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中篇小说精选(第3辑)

出版时间:2009-8  出版社:天津人民  作者:中国小说学会  页数:577  

前言

  2008年注定是历史上非常不平静的一年。国际国内都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其震撼力已远远超出了小说家的想象能力。这个暂且不表,把目光收回来,聚焦到文学,聚焦到小说,再聚焦到中篇小说,我发现2008年其实是中篇小说收成比较好的一个年度。  2008年中篇小说的好收成,主要在于两个方面:一是那些资深的著名作家依旧宝刀未老后劲十足,又写出了许多无愧于自家声望的作品,如王安忆,如叶广芩,如范小青,如迟子建……二是更多新锐作家的进步和成熟,如阿袁,如倪学礼,如祁又一……文学新锐的成长更令人振奋,因为他们是代表着文学的未来的。  于是在2008年的中篇小说里。出现了一种多音共鸣相互对话的热闹场景,不再只是老面孔,也不再只是一如既往的老腔调,而是携带了更为多元的、更有时代感的气息。说到时代感,我一向不认同老旧的“反映论”式的那副腔调——以为只有反映某某现实题材的才是反映时代的,这是典型的题材决定论。文学的时代感。远不是“写什么”那么简单.更多的其实是镌刻在小说的话语之中的。你用“反映论”的那套陈旧方式写最“现实”的“底层”,写最“当下”的“金融危机”,也并不代表你的小说就具有了时代感;而当你自身的观念处于前沿。你能用具有时代感的眼光去看、去想、去写了,那你的小说里就一定会携带上时代的信息。

内容概要

  在城里,所谓皮匠其实就是鞋匠。城市里又不像农村,有牲口的鞍具络口什么的,除去脚上一双鞋还有什么皮具?这个皮匠将手艺和地盘传给了儿子,自己回乡下度晚年了。然后,儿子也老了,从小皮匠变成老皮匠。这个街区呢,随着城市的扩展,早已从边缘走向中心,但是,依然以居住为主,与闹市只相距一条马路。中间,皮匠也挪过几回地方。弄堂要卫生整顿,就让弄口的营生撤离,去什么地方?铜匠去了小菜场,补丝袜的女人回家里去,老虎灶关掉一个,那一家生煎包子铺归进区饮食公司,重新挂牌为合作食堂。皮匠摊收拾收拾,挪到马路对面,一排街心花园前。

书籍目录

代序:2008年度中篇小说印象骄傲的皮匠郑袖的梨园六本书豆汁记致无尽关系暗道机关比铁还硬天堂门失踪女白斑马

章节摘录

  骄傲的皮匠  倘若要说明这块方寸之地为什么属于小皮匠,大约就要涉及这近代城市的发展史了,具体地说来,且又是一些个别的人和事。最初时候,这片地方还是在城市的近郊,外国人在这里开了墓园,本地人称“外国坟山”。四周就有了一些鲜花店,蜡烛店,还有出售木雕和石刻的十字架、小天使、耶稣圣母像等等装饰墓地的用物。后来,墓园的边缘,那些连接田地的地方,被开辟出来埋葬中国人,墓园扩大了,周遭就有了中国殡葬习俗的店铺:香烛、纸扎、寿衣、锡箔、中国样式的棺椁。再后来,墓园越延越广,最深远处,其实已成荒冢。终于有一天,工部局征下地皮,准备建住宅区。第一要务清理墓地,也就是本地人说的“坟山”。先在报纸上等了七天启事,让中国人来迁坟,无人认领的墓便拾骨平地,一总焚烧,只留下外国人的墓地,用围墙圈起来。这样,周遭的殡葬业便不驱自散了。等这片地方建起几条弄堂和一排洋房,初具街区规模,就又有一些当年的旧业主回来,不过都转了行。有的摆水果摊,有的是馄饨挑,还有的做了看弄堂的人。其中有一个浦东人,原来是卖锡箔的,现在骑了脚踏车,车后面坐一个蒲包,包里面是河鲜鱼虾,挨家挨户兜售。渐渐与住户相熟,还和一个山东籍的巡捕交了朋友,就在一条弄堂口搭出偏厦,卖虾肉馄饨,将原先的柴爿馄饨挑挤走了。浦东人的女人也从乡下上来,镇日坐在弄堂口挤虾仁。后来生意做大了,巡捕又到别处为他找了地方开店。这偏厦,其实只够放一个煤炉坐汤锅的,巡捕又让给一个铜匠做营生。后来,巡捕走了,铜匠自作主把地方让给他的同乡人,一个盐城乡下的皮匠。自此,这块地方就归了皮匠的行业以及家族。  在城里,所谓皮匠其实就是鞋匠。城市里又不像农村,有牲口的鞍具络口什么的,除去脚上一双鞋还有什么皮具?这个皮匠将手艺和地盘传给了儿子,自己回乡下度晚年了。然后,儿子也老了,从小皮匠变成老皮匠。这个街区呢,随着城市的扩展,早已从边缘走向中心,但是,依然以居住为主,与闹市只相距一条马路。中间,皮匠也挪过几回地方。弄堂要卫生整顿,就让弄口的营生撤离,去什么地方?铜匠去了小菜场,补丝袜的女人回家里去,老虎灶关掉一个,那一家生煎包子铺归进区饮食公司,重新挂牌为合作食堂。皮匠摊收拾收拾,挪到马路对面,一排街心花园前。所谓街心花园只不过是一条两米宽的绿化带,沿墙十数米,墙里面是一所中等师范学校。师范学校总是女生多,女生脚上的鞋是需要经常修理的,纽攀断折,后跟磨损,帮和底脱胶。皮匠摊跟前的小马扎上,常常坐着一个女孩子,脱了鞋的脚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等待皮匠做完她的活计,这情景看起来挺温馨的。过了一阵,却轮到整顿马路了,皮匠摊就又要被驱走。他收拾收拾,再回到原先的弄堂口。那弄堂口多少有些阴暗,可是比较安定一些,过街楼避风挡雨,有一面墙根,可以堆放他的那些胶皮啊、鞋跟啊、钉子线绳,还有等着做的活计,或者做好等人来取的活计,也一并靠墙根。弄堂里的人,要么不来,要来就是一大堆,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单的棉的,但都不是急等,所以就放在他这里,过一二天再来取。也不要领取凭证,不见得能认识人,可鞋总归认识的,而且,鞋这样东西,也不怕别人错领的。安稳了一个时期,说不定又有哪一个部门来驱赶,皮匠总也没二话的,收拾收拾再搬,还是搬到马路对面。这一回可能不是在街心花园,而是一扇大门的门洞里。那幢公寓楼有着宽阔的门洞,但因为长年失修,门洞很破旧,木头门的油漆剥落了,墙壁和顶上的石灰也剥落了。皮匠摊设在台阶上退进去的地方,很妥帖,也很谐调的样子。要等到哪一天,大楼要大修了,皮匠就再搬出来。收拾收拾,回到弄堂口或者街心花园。总之。虽然是漂泊的,可总也漂泊不出这条街。倒未必是早年与山东巡捕的口头协议生效,恐怕没有人能够将历史回溯那么远,更不会有人认这本账。只是一个手艺人,他已经在这里做熟了,这里的人都是他的老主顾,他不能轻易放弃。这条街上的人,也习惯了他的活计,有时候他回乡下去几天,人们就将活计留着,等他回来做,并不会去找隔街的那个皮匠——顺便说一句,没条街都有每条街的皮匠。再说,他又不碍事的,各部门对他的驱赶其实也不认真,渐渐地,就形成事实。城管税务按月来收缴一些费用,皮匠摊就在弄口安顿下来了。现在,墙上敲了一排钉子,钉子底下是工具箱,一具铁皮柜。每天早上,工具箱横过来,与墙面形成一个直角,就成为一个小小的工作室。打开工具箱的锁,取出家什用物,一架缝鞋机放在地上,一些锤,钳,剪刀之类的小工具,一一挂在钉子上,还有一盘盘的胶胎,也挂在钉子上。工具箱里的小格子里,放着胶水,钉子,纽攀,针线,鞋油。  我说现在,又已经换了一代,这小皮匠不是那老皮匠的儿子,而是女婿。老皮匠把手艺和地盘传给了他,告老还乡,不久便生癌症去世,用小皮匠的话来说,就是去见马克思了。因为岳父是将手艺传给了他,所以即便不是招女婿,他也是要赡养岳母,其实也是师娘。小皮匠自己呢,虽然有兄弟,但兄弟和父母不合,因为父母把家里的大瓦房以及院里的两棵杉树给了他,于是,他也是要赡养父亲母亲的。现在,三个长辈都还能劳动,但是为了表示赡养的决心,小皮匠把媳妇留在家中,单身一人住在上海。他住的也是老皮匠留给他的地方,距离他做活地方有一站多路的一片棚户里的一间阁楼,那房主与老皮匠的交情有年头。那片棚户在老皮匠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圈上“拆”的字样,可是至今也没有拆。有一度是因为房产市场不好,后一阵市场好了,可是动迁费又上升得厉害,而这一片棚户人口密集,且都是私房,又都不停地加盖,房摞房,屋叠屋的。开发商迟迟不敢下手,就拖到现在。小皮匠的房东其实已经在别处买了房子,将底下的房间租给了三个卖炒货的河南人,小皮匠一方面是房客,另一方面也帮着房东照看房子。这一间阁楼有六七个平方大小,搁下一张大床,一张条桌,一个柜子,还够打一张地铺。有时候,小皮匠的女人来住一阵;有时候父母亲来住,小皮匠就把床让给大人,自己打地铺;还有时候,是岳母和女人一同来,那么,母女俩睡床,小皮匠还是打地铺。他女人来上海,从来不到他做活的弄口来看看,因为害羞。他父母也不来,心情就要复杂些,似乎那是人家传给儿子的衣食,难免会生愧疚。只有他的岳母,会到他的皮匠摊跟前,坐在小马扎上,看他做活。她男人活着的时候,也是在这地方做活,那些主顾,以及主顾的上辈人,也是与她男人交道过的。弄堂前马路上的景色,曾经在她男人眼睛里留连过,女婿手里的活计,就是她老头子的手艺,似乎觉着将来有靠头了一些。小皮匠呢?心里一清二楚。但乡下人都不惯于表达感情的,再说一老一少,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这么缄默着,却也流露出相互依赖的亲情。所以,人们有时候看见的,守着小皮匠的那个老女人,不是他的母亲,而是岳母。  岳母守在小皮匠身边,看着小皮匠接活做活。光顾皮匠摊的大多是女人,与小皮匠很稔熟的样子,有的还有些轻薄。小皮匠则很持重,并不罗嗦,倒不止是因为岳母在场,岳母不在场他也同样,他是有架子的。小皮匠长得挺讨人喜爱,敦实的身体,眼睛溜圆,是那种稚气的长相。女人们,包括那些轻薄他的,都将他当孩子待,张口小皮匠,闭口小皮匠。事实上,乡下人婚姻早,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这也是使他持重的一个原故。  现在,皮匠摊的业务随时代发展而扩大,尤其是像小皮匠这样有渊源的手艺人,他们善于融会贯通:修拉链,钉牛仔裤的敲纽,给皮包的金属扣上蜡。至于皮匠的本业,修鞋,他们也面临许多新课题。单说一件,鞋底。材质在不断地革命,结构也在不断地进步——有一种,内部如同铺地板似地架有龙骨。由于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鞋掌的磨损部位与形状,也出现了不同于传统的情形,比如开车的人,是磨损在踩油门和刹车的那一个点上。但是,小皮匠应对得很沉着,他心里有一个底,就是万变不离其宗。怎么说?鞋总归是鞋,总归是要吃力,所以,坚固总归是第一位的。别看他镇日在这方寸之地,可他的见识却不少,什么名牌的鞋,还有包,他没见识过啊——曾经,就在这条街上,那街心花园后面,也就是师范学校的围墙,全都破门开店:面包房、礼品屋、文具店,其中挤出半扇门面,开出一个“山姆大叔机器修鞋”。就有人对小皮匠要挟:你能修好吗?修不好我拿对过去!小皮匠说:你拿对过去吧!有人真拿过去,请“山姆大叔”修了,可结果如何?“山姆大叔”要价奇高,而且不论何种问题,统统一个办法,换底。倘若遇到那些比较特殊的情况,外面的底好好的,内里的衬底却让脚汗沤烂了;或者鞋底没坏,坏的是鞋帮;再抑或仅仅是些极小的毛病,鞋面的气孔掉了铁皮边,一道边缝绽了线,“山姆大叔”便没办法了。于是,送去的鞋就又送了回来,那人多少有些汗颜,小皮匠却毫无讥诮之色,就当没有发生过方才的事情一般,接过鞋,按传统的方式处理了。两个月不到,对过的“山姆大叔”悄然引退。就这样,即便是几千块钱的意大利皮鞋,小皮匠都能以平常心来对待。也不是说他完全不放在眼里,他当然是要格外小心一些,是天生的惜物,而不是出于对昂贵价格的诚服,这种天价的名牌让他觉得造孽。有时候,有人拿一条名牌牛仔裤来修理拉链,他果决地撤掉坏了的拉链头,换上新的。那刻着名牌标记的拉链头被他一扔,主顾伸手去捞,捞了一个空,不由叫道:这是名牌!小皮匠说:名牌?坏了有什么用!在对名牌的态度里,包含着小皮匠对消费社会的批判性。  镇日交道的都是鞋,而且是穿过的鞋,皮革的气味里混杂着各式各样的脚臭、汗臭,和起来,就是皮匠的体味。每一代皮匠都是这个味,他们的女人和孩子,都已经习惯了这股气味。他们的屋里头也是这股气味。像小皮匠的女人,也就是老皮匠的女儿,就是在这股气味中长大的。她的母亲,小皮匠的岳母,更不用说了,这股气味可说就代表了她的男人。这一点上,小皮匠却与他的前辈们不同,他身上没气味。他从来不把做活的衣服穿回家,而是留在工具箱里。他就像一个正规企业里的工人,上班之前要换上工作服,至于换下来的干净衣服,那是一件西装,配有领带,自有寄存的地方,暂且按下。为了不染上这股皮匠行业的传统气味,他做活时从不穿毛线衣裤,因为毛线衣裤最吸气味。傍晚,天将黑未黑,他收工了,就到弄内人家的水斗,用香皂洗了手脸,穿好衣服,回家去了。  倘若是乡下有亲戚来的日子,他回家就有现成饭吃。女人们烧好了饭菜,老远的,油烟味便扑鼻。天热的时候,各家各户的饭桌就铺排在弄堂里,我敢说,小皮匠家的饭桌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东西都是从乡下带出来的,草鸡炖汤,六月蟹拦腰一剁两半,拖了面糊炸,蝽子炒蛋,卤水点的老豆腐,过年的腊肉或者风鹅,还有酒。要是小皮匠的父亲在,就两个人对酌,单小皮匠自己,就是独饮。他喝一阵子,吃了一些菜,女人就给盛上满碗的饭,重新热了鸡汤。虽然是盛暑,可他们家乡的习惯,荤汤是要吃大滚的,吃出一身热汗,内里的湿热便发散出来。果然,风吹在身上,沁凉了许多。月亮也升起了。女人将桌上的碗碟收去,擦拭干净。这时候,小皮匠要看一会儿书了。  小皮匠看的书是比较广泛的。他有一套说岳全传,半部他们家乡人,著名说书人王少棠的《武松》,再有一二本《资治通鉴》。除此,还有一些杂志,比如“检察风云”,“读者”,“今古传奇”,是他从书报亭上买的,也有的是很偶然地落到他手里的。他认为现代的书不如古书有看头,那些旧书他是称作古书的,古书里面有很多大的小的道理,大道理是关于世道,小道理则关系做人。当然现代的书也很重要,因为是说当下的事,可以开眼界,不至于太蒙塞。然而,他还是觉得,当下的这些事再是千奇百怪,却也出不了古书里的道理。就像俗话说,孙悟空七十二变,变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当下的事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古书上的事则是举一反三。不过,这又正是读书有趣的地方,他可以用现代书里的那些人和事来检验古书里的道理,反过来,古书里的道理又可用来解释现代的事情。所以,小皮匠读书是用心读的,从屋内接出来的一盏电灯照耀着小桌上的书本,四周大多是牌桌,有纸牌,也有麻将,牌在桌面上摔来摔去,还有牌友们为牌局起的争执,都吵不了他。无论是他的女人,母亲,或者岳母,这时都不与他说话,以免打扰他。但要是父亲在,他有时会从书本上抬起头,谈一些读书的心得,是为表示对父亲的尊敬。这些都是靠他的人,他不能过于倨傲了,当然,女人,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更多的时间里,小皮匠是一个人在上海生活着,那是要冷清一些的。每天收工回来,还要做饭。但做饭对于小皮匠并非难事,他们那地方,男人多会烧一手好菜。只不过,一个人吃饭总是简单的。他将路上买的菜洗洗切切,烧出一荤一素,吃一半,留一半。留出的一半装在一口小钢精锅里,第二日带去做活的地方当中午饭。因为要烧饭和洗涮,时间过得很快,忙完坐定,看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他总也要读两页。在他看来,读书也是一种手艺,一天放下,就要化两天拾起来。看几页书,就熄灯睡了。入睡之前,免不了会想起女人绵软的身体,这是单身在外最大的煎熬。楼下那三个河南籍的房客,有时候会分别带足浴房的小姐来,在门口让他撞上过几次。他愠怒的表情让河南人一下子畏缩起来,不由心软了。小皮匠是有些洁癖的,觉着这种事很腌臜,而且他又对房东负有照看房子的责任。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晓得厉害。在他们乡下,有一个老光棍,就是在人民公社时候,向队里的耕牛下手,结果判刑坐牢。刑满释放回到家乡,大人都不让小孩与他说话,兄弟也与他分家,一个人过着十分孤寂的日子。小皮匠自小就可怜他,却是当畜牲来可怜的。他觉得,人要是一点不能忍,就和畜牲是一样的。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向房东缄口,但是,从此与他们保持距离。因有一些设施是共用的,比如水斗,煤气灶,他就将自己的用物拿到阁楼上,尽可能错开烧煮的时间,避免接触。房东自己修了一个小小的厕所,他也不再使用,而是到马路对面的公共厕所如厕。其实那几个河南人秉性都还忠厚,有时烧了好菜,喊他过去喝酒。他去喝过几回,四个男人喝到舌头都大了,称兄道弟地分手,在楼体口再要纠缠一会,然后各自睡觉。如今,他总是托辞谢绝,于是,这点五湖四海的友情也牺牲了。  小皮匠没有让女人过来长住,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顾虑环境,倒不止是说居住的小环境,更是指大环境。虽然小皮匠每日里只是从住处到做活处往返,所闻所见不过五百米一块街区,但也足够他了解这个城市的阴暗面了。就在他途经的一条马路上,沿街一排发廊,说是发廊,却也不见有什么发廊的生意。透过一扇玻璃门,只看见遮面的长发,裸着的胳膊和腿——一种阴地里捂出来的没有光泽的石灰白,又好像没有发育起来,细瘦孱弱。小皮匠又要觉着可怜了,这一回不是觉着哪一个人,而是这个世界,他不能让他的女人到这可怜的世界里来。他那女人,有着开阔的眉心,桃花红的脸颊,嘴角上有一颗褐色痣,一笑起来,嘴没动,痣先动,星星似地一闪,眼睛一亮。她没什么见识,没享过大福,可也没受过欺负。他宁可她耳目闭塞,乡下人的那些村话,他都不愿她听的。就让她在家中伺候老人,带孩子吧!乡下也有腌臜事,比如那个老光棍,但不是受责罚了吗?人都不挨近他。城里就不同了,什么都搅在一处,分也分不开,所以就叫做“大染缸”嘛!“大染缸”这个词用得太对了!  就这样,在没有女人陪伴的夜晚,小皮匠也安宁地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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