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故事

出版时间:2010年6月  出版社:聯合文學出版社  作者:唐诺  页数: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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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本小書,就讓我們從這個漂亮的字開始。這是整整三千年前的字,甲骨文,彼時商代的人把它刻在牛的肩胛骨或龜的腹甲上頭留給我們(我們這麼說是不是太自大了點?),奇妙的是,事隔這麼久,我們居然還不難看懂它,這其實是有理由的,和中國文字黏著於具象的有趣本質有關係。  首先,它裡頭很清楚有個「人」字,,然後在其上端頭部特意的加以誇張,尤其是眼睛的部分,形成一個的樣子(也就是甲骨文中的「臣」字,意思是隨時得睜大眼,非常戒慎戒恐的人),最終,這個伸直身子、睜大眼睛的人還踩上高處,也許是一方大石,也許是個小圓丘甚至更高海拔的某山頭,怔怔看向遠方。  我們當然不會曉得數千年前引頸於廣闊華北平原的這個人到底在看什麼,有可能是打獵的人正貪婪看著遠遠的麋鹿成群;有可能是家中妻子有點焦急的等出門的丈夫回來;也極可能只是誰誰不經意走上某個高處,卻忽然發現眼前的風景和平日看的不一樣了,不由自主的駐足下來;更有可能就只是很平常的,像我們今天任誰都有過的,看著眼前,發發呆,讓時間流過去,光這樣而已。  人站高處,會忍不住駐足而望,這好像是某種人的本能,也因此,幾乎每個此類的觀光景點都會設置瞭望台什麼的,甚至投幣式的望遠鏡,看得更遠。  這讓我想起童年時一個朋友過早的浪漫想法,說他很想哪一天有機會站到一個四面八方無遮攔的大平原之上,可以看到整個地平線圈成一個漂亮的正圓形--那是民國六十年以前的往事,當時我們還在宜蘭唸小學,蘭陽平原是個三角形的小沖積扇,三面山,一面太平洋,我們四分之三的視野總是被雪山山脈和中央山脈的餘脈給擋著,看不了太遠。事隔三十年,不知道老友這個夢想究竟實踐了沒?  說真的,就一個已經存留了超過三千年的字而言,「望」這字的確還活得極好,生氣勃勃。  有些字會死去,有些字會在長時間的使用中改變了用途,變得形容難識,望字卻一直到今天還存留著最原初那個引頸看向前方的基本意思。比方說,同樣強調官能知覺的另一個甲骨字,,大耳朵的人,旁邊再補上一個代表「口」的符號,意思原來大概是聽覺敏銳,可以而且願意聆聽從囂鬧到幽微各種聲音的人,讓我們想到諸如古希臘蘇格拉底這樣四下探問,傾聽一切,因而反倒如德爾斐神諭所說變成最智慧的人。  我們曉得,在人的五官之中,視覺是最方便、最能直接使用的一種,聽覺則不是如此,它得更專注才行,因此需要投注進去更多人的意識;而且還得仰賴接聽之後的分辨,因此更得大量牽動內心的既有積存記憶,以進行排比、分類和判別。所以說,聽覺好的人總比視覺2.0的人更給我們敏銳、睿智、天縱英明的稀有況味,以為不是人人能為之,尤其愈早期愈是如此。  在狩獵的時刻,他能比一般人更早察覺獸群何在或危險臨身(比方說我們都在電影裡看過那種趴在地上、一隻耳朵貼地聽聲音的厲害印第安人);他更可能在那種泛靈崇拜、天地山川鳥獸蟲魚皆有鬼神的時代,成為能聆聽萬物隱藏聲音乃至於神靈啟示的人,於是,在那個「古之大事,唯祀與戎」的時代,這個大耳之人有機會逐步神聖起來,被視為某種天啟式的領袖人物,這個字遂也脫離了原初的素樸現實意思,偉大起來,成為我們膜拜對象的某專用指稱。  這個字就是我們今天也還用的「聖」字,從聽覺轉到智慧,再到最終的德行無瑕不可逼視,一路往抽象、概念的世界走去不回頭。相對的,走上高處睜眼而望,只要健康,無需天賦異稟,是絕大多數人能做而且常常會做的事,所以仍好端端留在我們日常生活行為之中。  而且,就像了不起的阿根廷盲詩人波赫士(顯然正是一個比較接近「聖」而不是「望」的人)所說的,愈是具象,愈是現實,它愈有機會被裝填入更多的情感、心思以及想像。於是,大耳朵的聖字升天而去,成為偉大的字、宗教的字;大眼睛的望字則留在平凡的生活裡頭和我們脆弱的人日日相處,成為詩的字。  好,既然如此,就讓我們順著這樣的詩之路再往前走一點,看看可否像這個站上山頭的人,多看到些什麼。  同樣也是詩人波赫士所說的,儘管我們在字典辭典裡總是看到諸如「望者,看也」這樣的解釋方式,但事實上,每一個字都是獨一無二的,並沒有任何兩個字存在著完完全全的替代關係,沒有任何一個字可以百分之百重疊在另一個字上頭,因為每一個字都有它不同的造型長相,不同的起源,以及最重要的,在長時間中的不同遭遇。  這不可能相同的歷史遭遇,給予了每個字不可能相同的記憶刻痕,不可能相同的溫度、色澤和意義層次。比方說,「望」字就比單純的「看」字要多了不少東西,包括動作、意識和觀看焦點,以及因此遲滯而帶來的時間暗示,這不論從字的原初造型或實際使用都分辨得出來。  甲骨文中我沒找到「看」字,但我們可用「見」字來替代--「見」字有兩組造型,這種情形在形態尚未穩定的甲骨文階段很常有。一是,坐著睜大眼睛的人;另一是,站著睜大眼睛的人,或坐或站,意象皆極其單純明白。(但「看」字的篆字造型倒挺漂亮的,,眼睛上遮一隻避開光線認真凝視的手,顯然也比單純的「見」要有內容。)  相照之下,望字就有趣許多了。不管是起始於有意識的走上高處瞻視,或原本並無目的的信步意外駐足,我們都很容易察覺出,它事實上是包含了一連串的動作以及最終的靜止,時間便在其間遲滯下來了。而且,望字只有外表的動作,沒有觸及任何內在的情緒,因此,這個時間因為不涉及特定意義的指涉而暫時空白了下來,它遂如老子所說的「無」,是未著色、未有意義存留的虛空,可以供我們裝載東西於其中,因此,我們便可用以置放某些忽然多出來的心思、情感、以及想像。  同時,我們也可以說,「望」字也是進行中、尚未完成的「看」。未完成是因為我們尚未看清楚,或看清楚了但尚未想清楚整理清楚,或甚至我們想看到的某個對象事實上還沒出現或永遠不會出現,因此,除了眼前事物清晰顯像於我們視網膜之上的自然生理作用而外,望,於是還有著「期盼」、「凝視」、「等待」乃至於「失落」、「孤獨」的意義層次。所以說,波赫士一定是對的,字和字怎能在不損傷的情況下彼此快意互換呢?怎麼可能互換之後不帶來不一樣的感受線索和情感暗示呢?  讀老中國那種某某征東,某某掃北的武打式平話小說時,戰將出馬亮相,說書的人總喜歡在此節骨眼停格下來,賣弄意味十足的來個所謂的「有詩為證」,這裡,我們也仿此為「望」字找一首詩做為收場。  這是李白的詩,仔細看活生生像對準著這個甲骨文而書寫的--「登高丘,望遠海,六鼇骨已霜,三山今安在,扶桑半摧折,白日沉光采,銀臺金闕如夢中,秦皇漢武空相待。」六鼇,是神話裡六隻神龜,負責扛住岱輿、員嶠兩座東海之上的仙山使之不漂流,人的肉眼,如何能「看」神話世界裡、「看」已然朽壞漂流歷史裡的種種呢?於是,傻氣的李白便只能這麼無限期的站下去,看轉換成等待,直接硬化成的圖像。  其實,另外一首也很好,出自我同樣最喜歡的詩人蘇軾,它其實是夾在〈前赤壁賦〉文中的一段仿楚辭極其華麗歌謠,以柔婉的期盼代替李白那種絕望的等待,而且蘇軾顯然是好整以暇坐著的,坐在夜遊的船頭叩舷而歌,辛苦划船的另有其人--「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泝流光,渺渺兮余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說真的,儘管坐船的人這樣是有點不知划船人的疾苦,但說用蘭和桂這樣帶香氣、毋寧用於祭祀降靈的柔質植物做為船槳,馬上就讓我們警覺起來這似乎不再是尋常的舟船泛於尋常的江上,然後,蘭和桂的船槳一觸江水,水上倒映著的月亮嘩的整個碎開來,化為金色江流滔滔而下,你這樣子溯江而上,再不容易分清楚是赤壁的江水呢?還是一道著上了金光、還有著汨汨流淌聲音的時間大河?也許,你就是得把時間推回到屈原的、宋玉的楚民族幽邈時代,到那個神靈和人雜處不分的尚未除魅時間,李白和蘇軾所等待的,才有機會像《九歌》中說的那樣翩然降臨是吧。

内容概要

  這不是一本文字學者寫給中文專門科系的文字教科書。
  這是一本由古文字的「業餘」愛好者,同時也是博學強記的雜食者,寫給每一個讀方塊字、寫方塊字,卻日用而不察的中文使用者,一本華麗的文字故事書。
  
  別被象形、指事、會意、形聲等「專業」術語嚇壞了。
  在文字學這本大書裡,他找來的黃金陣容有:
  馬奎斯、波赫士、卡爾維諾、班雅明、阿城、朱天文……
  「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伸手指頭去指。」
  ──未嘗不能是一種,《說文解字》的魔幻變奏、南美版本。
  
  他帶你晃蕩於甲骨文字大街上,尋找遊手好閒的抒情詩人。
  他帶你重新認識文字五感:
  「虹」是一條七色雙頭龍,渴了正低頭吸著水。
  「秋」是火燒禾葉,島嶼上最秋天的懷舊味道。
  
  他是文字的鍊金術師,點石成金,將平面的豐富成立體。
  他是文字的招魂巫者,上窮碧落下黃泉,將除魅的,再喚回曾有的靈光。
  
  書衣展開,就是限量收藏《文字的故事》海報!

作者简介

  唐諾
  一九五八年生,台灣宜蘭人,台大歷史系畢業,現從事自由寫作。
  不是專業球評,早期卻以NBA籃球文章廣為人知。
  不是專業推理小說評論者,著有「唐諾」風的推理小說導讀。
  不是專業文字學者,著有《文字的故事》一書,同年囊括國內三大好書獎。
  唯一「專業」的頭銜是作家、兼全職讀者,著有《讀者時代》、《閱讀的故事》、《唐諾推理小說導讀選》。

书籍目录

0?登高丘?望遠海
1?字的黎明
2?造字的困境?暨文字生產線的出現
3?象形的字
4?指事的字
5?轉注?假借?不再創造的新文字
6?找尋甲骨字裡的第一枚時鐘
7?最本雅明的字
8?低賤的字,和一頁完整的性愛生產圖示
9?可怕的字
10?奇怪的字
11?簡化的字
12?死去的字
13?捲土重來的圖形字

章节摘录

  這是個老實講很奇怪的字,它由兩個部分組合而成,上邊是個代表太陽的「日」字(甲骨文因為是用刀刻於龜甲牛骨之上,因此不容易出現漂亮的圓形),下邊稍小那個也同樣是個「日」字,天有二日,是三千年之前天有異象被人們忠實記錄下來呢?還是造字的人們花腦筋想表示什麼?  在進一步談下去之前,這裡我們好像有個問題,一個大哉問的正經問題,非得先問問不可,這其實是非常令人頭痛不知從何講起的--文字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或者說,是怎麼被發明出來的?老實說,如果可以的話,這裡我們真很想直截了當的回答:是個奇蹟--其實這樣子的答覆,並不像乍看之下那麼不負責任。  新石器時代的矛盾  有關這個問題,中國人狡猾的躲閃了幾千年之久,辦法是把它推給一個叫倉頡的人,把發明文字的榮光連帶所有疑問全數堆到一個人身上,這當然不會是真的,今天,我們一般傾向於相信,文字是在長段時間中逐步演變發展成的,不管它是起源於結繩或刻痕的記憶,或是在行之更久遠的語言和圖繪之間緩緩找出穩定的意義關聯,都牽動著眾多的人,這些人所分居的眾多地點,以及因此不可免的諸多時間,絕非一時一地一人的事。  弔詭的是,傳說神話只供參考,文字的起源終究還得由文字自身來回答,也就是由我們手中所能掌握的文字或未成文字的「類文字」來想辦法回溯--意思是用文字的「有」來回推文字的「無」,就像要人用今生去回推他的前世一般,如此強人所難,其中便不免得裝填眾多江湖術士式的、無以查證的猜想。  我們有什麼呢?這讓我想起另一個漂亮的甲骨字,就是今天的「昔」字,往昔,從前,逝去時光,它的下方仍是個「日」字,可憐巴巴的日字,上頭壓著壯闊汪洋的大水,漫天蓋地的水淹過日頭的心版魔幻意象,如同小說家馬奎茲筆下的畫面(或現實些,是觀看角度所導致的寫實圖像,但無論如何相當駭人),商代的人以此來表達他們對遠古的記憶存留,充滿美感,充滿哲學況味,也充滿啟示力和想像力(比方說我們極容易聯結到黃河桀驁不馴的氾濫,商人的歷次遷都逃水,鯀禹父子方式和下場互異的治水行動,乃至於治水和專制政體有機牽聯的所謂東方專制主義論述云云,事實上,我還讀過一本虔信基督徒的書,斷言這就是《聖經.舊約》中天降洪水四十天諾亞方舟的記載,並據此堅持即便中國文字的發明,亦直接歸於上帝耶和華),但非常遺憾,就終究得幾分證據講幾分話的文字起源問題,卻是個很糟糕的狀態--記憶湮渺,只留一片鴻濛的汪洋。  我們常說甲骨文是中國所發現最早的文字,大致的時間是距今三千年到三千五百年的晚商時期,但甲骨文卻不會是最早期的文字,事實上,它相當成熟,不論就文字的造型、文字的記敘結構來看都是這樣,更具說服力的是,形聲字在甲骨文中所佔的比例意義--形聲字是中文造字的最進步階段,讓大量的、快速的造字成為可能(這我們往下還有機會談),於是,聰明的文字學者遂把形聲字當文字的碳同位素般做為時間檢視的標的,有人估出,在已可辨識的一千多個甲骨文中,形聲字的比率已接近百分之三十了,這毫無疑義說明甲骨文已昂然進入造字成熟的晚期階段了。  甲骨文之前我們有什麼?很少很少,就只有一些陶器瓶口部位的刻痕、記號或花押而已,其中,最光采煥發的是山東莒縣陵陽河大汶口文化晚期遺址所挖出來大口缸陶器的美麗記號,形象上是重山之上有雲,太陽傲然浮於雲上的圖像。  這個單獨存在的記號,我們很難講它就是文字,因為文字如蜜蜂,它難以落單存活,毋寧更有可能是陶器主人的專屬記號,或部族的族徽(私有制或原始共產制?),但還是有學者樂觀的說,這個記號很可能正是「旦」字的原始字形,是山居的大汶口人所看見日升山頭雲上的光燦黎明圖像(若然,顯然不是個太早起的部族),遂用為人名或族名。  這是多久前的事呢?大約四千年到四千五百年前的事,也就是說,從這個孤獨的、可疑的美麗「旦」字,距離我們所謂文字發明已然成熟到接近完成的甲骨文,只一千年左右的時間;更是說,在這僅僅一千年我們文字記憶完全空白的極短時間之中,中國文字的發展事實上忽然馬達啟動並高速運轉開來,而且還偷偷的進行,不是躲藏在這麼久以來還挖掘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的隱密地點,就是使用易腐易爛不留犯罪證據的書寫記錄材料,直到有了相當成果才好意思展示在牛骨和龜甲上頭,給我們驚喜,事情會是這樣子嗎?  希望事情不真的是這樣。但說真的,如此詭異的發展樣式,似乎一直是古生物史、古人類史乃至於考古學常出現的發展圖像:一、很奇怪,在最最關鍵之處之時的環節,不知為什麼總是失落;二、更奇怪,這最最關鍵處的「跳躍」,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擠在一段極短極窄的時間之中。  彷彿,人類一直異於禽獸幾稀的默默遊蕩在廣漠的大地之上,達幾百萬年之久,然後,忽然只花幾千年時間就什麼都會了,會使用文字記錄自己已發了幾百萬年的聲音,會使用數學抽象的計算看了幾百萬年的腳下大地和頭上星體甚至不為什麼明白而立即的需要,會用物理學的角度重新看待他們已相處相安幾百萬年再熟悉不過的事物而覺得興味盎然,會使用圓形的、只一點接觸的轉輪來製陶(,陶,美麗的象形字),汲取井水(,彔,即轆轤,另一個美麗的象形字),用於車子,學會織布,還開始一陣胡思亂想,想一些眼前根本不急但又自認為茲事體大的東西。  這像個奇蹟,就像我們前面說過的,法國了不起的人類學者李維k史陀也這麼說過,稱之為「新石器時代的矛盾」--如果要在這全面啟動的神秘現象中找出一個最關鍵的因素,我個人直覺的會把文字的發生和發展當最可能的候選人。  我們可以想像,文字如同明礬,它讓有聲的語言以及無聲的思索和想像可能沉澱下來,有了文字,人類的思維和表述便掙脫開時間的專制統治,可以不再瞬間飄失在空氣之中,從而開始堆積,讓思維和表述有了厚度;它擴大了語言聯繫的延展力,包括空間的距離和時間的距離,人的靈感、發現和發明,以及更重要的,人的困惑(也就是持續思考的最重要根源),可以更不孤獨,有著更穩固更持續更綿密對話的可能;還有,它讓人抽象的長時間思維,從此有了中途的歇腳反思之處,有了可回溯修補的航標,從而,思維得到整補,可放心大膽的再往前走、再深入,一再越過原有的邊界,而不虞迷失回不了頭。  粗魯點來說,有了文字,人類於是得到了一種全新而且全面的保存形式,可以把記憶、對話、思維置放於一己的身體之外,這個新的儲存倉庫比我們的身體更耐久,因此不會隨我們失憶、老去以及死亡而跟著灰飛煙滅。記憶、對話、思維掙脫了人的軀體而獨立存留,這當然是有風險的,用我們頂熟悉的現代語言來講,這其實就是異化,讓人逐步喪失主體性位置的異化。  確實如此。對某些敏感容易激憤的人,尤其是崇尚素樸自然、對人類文明轟轟然線性向前始終憂心放不下的人(如老子、莊子都是這樣的人,不管他們是否真是個單一個人,莊子尤其針對這個講了不少美好的寓言,包括渾沌被鑿開七竅卻因此而死云云),總不無道理的把文字的出現和使用敵視為人的最重大異化,甚至人全面異化不回頭的開始。  但同一件事溫柔點來看,這卻也是人的再一次「陌生化」,包括對相處了數百萬年已成理所當然的外在世界,包括原本「力大不能自舉」的自身,整個因熟悉而已呈現停滯重複的世界因此全面的「再新鮮化」而重新劇烈轉動起來,因著記憶、對話和思維位置的轉移而得到新的視野、新的圖像並賦予新的解釋。  我女兒便有過極類似的經驗--當然不是說她如此古老參加過新石器時代這麼一場,而是她小學某年生日時我買過一具最陽春型的顯微鏡給她當禮物,於是,很長一段時間內,你便看到她想盡辦法找任何可到手的東西弄小弄薄來看,包括家裡每一隻貓狗的毛,院子裡的花瓣樹葉,蚊子蒼蠅各色昆蟲的各種部位,積了兩三天的混濁雨水,還有她自己的鼻屎、腳皮,以及口腔內刮下的細胞等等,這整個程序非得走完一遍再次喪失新鮮感為止。  這轟轟然的一場,在中國人的傳說記憶中說的是,相傳倉頡造了文字,「鬼夜哭」,究竟是懼怕人類從此得著巨大的、除魅的力量而哭呢,或悲憫人類走上不歸路而哭沒講清楚,總而言之是發生大事情了--這種不清不楚一直是非文字式記憶的特色,它總得把事實加以戲劇化、神話化才得到口耳相傳、穿透時間的續航能力。  當然,也許你會說,南美的馬雅人就始終沒依賴過文字的力量,人家還不是照樣建構出輝煌如黃金的文化來,造成參天的金字塔,有著了不起的宗教、帝國統治能力和工匠技藝,還擁有動人的高山農業技術,以及二次大戰美軍才據此學會並運用於戰場的精采食物脫水技術。  無論如何,我們手中僅有的那個來自大汶口的美麗記號,毋寧更像個詩意十足的隱喻,日出山頭,文字的曙光乍現,也許它真的就是個「旦」字是吧!  燦爛的圖像  好,我們終於可以回到我們的天有二日之字來了。當然,后羿射九日的故事終究只是個神話罷了,三千年前同樣也照好人也照歹人的太陽和今天我們所看到的差別不大,因此,底下那個較小較模糊的太陽不是真的,而是太陽的水中倒影而已,至於什麼樣的時候太陽和它的分身倒影這麼親近呢?一天有兩次,一是日出時分,另一是日落時分。會是哪一個呢?  答案似乎非常簡單,華北平原東低西高,黃昏日落,人們看到的會是「太陽下山了」,因此,甲骨文中代表黃昏的字是這樣子的,太陽不偏不倚的掉入草叢堆裡,這就是今天也還健在的「莫」字,只因為古時候的夜間照明昂貴而不便,日落之後能摸黑進行的事委實不多,因此,基於經濟理由而非道德勸誡,這個「莫」字遂延伸出「不要」、「不能」、「不可」的意思,最終還逼得原先代表日落黃昏的「莫」又莫名加個太陽的意符以示區別,即今天我們用之不疑的「暮」字--繞了一圈,同樣也是兩個太陽。  黃昏另有其字,因此這兩個太陽的字是日出,仍是「旦」字,後來才把下方的太陽倒影給取消掉,代以較一般性的地平線橫槓,是比較方便也較具普世性格,但當然還是那個帶著單一一地具象染色的字漂亮,有質感,而且留著較多想像線索--要不就是長居東海之濱的人們造出來的字,要不就是有人曾經不意在日出時分立於海邊(捕魚?撿拾貨幣用的海貝?或製鹽?還是如傳說中舜的耕於東海之濱?),曾經震懾於那一幅燦爛無匹的景象深駐心中不去,以為只有這個才足以代表死亡般長夜終於要過去,全新一天重又來臨的美好圖像。  如果你問我,覺得甲骨文中哪一些或哪一類的字造來最精緻漂亮,那當然就是我們到此為止看過的「望」、「旦」、「莫」、「昔」這個階段的造字--大體上,這是造字概念的第二階段,也就是文字開始要由較被動、較直接摹寫天地山川鳥獸蟲魚等自然實物的純粹象形階段,乍乍探入到抽象事物和概念表述的這一微妙階段,中國古來,把這一階段的字稱之為會意字,揭示一種大家能一看恍然、心領神會其意思的字。  往下,我們會一再引用這類的字,只因為,某種意義而言,甲骨文之美,依我個人認為,說盡在於會意字可能太誇張了,但十之八九在此大概是跑不掉的。  為什麼會這樣呢?追根究柢是因為人通常很懶,好逸惡勞,舒服的日子只會打盹、渾渾噩噩的愈過愈沒精神,腦子休息得比軀體還徹底,因此,美好些的東西如薩伊德講的,不容易在如此適應良好的舒適狀態發生;但這個能懶就懶的人畢竟還是挺了不起的,一旦困難臨身危險臨身,他很快就整個人動員起來,包括他已知的身體知覺和心靈意識,甚至包括他自己都不曉得擁有、沉睡在體內幽微某處的潛意識和想像力,精神抖擻--正因為這樣,後來一些較敏銳也較看得起自己的人,便小心不讓自己太陷入舒適昏睡的日子裡去,客觀困境不存在時,他們會自苦,給自己不斷製造難題,甚至製造些永遠不會真正解決、因而長駐不去的難題,好讓自己停留在始終清醒的狀態,以至於我們「正常」的旁人看他們甚至會有一點神經兮兮的奇異感覺,就像我們看日本人祈大願下大決心時會選個風雪凜冽的冬日,找一道還未凍結成冰柱的大瀑布,裸身讓冰水當頭擊打一般,依李白的講法,這叫「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好,造字的人碰到什麼很大難關精神抖擻起來呢?碰到一個方便直接摹寫的具象事物已差不多告一段落,一堆抽象的、無法直接摹寫的事物和概念愈積愈多(因為在只用聲音抽象表述的語言中早已存在並予以命名,畢竟,語言早百萬年已出現並使用),已到不想辦法解決不行的時候了,我們可以想像出來,這會是成功造字(即象形的造字)以後再一次碰到的一個巨大的困難--是一個創造的斷裂鴻溝,得想法子跳躍過去;也是一個歧路,要勇敢做出抉擇。  中國文字便是在這個階段(甲骨文所掙扎創造的階段)和其他文明簡單回歸聲音,從屬聲音,步上純抽象符號的發展殊了途,凶險未卜的踽踽而行。這一階段,用甲骨字的造型來表述,恰恰就是「行」這個字,很清楚是指道路,而且是個十字路口--當然,後來「行」被轉注為偏動詞意味的行走之意,遂使中文喪失了表述十字路口的單字,倒是我們的東鄰日本自己搞出個象形兼會意的特有怪字,唸成tsuzi,也是一個姓氏(埼玉西武職棒隊曾經有個很棒的二壘手就姓這個,讓台灣的播報員總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大概是當時家居十字路口繁忙地點的平民簡單據此為姓,一如井上、山中、田邊一般。  下面,就讓我們來看,造字的高升太陽照在這分歧的十字路口,大致是怎麼一種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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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 年 開卷年度十大好書 中文創作類  2002 年 讀書人年度最佳書獎 非文學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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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40条)

 
 

  •     “这老文字上的每一处订痕、每一条沟槽、每一分弧度,都记忆了这老文字悠悠不灭的经历,陪过屈原,坐过垂天之云,和司马迁并肩看过并嗟叹江山无常,和曹操一起横过槊……”
      
      每一个汉字都是一条回溯先民生活史的羊肠小径,是一个供我们纵身跃入历史深处的时空虫洞。
      
      如果说钱穆这样的史学大师是在用历史为故国招魂,那么唐诺的这本书就是在用文字为中国文化招魂。
      
      【一条少有人走的路】
      
      我们之所以需要唐诺这样的“文字招魂师”,是因为在近代欧风美雨的轮番侵袭之下,在本国学者自暴自弃的破釜沉舟之中,在政治运动的斧钺剑戟之下,这条绵延千年的“文字小径”几经改道迁徙,甚至遭遇过废弃不顾的危险,已经让人难辨来时路。
      
      庆幸的是,文字比我们更坚强,能屈能伸、由繁入简的汉字一路挺了过来。
      
      与选择“放空自身”的字母表的西方民族相比,中国人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一条固执地在历史的风尘漫漫中守护着先民火种的道路。虽然在近代与西方接轨时格格不入的汉字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惊险过关(林语堂的后半生都被埋在中文打字机这个“大坑”里了,几乎倾家荡产),但与符号化、纯工具化的字母相比,汉字是一座活在每个人心里的文化宝藏,是流在每一个华夏儿女身上的历史血脉,是我们与千载之前的古人暗通款曲的心灵密码。
      
      口语驳杂的中华大地上,有了统一的文字,巴别塔的诅咒在这里失效了。
      
      对比文字随语言堙没于历史深处的古埃及与印度,我们是幸运的。
      
      【美学与效率的拉锯战】
      
      《字母表效应》中对比了汉字与拼音文字是如何塑造东西方人的思维方式,进一步发展出路径迥异的文明进程;《信息简史》也探讨了语言的冗余度问题(比如,香农估计,英语的冗余度在50%左右,常规的英语段落可以缩减一半的篇幅而不损失信息。)与将文字放在解剖刀下分析研究的西方学者不同,我们的汉字研究从《说文解字》时就基本定型了,只是造字的“六艺”就够我们考究辨析一辈子的了。
      
      汉字的演化史就是美学与效率的一场拉锯战——效率步步前逼,美学寸寸后退。如果说每一个甲骨文都是一副可以裱之于墙的图画,当易于摹写的事物已经被描绘殆尽,如何把那些复杂、幽微的事物,把一株麦子的根、茎、叶、种,把毛色各异的一匹匹骏马用文字区分开来,把自己头脑中的抽象思维传递给另一个人,就成了人们需要跃过的一道鸿沟。
      
      我们的祖先没有像西方人一样,放弃文字与现实世界的联系,而是智慧地走了一条折中之路——形声字,用分类学的秩序概念来面对万事万物,保留住一部分事物的外在形态、轨迹和内在本质印象,好好封存在另一侧的概念符号中,让万事万物各从其类,甲骨文的一弯细水遂洋洋洒洒地化为“江河湖海溪流泽涧”这一水汽氤氲的家族,而走入“绞丝旁”家族中,也仿佛置身于江南的丝织之乡,绫罗绸缎眼花缭乱。
      
      甲骨文中形声字只有27.24%,到了秦代,小篆中形声字的比重已经增至87.39%。形声字就像一条造字的工业流水线,在效率陡然提升之后还可喜地保留了一条尽管逼仄的回溯之路。
      
      而到了后来,当形声造字也无法一一应对复杂的现实所需之后,假借、转注这种“有借无还、改头换面”的强盗式造字法登场了。人们不再创造新的文字,而是从原有的“文字工具箱”中随手捡拾趁手的物件应付全新的场合,没有造,只有用,一个字极可能经历了太多次一再转注,形成意义上的断桥,再无法重建这道旅程。
      
      所以,假借、转注应该从造字的“六艺”中剔除出去,就像从村庄中驱逐两个不事稼穑、四处伸手的惯犯。
      
      【历史迎面而来的一巴掌】
      
      汉字最近遭受的一次“凌辱摧残”是大跃进时的汉字简化运动。如果说甲骨金篆隶楷行草是汉字的自然生长,那么这一次就好比无端而遭斧钺加身,比之“书同文”之酷烈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如火如荼的大炼钢铁、深耕密植相比,在共产主义的玫瑰色幻梦之中,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一切都要为效率乖乖让道,仿佛简化了汉字笔画之后,共产主义就能够提前多年实现。
      
      结果,共产主义没有等来,来的是电脑,是键盘,笔画多寡的斤斤计较遂失去了意义,历史给“无法无天”的狂妄者迎面扇了一个巴掌。
      
      在一键切换简繁输入法的现在,再去争论简繁字的孰是孰非、再去为繁体字“平反”奔走呼吁已经失去了意义。在历史给出的答案面前,过往的纷纷扰扰应该尘埃落定。
      
      在“手书”即将成为一门艺术的屏幕时代,未来的文字也会像工业时代降临时的手工艺一样,琥珀一般被封存起来,供人叹赏把玩。这就像进入了电子书时代之后,人们才会像艺术品一样精雕细琢打磨一本纸书,书籍的装帧之美才会愈发凸显。
      
      繁体字的悄然复兴,不求官方的钦定认证,不求十几亿人的统一步调,也不执念于文字上的政治色彩,纯粹出于对于美好事物的爱慕,纯粹出于对先民文化的亲近。
      
      让文字回归这样单纯的本色,这样就很好。
      
  •     我已经忘记了你的样子。再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正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眼神流露出好奇与恐惧。沿街的店铺,行人,摊贩,树木,房屋……
      
      褐色泥土和翠绿色青草丛中,到处散落着黑色瓦当的碎片,陶器的花纹,间或夹杂着白色类似骨骼的碎片。
      
      那些符号,美丽的文字,也夹杂在其中。
      
      满山遍野都是石头,即使在河滩中央,枯涸的河床上那光滑的圆形巨石,宛如史前动物的卵。
      我不清楚你是否有这种感觉:当你持续盯住某个字一段时间后,你所熟悉的那些字会变得如此异常陌生,仿佛正等待你再次如初遇那般去认识它。也或许它与我们朝夕相处,因太过亲密而产生的厌倦感导致我们不再去关心它,发掘它。因而,它们从未被怀疑过,陌生化瞬间消失,尽管对它们的认识、使用一切如常,可假使停下脚步,细究起来,在它们的笔画、架构里,那种萦绕于脑海中那种陌生的感觉,依旧如故。
      
      还是先温故下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遇见冰块那个神奇的下午吧:
      
      “霍• 阿•布恩蒂亚只得付了三十个里亚尔……巨人揭开盖子,箱子里就冒出一股刺骨的寒气。箱子里只有一大块透明的东西,这玩意儿有无数白色的细针,傍晚的霞光照到这些细针,细针上面就出现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星星……相反地,奥雷良诺却大胆地弯下腰去,将手放在冰上,可是立即缩回手来。‘这东西热得烫手!’他吓得叫了一声。父亲没去理会他。这时,他对这个显然的奇迹欣喜若狂,竟忘了自己那些幻想的失败……又付了五个里亚尔,象出庭作证的人把手放在《圣经》上一样,庄严地将手放在冰块上,说道:‘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
      
      早在这个下午一百多年前,北京,一名叫王懿荣的清朝官员从买来用来治病的一块所谓“龙骨”上无意看到篆刻的并非一切当时所知文字的符号。他并不清楚那些符号之于整个民族文化的意义,没有现今我们所附加的种种意义,把它们填得密不透风。那些符号,单纯而指示清晰。“日”,“月”,“水”,“山”,“雨”……他依稀辨认着刻划在龟甲上划痕, 从上面认出几代商朝国王的名字, 终而确定为这些并非简单的符号,而是先于当时已知最早的大篆和小篆之前的古代文字。而在他发现这些骨骼片甲之前,发掘出它们的农民只是把它们研磨成骨粉,敷在脓疮上。那么,被研磨成骨粉的片甲上到底还有什么更令人惊喜的发现没有呢?这已经无可考证。尽管后来王懿荣耗费心力,也终究只得一千多片。但这已足够。 我们不能去责苛那些不识字的农民,即使放到现在,那些符号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它们到底是什么?我想,每一个已经习惯于拼音化文字的中国人,热衷追捧汉字拼音化、以及试图以罗马拼音代之的中国人,都记不得也不识得刻在龟甲上的那些符号,尽管它们是那么清晰可辨,是那么美丽动人。不过,大部分时候,我们清醒,并不昏昏其然,因平日与其相处过于紧密而产生的厌倦感让我们懒于再去深入挖掘,去思考。它们背后隐秘的风光、陌生,笔画架构间躲藏的熠熠闪光的宝藏,全然被某种抽象的东西所替代、掩埋。
      
      你所看到沿街商铺,行人,摊贩,树木,房屋,街道……现在早已不是之前那一番景象了。
      
      在那些美丽的文字面前,我们一瞬间全变成文盲,不解风情的大老粗。柔顺的线条,惊恐而又好奇的表情,抽象得有些魔幻主义色彩的图案,正在进行到一半或已然结束的动作……反而让习惯于表达抽象概念的简化字体的我们无所适从。看到它,首先给人却是抽象的问题:它是什么字?而不是它的形象。我们所记住的文字只得依靠注音(标签)才能储存进大脑,看到的事物也不得不用如此抽象看不出所以然的文字来标记,以致于这个世界那么臃肿,到处充满标签的标签。事物本来面目则被掩盖。
      
       “于是,他给每样东西都贴上标签。……然后在全镇推广。他用小刷子蘸了墨水,给房里的每件东西都写上名称:‘桌’、‘钟’、‘门’、‘墙’、‘床’、‘锅’。然后到畜栏和田地里去,也给牲畜、家禽和植物标上名字:‘牛’、‘羊’、‘猪’、‘鸡’、‘木薯’、‘香蕉’。人们研究各种健忘的事物时逐渐明白,他们即使根据签条记起了东西的名称,有朝一日也会想不起它的用途。随后,他们就把签条搞得很复杂了。一头乳牛脖子上挂的牌子,清楚地说明马孔多居民是如何跟健忘症作斗争的:‘这是一头乳牛。每天早晨挤奶,就可得到牛奶,把牛奶煮沸,掺上咖啡,就可得牛奶咖啡。’就这样,他们生活在经常滑过的现实中,借助字儿能把现实暂时抓住,可是一旦忘了字儿的意义,现实也就难免忘诸脑后了。”
      
      我在网上看到这样一段文字,煞是精彩:
      
      “文字就是一个个铰链一个个双头钩,一头勾起广袤的宇宙,一头钩起抽象的意义世界。在这大地上如同根基浮动得巨型城市漂来荡去,它之所以美就是美在它是活着的城市,永远有新的文字如新生儿在这个城市诞生,永远有老旧的文字死去,甚至还有诈尸的文字和装神弄鬼的文字在这个城市里生机勃勃地活着。”
      或许,文字本身意义混沌不明。当初人们惊叹世界之大万物之新鲜,指指点点之余,便据得到事物最初印象来造型。这倒使我联想起绘画。
      
      历史发展过程中,社会秩序不断整合、强化、规范,观念的延伸、扩展,人们逐渐失去绘画原初功能。每一块油彩包含的不是画家去体验、观察,也不是继续使用从自然环境中提炼和存在的颜料,而是合成各种化工元素去模仿、去替代大自然的色彩,试图以一种规范化前提主导的思维模式与艺术概念伪造或代表、捏制蹩脚的形象,用密不透风的意义填充空白。文字亦是如此。
      
      解析文字的书籍汗牛充栋,但其实它们都长着一张同样僵黄的学究脸。它们严格遵循文字谱系的内在逻辑,不越雷池半步,了无生气向我们宣读着假道学。文字不再散漫得犹如逛庙会,也不再是满山遍野那些美丽的石块。它们被限制在一条轨道里,这条轨道上一切事物依照社会秩序和统治需求演化、死亡。比如“德”字。唐诺称其甲骨文是最本雅明的字——“一个大眼睛,置放于行道通衢的十字路口,东张西望,一个漫步的字,一个游手好闲的字,一个最本雅明的字 。”(作者按:原字见唐诺《文字的故事》,第七章:《最本雅明的字 》,世纪文景出版。本文里所说文字之甲骨文形象,均见此书,下只标明章节。)
      
      我突然记起你的样子来了。彼时你正站在十字路口交汇处,两双大眼睛四处张望,眼神里充满好奇和惊恐,还有发现某种好东西时得意洋洋的神态。那时节,街道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推独轮车的,挑担子的,蹲在墙角面前摆着瓦罐讨钱的乞丐,拿着糖葫芦蹦跳的小孩;街道铺着宽大的青石板,两旁树木枝繁叶茂,在上空围成一道道拱顶;石头宫灯摇曳着微弱烛火隐藏在青草丛里,而小巷是那么曲折幽深。店铺橱窗和小贩组成街旁流动的风景线。人们游逛,漫无目的。
      
      现在,街道格局变得秩序井(森)然。小贩早已被清除出去,店铺橱窗早已更换为整天二十四小时不断更新滚动的霓虹灯电子广告牌。至于小巷嘛,因战略需求(统治),被改造成笔直得让人望不见尽头感到劳累的大道。参天树木组成的拱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规划成几何图形的草坪。这个字,竟然莫名进化到如今象征森严秩序的“德”字。那么抽象,那么冰冷。唐诺对此愕然:“它明显是徘徊驻足于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自由、闲舒,明显地对眼前这一切充满了童稚般的干净好奇。”
      
      或许你并未以真面目示我?
      
      文字谱系的内在逻辑如此之怪,不是靠文字自身的演变,而是统治阶级不停把逸出轨道外的文字强制纳入自己制定的范围内。曌(音照),在历史上仅出现过一次的字。女皇武则天不仅对抗封建礼教和传统道德观念,还试图在文字上凭借权力独断乾坤。只可惜,这次未遂人愿,在她死后,她造出的文字亦随之而去。那个历史上仅出现过一次的文字,也正如她的规定,只为她服务。毋宁说她依旧臣服于封建礼教和传统道德下,倒不如说她过于无视文字内部自身茁壮的生命力所导致最终失败。
      
      倒是有许多漂亮古老的文字无疾而终。与一度死去的古埃及文字,与到今天还全无一丝生命迹象可言的古爱琴海线形文字 A,与镌刻于数千枚图章之上,距今约五千年的铜器时代印度文字等等(第298页)拼音文字不同的是,它们一死就是一片。随着国土覆灭而湮灭在尘土废墟间,任由考古学者和古文字工作者攀附高大的青铜柱上,用放大镜阅读隐藏于花纹间的文字,终究不是因功能失效却衰减灭亡而蒙上了一层悲凉色彩。相反,它们的死亡,让人觉得不那么负有严重地愧疚感。它们完成自己的使命,潇洒地转身挥挥手,退出舞台,让更富有生命力年轻文字取代它们的位置。但它们曾经是那么漂亮,以至于死后依旧气
      宇轩昂,气概不凡,依旧如此美丽(第十二章:《死去的字》)。
      
      你知道珊瑚礁是怎么形成的,对吧?成千上万的珊瑚虫附着在沉船或其他坚实的物体上,经年累月,珊瑚虫的遗骸堆积分泌的钙质胶结在一起便逐渐形成大块的胶体,即为风光旖旎,色彩绚丽的珊瑚礁。
      
      同样,古文字的死亡也如这般过程。发黄的历史册卷中,不仅堆积森然白骨的尸骸,残破的旗帜。那支无声的大军,也在进行着一场痛苦的战争。听不见厮杀声,却定期有些文字莫名其妙地消失。充当刽子手角色的有权力、仪式、观念、道德、礼教⋯⋯也有些是文字已自然衰老,抑或脱下面具,借助其余已死文字的骨骸重新获得生命;抑或与丑恶的现实社会那样内部倾轧,野蛮夺过本应活得滋润文字的身体。诚如文人给他们的君主文过饰非,掩盖其暴行般,也为文字的暴力发明一套文质彬彬的话语理论:假借、转注、会意、象形、形声、指事。后人称为“六书”。大意所有现存可查的文字都逃脱不了这六种造字法。同时,也俨然给文字上了户籍制度,分出高低贵贱,并制造矛盾,刻意规定阶级属性,方便了大规模(规范)的统治需求,甚至不惜残坏它们的身体。有史可查的文字改革记录如下:李斯小篆范本的泰山刻石,东汉蔡邕隶书范本的五经刻行,也包括内地颁行的《简化字总表》……
      
      但总有逃逸的。它们效仿魏晋时期的名士,披头散发,放浪形骸,隐匿山林水野间,处江湖之远,对那些弄腔作势、声色犬马的豪门冷嘲热讽。即便居庙堂之高,也不会在意自己褴褛衣衫,但举手投足间,气质俨然。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再次回到那个已经死去的字的墓前。那个字太古老,以至于我们无法叫出它的名字(第十二章:《死去的字》)。
      
      不过还好,唐诺给了我们一段有关它的文字,“ 然而,这种方式死去的甲骨字是什么意思?像我们这个头戴饰着流苏穗子大面具之人的文字,我们是不晓得它叫什么,要怎么转换为现存使用的文字,并且不知道如何在往后的实际书写表述时再用它,但我们并不是真的对它一无所知,这个栩栩如生的造型,三千年后不任何介绍和我们乍然相遇,谁都还是多少看得出它大概是什么,想传达些什么——这大概是个巫者或者舞者(这两者极可能非常重叠,在当时),于祭祀仪式或乐舞时刻(这也极可能是同一件事),戴上面具,粉墨登场。”(第297页~第298页)这个字据说是许多已辨认不出的古老文字之一,而我们现代人所能辨认也只是其中一千多个。即便如此,它也深深打动了每一个注视它的人,那一刻,它脱离了文字范畴,以一个巫师/舞者的身份在纸上进行祭祀/乐舞,把我们带到几千年某个部落神秘的祭祀现场。部落居民围着篝火跳着舞蹈,背后是高大的石头祭祀台,头戴面具的巫师向神灵寻求启示。
      
      气宇轩昂,气概不凡,死后依旧美丽动人。
      
      感谢许进雄先生替我们找出并留存住这么美丽的字。
      
      到底是什么地方触动了我们的神经?并不是它背后扑朔迷离的身世,而仅仅只为那易逝的韶华。提到书写,我们首先想到便是文字,殊忘记了绘画的存在?在史前文明里,人们还未发明文字,对事件的描述保留除了结绳记事外最直观的就是绘画,把所经历的事件、所斩杀的动物、所居住的场所,乃至自己的相貌用大自然赐予的特殊颜料以形象摹状的方法保存在洞窟的墙壁上(说到这里,我脑海不禁浮现出肖维洞窟的墙壁上的动物:马、犀牛、羱羊、长毛象、狮、熊、野牛、豹、驯鹿、原牛、猫头鹰……)。 柔和的线条?粗旷的色块?二百多年前某个下午,王懿荣拖着沉屙的身体躺在床上,手指抚摸那些刻在龟甲上的划痕,偶尔举起来,对着光线照照。他第一眼的印象绝非文字,而是太阳、月亮、河流、树木、森林……偶尔会瞥见人追逐猎物,动物在森林里觅食……接着往下看,还有古老部落在祭祀,族人围着篝火跳舞……然后人类步入文明社会,开始有了杀戮、战争、阶级,这个时期大量出现不少可怕的字、低贱的字、代表财富的字,也随着生产力提高逐渐产生许多奇怪的字……一路下来,读得他是惊心动魄。每一个甲骨文本身就是一副图画,它从最初的摹状到会意,再到指事、转注、假借、形声,线条越来越浅,颜色越来越淡。从远古奔放粗犷不受束缚的颜色洪流逐步纳为细密、流利的线条,色彩也瑰丽喷放却不狂野。从单纯地描述事物到抽象地表达事物(标签)的概念、意义。文字经过上千年演变、积累、堆积,也同是人类社会文明、观念、道德、权力、思想的缩微编年史,它所承担的重量,谁能说清楚呢?抛开这么恢宏又令人费脑筋的问题,正如唐诺那么简单地总结:“文字可以只是绳子,不告取走或丢弃都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绳子另一端拴着的那头大牛——需要保护的当然不是文字,而是保护我们不变笨,不会一代一代地白痴化下去。”
      
       登高丘,望远海。唐诺在《文字的故事》开头便向我们描述一个伸直身子,睁大眼睛登上高处,怔怔看着远方的人的形象(“看”的甲骨文,第0章:《登高丘,望远海》)。这个引颈看的人到底在看什么?唐诺给出他自己的猜想:“有可能是打猎的人正贪婪看着远远的麋鹿成群;有可能是家中妻子有点焦急地等出门的丈夫回来;也极可能只是谁不经意走上某个高处,却忽然发现眼前风景和平日看的不一样了,不由自主地驻足下来;更有可能就只是很平常的,像我们今天任谁都有过的,看看眼前,发发呆,让时间流过去,光这样而已。”是的,现在这个时代已无闲暇时间供我们驻足停留,发发呆,看看风景。文字转换为抽象的语言,淹没在由众多千篇一律的字形组成的长句中,不断地“钝化”和“扁平化”,成为一剂立可贴 ,匆忙粘在事物上,然后遗忘,接着继续贴,再然后遗忘……循环往复,直到我们被掩没在铺天盖地的标签中。那个站在高丘上,张目远眺的人,或许看见广袤的森林,无垠的冲刷形成的平原,成群结队的麋鹿和大象——他没立可贴,但也不会遗忘,形象如此之动容,当化身龟甲上看似谜题的象形符号,却依旧新鲜感十足,因为在那个年代,世界之大如此之新鲜,一切事物还得靠手去指。
      
      唐诺:《文字的故事》,上海:世纪文景2010年1月第1版,定价:三十九元。
      二〇一二年元月二十八日 草
      
      
  •     一开始想要翻这本书时,因为几年前在另一本书中窥见的少年材俊相而欲想终一日能扎进他的文字里的这种念头,竟远胜于对那些花绿曲折排列在一起一定逼你一阵晕眩感的甲骨文所有的兴趣。那时猜想顶着长不大的娃娃面孔的天心能看上络腮胡其貌不扬的材俊想必此人亦文采了得(当然也可以说是日久生情),然而这回看完《文字的故事》后,却是期望直下临于水,颇感其匠气有余,而才气不足。
      这一感受的直接来源即是书中无处不在的引用。其实开篇描写“望”字时,我私以为他是要走以自我情感带入客体以求共鸣的路线,自然往后我们的确是跟着这条线路探得其内心细腻处,但这种感受却不时被一段典故或单单一句话所打破。引用大抵是源于前人已用更精细的语言说尽你想表达的话,而你无从创造出比其更有生命的话(或是博古通今的人对这些语句信手拈来已成一种习惯?)。我并不排斥引用,因为其确实一来能为文章增色,二来也更能激起对其熟悉的读者的共鸣。然而若是它以排山倒海之势黑压压一片直冲你来,你是否会有周围空气似被灌铅一样沉沉坠下压得你鼻息渐弱之感?当我在某页的豆腐块大小段落里看到《圣经》博尔赫斯卡尔维诺接踵而至时,这种隐隐不适感就被硕得放大了好几倍。既是面对性灵之字,又何须过分借助他人之言,何不与其面对面坦荡荡抒胸臆?不要最后把私人阅读变成摘录大全通识读本才好,何况作者本身文笔又尚好。
      若谈到内容本身,倒是要无奈于其信马由缰式的发散性,其方位远多于八卦图的乾坤离坎艮震巽兑,发散便意味着彼此的联系愈来愈松懈,所以也很难将自己那些从某处蹦跳出来的感想拢到一起,在此也只能拾起零星一垛肤浅谈之。譬如书中最深得我心的一个比喻:文字的世界,基本上便是木头纹理的世界。所以我以此为题,而后想起我喜爱的香港歌手阿诗多年前恰有一首歌曲名为《木纹》(这样的巧合总有几多欢喜),其中有句词这样唱:“记忆会为患。”却理所当然忽略了“患”本身意为灾祸,而如“人满为患”从来只落脚于“满”一样,单单是记忆的浪重复踏来拍打进沙岸,沙砾淘不尽。文字的记忆很长,亦是这样在周而复始中悄然改变了形状,而身上烙印下千百年的经历,像重新使用的木头自然留存钉痕、沟槽或自身弧度,这才有了厚重的质感。又比如我偏爱的“春夏秋冬”四字(其中“夏”用的是金文)。如果把它们中的单独一个拎出来,我都不会感到它有多美好,正如在正文中所见到的分离的四字,“夏”字繁琐,“冬”字匮冷,“秋”之虫爬得我毛骨悚然,唯有“春”尚有一顽童漫步花丛的动人景象,却不足以一己之力带活四季。然而这时你应再回翻一页,春夏秋冬四字全然占据整一书页重又赫然在目,但它们却不再是独立的画面,而是在一种流动中相互契合,这是它构成美的形式。
      至于象形、形声、假借、转注还是文字的通感,人类将其揉进个体认知中,亦有可能得出完全迥异的字符解读。若有天我得以找到其他字符与时间的联系,将其嵌入浪琴的钟面里指代小时数,进而有幸申得一专利,那时材俊不要跳起懊恼才好。
      
  •     我是无意中在图书馆发现这本书的,然后偶然的一翻便爱不释手,
      
      我从没看过对文字解释分析的书,但是这本从甲骨文的图画字解说,让我从新认识了我书写了20年的文字。
      
      文字最开始是图画,用于记录,但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发展,文字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慢慢的它承载的也更多~~~
      
      但是这本书带给我的思考倒是挺多方面的~~
      
      下面附注几个我觉得很有意思的句子:
      1、午睡不足的时间要怎么让它变大呢?最直接就是在乘数上动脑筋,把它乘以大陆数亿人口就一下变的很大了——但这种变大方式有意义吗?
      
      这让我想起了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总会说的一句话,我现在说你已经浪费了一分钟,全班一共60个人,这就是浪费了一个小时,你负责的了吗?现在看来这种算法都是没有意义的~~
      
      2、需要保护的当然不是文字,而是保护我们不变笨,不会一代一代地白痴化下去。
      
      3、在可思议的将来,会先毁灭的也一定是人类,不会是地球,它只是会再换一种样貌,接纳其他的生命形式继续存在,甚至不改变它再宇宙绕圈子走的步伐节奏。
      
      文字的发展不是有规律的,它是由很多历史原因造成的,它会几种形式同时存在,也会变得更简单,也会变得更复杂,会消失,也会复活,甚至会有错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后会变成别的样子,有的时候改变的是我们,或者是时代、历史。
      
      我写东西没有什么主题,想到什么写什么,如果不幸有人点进来看了,那么我只能说抱歉,浪费你的时间了。
  •     @中华遗产杂志 每天公布一个甲骨文竞猜,我觉得不过瘾。
      
      所以自己买了这本书,进度完全由自己掌握。
      
      
      
      说起文字,总觉得跟它说不清道不明,从我懂得它的好,每个白天黑夜,就似乎再也跟它脱不开关系。
      
      几年前答普鲁斯特问卷,问你最喜欢的工作是什么。我信口开河:编辑。
      
      如今果然成了文字工作者。
      
      它,对我,是兴趣,也是职业。两者合二为一,就成了我最喜欢的工作。
      
      
      
      小时候我却是不会写作文的,都是爸爸给我代笔。
      
      后来自己开始写,有人问:怎么这么写啊?
      
      我还嘴硬地说:那些别人老早就用过了,我就要用一种全新的方式。
      
      那,你怎么不自己发明一种文字?
      
      谁说我不想?
      
      那是多么浪漫啊,像无人能破解的密码。
      
      如果有那么一种文字,我就可以安枕无忧地将心里全部的细密投诸笔端,我的心与文将达到前所未有的统一和默契……
      
      
      
      那么追溯文字的源头,是谁最早发明它,遵循怎样的规则,有着怎样的用意?
      
      其实今天广为使用的文字,都已经过千百年的洗练。
      
      
      
      最早的文字是甲骨文,本书就是从一个“漂亮的字”开始的。
      
      唐诺讲“漂亮”,我却觉得很有趣,因为这个字特别夸大了眼睛的部分,就像是用火柴支起上下眼脸,所以显得眼睛特别大,哈哈,——正是远古的“望”。
      
      三千年前的字,还画着脚踩着大地的样子,——比我画色铅笔可用心的多了,不然又怎么能担当得起四下流传的重任呢?
      
      
      
      一颗文人的心,就是能够在点滴间引发浩荡的联想,种种脑补的画面一一呈现,稍微一用力,就会戳到最柔软的泪点。
      
      那个令古人登高远望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保卫家国,等候家人,还是仅仅走走看看,发发呆,让时间流过去……
      
      他可知一下就流到三千年后的这个冬夜,令末日前的我,站在臆想中的高台,捕捉曾经的微弱脉搏,猜测先人的良苦用心。
      
      
      
      写到这里,你当知道,文字是可以超越时间与生命的,如今的“望”仍保留引颈看前方的意思。
      
      这多么伟大!
      
      
      
      同样的,故意夸大耳朵的“圣"字,分不同姿势的”见“字,有相似也有不同,原来,没有一个字是相同可以取代的。
      
      它们既微小又确切。
      
      
      
      我有一个问题,是否人类的一切思想活动都可以找到对应的文字,包括外文?
      
      因为有时,人们确实会碰到有口难言的状况,似乎所有的文字加起来,也不能表达。
      
      是当时的发明者疏忽,还是后来人的思想越来越复杂,已经到了文字难以承载的地步?
      
      
      
      幸好,我们有好的作者,他们总能找到最合适的字去表述美丽的意思,古人如苏轼,今人如唐诺。
      
      这本书才读了一章,就令我非常喜欢。
      
      在他风流漂亮的文笔里,一堂包含文字,历史,文学,写作的讲座徐徐展开,给其后的梦境也镶上文艺的花边,从此,夜不虚度。
      
  •     ﹣近期的第三本唐諾之書。其實在三本之中,應該說這本是最受傳頌的,但因為我自已的狀態與興趣,反而這本書我並沒有之前讀《閱讀的故事》那麼投入及讚嘆。
      
      ﹣儘管如此,書中作者處處流露了他的博文強記,他對文字、書寫以至文心、知識的執著,作者把說白了就是挺悶的東西,能一一舖陳,還偶爾的因他的幽默材智逗得你不得不發笑,單這門功夫就叫人擊掌了。
      
      ﹣對於文字之美,以及文字本身,我承認自已並沒有很大的興趣。我那手字,醜得無法見人,但我到青年時也不以為已,覺得看得懂書有點小聰明就好了,反映了自已對文字其實沒有透徹了解;我也不像一些朋友那樣,喜歡看字典,老實說我超不愛看字典,遇到不懂的字就跳過它或亂猜...... 總之就是有孺子不可教。
      
      ﹣原來我們對甲骨文的認識,要遲至十九世紀末才開始,那等於說我們對自已的文字/文化來源有兩三千年其實是有個明顯的斷層以至大量臆想在裹邊。挺嚇人的。
      
      -唐諾就簡體字的批評,含蓄得來又立場堅定,較諸香港最近一些歇斯底里式的、有身份危機者的謾罵,境界高了不少。
      
      ﹣自已狀態不佳,浪費了一本很有意思,深入淺出的好書,只好他日緣份到時再讀這書好了。反正我是打算要待時間到時再讀此書。
  •      前两个月断断续续看完了一本很美的书《文字的故事》,用美来形容书可能有点怪,但我觉得除了美,还是美,抑或用其封面上的推荐语来形容:惊艳。
      
       没有前言,没有后记,也没有名人作序,开篇就是一个甲骨文,然后慢慢说开去。继续读下去,发现每一页都有甲骨文或金文穿插在文中,作者唐诺以其优美缓慢的文笔给你讲述这个甲骨文为什么是这样写的,每个部分代表什么,后来的声旁或形旁是怎么来的....记不清是在初中还是高中,老师要求我们牢记汉字的六书: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当时只知死记而不明就里,直到看了这本书,我才明白六书之间有如此丰富的联系和承接,才发现甲骨文是这么美丽的文字,才觉得简体字是多么无趣和苍白。
      
       我很喜欢的一个甲骨文就是“兒”字,作者是这样说的:“这是眼睛不可见的实像摹写,其特色所有负责任的为人父母都晓得,那就是初生小儿头颅骨的囟门部分未合拢....”与繁体字一比,简体字的文化缺失一览无遗。
  •     不知是巧合,还是一窝蜂。有段时间,市面上好多聊“字”的书,且卖得都不错,譬如张大春的《认得几个字》。这本书会让我想起两个人,一个是姚,一个是花。前者在世纪待过,虽然最后没留下,不过有拿这本书。后者有这本书,上面还有天心跟唐诺的签名,不知道你看完这本书没?
      
      110716下家
  •     作  者:唐诺
      出 版 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0-1
      推荐星级:★★★★
      
      小时候喜欢过年,除了红包之外,其实更喜欢热热闹闹和大街小巷上满地的烟花爆竹的残骸。踩在那一地红色的纸屑,嗅着淡淡的硝烟弥漫。就为这,也总是要盼着的。
      而现在,每每睁开眼睛,地上什么都没有。随着年龄的渐长,这年关也越来越不可爱了。再热闹的环境,也只看到冷清。于是便不高兴出门,干脆就这样在家里待着。
      什么都没在做,也似乎断绝了思维。
      正如唐诺所描写的“初民”的生活。在冬天,不必农耕,也少有猎物可以捕获。对于当时的人来说,是残酷的。这份残酷在于这一季里丧失了存活的来源,而同时更是因为所有的人对此无可奈何,只能无所事事地等待。
      
      一只回身看向远处的甲骨文,一个“望”字,开始这本关于甲骨文字的回溯,对于初民的回溯。从远古的时代,直到今天,乃至于明天。我们的文字总是这般冷冷地守望在那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无法不为当时人类的智慧而感叹,在阅读书中提及的这些甲骨文的意思之前,总是先会想方设法来猜测眼前的字代表什么,或是今天的什么字,很遗憾,其中的大部分我都无法准确猜到它们最初的意思,虽然似曾相见。而一旦说开了,便又觉得精妙得天衣无缝,无可取代。
      
      很奇怪的,今天的我们向老祖宗们学习最初的智慧,却显得如此浅薄。虽然现在的我们有了各种更为“科学化”的发明,然而我们依旧无法解读当时的密码。
      好像古希腊的线性文字集体地沉默,而我们的甲骨文也以某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矜持,出现在现代人的世界中。就已考证的五千多个甲骨文,能够被破译的不过才一千多而已。其他的,依旧在珠帘后头,隐隐约约,即使你大约能猜到它们大致的轮廓。
      这本书算起来,是上次打翻水杯后“受灾”较为严重的一本。
      好在这本就是一本讲古的书籍,这样一泡,反而更有种好似藏了许久的感觉。
      
      小时候玩电子游戏,其中有许多因为来自港台的翻译,所以保留了许多繁体字,于是为此,不得不开始对它们进行认知。再后来,便是青春萌动时期所接触到的流行音乐,歌词中也同样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繁体。
      这种不期而遇,倒像是一种缘。即使我们将汉字大刀阔斧地进行了简化,然而总还有地方尽力地保留了下来。虽然这对于早期初民的这些如同鬼画符一样的甲骨文已然是有了极大的差别,但多少还是让人觉得漂亮,妥帖一些。
      只是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可以用到,毕竟在前些年,还在用纸和笔进行书写的学生时代,若在答题时出现繁体,便也算一种错误。奈何再怎么好看的字也只能搁着不用。
      
      文字依旧在不停地进行着变迁,无论你是否有所感觉。一些新的字、词被造了出来,而另一些古旧的不再被用到的字慢慢死去。好像有时候看一些老先生的文字,总还能找到一些似曾相识却不敢相认的字。对此,我们常常是不求甚解的。
      不知道这些慢慢遗失了的文字,是否也会带走一些更宝贵的东西呢,好像唐诺在书的最后所说的那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2011.02.08
      弗择·北窗夜读
  •      如漫画般可爱的甲骨文啊,犀利的甲骨文啊,丑陋的甲骨文啊,温良的甲骨文啊,怎么才发现你的魅力,原谅我的后知后觉,请允许我用粗糙的双手描摹你的样子~
       不止造字很随机,人生也造得很随机,就算能选好父母、好学校、好朋友、好配偶、好工作,就算一切选好,关键时刻仍会不小心放错CD或卡碟…不如不必考虑好坏,不如立马决定奋勇前进,面对不透明的前途,只能大胆走过去。
       那些文字——被禁的,被删的,被过滤,被简化的,被繁杂的,被鄙视的,调皮的,狰狞的,狂野的,死掉的,以及死得不能再死的、借尸还魂的,叛变的,隐匿尘世不被觉察的那些文字,自由的,散漫潇洒的……它们的故事不会完美,不会完
      
      摘抄:
       太意识到完美,自由必然就相对萎缩了,从而丧失了勇气和活力。文字的确需要勇敢一些、生猛一些、不温良恭俭一些,更重要的,要潇洒不在意一些。
  •     对于理解中国文字的发展过程有启示作用,汉字源着于具象而生,音型相随而壮大,意义却时有背离,章节有序但行文散漫,读来有趣但是于钻研尚不足。
      另:它很重。。。
  •     在忙得发疯的状态挤出时间看完。
      唐先生可以闲闲的拿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字追究祖宗,又或慢慢解剖开来检验这个字里的DNA,虽是有趣,但对于节奏太快、心情太急、脾气太燥的人未必是适合。
      若时间有闲,且对字有爱,不妨一读。
  •     《文字的故事》从一个字、一组词出发,字是漂亮的字,词是普通的词。说字漂亮是因为引了很多甲骨文中的字,一点点联系、引申、想象,引经据典。在高三时语文老师在晚自习时很长一段时间给我们讲甲骨文,讲指示、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假借的造字法,画了很多甲骨文中的字,特别生动。看唐诺的《文字的故事》不由得想到了他。我很少形容一本书生动,唐诺的这本书就是一本生动的书。
      
      
      据说这本书是唐诺读《说文解字》未能过瘾,转而到甲骨文中寻找中国文字原貌,没想到被吸引了。最早的文字都是通过观察、想象得来,象形字即直接取于事物的形状,由此发展出各种各样的字。唐诺这本书就像是原始甲骨文字的解码,一点点联想到那个时代的情景,又穿插入自己的理解、心思,并引入、延伸了大量的各种想法,杂而不乱。“文字可以只是绳子,不告取走或丢弃都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绳子另一端拴着的那头大牛——需要保护的当然不是文字,而是保护我们不变笨,不会一代一代地白痴化下去。”
      
      
      唐诺的文章中有数不清的他者话语,马尔克斯、博尔赫斯、卡尔维诺、本雅明、艾柯、纳博科夫、昆德拉、曼古埃尔……在文中引别人的话是很让人烦的事,意思自己表达就好,这样反而会打断文意,这是一个大忌讳。不过唐诺这里还是不一样,每个读者都有自己的阅读谱系,唐诺更是,很多别人的想法已经内化为自己的,早已不是硬套,“我渴望有些好的名字、好的话不断会被看见,放一个叮叮作响的美丽声音在也许哪个不经意的记忆角落里,就像太多人为我做过的那样:我喜欢的我的书写有很多可能的岔路、有列维-施特劳斯所谓的洞窟,或可让某个人如爱丽丝般摔进去,惊异地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更美丽而且根本不是我提供得起的世界”。
      
      
      人类有声音、会语言有三百万年历史,而统计人类有史以来的语言系统有文字的占百分之五,且最早的字也远远不及万年。“人类对自然最早的摹写不自象形文字开始,而是一种独立的、不与语言接轨的图画。”“象形文字绝非简单无意义的造字,也许绝大多数的最终存在方式,看起来就只是我手写我眼的乖乖摹写自然山川鸟兽虫鱼而已。”不过,也不尽此简单。用非文字的图像摹写眼前的世界,用绳结和刻痕来留住记忆,转用文字来表达非偶然。关于文字的起源,有“契刻说”“”结绳说”、“占卜说”、“”八卦说”等,这些应该只是一方面,是在长期的积淀中实现,“改变了或说整体构成了人们看待世界的角度和方式”。接着唐诺讲了文字的转喻、指称、解码,并谈到了权力,由结构而解构,说到了不少有意思的话。
      
      
      语言文字也会有高度隐晦,不过这些字在它原初不是这样——人的意识发生了变化——又根源于人类社会的变化——一小部分人的身份忽然高贵神圣起来——先由勇气和智慧,接着是家族式传递,好吧,味道变了。由此字也有色彩、倾向了。然后,“语言文字和它所指事物的靠近、密合、重叠、间隔的距离消失,说者的隐喻和听者的想象皆失去空间,语言文字扁平透明,不再暧昧,不再辐射着光晕,这便是语言的‘物化’,或心平气和的说,语言的钝化。”
      
      
      唐诺自称“专业读者”,相比于他对书的熟悉和对作者透彻,很多专家可能都比不上他。他在里面也引了我熟悉的一些作家,精透。比如韦伯、福柯,就说得恰到好处。第九节“可怕的字”写得很好。由子路被剁成肉酱说起,对《论语》《圣经》也说得好。文字好比“建筑景观”,唐诺说,“文字的建筑景观还比城市,在意义的土地上鳞次栉比,密实连接,这是文字最主要的责任,我们创造它使用它,本来就要它让意义更明确,锁牢意义像紧螺丝钉一样,要它持续分割再分割意义,努力不留缝隙,不放过意义的最小表达单位,然而文字变现的愈尽职出色,单位意义愈明确……意义的秩序也就不免愈森严,甚至被规定……思维空间、再参与空间也就完全没有了,你只能依循,只能配合。”
      
      
  •     因为想要给女儿教字的缘故,偶然发现到这本书,爱不释手。
      
      如今小孩子很早就识字了,一朋友的女儿据说在一个著名的超贵的早教机构里面,三岁就识得了三百多个字(还能背圆周率到小数点后一百位!BT啊!)。我女儿现在五岁了还大字不识一个。不是因为她不想学或者我不能教,而是因为她很想学我却偏不教,因为我想让我的女儿“输在起跑线上”。
      
      在我看,六岁以前学字可能有两个害处:一则过早助长孩子的知性发展。童年时代是孩子感性发展的阶段,是她全身心体验的经验阶段,过早灌入知性的、逻辑的东西,会将孩子引入偏离她自身发展需要的方向,会抹灭她的内在和灵性。二则可能扼杀孩子对汉字的美感和尊重。就我目前所知的教孩子识字的方法,虽花样繁多,本质上都非常粗暴,粗暴地以灌输的、机械记忆的方式对待孩子的认知,并且粗暴地抛弃和无视汉字本身所承载的文化内涵,把文字变成苍白无味的符号,把文字纯工具化了。
      
      在读这本书之前,我只是隐约地知道识字绝不是会认会读几个字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这事关文化。读完这本书我才知道这当中的确切含义,就如作者所说的绳子和绳子那头拴着的牛的关系。文字是工具,但又不仅仅是工具,因为文字是文明的产物,是文明的载体。过去文盲率高的年代,识得几个字就被人称作“有文化”、“文化人儿”,有道理的。但是识字又不是以识得多少数量的字为荣那么简单,识字然而很糟糕的人是数也数不清的。真正有文化的人,是那种具备自身独特的精神建构力量的人,是有独特精神气质的人。这样的人并非多数。
      
      可以说,一个小孩从识字开始,她便开始脱离那原始而美好的懵懂状态了,我们该怎样为她开启这扇文明世界的大门?中国传统文化中,“小学”就是文字学,是所有学问之始。孩子上小学,意味着要开始识字读书了,为今后更深入的学习做准备,因此我想就绝不是速速地让她记住一定数量的字而已。识字本身是很简单的事,然而借着识字的机会,通过认识那一个个的字,让孩子领会到文化的意义,从而内化成她自身的精神建构和精神气质,这当中的学问,我在这本书中算是体验到了。
      
      也许是久已不书写的缘故,文字在我早已是那么空洞无物的、乏善可陈的符号。这本书让我重新体验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一个生鲜活泼、趣味盎然、意蕴深远的世界。
      
      我想教字不妨从甲骨文开始哦,在我女儿一定也会学得有趣。
      
  •     我一直对文字这件事耿耿于怀,总想找本说文解字类型的书来看看,但大多数都太无聊太严肃太上纲上线,一说文字,必先扯上文化,扯上文化,必露出僵黄的学究脸,需得从五千年前一板一眼的讲起,有些书看看目录都觉得沮丧,更别提激起人的求知心去阅读。
      
      但这本一边和家里两只猫一边玩儿一边就看完了。文章写得漂亮,引用都顺手拿来不落痕迹,又轻松又恰当让人莞尔。写得像是随笔,上下段落不见得有严密的逻辑,却如同逛庙会,上一秒还在看糊灯笼的摊子,下一秒却被隔壁的麦芽糖吆喝给吸引去。精彩纷呈,煞是好看。
      
      世界太大太新鲜,万事万物都无名无姓无记录漂浮在一片意义的混沌海洋里的时候,万物之灵的人类一肚子愁肠百转无从倾诉记录,如块垒积在胸中无从表达,只能吱吱吱地指手画脚想必也是同金刚一样悲愤莫名擂胸不止吧!
      
      而命名这件事,更好象开天辟地那么精彩凛冽。用文字将万物的名字刻录下来,那更是从此将世界这所图书馆的书籍拿出来一一扫去灰尘,贴上标签,亮出内容简介。从此归人的归人,归天的归天,归地的归地,世界开始变得有条理起来了。
      
      我用手指指月亮,你看见的应该是月亮而不是我的手指。文字就是那根指着月亮的手指。
      
      文字就是一个个铰链一个个双头钩,一头勾起广袤的宇宙,一头钩起抽象的的意义世界。在这大地上如同根基浮动的巨型城市漂来荡去,它之所以美就是美在它是活着的城市,永远有新的文字如新生儿在这个城市诞生,永远有老旧的文字死去,甚至还有诈尸的文字的和装神弄鬼的文字在这个城市里生机勃勃地活着。
      
      但最美的并不是这些密密麻麻的被文字从土里钩出来的意义,却永远是那片灰色含混的意义不明的沙滩,介于定义和未定义之间;可以理解却不能被表达;可以感受却无从诉说;可以意识到却深埋于意识之下,在指尖喉头却倏忽即逝。
      
      这就让我想到影像和文字的区别。通过文字我们只能看到水面上的涟漪,从而想象着或许刚有一颗石子落入。但影像却是手心中那块有质量有体积的石子,明明白白投入水中,过程分毫不差,确实却缺少从涟漪猜测本源的那般诗意。文字是“我让你知道”,影像却是“我给你看”。
      
      影像或许浅薄,承载的信息或许直白,但也是很美很美的。影像实际上和文字有部分功能上的重叠,但更多的是在文字中那些灰色的暧昧不明,无可名状,往往透过影像可以劈头盖脸地表现出来,摄人心魄。
      
      但还有更美妙的,就是在文字和影像都无能为力望洋叹息的那一大片沙滩上,有着更多古怪的单脚文字或影像不断地诞生,那是我们试图从宇宙中再辨析出什么,加入我们已知的意义清单中的试验田。
      
      不过这本书的排版和封面不是很可心,为了省事排下甲骨文的符号,整本书都字间距巨大。放大的符号仔细看还有锯齿。封面虽然是陆智昌署名的,但我很怀疑他花了多少心力在上面。
      
  •     这是一本质朴愉快如游戏的书,文字抹去了历代学究扑抹上去的自抬身价的脂粉,讲述了一个个有关文字童年的故事,卸下了“燕尾服”和“高顶礼帽”的“乔张作致”,让喜欢文字的人如同缅怀自己的童年时光,籍由此书重拾文字的童真,因予四星褒荐之。
  •     这本书排版夸张,行间距和字体一样大。
      站在书店翻了几页,发现排版的精彩,充分体现作者的风格。
      作者发思维散乱,言语繁琐,虚词多感慨多废话多,拿一个单独出现的“旦”字(原文为上日下口)来说,开头提到这个字,结尾提到这个字,中间浩浩荡荡几页纸,只讲了3个字,终于挨到结尾,没有证据也没有推理过程,提一个猜测就完事,凭什么?
      
      然后翻到作者举的两个例子,第一个,引用了白居易的赤壁赋,讲到“桂棹兮兰桨”,作者说,苏子也许是坐船人不知划船人的苦……用柔弱的桂枝和兰草当船桨……您把杭城通判当白痴么。
      
      接下来看到,作者说到什么事情,李白就不会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的话了。好吧,李白可能真的说过这句话,特别是小时候念诗时背过。在这个网络写手写个和谐文也要跪求百度的年代,作者的写作态度也过于不负责任。
      
      小白我读的书少,也不长什么记性,但上述两个例子是随手翻到,我仅仅凭短浅见识觉得不对,也没有翻过什么高深的资料。我要是说错您就骂我,我马上把评价改到3星,知错就改,何况还不问您收40块钱。
      
      
  •      “这本书,献给我的老师朱西宁先生,一个信任文字却也怀疑文字.........”前些天在古籍书店翻开《文字的故事》,即瞄见这段开头,作者既是朱西宁先生的学生及天心老师的爱人,似乎就隐隐显迹厚厚这一本无论如何不容错过,之前家中刚放下蒋勋老师的《汉字的书法之美》,那一本也多少有微涉到甲骨文,古早时期的的字体形态,一旦留心观察,会让人随着这些字抽离于对身边字体一贯以来的认知经验,开始重新审味距开千年之远的文字雏形。
      
       一眼瞧见了这本,兴趣使然,便一页一页翻读,唐诺先生渊实非凡的文笔,从甲骨文牵伸出去的见识,在让人了解这些抽象的字体同时,可助读者于文字内外的一番神游,从字体游到另一个字体,之间丝毫无有间断,可观出其实字体也同属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哲学宏观,书中谈甲骨文诞生的最初可能,由此到长远引伸字意本身占据思想世界的存在含义,我认为关是拿本书中带出字的这番引申,就大可值得去读,在夜间灯下慢慢地顺着这些可爱的字体,察及之间私密微妙的关联,真理解了,不少会心的乐趣自然而来,比方说,书中开头从“人”这个字讲来,再到“看”,之后在提到“望”,每一个字的完成到另一个与之相像字意的诞生,无声的字总在书中合乎出现的位置亮相,作为承载记忆人们当时生活中的符号在书中与千年之后的读者对话,曾经完成过的的生命重又苏醒回唤而来,充满想象的线条看着着实可爱,不由得想起也是最近才看的《经过》这部为台北故宫做宣传的影片,影片有一段:桂伦美扮演的台北故宫讲解员与一位欲来此寻识寒食帖的日本青年短暂邂逅的故事,虽这只是影片要带给人多种面向的感受之一,临别之际,讲解员特意选了一张写有人字的甲骨文卡片赠与他,线条较之我们现在用的“人”字,更具美感,向内收敛,绝非一撇一捺就可以涵括。
      
       几时起,大陆教育对于本身国度文化文明的传承总使人感觉越来越渐行渐远,少有人去落实到这份关切,一些传统的气脉,或多或少不大可能再复存现,台湾学者倒并不是刻意要留住什么,这些传统的人文他们一直以来参入生活,他们只是在自然体味着生活,确是我们远之又远的,丢之不拾的。
      
       通过了解,唐诺先生也写过推理小说与歌词,多方涉及,典型的文化才子。知道先生要来上海,很迫切地想见一见他,昨晚去听了他与朱天心老师的讲座,来之前关于他与朱天心老师在我脑海里的预想在讲座谈话中完全应合,先生在听众即将进入剧场前的当口赶来,远远望去,标志性的胡子,中年人身上少有的慈祥在他与身边人谈话间自然流露,讲座结束,拿着书排队等签名,先生问到我的名字,风趣地讲我与某一位奥运冠军同名是不是就是他,退役之后在干嘛,先生帮我签到一半停刻下来笑着看看我,很感染人的一瞬间的定格,我也只能笑着。读者这个称谓是先生给自己的一种定位,讲座上当听众提到阅读量一旦增多与下笔写作的矛盾,先生的读者定位意义在于如果写不出什么文字,还可以继续从阅读中找到最初的乐趣,存有这份读者身份的乐趣,而之所以能够坚持去写,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关注超过五分钟的事,唯有写作,在写作中发现自己原来如此具有这份力量,王安忆老师中途赶来作为嘉宾,讲到了大家长久以来的共触,台湾的纵贯线组合在舞台之上的表现,给了她的启示是台湾的歌者能够在与歌迷交流中表现出大陆歌手不具备的一种内在的东西,王安忆老师可能过于动情,好像没能够用一个确切的词来表达,但她讲的大家都能感受到,我归根为是人和人的情感,并且是真切的。
      
      
      
       先生的《文字的故事》这本书或许就印证了台湾人“一枝草,一点露”的人文生活的态度,亦是一种生命精神的向度。
      
      
  •     18.2萬字的書居然要345頁!!
      讓我不得不想起東野大叔的“超 殺人事件”!!!
      這麼好的書為什麼非得要搞到沉甸甸呢,實在加重書蟲們的負擔?
      期待改版的!
      
  •     终于在地铁上把《文字的故事》看完。
      先来八卦:唐诺,(本名吕什么,百度下好像是吕仁,这个不对,下面这个百度是正确的)本名谢才俊,1958年生,台湾宜兰人,台大历史系毕业,曾任脸谱出版社总编辑,现为自由读书人。著有《唐诺推理小说导读选》(I、II)、《读者时代》、《文字的故事》、《阅读的故事》等书。译作则以推理小说为主。
      
      他岳父是朱西宁,大陆逃亡台湾军转文人。远流上有位仁兄写了篇文章《唐諾也配談新電影?!》http://www.ylib.com/class/topic/show1.asp?No=2237&Object=gossip" target="_blank。那位仁兄说,唐诺为井底之蛙,把自己看的太大,又希望又文转政,只不过没有机会而已,云云,挺好玩的。
      再回到《文字的故事》这本书,该书所讲的其实很多是从别的书里面摘录出来的,而且没有做注释,但是这是一本通俗读物,所以没有必要了。唐诺的笔法的确不错,出版社也出奇的开放,里面很多可能是避讳的东西都能顺利简化字出版,的确有意思。P286内地这最终一次的文字全面简化作为,于是显得很特别——最特别之处在于它其实不像因势整理,而是大刀阔斧的主动出击。唐诺主要攻击文字简化的节省时间的问题,认为实际上并没有怎么节省时间,即便节省了又能如何,简化最终只是革命家们关注的大事,不关小民啥事。但实际上,文字简化是从民国开始的,国朝也只不过延续了当年的某些人的想法而已,文字改革最初的目标好像也不在于如何节省时间,而是与世界接轨,说白了就是要走向世界,太祖当年的目标是实现文字的拼音化,因为基本上主要的大国都是拼音文字。民国的老蒋们其实也搞过简化字,只不过后来不了了之。现在,两岸文化交流增加,于是繁体字似乎也成为一种文化优越的担负,很多人也以繁体字为标榜,如何如何等等。唐诺说,文字简化的成效没有,但成果已成历史事实,再难以逆转回去。唐诺说,怎么会有哪一个世俗的掌权者能控制文字呢?(p293)
      唐诺说,中国的一批民初的学者,他们把早已备好待命的整套马克思历史解释给像迎神拜会般迎进来。(223)我们可别忘了自己是个人,而不是丧失主体性的充做另一种意识形态(革命主张的、国族意识的、敌对力量的)奴仆和工具。
      唐诺说,自由是什么?自由是保护偶然和错误,而不是保护秩序的。自由一方面是怀疑论者悲观主义者,它根本性地怀疑秩序的终极能耐,打死也不相信谁能预见未来一切变化,从而先画好完美秩序蓝图等在那儿;但自由另一方面却乐观勇敢且体贴入微,它肯定偶然和错误的价值,它勇敢进入偶然和错误的风浪之中,捡拾起几乎只在偶然和错误之中生存的想象力,兵转身慷慨赠与它所不信任的秩序,以为他日更好秩序更新生长的建构材料。(p269)
      唐诺说,孔子称之为以有涯逐无涯,他老先生的感想非常明确非常朴素真实,那就是——累坏了,真的累坏了。(p335)这个不知道是印刷错误,还是我记错了,好像是庄子说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孔子好像没有类似的话吧。
      中国文字,历经无数岁月,无论是说两千年的,三千年的,还是更早的,不管如何都是时间长的不得了,相比只能最多也就一百多年好活的人来说,文字是老头,里面有糟老头,也有好老头。他们或许都有各自的故事,但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了,只好由我们来说,将他们拆卸,组装,重新整合,于是又有了新的意义。而那些实在没有用的,则进入字典,或者博物馆,仅供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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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先读书,看到悲啸“时不利兮骓不逝”的楚霸王和“戳死騜骠马折断虎头枪”的秦叔宝,叹息之余,担心乌骓马的命运,而秦琼因祸得福,得了尚师徒的呼雷驳(又称呼雷豹)。研究汉字的唐诺列了28个专指马匹的汉字,比如“騅”和“騜、骠”,后者其实是两种马,因为颜色相近而常连在一块使用。黄色杂有白斑的骠,转注成强悍有气魄的意思(古代有骠骑将军的官位,霍去病就被封过这个官)存活下来,剩下的绝大部分专有名词都极少使用,比如“骢、驪”。或不用了,比如“駹、騧”。另类的马,比如呼雷驳(驳指毛色青白相杂),则和原主人一起死掉了。人们提到秦琼的马,不会想到是它。
      
      文字的命运与其神似。唐诺赞同俄国文学批评家巴赫金的观点:“语言是社会习俗的印记。”现在年轻人对各种牌子的汽车如数家珍,他们的熟稔程度和只识弯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对草原上奔腾的骏马一样。汉字是活的,有孕育、出生、成长和死亡的过程,其中还有不可预测的转变,就像追忆某个人的一生,里面有故事有悲喜,甚至有传奇。而汉字的诞生,并不是“天雨粟、鬼夜哭”的可怕情形,在唐诺的笔下,美丽、聪明、极富想象力和概括力,充满了一个中国人对母语和文字的深情与一个中国文人对其多情的诠释。
      
      开篇说甲骨文的“望”字,是一个人站在高处或石头上举目远眺。这个形态,令我一下子想到了“望夫石”的传说。唐诺掰开馍馍细说馅,字的构件和组建、字义字形、与其相仿的“看、见”的区别,从博尔赫斯关于字的理论到李白、苏轼的诗词乃至现代人的奢望,勾连古今,大发了一通文字之幽情。
      
      三千多年的甲骨文,为什么至今有许多字我们不难看懂?小时候认字,大人总是这样说,画一条线,是大地,再画一个圆,里面有个点,是太阳。加起来就是“旦”字,就是早晨的意思。汉字是世界上最具表象的文字,当年新文化运动时,傅斯年、鲁迅等人激烈地主张废除汉字实行拼音文字,虽有特殊的历史背景,但绝对是孩子洗澡水一起倒掉的行为,幸亏没有。
      
      其实是也不可能和无从实现的。所有文字最初都有象形的意思,比如画在纸莎草上的鸟,可能代表着类似a的发音,藉此慢慢地形成一整套声音记录系统,拼音文字就成型了。汉字里最初的一小撮顽固分子坚持下来,后来便有了以此为基础的会意、指事和再以后的文字中最重要和数量最大的形声字。在象形、会意和指事阶段的汉字,“每个字都像一幅画,值得用画框框起来观赏。”事实上,汉字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形式,我们因此拥有了王羲之等人留下的书法艺术瑰宝。
      
      一个简单的汉字,比如“昔”,甚至可以涵盖中外的神话传说,只要你按照它的本意和字形去想象。大水淹没太阳,就是“昔”,唐诺据此想到了诺亚方舟的宗教故事。这么神奇的字,究竟是谁发明的呢?当然不是仓颉,除非他是伯奈特眼里的那个“闲坐观赏、无所事事的人。”马克思认为这是对的,只有吃饱饭、闲暇的人才有心情鼓捣这些费脑子的东西,而并不是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所说的发明创造来自劳动。当然不能一概而论,但就发明文字的事,我和唐诺一样,坚决顶马克思的“有闲创造说”。我觉得那些人——文字游戏,肯定不是一个人能玩好的——游荡在街头,四处张望。把列维–斯特劳斯背上的修补筐里的有限家伙什拿出来,比比划划、东凑西拼。这叫人发笑的样子,恰好是一个汉字“德”。“德”字的原初相貌就是在十字路口中间画只好奇的眼睛。宋代已降的道德家绝不接受这样社会闲散人员做“德”字的广告代言人的,唐诺顺手讽刺说:“今天的德字,除了用在励志性的命名外,寸步难行。”
      
      汉字有色彩、温度、质感,几个字甚至可以展现一幅性爱生产的图画。它至简至繁,瑕瑜并存。唐诺酷爱汉字,这是一本具有现代思想的中国文人对汉字的解读,所以我们能看到低垂稻穗般的哲思,能看到扶摇直上九天的酣畅,也能看到本雅明的自由和马尔克斯的魔幻。而我最欣赏的是他不动声色的讽刺,将汉字的含蓄和直观发挥得像“黑”字,淋漓尽致。在摇曳生姿的汉字王国里,我们心往神驰、腋下生风。这感觉也像个汉字:三伏天里一个人张开双臂,腋下画叉,代表亚麻衬衫或冷气——“爽”。汉字的生命力很强,比如网络流行的“囧”,原貌是一个圆圈里画四条略有弧度的线条,指有花纹的窗户。它如果知道三千年后自己表示的意思,它的表情一定很“囧”。
      
      我们的汉字原来有这么多的故事!唐诺饶有趣味和极富个人化的讲述,让我惭愧自己对汉字的迟钝,也和我用电脑敲出的这篇书评呈历史性的对比。这本书回溯到汉字的童年,给我们日趋粗糙的文字感抹上一些独特的润唇膏。
      
      唐诺是台湾文学批评家,他以严厉著称,常说台湾的好笔没有几只了。他在内地出版的著作极少,我们看到的多是他的太太朱天心的文字。《文字的故事》必定给我们带来惊艳之感,和张大春的《认得几个字》一样,绝对值得韦编三绝。
      
      
      
      
      
      
  •      很好的一段段美丽的故事,我想到小学时候刚开始学字的时候老师很死板的把音标出来一个字对应一个音标,这样很死板很硬性的要记住真的很不让我们这些学生喜欢,要是以后教生字都为每一个字说上一个故事那应该会更有趣。如果知道了每个字背后的故事,每次碰到它们时,给人的感觉就不止是个符号标志而已,那会是作者所说的魔幻的世界,那是美丽的,迷人的。
       整本书所体现的自由精神真是俯拾皆是,最后的不是保护文字,而是保护自己,让人感觉不到有些书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尊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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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小約
      
      古詞裏常會這樣描繪勞碌人生,十年辛苦收舊夢,征衫宿塵初洗。你眼前便看得到那件褪落豔染的素衣從丈夫身上蛻下,捲進木盆裏,妻子傾桶水,一汪宿塵湯。大概不見有人好興致要費心思回想,這泥埃飄落有自。也就浸浸泡泡便換水。我為什麼講這一段,因為這盆宿塵湯便是手頭唐諾的這本書《文字的故事》,寫給“屋簷下的我父、我師”,是倒不掉的。十年一覺迷考據,張愛玲注釋紅樓一身夢魘。唐諾閱讀《說文解字》不帶勁,瘋魔般看甲骨文,一塊一塊,賞文字之舞,曲徑通幽,禪房草深。
      
      唐諾與文字的故事,由一次閱讀失敗,未達心願引起。讓我想到英格瑪•伯格曼兒時被匣於一個特製的櫥櫃內,以作懲戒。小孩大多怕黑,這種懲處不啻為一項折磨。伯格曼卻在櫥櫃內放一支可變換紅光與綠光的手電筒,不斷將光打在櫥櫃的牆壁上,把自己想像成在電影院裏看電影。這不妨視為一樁為解決困境而背負一生使命的事情,亦是最深刻感人的冒險,不是嗎?對於一個孩子,要獲得他的樂趣常要冒點險。此後在他的電影《芬尼與亞歷山大》裏便能看的更清楚。唐諾的冒險並不華麗,於千年塵灰下繼續了兒時的那段追尋,解迷了關於中國文字中不為人知的另一個世界。
      
      這個世界充滿了圖景和命名的喜悅。他從一個字一個字、一組詞一組詞出發,給我們似乎無窮盡的單獨個別故事,以及故事衍生朝向各個方位的聯想,然而就是不肯輕易說出那最終的、最核心的評斷。這正是文字——我們的祖先留給我們的圖景,如同一個個風景框。在書裏唐諾舉了這樣一個例子,他寫道:“……一直到那天晚上,我才真的看到原來『柳暗花明』是這麼漂亮的風景,一個你使用達四十年之久的無味成語,原來還原回來是這樣『櫻花亮起,楊柳黯去』的明滅層次風景。”(一百三十一頁)唐諾更提供了一個個運動的,充滿著人類文明痕跡和尷尬的圖像。比如他說語言文字常要同粗鄙的大白話展開永無休止的「逃遁/追趕」遊戲。“拉屎”可能羞怯的改用執行地來代稱,比方說如廁;或更文雅的以事成後身心舒暢感受來代稱,比如說方便。但每一樣都保用不了多久,“那討厭的有形實體又如影隨形的跟上……將語言文字追趕到幾近是再也無處可逃的死巷子裏……最終,語言文字只能用「缺席」來作終極性抵抗……於是,你會聽得尤其是更文雅的女性說:「我去一下……」「我告退一下……」,甚至只是一個點頭加一個深摯解人的微笑……千萬別不識趣且心熱的追問:「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陪你去?」「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我幫得上忙?」云云,逼急了,難保你會返祖性的聽到:「去拉屎啦,行了吧!」” (一百二十九頁)
      
      書裏最是洋溢著歡喜和無奈的便是那個“最本雅明的字”——,唐諾說如果註定流落荒島或明天就是末日你只能帶一個甲骨字,我想我會帶上這個乍看起來怪怪的字,一個大眼睛置放于行道通衢的十字路口,東張西望,一個漫步的字,一個遊手好閒者的字,一個最本雅明的字。只可惜的是,這個讓他充滿迷思深往的字,便是那個裝滿了密不透風的乏味意思的「德」。我想起莊子臨對孔子問德問仁義,劈頭就給了四個字:「播糠眯目」,孔子不恥再問,聽到了更不入耳的四個字:「蚊虻囋膚」。所以唐諾寫:“看過他最原初長相的人,絕不會同意儒家,尤其是宋代以降的儒家,那種森嚴倫常式的解釋。它明顯是徘徊於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自由、閑舒,明顯的對眼前的這一切充滿了童稚般的乾淨好奇。”(一百一十頁)
      
      唐諾與文字的故事,不單單存在於小心探問,更有遐想和羅曼蒂克式的發想。他為“尋找甲骨字裏第一枚時鐘”的正午時刻相應的漂亮意境的字,生起煩惱。他認為「」作為「午」字的圖景太隱晦,缺失生活的味道和想像力,於是唐諾找了「」、「」,前者日曬當頭,揮汗懊熱;後者人踩著倒影跑,真是漂亮而完滿。只是前一個字是「眾」後一個是「乘」。
      
      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中寫:“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伸手指頭去指。”同樣的這句話,錄在《文字的故事》的封面上。博爾赫斯說,儘管我們在辭典裏總看到諸如“望者,看也”這樣的解釋方式,但事實上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並沒有任何的兩個字存在著完完全全的替代關係,沒有一個可以百分之百重疊在另一個字上頭,因為每一個都有著不同的記憶刻痕,不同的溫度和色澤。我們讀了唐諾的一段文字之途,便不能只顧著沿途看風景,我們是不是需要培養起一種情感,親近文字的情感。
      
      
      ※注:文中甲骨字由小約依照唐諾書中所錄原型而造,有一些偏差,請介諒。
      
      
      
  •   每看完一本书都会写评论么?
  •   不一定
  •   不是很喜欢这本书,而张大春的那本一般般,我比较倾向于看教材还有意思点。
  •   "文字就是一个个铰链一个个双头钩....在指尖喉头却倏忽即逝"
    好文字!
  •   哈哈,虽不至于苛刻到一只星,不过你说的还是有道理滴
  •   吾生也有涯,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他化用这个,安放到了孔子头上……比较无语,那还是一段话呢。。。其他有引文错的。。还有,貌似视野狭小。有点心疼买书的钱了……
  •   看了楼上的完全不敢买这人的书了…………
  •   占纸么,那些独占一页的甲骨文啥的,已然扩大到边都是毛毛的了。分辨率不行啊。
  •   原来知我者谓我心忧什么的是李白说的啊...顿时不敢看此人的书了...
  •   这书。。。 心里拔凉拔凉的啊,兰桨不是木兰桨么? 掩面跑开。。。
  •   跟里面那些笔画繁复的甲骨文、金文有关吧,行距就被撑大了
  •   同意,同意,确实排版有问题,看着特别乱,所以没有买,同期待改版
  •   唐诺原名谢才俊,老婆朱天心,女儿谢海盟
    楼主百的不是地球上那个度?
  •   http://www.ylib.com/class/topic/show1.asp?No=2237&Object=gossip
    《唐諾也配談新電影?!》
    資深記者 (2002-03-09 14:45:47)
    今天看到聯合報,瞠目結舌,中影都倒了,台灣都沒有電影了,還在批判誰對新電影的貢獻大,我的天啊!那就像一個乳房已經枯乾的歐巴桑,在那裡跟人家炫耀當年她可是有38D,而且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奶罩跳出來說,當年要不是他,哼,那三八D哪裡撐的起來!
    新電影到底怎麼一回事?沒有人知道,也沒多少人關心啦,但稍稍知道內情的都會同意,不管小野吳念真到底該有多少貢獻,絕對比張大春跟唐諾多!「天天去催詹宏志寫稿」比寫一百多個劇本偉大?這話如果詹宏志說我就服氣,但輪不到唐諾。小野沒寫出過好東西?請問你有嗎?新電影歷史,張大春的貢獻大概是跟邱復生亂開劇本支票,凹錢免費跟去坎城影展見世面罷了!
    老唐,讓我提醒一下好不好,你們朱家最大的問題就是,井底之蛙,把自己看的太大了!你可能與老婆躺在床上就台灣新電影熱烈討論過無數夜晚,對不起,那並不表示你就是全台灣那個問題的權威,全台灣最關心那個問題的人(那可能只表示你們夫妻沒有甜言蜜語好講)。政治也是、經濟也是、文學也是、電影也是。
    第一,你怎麼那麼有信心自己的結論一定是對的?(這種蠻橫的自信你跟阿輝伯其實很像耶!你應該跟他很投緣才對啊)第二,你以為是生命全部的東西,文學電影,對這個社會大多數人來說,只不過是個茶餘飯後的娛樂,他們還是比較關心工作有沒有著落,這期樂透開幾號(做為一個吃不開的藝文記者,我很悲哀但是不得不承認)。
    這就是詹宏志、小野、吳念真跟朱家人的不同,環境惡劣,人家選擇下海去基層做事情,試圖改變環境(或許在你眼裡很看不起,覺得很低俗,很愛錢),但總比你坐在家裡鬥爭批判,玩排名遊戲值得尊敬!出嘴,永遠比做事容易!在惡劣的體制內外做事,不是你這些「乾淨的知識份子」想像的那麼容易。從來也沒聽那些人批評你什麼,大概因為他們都忙得焦頭爛額,無暇口水戰。
    以為別人忘啦,你們也當朝過,只是時不我與,世代輪替,好景不再。你們也有當朝的慾望啦,你們不是又巴過去親民黨,向孩子道歉?等宋先生上台,如果把你尊奉為國師,你也會迫不及待的去在朝啦!
    罵人家獨佔寡佔?張大春先生,別忘了你的前女友黎明柔當時靠老爸進去中影當企畫,跟吳念真同樣職位耶,你不能說你沒有機會寫劇本啊!這會不會其實是能力問題?
    嫉妒人家在朝?把你們當年政治正確時,跟國民黨文工會交歡、文藝少男少女承歡王昇爺爺膝下那段風光往事拿出來比一比。
    要檢討別人的政治傾向?請把你們跟朱高正社民黨如何從如膠似漆到形同陌路,到現在倒向宋的過程交代一下,大家都對你們的心路歷程很有興趣呢。
    要恢復朱西寧在文學界的位置?那把朱西寧當年與曹又方那段熱戀誠實地寫入歷史,把朱西寧寫給曹的情書放在全集當中出版。張愛玲跟胡爺爺從來就不怕人家知道他們的風流情事啊。不然這樣造神運動,後代讀者很難對朱西寧有實感嘛!可是你們又要氣急敗壞罵人家故意漠視他!
    你不能要人家只能記住你們係阿給過的,朱家版本的歷史啊!別人也有記憶耶!楊照只不過在書上誠實寫出自己的想法,從此變成你們互不往來的仇家,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好恐怖喔。
    要戳破你們的偽善面具何其容易,只是大家念在你們畢竟是單純的文人,惜才心態就算了。有時候想一想你們也蠻可愛的,台灣像你們這麼單純,這麼槁不清楚狀況的人實在也不多了。
    一直罵人家泛政治化,你可不可以摸著良心,看看自己寫的導讀,到底誰才在泛政治化?
    我們都很清楚台灣的文化水平的確很低落,政治敗壞,但是那不正最需要知識份子共同努力,把水準往上提升?而不是一味地批評與謾罵。這麼討厭低俗沒水準的台灣,你可以移民嘛!可以搬去太太最愛的京都(不過要先想好答案,萬一記者問,你們這種哈日跟你們痛罵的得日本腦炎的李總統到底有哪裡不同?)也可以追隨妻家回歸山東,大陸文藝界必奉你朱家為上賓,統管文學電影政策,以及中共對台政治作戰部主任,到時候你們也當朝了。(不過要小心喔,大陸書的導讀,可不像台灣出版社這麼好欺負,由的你不限篇幅指天罵地還不會被抓去關呢,這一點,你必須承認民進黨比國民黨主政時民主多了)。
    住哪裡都好,是真誠地希望你們一家生活平靜喜樂,將力氣花在純粹的文學藝術上,為前進諾貝爾文學獎努力。老唐,好啦,不要氣了,不管新電影或文學或台灣民主化,你們怎麼爽怎麼封,朱家通通第一名啦,別人的貢獻全都不及你們,這樣可以了吧。年紀大了,不要常常這麼激動,對身體不好,你還有一家子女人要照顧,壓力很大吧。對了,大家有時候會討論,謝家父母對「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一入朱門深似海」,有沒有什麼意見啊?因為永遠不見兒子媳婦在他們的作品裡提一下下呢。
  •   好像是听蔡康永提到过这本书 可惜我没找到啊 很想看看啊
  •   对呀,对呀 就是蔡康永推荐的,我看了一遍之后觉得不爽,过了一个礼拜左右又找来看了一篇,这才,释然~~~
  •   在唐诺笔下的文字如此具有生命力,让我们不禁反思:我们平时真是太怠慢它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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