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

出版时间：2006-3  出版社：哈尔滨出版社  作者：高尔基  页数：251  译者：尹成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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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在人间》是高尔基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中的第二部。为了生活，阿辽什卡与外祖母摘野果出卖糊口、他当过绘图师的学徒、在一艘船上当过洗碗工，当过圣像作坊徒工。在人生的道路上，他历尽坎坷，与社会底层形形色色的人们打交道，并有机会阅读大量书籍。生活阅历和大量的阅读扩展了阿辽什卡的视野，他决心“要做一个坚强的人，不要为环境所屈服”。他怀着这样的坚定信念，离开家乡奔赴喀山。

作者简介

作者：(苏联)高尔基 译者：尹成佳高尔基（1868-1936），苏联伟大的无产阶级作家，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奠基人，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导师，苏联文学的创始人。其代表作有小说《母亲》，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散文诗《海燕》等，作品歌颂了无产阶级劳动人民的伟大，被列宁称为“无产阶级文学最杰出代表”。

书籍目录

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一章第十二章第十三章第十四章第十五章第十六章第十七章第十八章第十九章第二十章

章节摘录

　　第一章　　我走向人间，在城市里一家临街的“时尚鞋店”里当伙计。　　我的老板又矮又胖，他的脸是咖啡色的，不是很光滑，牙齿是黄绿色的，黏糊糊的双眼长满眼屎。我觉得他是个瞎子，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就做起鬼脸来。　　“不要怪里怪气的。”他低声严肃地说。　　这对浑浊的眼睛看得我很不好受，我不敢相信他这种眼神会瞧得见，或许他只是猜测我在做鬼脸吧？　　“听见了吗，不要出怪相。”他更低声地、面无表情地说。　　“别挠手，”他冲着我一刻不停地咕哝着，“记着，你是在城里大街上一流铺子里做事！当学徒，就得跟塑像一样立在门口。”　　我不明白什么叫做塑像，而且也不能不挠手。我的两条手臂，到臂肘为止全是红斑和脓疮，疥螨虫在里面咬得我奇痒难忍。“你在家里干什么？”老板细细查看我的胳臂，然后问我。　　我向他讲述时，他摆动着盖满花白头发的圆脑袋，令人毫无面子地说：“捡破烂儿？这比要饭还糟，比偷东西还要命呢！”　　我得意扬扬地说：“我还偷过东西呢。”　　这时，他把两只跟猫爪子一样的手放在账桌上，惊异万分地用瞎子似的眼睛瞪着我，警惕地说：“怎么，你还偷过东西？”　　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嗯，那倒不碍事。可是假如你胆敢在我铺子里偷鞋子、偷钱，我就把你关进牢里，一直关到你长大成人。”　　他讲这句话时，语气很平缓，可我却吓得不轻，也更厌恶他了。　　铺子里除了老板以外，还有雅可夫舅舅的儿子、我的表兄萨沙和一个红脸的大伙计，他这个人挺精明，会兜揽生意。萨沙穿着红褐色的长礼服、衬胸、散腿裤，系着领带。他很傲慢，不把我放在眼里。　　外公带我去见老板的时候，托萨沙照顾我、教我。萨沙不可一世地把眉毛一挑，神气地说：　　“除非他听我的话。”　　外公摸了摸我的脑袋，按弯了我的脖子说：　　“你得听萨沙的话，他年龄比你大，职位也比你高。”　　萨沙便瞪着凸出的眼珠向我嘱咐：　　“记住了吧！”　　所以，从第一天起，他就摆出一副老店员的姿态来。　　“萨沙，别老瞪着眼！”老板这样说他。　　“我……我没有，东家。”萨沙低下头回了一声，可是老板还是不停地说着。　　“别老是瞪眼，顾客会当你是头山羊的。’　　大伙计满脸堆笑，老板难看地撅着嘴，萨沙红着脸跑到柜台后面去了。　　我讨厌这些谈话，里面好些话我听不明白，有时觉得他们好像在讲外国话。　　每当女客人光顾的时候，老板便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来，摸摸胡须，满脸堆起甜蜜的笑，脸上呈现出无数的皱纹，可是那对瞎子似的眼睛却没有半点变化。大伙计直起身子，两个胳膊肘贴住腰部，手掌恭敬地摊在空中。萨沙怯生生地眨眼睛，努力想掩盖住凸出的眼珠。我站在铺子门口，偷偷地抓挠着手，留心观察他们是怎样做买卖的。　　大伙计跪在女顾客面前，熟练地张开手指量鞋子的尺码。他两手颤抖着，极为小心地触着女人的脚，好像怕弄坏那脚似的。其实这位女顾客的脚很壮，像一只倒放的歪脖子的瓶子。有一次，一位太太抖动着脚，蜷缩着身子说：　　“哎哟，你弄得我好痒啊……”　　“这个，是出于礼貌……”大伙计涨红了脸，连忙赔笑解释道。　　他那纠缠女顾客的样子实在可笑，为了避免笑出声来，我把脸转过去对着玻璃门，可是我总忍不住要观察他们做买卖的情况，因为大伙计服务时的姿态令我觉得很可笑，同时又觉得我永远也学不会像他那样有礼貌地张开手指，那么熟练地给别人穿鞋子。　　老板经常躲进柜台后面的账房里，同时也把萨沙叫进去，留下大伙计一个人跟女顾客周旋。有一次，他摸了摸一位棕色头发的女顾客的脚，然后把自己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捏成一撮，吻了吻。　　“哎哟！”女人叫了一声，“你这个捣蛋鬼！”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啧……啧啧。”　　这时，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站不住了，忙用手去抓门把手，门被推开了，我脑袋碰到玻璃门上，把一块玻璃弄破了。大伙计冲着我气急败坏地跺脚，老板用戴着大金戒指的手指敲我的脑袋，萨沙则拽我的耳朵。傍晚回家的路上，萨沙凶巴巴地说我：　　“你这样不知好歹，人家会把你赶走的！这有什么可笑的？”　　他又解释道，大伙计得到太太们的欣赏，生意就会越来越红火。　　“太太们为了看看招人喜欢的伙计，就是不需要鞋子，也会时不时地跑来买一双。可你，就是不明白！叫人家替你担心……”　　我感到愤愤不平，谁也没替我担心，更别提他了。　　每天清晨，病恹恹、爱发脾气的厨娘总是比萨沙早一个钟头把我喊起来。我得擦好老板一家人、大伙计和萨沙等人的皮鞋，洗好他们的衣服，烧好茶水，给空着的炉子准备好木柴，把午饭用的饭盒洗干净。一到铺子里，便是扫地、擦灰尘、准备茶水、给买主家送皮鞋，之后再回老板家取午饭。这种时候，我那个站铺门口的差事，便由萨沙代替。他认为干这件事有失他的体面，就嘟嘟囔囔地骂我：“懒鬼，叫别人替你做事。”　　我觉得痛苦、寂寞。我习惯了游游荡荡的生活，从早到晚，在库纳维诺区的沙土路上溜达，呆在浑浊的奥卡河边，在旷野和森林中。可是这里没有外婆，没有伙伴，没有可以谈话的人，而生活又向我展示了它丑恶和虚伪的一面，使我憎恨。　　有时候，女顾客什么也没有买就离开了，那时他们几个就觉得受了欺侮。老板把甜蜜的笑容收敛起来，命令萨沙说：　　“萨沙，把皮鞋收起来！”　　接着就骂起人来：　　“呸！连狗也跑进来啦！蠢婆娘，待在自个儿家里闲不住啦，到人家铺子里来闲逛。要是我的老婆，看我把你……”　　他的老婆是个黑眼珠、大鼻子，又瘦又干瘪的女人，经常跺着脚骂他，把他当奴隶一般。　　通常他们见到面熟的女顾客便不停地鞠着躬，说好听的话，送走她们之后，就不知羞耻地说起这个女人的坏话。那时候，我真想跑到街上去，追上那个女顾客，把他们背后说的话告诉她。　　当然，我知道每个人彼此都在背后说坏话，可是这几个家伙说别人的时候特别令人生气，好像有谁承认他们是最不得了的人物，他们奉命来审判全世界似的。他们总是忌妒人，从不赞美别人，无论对谁，他们如果不找出什么缺点就会觉得难受。　　有一次，一个年轻女人走进铺子里来。她的脸颊微红，双眼炯炯有神，她披着灰皮领子的天鹅绒大衣，脸庞从毛皮领子上露出来，像一朵鲜花。她脱去大衣，把它交给萨沙，整个人显得更加光彩照人，苗条的身段紧裹在碧灰色的绸衣中，耳朵上的钻石闪闪发光。她使我想起绝代佳人瓦西莉萨，我想这女人一定是省长夫人。他们毕恭毕敬地招待她，像在火面前一样弯着腰，赞美的话不绝于耳。三个人像着了魔似的，满铺子来回奔跑，他们的影子映在橱窗玻璃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着了火，在渐渐消失，眼看着就要变成另外一种样子，进入另外一种状态。　　她很快挑选了一双高价的皮鞋，走了。老板咂着嘴发出哨声：　　“母——狗。”　　“干脆说，是个女戏子！”大伙计不屑一顾地说。　　于是，他们便唾沫横飞地谈论这位太太的情人们和她奢华的生活。　　午饭后，老板在铺子后边的房间里睡午觉，我打开了他的金表，在零件上滴了一点醋。我很愉快，他醒了以后拿着表走进铺子来，慌慌张张地说：　　“怎么搞的？表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了！从来没有见过表会发汗！莫不是要出什么祸事？”　　尽管里里外外的事使我忙得不可开交，但我似乎还是陷入一种百无聊赖的烦躁中。所以，我常常想，该干点什么事，才能让他们把我撵出铺子呢？　　身上落满了雪花的行路人，默默地从铺子门前走过，使人觉得他们就像是到墓地去送葬，由于耽误了时间，忙着去追赶棺材一样。马慢吞吞地拉着车子，很费劲儿地越过一个个雪堆。铺子后边教堂的钟楼上，每天钟声凄凉地响着——大斋期到了。钟声叮叮咚咚像枕头撞着人的脑袋，不觉得痛，却使人头脑麻木，耳朵发聋。　　有一天，我正在铺子门前的院子里整理刚刚送到的一批货物，这时教堂里看门的那个歪肩膀的老头走到我的跟前。他软得像棉花做成的一样，穿着像被狗撕碎了的破衣服。　　“好小子，给我偷一双套鞋好吗？”他对我说。　　我没有回答。他在空箱子上坐下，张着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又说了一遍：　　“你给我偷一双怎么样？”　　“不能偷！”我坚决地说。　　“你不偷也会有人偷呀，卖个面子给我老头儿吧！”　　他跟我周围的人不同，很招人喜欢。我觉得他相信我能帮他偷，于是我答应从通风窗里塞给他一双套鞋。　　“那好，”他的表情并不兴奋，平静地说，“不骗我吧？嗯，嗯，我看出来了，你不哄人。”　　老头儿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用长靴底踏着灰暗色的泥雪，用烧着烟丝的烟斗抽着烟。突然，他恐吓我说：　　“要是我骗你呢？我拿了这双套鞋到你的老板那儿，说是花一个卢布从你那儿弄来的，那你会怎么做？这双套鞋值两个多卢布，可是你只卖一卢布！说你拿去买东西了，那你怎么办？”　　我有些发呆地立在那儿，似乎他已经照他所说的那样去做了。而他却仍然望着自己的长靴，吐着烟圈，轻轻地继续用鼻音说：　　“比方说吧，要是我受了你老板的吩咐：‘你替我去试探一下那小子，他是不是会做贼？’那怎么办？”　　“我不帮你偷鞋了。”我气愤地说。　　“现在你已经不能不做了，因为你已经承诺了！”　　他拉起我的手，把我拽到他身边，用异常冰冷的手指敲敲我的脑袋，慢条斯理地说：　　“你怎么毫无防备就说：‘喂，拿去吧！’”　　“这不都是你要求的吗？”　　“我要求的多着呢！我要你去抢劫教堂，怎么样，你敢吗？怎么可以随便相信别人呢？哎，你这傻小子……”　　说完，他把我推开，站起来：　　“我不要弄来的套鞋，我又不是有钱的老爷，用不着穿套鞋，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很老实，到了复活节，我让你到钟楼上去敲敲钟，望望街景。”　　“整个城市我都很熟悉。”　　“站在钟楼上看，它可好看多了。”　　他用鞋尖踩着雪地，一会儿就走到教堂拐角后边去了。我望着他的身影，暗自担心，忐忑不安地想：那老头儿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老板真的叫他来试探我的呢？我不敢走进铺子去。萨沙闯进院子，大声叫道：　　“你在搞什么鬼？”　　我火了，举起钳子向他一挥。　　我经常看见他跟大伙计拿老板的东西，他们把一双皮靴或者便鞋藏在炉子的烟囱里，等到离开铺子的时候，便往外衣袖子里一藏。我厌恶这种举动，也有点心虚。我还记着老头的吓唬。　　“你偷东西吗？”我问萨沙。　　“我可没有，是大伙计干的。”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打个下手而已。他说：你得帮个忙！我只好服从，如果不这么做，他会给我使坏的。老板自己也是伙计出身，他能不明白吗？可是，你可别乱说！”　　他一面说一面照镜子，学着大伙计的模样，生硬地伸开指头整理领带。他在我面前总是摆出一副威风的姿态，斥责我。当他命令我的时候，总伸出一只手做摊开的姿势。我个儿比他高，气力比他大，但我瘦削、笨拙。他却丰润、敏捷、油光满面。他穿着长礼服、散腿裤，看起来很帅气、很威风，可是给人一种非常可笑的感觉。他很讨厌厨娘，厨娘确实挺古怪的，我也分不清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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