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贼的地图

出版时间:1996-07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作者:迈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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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20条)

 
 

  •     完全是在无意识当中抽出了迈克的书,最喜欢的是“巴黎闲散心”那一章里的文字,有心无心间,将所见所闻信手拈来娓娓道来,“天南地北”也不错,“从前在三藩市”就没那么自在。读过之后,继而萌生了重读邓小宇的念头,其间,又收到出版社寄来林奕华的《等待香港》。
      读邓小宇,还有陈冠中早期《号外》时期(用张海儿的话说,那时候在广州的他们很爱看《号外》,相比之下,现在的《号外》已经是另外一本杂志)的文章,心中会不禁生出《城画》的文字,大抵该是这种写法和调性的念头。
      究竟是怎样的写法和调性呢?是那种目光犀利观点明晰,却又丝毫不愤怒不压抑不自苦的洒脱与自由吧。
      对了,初到上海时,住在淮海路兴国路路口,街对面有家新华书店的特价书店,出门右转,有家小小的书店,叫一介书屋,不过数年后的今天,亲历了这两个极具特色的小书店的消失。
      一日,在特价书店门口的一堆图书里,发现了好多此书。标价两元一本。见之大喜,一口气买下了五来本,都拿来送朋友了。
  •     今天随便翻开一篇,里面有这句话。看到的时候会心一笑~~
      很多的默契,欣赏,就在这小小的一瞬里~~
      
      11年了,买它回来11了。
      
      和这个朋友神交已经有11年了……
      
      难怪说老年人独剩下回忆。想想我才不过三十年华也有这么多的回忆。
      
      这部书是高三参加完某次主旋律电影观看后,在复习中路的那家书店买的。无他,纯粹是觉得名字好玩,翻了一翻,文字似乎也不讨厌,就买了。---不晓得为啥,就是这种小细节我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11年来,不晓得读过几遍。其实每一篇都有影子在心里的,但是每次读,依然兴头头的,自己也觉得奇怪。
      
      张爱玲,当然,很有几分影子,有些,他明显的是故意要学那个调子。不过男女这个亘古永恒的墙,其实依然让这2个人经纬分明的。况且,张的那种身世和境遇根本无从copy起。
      
      其实我更想说“男版李碧华”,哈。
      
      最近的这次重读,才发现那么多篇文字篇幅相近,应该都是报纸的专栏吧,所以每每长度如此接近。
      
      少年时最印象的是《相见欢》。里面对于民间传说和神话的另一面评述解构让我恍然好些东西。
      
      那个时候愚钝和纯真,书读了几遍后才意识到他是个gay。
      
      喜欢,因为电影,艺术,旅行,美食,都是我喜爱的东西。所以听他娓娓的诉来,尽管甜腻阴柔甚至刻毒,还是欣欣然。
      
      虽然11年后还是没有机会去香港去旧金山去巴黎去……但是,多少有机会和这本书里的空气接近些……
      
      4月25日《到处睡的男人》林奕华编导的《包法利夫人》,已经买好票去看啦!
      
      今天看到他些翡冷翠的甜品,如此的美妙,让我向往不已。
      可能,想象中的美食是最美味的,而且YY还不会增重!
      
  •      这几年间看杂志,零散读过迈克的几篇文章,文集是从来没有看过的。
      
       只约略记得有一本叫做《迷魂阵》,好像还有一本白色封面毛绒绒,忘记了名字。
      
       前阵子去图书馆,看到那本《采花贼的地图》,顺手抽出来翻,小小的一本,96年印行,几乎是崭新的。
      
       文章都短,我总是随手抓起来翻,没理会过顺序,读得也不经心,有的大概看过了三遍,有的可能从来没被翻到。
      
       那是典型的香港人的文章,带着几分香艳感觉,没什么是说不得的。这位老兄大概是个青春与身体的崇拜者,怕老、怕胖,自恋,眼光利,嘴巴损,又带着几分凉薄的天真,不是不讨人喜欢的。
      
       他写男人的胸膛,说“它们提供一个目标。有没有人随时随地奋不顾身地把自己的重量靠在结实的胸膛上是另一回事,重要的是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肯定承担得起。美丽的男胸总浮着一丝苍凉,与外形的壮盛大异其趣——尤其是看得出经过刻意经营的男胸,它们苦心等待只是温柔的一双手,一双唇,或是另一个胸。”
      
       这篇名叫《双星图》,写到此为止,与上文没什么必然的逻辑联系,完全信手拈来,与其他文章一样,总不可避免地要结束在男人与皮相上。
      
       我想他必是真的爱他们,爱他们的身体与心性,委屈与苍凉,混杂着几分没法滤去的自恋与自怜,慢慢地读下来还是觉得好的。
      
       他写一幅念念不忘的画,叫做《海边裸坐的少年》,说“画中人没老,岁月白白在他身边流过,连下垂的眼也没有抬一抬。老的话这姿态瞒不了人。他把头搁在拢起的双膝上,大约沉沉睡着了,腹肌不似刻意收缩,可是没有皱纹。小蛮腰过了某个年龄简直不可能再存在,就算是没发胖也看得出松弛。《海边裸坐的少年》并没有向看画人抛媚眼,却艳光四射,令人不能忽视他的美色,我想吸引人的泰半是这份若有若无的青春魅力。男同志比谁都怕老,因为实在太了解青春的好处。踏入壮年,躯体再美轮美奂往往也只吸引到一撮人,不像青春少艾一般几乎人见人爱。况且还得苦心经营,一刻放松不得,否则原形毕露前功尽费,哪像十来岁少年得来全不费功夫。”
      
       读到此处,我简直要笑起来,多可爱的青春崇拜者,明明知道这苦心经营的辛苦与沮丧,年纪大了的尴尬,眼神偏要这样锐利,不是真正的青春小蛮腰都看不入眼去。这么一截腰,数年念念不忘,总要再看一眼才甘心。
      
       他写一个芭蕾舞者,篇名叫做《最后的王子》,写他年纪大了,别的都没变,“可是当年那种压不住的妖艳,怎么不见了?”多年前看过不能忘记的那场《天鹅湖》,“一步一泪,跳的和看的都不知身在何方,”可是,时间就此过去了呢,平白生出这许多感慨来,敏感得要命。
      
       我常常想,敏感的人活一世是不是要比常人过两生还要丰富呢?因为他们能将这贫乏的世界体会得如此鲜明,小小的喜悦和伤心都渗入到骨头里,在身体的内部放大了来细细体察,喜悦和疼痛都是双倍的。他们的感情如此旺盛,好像从来都没有消失的一天。
      
       如果有幸遇到这样的生命,应该是欢喜的罢?
  •     迈克印象
      
      
      
      很早就听迈克的粉丝小绿说迈克的书好看。迈克这名字洋味儿十足,我不免心里嘀咕,他的中文字好看吗?不是不信小绿,而是粉丝的话总叫人有些不敢轻信。比如我女儿是亦菲粉丝,亦菲一举一动,她都崇拜得不得了。但她的宝贝偶像亦菲在我这里自然什么也不是。该打。书迷和星迷自然不是一个档次的了。书迷,那是越迷越读脑子越明白,好书孬书越发分得准;星迷,如我女儿,越迷却是越犯迷糊,被星星晃得花了眼,满天只有那只邈微的小星星在她眼里,大月亮大太阳她都会忽略的。收回话头,重谈正事。
      
      《采花贼的地图》是今天下午收到的。看书名,似乎有吸引那什么什么人群注意的意思。看目录,目光落处,《声声慢》,《二十四桥》,《歌剧院的小老鼠》,《云游》,《流水》,《字里行间》,却一点也没那个什么意思。篇幅都不长,让人想到董桥的短文。心下先很轻松。不像长文先叫人心里怯火,当然,自己知道根底的好文不在此限,我是指那些让人难摸深浅的长文。
      
      拿起书,信手翻开的最后几页,一眼就见《情人》书名,原来是谈这本书的。《情人》我读过,也喜欢。但却不知道这喜欢从何说起。迈克短短一文,说的正是我自己读《情人》时的感受。一下子,心里就觉得这洋名字迈克自己人得很。于是赶紧卷首依次读起。
      
      第一篇《不朽的调情》。“人家说文人的笔是最锋利的武器,我们这些靠写字维生的大概都爱听这样的恭维话——就算个人能力不能够做到,光知道手上的生财工具有不可忽视的潜质,也是一种安慰。”我很喜欢这种调侃的口气。“随手一写就辛辣抵死”。写到法国人处处留情的幻象,那些无谓放电的市民,叫人忍俊不禁。“还没有见过世面的三四岁小孩,已经懂得飞眼风。巴士上,地铁车厢里,挑肥拥挤或者孤清的街道中,明知不会开花结果,还是不忘那快而准的一瞄。因此而驻足、而回报、而进一步的个案固然有,可是通常只是愉快的空气,适可而止的眼部运动。”特别让人开眼的是,那个电视新闻节目主持人的轻俏放肆,“新闻完毕,那衣冠楚楚的男报告员忽然单眼眨了一眨,我差一点没把早餐桌上的茶泼泻……后来我见他久不久就单单眼的,大概是他的‘签名式’。”
      
      确实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我不喜欢下面这个句子: “夏天是展览胴体的最佳场所”。以前见有人指出过,“胴体”这个词不宜用来称人体。我翻开《现代汉语词典》304页,胴有两个解释,“躯干”;“大肠”。胴体:①躯干,特指牲畜屠宰后,除去头、尾、四肢、内脏等剩下的部分。②指人的躯体。虽有②这层意思,但第一个意思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虽然,用这个词描写人体的人另外也不少,别人乱用懒得理他,但同样事到“都市名家” 迈克这里,我想苛求于他并不算过分。
      
      当然,这未必是瑕疵的问题,一点也没影响我兴致勃勃对这本书的“阅读期待”。这就继续读下去。
      
      
      
      2007年1月31日
      
  •     阅读日记:采花贼的地图
      
      这又是一本我找了很久的书。
      我所接触到的网络作者中(之所以采用这种表达方式,是因为我所接触到的网络作者其实不多),最最喜爱的一位是Johnathan,那真是喜爱到可以说是仰慕的程度了。却又始终存着一丝近于“敬畏”的东西,不敢把“仰慕”之前的那个“仰”字去掉。虽然有时私下里大胆地说,想想古代那些传奇故事,所谓“慕”,多半都是从文字上来的呀。啊,真是唐突才子了,就此打住。
      
      还是说迈克,最早看到他的名字,就是在Johnathan的文章里——
      
        “只为了在纸上嗅一嗅巴黎的气息,就买了这样一本书,算不算一种奢侈呢?”,这是我写在香港迈克的散文集扉页上的一段话。
        等读完了这本叫做《采花贼的地图》(!)的集子之后,我告诉自己,这不是奢侈,是惊喜!
        迈克谈法国大街,商店,电影院的文字美的不得了,而且不止是美,更有中国人对欧洲价值的的曲意辨析,把生活和审美放入同一片阳光里,我爱如此闲情。同性恋的文化话题居然可以说的那样干净利落,那爱则爱之,敬则敬之的大度也是欧风美雨淘洗的结果吧。
        “见贤思齐”的我,真的对这样的文字感到敬畏,也许有一天我可以去抚摸那道风景,让它们在我的掌下一一成为现实。
      
      能够让我“敬畏”的作者感到“敬畏”的文字,该是怎样的文字啊。
      
      还有这一篇《沉溺,不如沉溺到底》——
      
        不大敢跟人提起迈克——用英文词来形容就是the quick,肋下的软肉,别人碰了会痒会疼。其实迈克文字上的疵疵瑕瑕全都看在眼里,但还是一味疼惜,想来该是一种沉溺。还不至于象自己的孩子偷了鸡蛋还夸奖他的糊涂母亲,我找到个中性形容词留给迈克:light。轻,既是轻倩轻巧,也可以是轻浮轻佻。我先摆明了自己的立场,算是仁至义尽,至于这“轻”是不是你的“不可承受之轻”,我就顾不得了。《电影双周刊》上有一个影评人不满《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字幕,发了通意见,最后说:“虽然那是迈克的文字。”我觉得这话真是无限凄婉,连批评都有些不忍。
        竟或者两人都是迈克的拥趸,所以别有会心?
        ……
        迈克在《逝去的清香》里面说演《其后》的松田优作有“使人手足无措的光采”,有几个人晓得《其后》呢?有几个人知道松田呢?看夏目漱石的小说《其后》,到代助用大剪刀把茂盛的百合“嚓”地剪断那一节,真的是手足无措,满心委曲。每次看这篇文章,都感觉是和迈克一起给罩在莫名的光采下,“不觉哀伤,只感到平静”。上个月终于得见贝尔托鲁奇的电影《同流者》,从一开始就留心着奥塞火车站,终于是看到了:幽蓝的近夜,斜雨飘瓦,男人追上那个妖袅的女郎抢吻,后面就是那个奥塞火车站,一面大钟敲打着岁月。我当时在同看电影的人中间真有些悠然自雄了,怯想着:你们可知道这个火车站就是现在已经改建的奥塞美术馆,你们可知道迈克写的“火车站的痕迹无处不在,可是火车不再驶进来”。
        好象是熟口熟面的朋友在陌生的街角不期然遇,且惊且喜,心下暗道:“So you are here !”
        我近来脑子里常常窜进这样的念头:对一个文字搬运工而言,有人旗帜鲜明地不喜欢不要紧,关键是要有人死心塌地地喜欢。说来,我是有点嫉妒迈克的。每当自己去美术馆东街接受红男绿女的影响,总不忘去那里的一家旧书肆,陈辉扬那部价钱不菲的《梦影集》就是在这家买的。买这本书,当时只是因为迈克写的序:书好不好在所不惜,只要有迈克的文字。
        ……
        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么一天可以去巴黎。不是为了香舍丽榭的露天座,甚至也可以不去罗浮宫,但要到Cafe de Flore,要去比哈坚桥,要找弗朗索瓦的故居,要踏迈克的脚迹,要把迈克的书还原为立体。
      
      好家伙,这下居然用到“沉溺”了,一个我所仰慕的作者“沉溺”的对象。说实话,我都有点妒忌迈克了。
      
      拿到《采花贼的地图》,正准备出门,于是带着上路。那是一趟飞蛾扑火般的旅程,出发前给朋友们发了短信:“管他呢,心就是用来碎的。”
      巴尔扎克有篇小说,写一个女孩子迷恋上了一个自己只听说过名字的男人,用尽一切办法,最终偷偷躲着见了他一面。作者写,在这种情形下,要是怎样的男子,才能不让少女怦然动心啊。
      这也是我看《采花贼的地图》的心情啊,要是怎样的文字,才能不让我着迷呢。
      
      有一种好的文章是“气象雄浑,难以句摘”。迈克的文章显然不在此类,而是无论整本书看、单独一篇看、还是摘成句子甚至词组,都迷人的文字——
      
        实不相瞒,在香港,我可没有胆量在公共场所读昆德拉的书,免得招人话柄:“一大把年纪,还学人充文艺青年呢!”躲在家里偷看么,又轮不到他。
      
        自恋有点像生命里的甜品,没有它,生活不成问题,有了它,特别多姿多彩。巴黎人是可以单吃甜品过活的。……自信心与外在美未必成正比例,但是没有人大惊小怪——对法国人来说,“不美”不过是另一个角度的美,也就是说,谁都是美人。勇往直前的信心,当然来自经年累月日以继夜的调情。
      
        城市和电影之间的藕断丝连,说也说不清,而且像一切爱情故事,有时是相见欢,有时是反目成仇。然而到底过去了,从头细说不外因为讲故事的喜欢讲,与当事人无尤。
      
        在巴黎,可以学习的东西非常多,而且不一定需要虚心和耐性。最名正言顺的是法文,最方便的是美术馆珍藏的前人精粹,最难上手的是有麝自然香式的优雅,最容易的……最容易的是学习迟到。
      
        迟到的姿势还真美丽,一屁股坐下,眉梢眼角尽是那神秘的、失落了的时间的故事,急不及待露出风声。
      
        咖啡店既是鸡也是鸡蛋,一方面怂恿人迟到,一方面为等待者提供避风港湾。
      
        露天咖啡座我嫌太抛头露面,太人尽可夫,恐怕只有乐天知命的游客和不晓世途险恶的小青年才从容就义,舍命陪君子。
      
        (蒙娜丽莎)臀部渐渐发达,皱纹悄悄爬上面部,头发一丝一丝转白,讨厌的月经不再来,一双奶子愈来愈愿意向地心引力低声下气,下雨天关节隐隐作痛……不,都与她无关。她没有机会老,没有机会丑,没有机会残,没有机会静静地叹一口气。美丽是一个永恒的咒语。
      
        普施甘露式的美,从来我都不喜欢。……蒙娜丽莎,对不起。现在我宁愿望着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出神,她没有头,蹲在地上,背后有一只小孩的手印,呼之欲出的故事,许多许多年前的藕断丝连,明天才醒悟的教训。蒙娜丽莎,对不起,你不在我的幻想之内。
      
        巴黎是个既出尘又入世的美人,有人陪着对镜添妆固然好,否则独自左照照右照照,还是一样的心满意足。子民暂时作了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么?由得他们收拾细软出城度假去,它还是不减颜色。况且谁能逃得出它的手指缝,不过两三个星期,想起它的好处,也就一个个死心塌地回来了。
      
        这天演奏的是来自印度的铜乐队,浩浩荡荡一大队人,大锣大鼓大喇叭,招的是殖民地的魂——没有矫饰和反思,只不过理所当然地接了上一代的事业继续心无旁骛地做,所以带着令人心碎的浪漫。我们都有过简单洁白的日子,凝固在时间里,渐渐成为回不去的地段。
      
        巴黎人有点像老派的上海人,即使住在白鸽笼,出门的时候也打扮成孔雀。我对这支民族实在了解不深,他们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时常教人又惊又叹。每个人把民主自由像襟针般佩带在外衣上,然而没有人提倡在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空气是大家的,谁也有权污染。终于地铁要禁烟了,实施前的两三个月就小心翼翼地贴出告示:“请开始习惯在月台停止吸烟”,近乎哀求的口吻,生怕烟民的弱小心灵受到伤害。
      
        玛格丽特·杜拉斯住在圣贝诺亚路人所共知,门牌却是个秘密。短段的街道,不过十来廿幢房子,于是停下来逐间端详:是这间?还是那间?
      
        真的羡慕旅游上的第一次,什么都是新鲜的,迷了路也是风景,被戏弄也是经验,往后想起来都是甜的。感情定位后,初恋的温馨是一段再也做不到的梦。
      
        总想起从前在教科书上读过的“五四”时代的文字,涩生生的,有一点周转不灵,可是街头巷尾可以缠绵地延续到天涯海角。熟极而流的谈笑风声固然有种世故的美,初生之犊的吞吞吐吐却也有它的力量,令人不得不停下做着的正经事细细聆听。
      
        再恶俗不堪的建筑物,朝夕相对之下总会发现它一点好处,而且习以为常也令人忘记它的丑陋——越说越像无奈的婚姻。
      
        据说罗丹是百分之百的异性恋者,单看他那些惊心动魄的裸男真看不出,尤其见过模特的照片,真人不过尔尔,雕出来的名副其实是情人眼里的西施,少一分欲望少一分爱,不会有这么动人心弦的效果。
      
        每一个城市都像本浩瀚的字典,每个人是一个字,不去翻它字还是端端正正印在那里,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们的意义,它们不可告人的乐趣。
      
        数年前有一次由伦敦飞去柏林,一路上铺了无垠的云海,也没见过这么广阔平坦的,像几十亩经常修葺的草坪,富贵人家的后花园,园丁日复一日剪理,容不得一茎稍长得高的杂草。呆呆地看了整程,惘惘地只想着要去散步,可以行至天尽头。
      
        略与时代脱节的事物我都感到说不清的亲切,薄薄铺上尘埃就像为了让后人可以拨抹,乘机摸一摸。
      
        地上铺木板,踏上去不住地咿呀作响,仿佛原主人的脚步声被困在地板下,遥遥欢迎几百年后的访客。这种地板只使人想跳舞,根本不需要音乐,每一个步伐都是旋律,翩翩跳到第二朝。
      
        我们的戏台上有云手,才子佳人抚弄着一团空气。反覆推就之间,也便掀起七情六欲。手向来连着心,十指的痛固然最是难捱,心的点点滴滴也有赖手作媒引,拢捻抹挑也好,写也好,都不过想籍此传递风情。
      
        特别挑了杏仁冰淇淋,越简单越基本的味道越看得出真功夫,因为没有奇香巧味藏绌。一入口已觉香滑异常,那种甜是柔顺的,不若次货的呼天抢地,而且余味无穷,简直口角盈香。
      
        大红大绿是感情坦率的表白,住在热带的人向来有这个专利,烈日使人眩晕迷糊,乐和怒一触即发,淋漓尽致。骤至的暴雨也是有情有义、有血有泪的,下了就完了,不记恨,雨后只觉干净。
      
        想起元宵——失去了记忆的、遥远的年代的元宵,才子佳人邂逅对方的唯一机会,无数喜剧和悲剧的开端。是许多年后一个孤清的子夜梦到的景象,当时有缘无份的陌生人弥留之际,死心不息,幽幽报梦来了。可是梦着他的人并不记得他,千般引喻,不得要领,只好一声长叹,撒手而去。
      
        早晨的天空灰灰蒙蒙的,像初冬,可是并不觉得冷,一种时空倒错的感觉,仿佛没有真的醒过来,只不过慢慢跨进了另一个梦里去。
      
        雨下得不很大,的的嗒嗒打在玻璃上,却很有劲力,像理亏的人的辩护,特别斩钉截铁,歇了一歇,喘一口气,又再落下来。
        
        意志薄弱的花,觉得寻找自己是一种奢侈的执着,随意飞入寻常百姓家,从此销声匿迹,以平庸、不起眼的面目度过第二生。
      
        电器铺里有这样的奇景:靠墙陈列着二三十架不同牌子、但尺寸相近的电视机,荧光屏上播映一样的映像。于是一个惯常的手势带动千娇百媚,拍岸的惊涛掀起万马千军,唇边轻吻留下不朽的深情。只因画面被重复,只因为动作齐心一致在许多个方格内同时进行。单调能够构成动人心弦的震撼力。
      
        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所谓行桃花运的女人,不外是找到情投意合的对象,严格说来,似乎不算数。真正的桃花运,应该不会有这种安泰的“从今后,家庭快乐”式的结局,而是根本没有结局。即时的灿烂,长久的追忆,惘惘一如桃花的艳,本质有薄薄一层凄凉。地老天荒、地久天长……或许是平淡的,因为心满意足。次年的失神,才是桃花的精髓。
      
        去年在荔园,央求同伴乘坐摩天轮,对方理智地拒绝。于是才忽然明白,那块记忆里的净土,我是回不去的了。这类神经质的领悟有与从噩梦惊醒时一样的感受,心被抛了一抛,落下来是“和泪吞”的微笑。也像原子笔写到没有墨水,拔出笔芯一看,只想到“蜡炬成灰泪始干”。
      
        这么明丽的画,喜欢是喜欢,太过聪慧,反而没有留恋。不会有人不喜欢的罢,于是看得不着意,因为它们不需要特别关怀。
      
        至于洞悉禅机之后,是清寡、是妄纵、是放手、是紧握,倒是不重要的。我们搭的是不同的车,驶向同一个地方。
      
        那孙二娘在十字坡开黑店,实在有无限苦衷。投宿的尽是三山五岳的人马,端酒嫌杯小,奉菜嫌肉酸,入黑后不怀好意跑去借东问西,讨不到大便宜,讨个嘴头上的小便宜也是好的。难怪她夜半进客房行刺时那么狠,原来是日常积累下来,对生活的愤恨的发泄。
      
        纵有千般哀怨,万种风情,都凝固在封面与封底之间,除非有一只好奇的手,把它们打开,否则曲本缠绵诗句不管押的韵多险多精,也都只好不声不响,地图册子万里河山不管描得多秀多媚,也嫌无影无光。
      
        名女人之为名女人,很多时候凭的就是理直气壮——男性没有这种便宜可占,勇往直前的后果,通常是死无葬身之地。比堤·戴维斯居然还有怨言:“一个男人清心直说发表心得,大家赞他是条汉子;一个女人清心直说发表心得,大家骂她是条母狗。”然而为人津津乐道的始终是刁钻抵死的母狗宣言。女人在其他方面可能吃亏,讲到天真、任性、野蛮,却处处占尽便宜。举个例子:法国皇后玛丽安东妮特出游,看见民不聊生,随从说他们没有面包可吃。她诧异地问:“没有面包,怎么不吃牛角包?”换了由男人说,大概人头马上落地,不必等法国大革命。
      
        电影有很难解释的野性,不论包装得多富丽堂皇,内里总有触动文明底层基本欲望的因子,也不能说是粗俗,只是一种共通的需要。
      
        民间有的是说不完的女人的故事——中国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扬眉吐气的固然内功深厚,就连善于在人前低头的也掌握了出人意表的厉害,各人以自己的方式万世流芳。
      
        没有哪一个民族比我们更懂得享受偷偷摸摸的乐趣,道德的渡假营除了提供不设防的游戏,还附带赠送洗涤犯罪感的清洁剂。林林总总的成语俚语,缜密地照顾到每一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挑选合用的一句,担保能够开脱,因为被告与控方是同一个人,道德的法例是面面俱到的,绝对保障我们的精神健康。
      
        外国人问起《悲情城市》,我总是半开玩笑地说:“小津安二郎拍的《教父》。”
      
        中国的长篇小说有这样的传统,眼疏心急的读者看不出苗头,只觉得通篇枝蔓,树干被遮盖着。他们不能明白,漫天的枝叶正是乐趣所在,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都是智慧的结晶。一段家常的对话、一片云、一个匆匆的背影、一首歌,蕴藏着某截时间里最珍贵的记忆,串起来便成一生。
      
        我们的戏曲有诉衷情的传统,台上好心的人物怕观众忙于交际应酬,一时忽略了情节发展,隔一阵子便殷殷勤勤不厌其烦唱一段交代剧情,唱得兴高采烈,虽然有点搬弄是非,因为没有恶意,也就由他一股劲儿唱下去。更多的时候在讲自己的处境、受了什么委屈,尝过什么甜头,绝不隐瞒说与亲爱的观众听,要他们评评理,也要他们分享幸福快乐。越剧似乎特别多“曾记得”和“想当初”,抓着从前种种朗朗唱半小时,芝麻绿豆砌成缠绵的主题曲。换作真实生活,恐怕大家都走避不及的,但在戏院里嘈嘈切切的聒絮是一种乐趣,听着听着嘴角浮起微笑。
      
        所谓患难见真情,底下往往有太多不得已,当事人不甘深究——多想无益,既然一直被推崇为浪漫,含笑生受了罢。
      
        颓废这种被社会唾弃的气质,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其实也讲背景讲功力,想无中生有简直不可能。《胭脂扣》那么有资格颓废,还是没有能够达成心愿——本身没有病毒,再催谷也不会发作。十二少如花再抽一担鸦片,再告诉对方十次“你好淫”,只能让观众觉得他们在努力颓废,而不是在颓废。
      
        《其后》的确是部使人销魂的文艺佳作。初看已经神魂颠倒,那么细致的情感,那么美丽的镜头,雕琢而不失神韵,清彻透亮,犹如晶莹的水底下黑黝的石卵,沉重是沉重,但被水磨得滑净玲珑,看着不觉哀伤,只感到平静。然而也是因为松田优作,添上使人手足无措的光彩,才令我看完又看。
      
        这种现实的无可奈何比任何凄烈的爱更令人心酸,因为有切肤之痛——爱情可以只是幻象,单侵噬选择它的人。
      
        对自己、对整个世界都有要求,自然恨不得什么都一手一脚亲力亲为,辛苦是辛苦,总胜过要热咖啡时得到温吞水、要麻婆豆腐时得到回锅肉。
      
        最后一次看《柏林阿历山大广场》几乎是十年前的事,它缠绵的故事有如一切的悲欢离合,经过时间洗磨,白的部分演变成透明黑的部分沉淀为痛楚,比重与事实出入太大了。而且黑白两头之间影影绰绰重重叠叠的灰,泰半已经湮没。
      
        从前的电影矜贵得很,因为机会难逢,一部部总似细细地以文火炆成的,品尝时小心翼翼,回味无穷。现在什么都见怪不怪,山珍海味也得不到应有的待遇,观众进戏院有如吃即食面,气急败坏。戏院灯亮起,只有我还坐在那里读片尾字幕,听主题曲无可奈何的重复。外面的世界真的这么美妙,非赶着参与不可?
      
        真正的艺术都是鸦片,一抽上了,永远戒不掉——也不会想戒。
      
      
      
      
      
      
      
      本贴由青铮于2006年9月13日18:29:51在〖桑桑学院大会堂〗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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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贴地址:http://my.clubhi.com/bbs/660021/messages/16476.html
  •     几天时间,看了手头迈克的两本书:《采花贼的地图》和《书啊!书》。前一书是从他的4本集子中选出,故应可全面展示他的文字风采,细读之下挺喜欢。迈克受张爱玲的影响很深,我觉得他的性取向(啊,对不起)也对他的写作有决定性影响,因为有不少文字简直不可能出自男性之手。文字很耐读,中间旁逸斜出的奇思异想令人惊叹。中间金句不断,有欲迷人眼之感,对许多少习焉不察之事的解读独具慧眼,读到时令人精神一振。很多方面来说,他是独一无二的,“文化母狗”当得很有道理。
      
      P4、自恋有点像生命里的甜品,没有它,生活不成问题,有了它,特别多姿多彩。
      
      P42、我又在兴高采烈把张爱玲的外衣在身上拼来拼去,看不过眼的朋友冷冷说:“你没听过齐白石的名言吗?‘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说得当然有道理,但是警钟也可以用来当跳舞的背景音乐呀。
      
      P75 (写新加坡)当政者似乎不再在这些小事上头做文章,人民也学会犯规,开始懂得生活了。
      
      P103 一只蛾飞进屋里避雨,静静伏在墙脚上,平展双翼,乍看如工整古朴的木雕图案。转身出去拿一点东西,回来看见它改变了停栖的位置,贴在天花板的墙角上。是因为不喜欢被人细细观看吗?还是因为墙角接近窗,沙沙的雨声听得较清楚?
      
      P159 那孙二娘在十字坡开黑店,实在有无限苦衷。投宿的尽是三山五岳的人马,端酒嫌杯小,奉菜嫌肉酸,入黑后不怀好意跑去借东问西,讨不到大便宜,讨个嘴头上的小便宜也是好的。难怪她夜半进房行刺时那么狠,原来是日常积累下来,对生活的愤恨的发泄。
       又或者,摸黑往投宿者身上插的小刀,假想对象有时是台下的观众罢?
      
      P241 每一个懂得飞檐走壁绝技的人,大概都有难言之隐。除非天赋异禀,否则谁不是下过一番工夫的呢?经年累月修行,背后肯定有不为外人道的故事,或是辛酸,或是艰辣,总之在不知不觉间累积成一股惊人的动力,一种支持意志脆弱的人排除万难咬紧牙关奋斗下去的力量,不达到目标不罢休。各有前因,各有苦衷,练就一身武艺的异客壮士要是在广阔的天空中不期而遇,唯有相视苦笑。天涯沦落人固然绝对有抱头痛哭的理由,天外飞仙也真是有苦自己知罢?
      
      P282 (林奕华)对于前途,他有无限憧憬,舞台上、银幕上、文字中,处处都有他发光发热的空间。说到兴高采烈,他会关怀地垂注我的不长进。我当然希望他好,但那班轰轰烈烈奔向光明的时代列车实在没有给我留位子,没理由侧侧身挤上去做偷渡客。这种没志气他不了解。我唯有冒着被女权运动员乱石掷死的危险,举一个鲜明而不怎么得体的例子:对一个快要绝经的女人来说,惠康本周特价的月经带再便宜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劝她良机勿失入一打货只会令人啼笑皆非。
  •   我覺得文章的密度比李高呀
    曾經很喜歡李,卻覺得她慢慢愈寫愈鬆散稀薄
  •   遇到这本书,也是欢喜的呀
  •   久弥,你的文字真是深得我心啊,呵呵。
    这本书我是今年三月看的,那段时间下雪,每天上完课急急赶回去,泡壶茶,看迈克的文字,从容的叙述不时灵光乍现,妙笔一挥,或深或浅,总有些语句不断流到心底去。很适应景呢!
    我觉得你也可算这一类amazing people了。
    嘿嘿,想像以前也许同你擦身而过过就觉得美妙~
  •   amazing...
    我时常觉得世界好奇妙。
  •   的确...又一个amazing people....
  •   好想看这本书哇
  •   爱读书的妈妈~~嚯嚯
  •   你到底看没看,有没有这本书啊
  •   没有!但是盲刺客有这本书。
    这书内容,网上能七拼八凑找出几篇,我看到的也就这么多了……我转贴别人的评论,就是望梅止渴、听别人说葡萄到底有多甜哪!
  •   迈克和乔纳森什么时候成网络作者了。他们都只给平面媒体写稿啊!
  •   这……一层套一层的仰慕……
    刘峥崭露头角是在水木清华用乔纳森的名字写评开始的吧……
  •   谢谢~
    没有书读 看你摘录的文字亦看得很乐
  •   孙老,您有后一本书呼?借来see see?
  •   某人要前一本,后一本也搭配送出了,已两年前事,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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