沸，其中似涵有长江的澎湃，法师的太息，金楼叔黯然的微笑声。“你悟性差，遇真人而不识，错过良机！”“是！先生几十年追随马一浮太老师，身陷囹圄不断吟诗遥拜，是重道的典范。我一退休便随吾师来天柱读书！”“怕等不到那一天老夫便将去也。你遭遇种种不幸，若见大忘小，奋发晚程，做大学问虽迟，治小学问还有点滴希望。一切靠自己，孩子！”想不到遥夜开示竟是最后的一课。2000年4月14日，我去八宝山恭送徐梵澄大师就火，法师与乌先生等长者音容笑貌浮上心空，百感交集。徐老是我平生所见到的哲人，二十出头住鲁迅家译完尼采的《苏鲁支语录》，曾在欧洲为迅翁开创的版画事业寻觅范本，甚受鲁夫子器重。他在印度执教三十余载，译过《奥义书》，《薄伽梵歌》，阿罗频多的《神圣人生论》、《瑜伽论》、《周天集》……着作颇多。我曾与李家振、李少文、许振轩三兄及几位热情的年轻人奔走几年，找不到一笔钱为大师印一套着译文集，觉得无颜向徐老讨教。灵堂冷清，哀静，送殡者有三十人。我心沉郁，征得工作人员特许，把装遗体的车子一直推到火化炉前，小子深知大师最厌恶油彩，只爱真实，当即掏出净纸反复拭擦，为吾师此番不归之旅稍尽孝心。达人此刻早已超乎爱憎，信步常寂光中。世俗行径仅为自慰而已。但我仍认真地将沿路折下的几枝分币大的野花，插在他老人家的衣袋和皮鞋系带的小孔里。面对安详浅笑的遗容内疚不已，不仅仅是又失去一位真人！多次空上宝山，依旧是个草包。若抛开俗务去亲近善知识，此书会充实得多。印光大师、弘一大师的传记写作中，许多疑难将迎刃而解。返市内去访少文，相对垂泪。他说：“你我在精神上确实成为孤儿了……”我默然。此后，在广播中听到亨德尔或莫扎特的《安魂曲》，似乎能咀嚼出一点儿说不清楚的什么……替法师和乌老跑裱画店，见到很多画，不知妙在何处，一气傻看上两小时，又醉又乐。稍后，渐知玩画的都是有钱有闲阶层，与寒士无缘，不免怃然。技艺不凡的老师傅对替高官大贾送取画件的当差者一言不发，低头揭裱旧画，旁若无人，客套话由老板独唱。只有画师和我这个穷孩子上门，师傅才端凳献茶，谈笑风生。给我的礼遇显然是长辈的面子，我“面壁”再久也不下逐客令，帮助我完成了极浅陋的启蒙美育，局限甚多。往后三十年，上山砍树，下乡犁地，劳动改造，不停地被运动着，法师画册在家中被大水冲走，完成了涅盘，从此远离画史画论。艺术品更似童话里的仙女，遥隔银河，不可望又何可即？我栖身的茅屋里不见毛笔，“破四旧”时见到邻人忍泪烧字画，竟反常地庆幸家无一寸宣纸的“先见之明”，我是多么愚昧可悲！然而艺术是不可扑灭的。有天晚上，大雨如注，去看望老诗人彭拜，他取出一张小品梅花。是蒙冤的朋友周觉钧——他时已结束劳改，留场就业——寄来的，所费周章，不言而喻。题句在当时石破天惊：“石下一枝，石外一枝。有限天地，无限生机！”穿过层岩长出石缝的梅花屈铁沉凝，一萼猩红，冷对冰封，生命力蓬蓬勃勃。还有一幅是郑午昌教授所绘青菜，运线刚辣，墨韵横飞。觉钧兄将此作送裱，不几日就“落马”了。“文革”中再写信托彭兄去取，店主极讲商德，物归原主，懿行可风！彭兄焚余旧着及种种新作陆续问世。小说《斜阳梦》是故乡近百年来稀有的佳作，末篇《乔迁志思》是我每年必读两遍的散文长诗。周兄今画名动江淮，展出于湖南、日本。真是石下双梅，晚香远播，老而弥清。黑云压城之日，他们的作品向天地剖白了灵魂，为我凡庸的旅途点上过不该忘却的小灯笼。八十年代伊始，我受到维纳斯的厚赐，不时有机会去艺术园林陪画散步，与她对话像读诗。好画从色块线条上释放出精神温泉，我细胞核内的冷漠，无缘抵掌恳谈生出的妒忌，酿成隐隐幽恨，如今逐渐被冲淡。就像明了世上美女如云不可能都成为谁的娇妻一样。疏离了占有欲，换得一无所有的大解脱，享受到平常眼看琪花瑶草的轻微喜悦。从点头问候到执手对坐，用眼与良知去倾听矜持瑰丽的背后那沉默的交响乐。画师除了写写画画，跟你我同为烟火气浓烈的普通人，渴望理解。跟他们往来如架上添加几本书，点缀了浮生短窄的风景线。在磕磕碰碰的万花筒里，学会在筒外观世的同样眼力，清醒麻木，不怨天尤人，欣欣然被大时代淘汰，避开热闹，竭力不污染当代英雄们的视野。自省自责，宁静地自生自灭而外别无妄求，接受一只蚂蚁的归宿。但仍不清超，阿Q式的怒目而视，曾宣称从我心离休，去高就他处的“董事长”。我晓得祖师是虚晃一招，唱完“手执钢鞭将你打”，仍回卑人胸中的土谷祠，对所兼上亿职务更不会慈悲喜舍。剪自星星烛火的热焰难织云锦，一如朗朗月色，“不堪盈手赠”（唐代贤相张九龄佳句，即无法送你一捧月光啊），徒有伯牙心。我不具备理论思维，剖析推断，隔靴搔痒。偶有愚者一得。较之高手们逻辑严密的华章，这本急就的随笔更乏胆识情采，足迹限于绘画文学搭界的边缘，近视又戴有色眼镜，先后天残疾不该讳言。良朋怜我老而无知，雅称“美术美文”，不烦明镜，也羞愧难当。撤去虚假广告，易“美”为劣，又怕出版家赔血本过多。换上中性的“散文”标识，以示与诗出了五服，也算坦白从宽。平生学习，侧重东西方文学，兼及史哲。而一向被我忽视的美术居然养活我三十多年，恰好占去往昔生命七分之三，简直不可思议，但确系事实。多谢百花文艺出版社挚友高谊，许我选辑旧稿，浅陋单薄，悔愧交加，头背出汗，颇思补过，年华难追。愿此书读者引以为训，把步子走得更沉稳，多些冒险精神，充实自己，沾惠他人。不慧从兹走出书画小园，虽说并未找到什么别的坦道。

内容概要

没有淘汰，便没有艺术史。 淘汰越严酷，艺术发展便越快。
不朽者，速朽者奉献的虔诚并无差别。 让我们一起到看看柯文辉专著的《陪画散步》里来看看对于艺术家的评鉴和作者眼中的艺术史吧！

作者简介

柯文辉，中国艺术研究院前研究员。曾借鉴无韵赋及禅宗思维改造舶来散文诗，成《禅师和少女》；现代散文叙述，戏曲对话，莎剧内心独白，构成史诗悲剧小说《司马迁》（皆人民文学出版社刊行）。顶礼古画论，原创写意诗境剧二十八出，总称《大师之恋》，题材包罗古今中外圣哲艺术家与普通人对生死爱的选择（台海出版社）。得曹禺、俞振飞、吴祖光、黄宗江佳评。散文有《钓梦》、《碧虹》、《潜流》、《陪画散步》、《石上逍遥》。传记《刘海粟传》、《印光传》、《关良》、《孤独中的狂热——卫天霖传》等约四百多万言。均浅陋少风华，赖咀嚼自己渺小，享受淘汰，活得心平气和。

书籍目录

题记·走出画之园
力的追求
人体浅想录
画童浅想录
读《中国古代房内考》
宋代西北石刻冠军
——评西夏帝陵石刻柱础
黄宾虹的诗
壮锦零札
中国油画浅想录
美术批评要讲真善美
——答记者问
话说大师
门外汉说工笔画
挚友
——《林散之邵子退书信集》序
《徽州人物志》序
附《徽州人物志》简介
画边漫步
泥海·墨海·香海
——萧龙士先生其人其画
百岁大师朱屺瞻
话说子恺翁
附缘缘亭记
懒悟的画
拙辣浑涵
——《王康乐画集》序
艾青酒话
健清厚逸见淳风
——序沈子丞先生画集
传薪彩笔写风流
——试评孔小瑜先生的画
酒人唐云
王森然的画
薄彩油画家任微音
童雪鸿的印书画
论俞云阶的四幅油画
关于吴藕汀
尤无曲老人的绘画和盆景
孤独的滋润
——刘知白其人其画
平凡的高尚
以诚还诚的废话
——《张人希作品选集序》
附《张人希小传》序
    柬人希先生两律
门外呓语
——关于赵无极的断想
闵希文的画
论林曦明的人物画
附清新·简练·丰满——序曦明的剪纸创作
诗书画印的全才——啉锴
王乃壮的画
大家笔墨，学者风神
——读李少文教授的画
大鹿岛上的岩雕
野逸奇才——了庐
《刘绍荟画集》序
林之耀的油画
碧海雄山壮画城
——油画家陆磊和他的百米巨画
无字诗人张守义
辛树东的人物画
健佐线描
深挖一口井，完善人和画
——敬勉辛家峰
寻找难以触摸的圆融
——《刘华明艺术作品选》序
翟惠民九十写童心
漫谈章桂征的装帧艺术
谈装帧
再谈装帧
刘立宾著《广告摄影技术教程》序
真挚·神秘·宗教感
论《撒》
忆匀翁
记孙大雨先生
梦荷语丝

章节摘录

　　门外汉说工笔画我是站在岸上游泳了一辈子的废物，站着讲话从来不腰疼，局限太多，谁叫我的衣服永远是干的？试看世界绘画艺术千头万绪，最简单的概括不外写实、写意两大类。西人百余年来惑于形的捆绑，通过变形努力挣脱之，对写意之妙则因文化背景制约，尚未窥其堂奥。而艺术走上一劳永逸的静止状态，便会僵化死亡。东方绘画经历了中西合璧的尝试，在形似上吸收了素描而有进步，可惜失去了汉唐式肠胃，消化不良，容易跟在西方后面跑。鸦片战争以来，因贫弱挨打而仰慕西方，又未得其文明真谛，仅在下游学习院体末技，龙袍剪成西服穿，袍服已碎，西味又不地道。这显然也与传统国画生存的立体环境大变有关。出现通古出古、知西出西，开宗立派的大师，还需全民文化提高。提升经济、学术实力，培养鉴赏群体，中西彼此尊重，平起平坐对话，各存特征，互相理解，共同丰富人类文明宝库，这还有个较长过程。空喊有害，惟有苦耕，排除非艺术因素干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去积累。人为打造，轻视规律，太重功利，无助于实干家的批量涌现。我们多么希望能打造出另一个黄宾虹来，能办到吗？连自己也打造不好的人能打造出鲁迅吗？中国画种类繁多，一目了然地加以区别，当为粗笔、工笔两样。者表现形式各异，画师可以有所侧重，但最好不要截然分开，精通甲式，兼通乙式，在特定条件下可以互补。这两样在造境传神上亦并无差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