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黄昏

出版时间:2004-1  出版社:黄秋耘 花城出版社 (2004-01出版)  作者:黄秋耘  页数:259  

内容概要

  “恒生号”轮船在上海停泊了十八个小时,丁梦岚上岸游览了大半天,他不敢去找什么熟人,也没有把现款和文件带在身上。从市容上来看,上海比北平和广州都繁华、拥挤得多,但政治气氛却显得比北平和广州还要险恶。在华界,街头上还贴着“安内然后攘外”,“打倒犯上作乱的新军阀张学良、杨虎城”(这一条有点说不过去,难道“西安事变”前的张、杨不是军阀,“西安事变”后才变成军阀的吗?),“三个月剿灭共匪”等杀气腾腾的标语。在租界,看不到标语,但几乎每个马路口都有一组武装和便衣的“巡捕”拦截着过路的行人“抄靶子”(搜身)。丁梦岚走过白渡桥前往虹口的时候,有一组巡捕盘问他是什么人,他答道是过路的游客,还出示“恒生号”的船票,又问他在上海有熟人没有,他说有一个亲戚林庆祥是新亚大酒店的总经理,住在虹口密勒路15号,巡捕看到他衣冠楚楚,对答如流,在上海又有当大老阔的亲戚,没有抄他的“靶子”,挥挥手就让他走过桥了。说也奇怪,上海的政治形势虽然险恶,但书报摊上和书店里的进步书刊,比之北平和广州要多得多,丁梦岚随手买了好几种进步书刊,当然也买了些中间性的《良友画报》、《论语》和“为艺术而艺术”的徐志摩、戴望舒的诗集,满载而归。顺便还到城隍庙吃了一些灌汤包之类的风味小吃,喝了两杯绍兴花雕老酒。他没有发现有特务跟踪他,也没发生什么意外事故。他感觉到,干地下工作也并不太可怕,只要身上不带什么足以构成犯罪证据的东西,胆大心细,从容不迫,碰到盘问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又没有叛徒和内奸出卖,提供线索,谁的额头上都没有刻上“共产党”三个字,人海茫茫,特务分子难道有什么“特异功能”,一眨眼就能看得出每个人的政治面目么?

书籍目录

寻梦Stella梁老师看海去第一番风雨风雪征途丁香花下有益的锻炼在将军府里归途投笔从戎故都的陷落乱哄哄的战时首都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豪华的狼窝双照楼主的使者银弹的秘密秘密大营救身在曹营端砚可以当作信箱使用做官难天灾,还是人祸?飞来横祸在孔夫子的故乡“龙蛇之蛰,以存身也”上校在黎明前死去

章节摘录

天津远不及上海热闹,由于日本华北驻屯军的司令部设在那里,满街满巷都听到咯哒咯哒的皮靴声和马蹄声,日本浪人在那里更是专横跋扈,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一般市民都无事不出门,有事也尽可能少出门。不过,国民党的特务除了兼做汉奸的以外,也只好退避三舍,日本侵略军当然要抓共产党,这是他们的头号敌人,但是对“南京分子”也并不客气,对军统中统同样“格杀勿论”,日本人搞特工,其残酷程度还有甚于国民党。国民党还豢养着一些叛徒作为他们的鹰犬,日本人榨干了叛徒的口供以后,一般都置诸死地,不留活口。  丁梦岚上了岸后,只好把现款和名单放在身边,这样做是十分危险的,他在天津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尽快赶到车站,买了张二等特快车票回北平去,他那身西装是地道的香港货,在和真如居士见面前刚刚新缝制的,用的是最豪华的澳洲毛料。凭他这一身打扮,俨然是个阔少爷、贵公子,他大摇大摆地走出前门车站,肃立在车站出口处的军警,还对他行了个“注目礼”呢。他先去骑河楼的清华同学会,从容不迫地吃了顿中饭,换上一套普通的学生装,在胸前别上校徽,然后搭校车回清华园去,因为穿着这样引入注目的华丽西装回去学校,跟他平常的身份和习惯是很不相称的。干了一个月左右的地下工作,他总结出一条经验,要尽可能使自己的一言一动,包括穿着和仪表,都尽量符合自己的公开身份,否则就很容易引入注意,启人疑窦,这样对地下工作是很不利的。  回到清华,丁梦岚先是找大队长李洪涛详细汇报此行的全部工作情况,并当面交给他一千  多块钱的捐款,港币的价值略高于“国币”,按照当时的物价,大学生一个月的伙食费只要四元八角,一千多块钱也可以派点用场了,同时又新建立广州、香港两  地的民先队组织,发展厂近三十名员,以北平学脸和民先队的名义跟十九路军将领初步建立了关系。李洪涛表扬了丁梦岚几句,说他基本上完成了任务,以他的年龄和斗争经验,把事情办得这样周到,也是费尽移山心力的。他告诉丁梦岚,由于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只是时间迟早问题,这一点,就是右派学生也心知肚明。左右派学生之间的斗争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剑拔弩张了。民先队的工作重点也逐步转移到为同学的生活福利服务,给家境清贫的学生办食堂,申请助学金,春假期间,还举办了郊游、露营、运动会和文艺晚会等等,这一类活动过去都被左派学生看作是公子哥儿和小姐们的玩意儿,现在他们都踊跃参加,一部分中间偏右的学生甚至右派学生也去参加。在文活动中,也唱歌,也玩游戏,假如有适当场地,也跳跳交谊舞,探戈和华尔兹也不被看做资产阶级的玩意儿了。  丁梦岚认为民先队把工作重点转移到为同学生活福利服务,或者叫做采取“生活路线”,是及时的和正确的,而不是像一部分反对它的人所说的是右倾机会主义的表现。一个月左右统战工作的经历,使他在政治上成熟了一点点,他明白了在许多事情上面都不能强加于人,有时候要做一些妥协和让步,多数大学生感兴趣的,不是那些标语口号式的宣传,不是那些没完没了的政治清谈,这些东西只会使人反感,甚至导致同学之间的矛盾激化。当时绝大多数人对抗日救国的要求是一致的,同时,久乱思定,大家都希望有机会耐下心来多读些书、多学点本领,扎扎实实为国家为人民多作出些贡献。所以民先队采取“生活路线”还是很得人心的。丁梦岚为人习惯于多思。他想,一年前严厉批判元老派,处分了其中一些人,主要根据是说他们“右倾”,那么,现在民先队采取“生活路线”,会不会又犯“右倾”错误呢?假如说现在的做法是正确的,元老派的主张是否也有某些合理的成分呢?他对自己的想法讳莫如深,不但不对李洪涛透露,就是对民先队的一般队员也不提及一丝半点。他产生一种“阴暗”的心理:凡是政治斗争,哪怕是革命阵营内的政治斗争,全都带有一定程度“权力斗争”的性质。李洪涛当大队长,自然会指责钱之光“右倾”的,政治斗争主要是双方力量的较量,是非曲直有时不见得十分公允。正说明“成则为王,败则为寇”这句话,看来有一定的道理,就是在人民内部,在革命阵营内部,也不见得完全例外。对于政治家来说,一般都是利害之心重于是非之心的。 转眼又是丁香花盛开的四月末梢,生活复归到正常的轨道。丁梦岚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很想到北池子头条探望去年三月十一号那天冒着极大风险掩护过他的那位女中学生,他不知道她想不想念他,他是十分想念她的。整整一年过去了,人世间常常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也许,她已经考上大学了,也许,她全家都搬迁到别的地方去了(当然,只要还在北平,总可以打听到新的地址)。困难的是,他不知道她的姓名,贸然去叩门,万一出来应门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父亲或者哥哥,就很难把来意说得清楚,万一是个陌生人,比如在她家暂住的亲戚之类,没准还要受到盘问和奚落,哪里有连姓名都说不出来就去找女朋友的呢?他在她的门前往来徘徊了好几趟,希望偶然碰上她,随便走上前去说句:“真巧,咱们又见面了。”以后,他们又可以再一次前去中山公园,在来今雨轩茶馆品茗叙谈,欣赏着一丛丛紫丁香花含苞待放,新绿的柳条在晚风中摇曳,他们会一倾积愫,谈共同的爱好,谈共同的理想,谈彼此的家庭情况。  天津远不及上海热闹,由于日本华北驻屯军的司令部设在那里,满街满巷都听到咯哒咯哒的皮靴声和马蹄声,日本浪人在那里更是专横跋扈,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一般市民都无事不出门,有事也尽可能少出门。不过,国民党的特务除了兼做汉奸的以外,也只好退避三舍,日本侵略军当然要抓共产党,这是他们的头号敌人,但是对“南京分子”也并不客气,对军统中统同样“格杀勿论”,日本人搞特工,其残酷程度还有甚于国民党。国民党还豢养着一些叛徒作为他们的鹰犬,日本人榨干了叛徒的口供以后,一般都置诸死地,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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