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秀

出版时间:2010-6  出版社:文化艺术出版社  作者:魏剑美  页数:260  字数:2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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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星河卫视是近年来大陆最火爆的娱乐电视频道,以“娱乐为王”的理念打造娱乐帝国,在幕后团队的倾力包装下,“银鸽电视艺术节”重新焕发生机,“欢乐集中营”长年占据综艺王牌地位,大型选秀节目“星光女声”更引得万人空巷,妙龄女孩们纷纷想要抓住机会一夜成名。力保收视率的制作团队,渴望成名的妙龄少女,渔色猎艳的富豪,炒作、绯闻、交易、人情运作,交织在炫目的“星光大道”上,诱惑着每一颗躁动的心……

作者简介

魏剑美,现为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同时为多家报刊撰写专栏文章。出版过《下跪的舌头》、《步步为局》等9部作品。
  参与过中央电视台、湖南卫视等多家电视台的节目制作与策划,担任过多部专题片的顾问和撰稿人。非常了解娱乐节目的运作内幕,对电视圈的诸

书籍目录

第一章   风波骤起第二章   命运如签第三章   独立制片人第四章   明争暗斗第五章   特别节目第六章   约会惊魂第七章   不期而遇的爱情第八章   名利诱惑第九章   投票风波第十章   新官上任第十一章 尚文自杀第十二章 捉奸风波第十三章 台长助理第十四章 借势第十五章 《星光女声》开张第十六章 麻辣评委第十七章 炒作时代第十八章 永远的名利场

章节摘录

  第一章 风波骤起  有人说,电视台这样的地方,最敏感、最复杂的不是男女关系,而首先是男男关系,其次是女女关系,最次才是男女关系。  这不,《欢乐集中营》开播不到三个月,特邀嘉宾、著名歌星茅如涛刚下节目就被一个叫牛兵的无业男子给刺伤了。坊间盛传是为男主持人霍林争风吃醋。  茅如涛是近年来迅速升起的一颗明星,外表清秀阳光的他借助春晚以一曲《蓝色之恋》风靡大江南北,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在传唱这首歌曲。他明眸皓齿、笑脸迷人,用句流行语来形容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被人戏称为老中青通吃。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男女通吃,成名不久就传出其有断袖之癖。传说在背后力捧他的是“香港娱乐教父”郑之龙,人家首期就砸出数千万元港币来为他全方位地宣传、包装、炒作。想想也是,要不是有重量级人物在背后力捧,此前籍籍无名的他哪有跻身春晚这个第一名利场的机会!细心的观众还注意到,茅如涛在台上放声高歌的时候,电视台给的特写镜头中郑之龙正笑成了一朵花。  而清瘦精干的霍林在星河卫视也是有名的“四大同志”之一,据说某一年广电厅长在年终总结时动情地说:“我们做电视的同志实在让人感动,一心扑在事业上,甚至连结婚都给耽误了,像霍林、楚文同、戴小峰、范一健,都是很好的同志啊!”全台哗然,因为厅长点名的这四个人私下里确实都有“同志”的传闻。这一下倒好,“四大同志”算是获得了“官方认可”,只是有人替台里的“女同志”抱不平,说同样都是不结婚,为何“女同志”就没得到官方的认证和表扬?典型的男女不平等嘛。  “明星被刺事件”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有说茅如涛主动勾搭霍林的,据说他一到滨湖市就和霍林擦出了火花,当天晚上就勾肩搭背地出去吃宵夜;也有说霍林一向有和男嘉宾眉来眼去的毛病,曾经因为暧昧地亲近武打明星李过江而被扇过耳光;有说行刺的男子是霍林的同性恋情人,因为看不惯两人在节目现场打情骂俏而心生杀机;还有的说牛兵是茅如涛长期包养的一个“男蜜”,眼见茅的风流成性、四处留情,不由因爱生恨。  每一种说法都有鼻子有眼。娱乐圈的传闻永远都是真真假假、雾里看花。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茅如涛和霍林的性取向都有些不同一般。茅如涛的《蓝色之恋》已经被人恶搞为《男色之恋》,而霍林更是被一些电视观众呼吁“下课”,说这样一个“基佬”每个周末在电视上“耶耶”地尖叫有伤风化。电视台内部也有人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主持人闹同性恋不是错,但被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就是错。”  电视台最不缺的就是具有娱乐精神的人,很快有人出示统计数字说同性恋者往往都是怪才、偏才、天才,像拉斐尔、萨福、米开朗基罗、柴可夫斯基、王尔德、维根特斯坦、亚历山大一世等等,所以夸人聪明就要说“你聪明得简直就像个同性恋者”。马上有人接嘴说:“那夸人漂亮就得说你简直就像个人妖了?呵呵!”  打趣归打趣,主持人同性恋传闻对节目到底是一大打击。身为《欢乐集中营》制片人的钟一鸣头都大了,这档栏目推出才几个月,没想到麻烦的事情接二连三:人事问题纷争不清,赞助款迟迟没有到账,明星的天价出场费左支右绌,领导之间相互斗法,其他栏目组虎视眈眈,女主持人雨荷本事不大架子大,男主持人王锐被排挤走人后,好不容易换了个善于迎合雨荷的男主持人来却又风言风语不断,现在居然又闹出了行刺事件。  钟一鸣开始后悔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了。    当初接手这档试验性栏目也完全是意料之外,那天他外出采访,车子刚刚上了高速,就接到副台长赵原的电话。  “你马上过来一趟。”赵原说话的风格一向都是简明扼要、直奔主题。  “是赵台啊?!”钟一鸣有点吃惊,印象中赵原自从升为副台长之后就很少直接给新闻中心的老部下打电话了,有个什么事情都是由台办王主任布置给接任新闻中心主任的林子辉,根本轮不到钟一鸣这样的普通记者来亲领台长大人的耳提面命。  钟一鸣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去双沟市采访,车都已经上了高速公路,不能掉头了,赵台你看是不是……”  “少废话,你狗日的就是到了南极也马上给老子折回来!”赵原不等钟一鸣答复就挂了电话。  钟一鸣微微有点不快,也有些惴惴不安,印象中恃才傲物的赵原虽然一向不太瞧得起谁,但像今天这样一上来就爆粗口的情况却还不曾见到。他吃不准自己是不是又在哪里犯了错。自从进入新闻中心以来,他可没少给台里捅娄子,不是“越权调查”惹得某书记大发脾气,就是“导向错误”招来某部长兴师问罪,难为时任新闻中心主任的赵原一再给这个菩萨那个庙头去磕头赔罪。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钟一鸣才发现赵原那张平时目空一切的脸居然也有灿烂如花的时候。怪不得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手里捏着你那帮阶级兄弟的饭碗,你赵原不服软不行啊。听说赵原刚进电视台那会儿,那可是见谁都敢顶撞的。当时台里只有一个高级职称者,自然而然就要耍点权威派头。但赵原哪里会买一个满口教条理论的老顽固的账,一次激烈争吵的过程当中,赵原发了脾气,顺手抓起一个报夹照“老权威”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嘴里直骂道:“打掉你这老家伙的八股腔!动不动就抬出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那时候哪有什么电视啊!”事后台里要他去赔罪,他说:“开除就开除吧,无原则地赔罪那就不是我了!”  司机老刁似乎看穿了钟一鸣的心思,一边开车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恭喜恭喜,小钟你这是要交好运了啰。你想想赵台平时都骂谁狗日的来着?”  钟一鸣有点纳闷:“他妈的,莫非他骂狗日的倒是抬举我不成?”  老刁一边猛踩油门一边解释:“这你就不懂了,领导要不自认为有功于你,他凭什么开口闭口骂别人狗日的!这么大一个电视台有几个人被赵台骂过狗日的?先前是林子辉,立马出任新闻中心主任了吧?后来是马如龙,八面玲珑的人精,和哪个领导都处得好的家伙,很快就是副主任了吧?还有那谁谁谁,一个个都做制片人了。这不现在轮到你钟一鸣了吗?”  钟一鸣一琢磨,也是啊,这赵台平时还真不怎么骂人的。据说北洋军阀时期,某军阀也是这么个脾气,提拔谁之前必要将其臭骂一顿,骂得越狠提拔得越高。一时间其军营里谁要是被莫名其妙地骂了,大伙都来热烈庆贺,非要人家请客喝酒不可。但钟一鸣马上又否定了这种猜测,自己何德何能入得了自视甚高的“第一牛人”赵原的法眼?能将目前这饭碗平平静静地端下去就算烧了高香,哪里还敢指望额外的什么恩宠!  车子在高速公路的下一个出口掉了头,然后往总部方向疾驰而去。半小时之后,钟一鸣出现在星河电视城那高大、豪奢得有些张扬的办公大楼下。  领导办公室似乎不是在8楼就是在18楼或者28楼这样的“吉祥楼层”,赵原的办公室就是在18楼。钟一鸣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口,先停下来喘息了一会儿,这才有些忐忑地举手敲门。  “进来!”赵原的声音低沉而干练,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力量。  钟一鸣推门进去,只见端坐在宽大气派办公桌后面的赵原,正忙着查看一份报表,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指指沙发。钟一鸣便自顾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在心里猜测他叫自己来到底要干什么,一边偷眼去看赵原忙活。只见赵原忙而不乱地处理着手里的报表,期间接了三四个电话,又打电话下去给手下吩咐任务。钟一鸣看着他那张洁净刚毅、线条分明的脸,心里暗暗地想:这赵原倒真算得上是一个阳刚气十足的帅哥,怪不得台里那些好色的女主持人、女编导私下里评选他为“四大帅哥”之一。赵原的帅是一种成熟男人的帅,一种曾经沧海之后带点沧桑韵味的帅,一种有内涵的帅,相比之下,其他三个帅哥男主持人就只能算是好看,悦目之外就别无内容了。换句话说,他们像是一张绘制精巧的画,而赵原则是一本厚重深邃的书。  钟一鸣正在那里进行男人比较美学的胡思乱想,一个年轻女子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嚷道:“帅哥台长你找我啊?”见钟一鸣在一旁,便吐吐舌头。  赵原一边接电话,一边示意她坐钟一鸣旁边。  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个留着一头披肩长发的大胡子,这倒是钟一鸣认识的,文体新闻部有名的“工作狂人”龚喜喜,曾经创下过72小时不睡觉的本台纪录。在一次给实习生讲课时,他对新闻打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比喻:做新闻就像做爱,找准角度,深入,尽量再来一次。当时台下还有一些大一大二的小女生,完全未经男女情事,所以对于这个比喻还是茫然无知,只从别人的坏笑中猜测到大致是什么意思,马上羞红了脸。有人便骂他“臭流氓”,不过正是这些骂“臭流氓”的人没过多久就成了“新闻做爱论”津津乐道的传播者。而大三大四的男生女生则抢着拍马屁说:“龚老你应该去我们学院上课,那样就不用辅导员每天都派人点名抓逃课的了。”  终于,赵原放下了手头的事务,从宽大的老板桌后面走到三人面前坐下来,先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三人一遍,然后开门见山地说:“台里准备上马一档崭新的综艺娱乐节目,先期筹备人员就确定为你们三个,钟一鸣、龚喜喜,还有冯晓雪,具体由钟一鸣牵头负责。你们议议看第一步怎么搞,总之是台里给政策,你们出主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钟一鸣很是吃了一惊,这样一个重大决定事先居然没有给自己透露半点风声,怪不得说赵原是个完全不按规则出牌的家伙。据说有一次他外出打的士,一路上那的哥海阔天空地神侃海吹,从本拉登扯到范甘迪,从转基因植物油扯到土卫六,再从希特勒的胡子扯到头天股市的K线图。赵原老老实实地听着,末了递给他一张名片说:“你明天来我们人力资源部报名,做负责话题策划的编导。”事后有人说他用人太过随意,赵原不以为然:“你以为做电视有什么了不起!我去大街上随便抓10个叫花子来,有9个可以马上做记者、编导,还有一个笨点的,就委屈他做主持人好了。”有人揶揄说将最后一句稍加修改就完美了,“还有一个笨点的,就委屈他做台长好了。”不过这话可没人敢对赵原当面讲。  三人中只有那个叫冯晓雪的女孩高兴得当场鼓掌,说:“好啊好啊,现在娱乐可是电视的大势所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收视率每年都是遥遥领先,咱们就搞它一档每个月一期甚至每周一期的春节联欢晚会,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赵原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台里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我们不能简单地照搬春节联欢晚会,而要更多从港台、欧美的娱乐节目中去取经。我看你们三个近期的全部工作就是观摩人家的节目,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先看两个礼拜再讨论如何定位,两个礼拜要是还不够的话,那就再多看一个礼拜。但我们必须抢在大陆同行反应过来之前动手,事不宜迟,策划节目和策划战争一样,先发制人才能掌握主动权。”  “可、可是,”龚大胡子迟疑了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说话,“咱们做文体娱乐新闻的名声难听是难听一点,什么狗仔队啦,耙粪人啦,但好歹还是做新闻吧。现在来搞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我还怎么见人啊我?”  赵原没料到居然还有这样不识抬举的,愣了一下,马上哈哈大笑起来:“我说龚大胡子,你这个节目搞起来了还怕没有火爆的明星新闻吗?我看到时候你们那恐怕要成为最大的新闻制造中心,人家天天追着你挖掘独此一家的内幕啦、秘闻啦,烦都要烦死你。”  龚大胡子搔了搔头皮,嘟哝了几句便没再说什么。  赵原问钟一鸣有什么意见。钟一鸣问了问人员配置和资金投入等几个具体问题之后,郑重地表态,自己虽然没有运作综艺娱乐节目的经验,但既然组织上信任我们几个,自己一定带领大伙好好干,是死是活都要拼上最大的劲。  赵原点了点头,说:“那就先这样,你们分头各自忙各的去,现在手头上的工作都停下,交给其他人去做。”三人临出门前,他又特意叮嘱一句:“这节目没拿出来之前就是台里的顶级机密,对谁都不许泄露!”    钟一鸣没想到妙音寺玄智大师的预言不但得以实现,而且还实现得这么快。  就在一年前,钟一鸣还处在人生的最低谷。当时自命不凡的钟一鸣郁郁不得志,所有的新闻理想、传媒理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统统不堪一击。他苦心积虑挖到的很多独家社会新闻,不是被上级主管部门一道手谕给封杀,就是被精通时事的台里领导未卜先知地枪毙掉。最痛心的一次是他好不容易混进一家地下窑砖厂,冒着被打死的危险拍下厂方囚禁并且殴打雇佣人员的镜头,其中还有一个15岁的童工因为逃跑而被活活打死。但没等他回到台里,新闻中心主任林子辉就打电话来说此事到此为止。气极了的钟一鸣跑到林子辉的办公室去连砸了三个茶杯,红着眼睛质问他还有没有新闻人最起码的良知和责任。林子辉等他发泄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说的良知和责任我都有,但它们不能用来给我们新闻中心的40多个兄弟姐妹当饭吃,更不能给我们全台500多个男女老少当饭吃。”  钟一鸣将差不多耗尽自己全部心血的两大盘带子当众砸了个稀巴烂,然后蹲在角落里痛哭失声。他内心里无比悲哀地意识到,他们这些号称“无冕之王”的记者在外人看来固然风光无限,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如此无奈的可怜人。所谓的表达权更多的时候不过只是歌功颂德的赞美权,而所谓的舆论监督权,也只是对街头小摊贩乱停乱摆之类现象进行监督的权力。任何“规定动作”之外的行为,不仅难逃主管者的火眼金睛,更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本省尘州市市委书记周大同曾经在大会上公开号召全市领导干部:凡是来报道负面新闻的记者,先给我砸了他的吃饭家伙再说!  沮丧至极的钟一鸣情感上也是一败涂地,远在深圳的女友柳滢眼见钟一鸣在星河“发迹”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便鼓励他前去深圳电视台应聘。谁知道人家看了看他带去的所谓作品,当即毫不客气地说:“这种东西放在80年代都不会有人爱看,更何况这里是90年代中期的特区,什么叫改革开放的桥头堡知道不?不仅经济理念上要抢先一步,文化传媒的理念上也要引领潮流!就你这些东西,老实说应聘一个乡镇电视记者只怕都没人要。”钟一鸣羞愧难当,当他灰头土脸地出来时,心里就明白自己和柳滢的爱情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再伟大的爱情宣言,再神圣的海誓山盟,再纯洁的初恋情怀,在残酷的物质现实面前,都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更何况深圳这样一个现实到连每一寸阳光、每一根草木都被计算了价格的前沿都市。  尽管柳滢照样请假陪他逛街购物,照样不管旁人的看法陪他在宾馆过夜,照样去火车站送他,而且照样在站台上依依吻别,但钟一鸣内心清楚,他们之间有种东西已经愈行愈远,难以找回,也难以弥补。或许还会有持续的爱意残存,但毕竟已经不再是最初的爱情。就好像脸上残存的青春痘疤,只是青春的痕迹,而不是青春本身。这一切,虽然不愿相信,虽然不堪其痛,但最后的结局却不得不去面对。说勇敢也好,说逃避也罢,在这个迅猛发展的繁华时代,又有谁会在意一对柴米男女的啼笑悲欢和爱恨情仇呢?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钟一鸣听出电话中的柳滢在支支唔唔地应付自己,便单刀直入地问她是不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柳滢犹豫了一会儿,嗯了一声。虽是轻轻的一声,却足以将钟一鸣震得方寸大乱、步履踉跄。明知道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早晚的事情,但真正面对时,钟一鸣还是止不住痛自心生、悲从中来。那晚他四处打电话找人喝酒,最后在大学城的堕落街喝得一塌糊涂。  醒来已经是次日的上午十点,在《星河晚报》做记者的大学同学老蔫打电话来说:“钟哥你小子失恋了是不是?第一次看你喝酒这样不要命,谁都挡不住,还以为是为工作上的事,到底女人心细,娜娜说你多半是感情上出了问题。今天上午她打电话一问柳滢,果然。我说你小子该放开就放开点,再说你们电视台美女如云,随便抓一个还不比她柳滢漂亮!”老蔫的女朋友娜娜也是钟一鸣的同班同学,钟一鸣只记得她昨晚上也随老蔫一起来了,至于说了些啥喝了多少酒却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钟一鸣听老蔫拿电视台那些女人来贬低柳滢,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你狗日的也不能这样安慰人啊。但嘴里还是大大咧咧地说:“谁他妈在意什么失恋不失恋,失恋就不要喝酒吃饭了?”  工作和感情上的双重打击,让钟一鸣心灰意冷。他破天荒上班迟到早退,每次报选题也是懒懒散散、无精打采,和刚进来时雄心勃勃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而且还学会了玩“三打哈”,经常和阎小西、唐宋元几个人关在小房子里玩得不亦乐乎。刚开始是玩5块钱的小打小闹,到最后玩大了,每次的输赢居然上千元。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但钟一鸣情场失意如此,赌场上居然也得意不起来,最惨的时候连早餐钱都输光了,只好饿着肚子去上班,中晚餐在电视台的食堂里挂着账,到月底的时候从工资单上扣,每次一扣就扣去了一多半。  台里的“小秀才”尚文见钟一鸣经常眼睛红红的,形同梦游,便提醒他说:“要是觉得不开心就读读书啊,玩牌干什么啊,再说你一个生手哪里是他们那些老油子的对手。”钟一鸣知道他是好意,便点点头说是啊,是啊,是得向你秀才学习。但话是这样说,下次人家来喊他“学文件”,他还是照去不误。尚文便摇摇头,不再说他。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钟一鸣还学会了买彩票,和台门口负责发通行条的老何头打得火热,凑在一起研究什么和集、大小、单双。老何头不止一次地感叹:“那次我要不是住院错过了买,早就他妈的中500万了,龟孙子才守在这电视台门口喝西北风!那个号我可是守了整整两年啊!”钟一鸣便有些出神,心想自己要是中500万多好,管他妈的什么失恋啊、失意啊、失业啊,统统不用放在心里了。但买来买去,500万没有中不说,连饭菜钱都越来越紧了。  一次在台里闲着没事,钟一鸣和吴芳闲扯。这吴芳三十出头,性格泼辣,平时没什么人敢和她接近。钟一鸣闲着也是闲着,就胡乱找几句鬼话来恭维吴芳,没想到这女人被恭维几句,便有些将他引为知己的样子,她将脸埋在椅子背后压低声音说:“你小子傻着呢,这在电视台混的有几个会真正去做新闻?你瞧瞧人家马如龙拿出过什么像样的玩意儿,但人家会来事,一天到晚吃喝拿要,在外面混得滋润,在台里也是玩得顺溜,听说马上就要提副主任呢。你小子就不能学着人家一点?”  钟一鸣装糊涂,问:“怎么学啊?”  “怎么学?!”吴芳有点恨铁不成钢,“拿红包都不会那你就是一头笨驴了。现在哪个不是鬼精鬼精的,专门捡那些开业啦、庆典啦、产品发布会啦、楼市开盘仪式啦之类的去参加。谁像你啊,一天到晚瞄着什么民生新闻、质量黑幕,哪有什么红包拿!要不就被支派去拍领导讲话的会议新闻,这样的活一般都是派给实习生去做的,你好歹也混了这些年头,怎么就没长个心眼呢?”  钟一鸣这才恍然大悟,先前自己还感到奇怪,都说电视台的记者常有红包拿,怎么自己就很少拿到红包,偶尔拿回来几个也是老老实实交给台里,结果后来就连这很少的机会都没有了。原来自己是没有搞懂其中的奥秘,人家看他一副愣头青的模样,更加只安排他去做那些劳而无获的报道,比如居民投诉啦、市长讲话啦、车祸现场啦、民工讨薪啦等等。经吴姐这样一说,钟一鸣也想起来了,怪不得马如龙、阎小西他们一个个都巴结负责派活的龙大姐,还隔三岔五地给她送上点护肤品、首饰什么的。  他妈的,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给人家当傻子糊弄,自己还以为真是献身新闻事业哩。想想自己一个名牌大学生在这个城市混了三年多,还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头年母亲动手术,急需一万元钱自己都拿不出来,最后还是老父亲东家三百西家五百地借了来,才保住母亲的一条性命。望着白发苍苍的双亲,钟一鸣愧疚到了极点。再想到滨湖这个奇怪的内地城市收入低但却消费高,自己一年的薪水不吃不喝还不够买一个卫生间,只要是个要吃喝拉撒的正常女人都不会选择自己,如此一想,也怪不得人家柳滢要弃暗投明。  再崇高的理想,再伟大的目标,在铁一般冰凉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明白了这个道理,钟一鸣的嘴巴开始变甜起来,对龙大姐更是殷勤有加。一次碰巧在路上遇着买菜回家的龙大姐,钟一鸣抢着帮她拎菜。龙大姐开玩笑似的说:“小钟你这样让大姐受宠若惊了啊,想当初你这个名牌大学生来台里那个骄傲劲儿,何曾将我们这些打杂的放在眼里哦!”  钟一鸣赶忙辩解:“什么狗屁名牌大学生,进了这个门还不都是小学生。再说咱们赵主任只是中专毕业,哪个大学生敢不服他?大姐你在台里资格老、人缘好,上上下下都说得着话,咱这不懂事的小屁孩还要你多帮衬帮衬。”  龙大姐嘿嘿地笑,意味深长地说:“好了好了,大姐知道啦,以后好好干。”  几天后,龙大姐偷偷将一个烫金的大红请柬交给钟一鸣说:“远大前程集团的一个活动,你去报道一下吧。”  钟一鸣心领神会,但还是有些担心:“这类的商业活动台里会不会给播啊?”  “傻了吧你。”龙大姐嘻嘻笑出声来,“咱们台长都是座上宾,能不给播吗?”  赶到现场一看,胖胖的金台长果然端坐在嘉宾席上,旁边一大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钟一鸣签了到,领到一个信封,他用手捏了捏少说也有三四百吧,此外还有一张招待券和礼品卡。钟一鸣的心里活跃起来:妈的,看来这龙大姐的马屁是拍对了。  回到台里,钟一鸣第一件事就是满脸堆笑地将礼品卡交给龙大姐。第二天中餐时又抢着帮吴芳交了盒饭钱。钟一鸣在内心里骂自己,他妈的这从正派君子到势利小人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啊!  大彻大悟的钟一鸣开始频频出现在各种商业活动现场,马如龙和阎小西不止一次地奚落他:“钟大记者,不要你的中国新闻奖了吗?”  钟一鸣脸上发烫,但嘴巴上毫不示弱:“哪里哪里,也是向你们这些老记者学习嘛。”  一次在电梯里碰上赵原,赵面无表情地说:“钟一鸣你是什么还是做什么的好,不要闹得迷失了自己。他马如龙谁都可以做得来,而你钟一鸣却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  钟一鸣很是被震撼了一下,但此时的他已经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扭转过来的了,他已经身不由己,在自己先前所鄙弃、所憎恶的路上越走越远。在坦然接受各种红包的同时,他也开始学着马如龙和阎小西的样子,拿腔捏调地暗示人家送这送那。与此同时,他也学会了和下面地市领导套近乎,再狐假虎威地用地市领导的名义去威吓当地的官员和商人,居然也玩得顺溜起来。一次他还帮一个做工程的高中同学介绍了一笔不大不小的业务,人家塞上一个大大的红包,直夸他“到底是省电视台的记者,说话抵得上一个钦差大臣”。钟一鸣很有些飘飘然,陶醉于手握权柄的幻想当中。当他回想当初乔装成民工去卧底的经历,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次几个人正关在小房子里昏天黑地地甩老K,马如龙的手机响了,他出去接了电话回来,就神神秘秘地招呼阎小西一声,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走了。钟一鸣一肚子的不高兴:“他妈的,老子刚刚抓了一手好牌你们就跑啊!”  “可不能耽误人家‘勤捞’致富哟!”唐宋元诡秘地笑笑,话里有话。  钟一鸣没好气地说:“还不就是几个小红包,犯得着救火一般吗?”  “那可不一定,”唐宋元嘿嘿地笑,“我看多半是条大鱼,看马如龙那神情,小虾小蟹的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还能有什么大鱼,大不了再索要点土特产什么的。”钟一鸣不以为然。  唐宋元只嘿嘿地笑,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刚进办公室,唐宋元就抓住钟一鸣说:“猜猜他们昨天一趟进了多少米米?”钟一鸣摇摇头。唐宋元就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  “2000块?”钟一鸣问道。  “2万块呢!蠢猪!”唐宋元对钟一鸣报的数字明显鄙夷不屑,“2000块还想了难!马如龙才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神。”  钟一鸣吃了一惊,自己一年的工资奖金加起来还没有这个数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了难值得这个数字?  唐宋元告诉他,附近“烟花之乡”柳阴市的一家手工作坊发生了一起特大爆炸案,炸死炸伤十来个人。市里本来对所有媒体都封锁了消息的,但像马如龙这样的人信息灵通、神通广大,第一时间赶了过去。这时候人家不得不出点血本,客客气气地将他们打发走。  钟一鸣心想:他妈的,要是自己当初将那些揭黑的镜头用来敲诈勒索,只怕也像马如龙一样配上call机、手机,骑上进口摩托车了。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那也是人家有眼线,换你我就是想发这样的财也找不到门路啊!”  “谁说就只能他们赚啊?”唐宋元凑过来小声嘀咕,“你老家那里不是有很多小煤窑吗,还能少得了这样那样的事故?什么时候咱哥俩也去搞一票!”  钟一鸣心里一动,嘴里直说:“那怎么行,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唐宋元呵呵地笑:“你我又不是兔子。”    老蔫问钟一鸣:“我们那届经济系有个叫叶青青的还记得不?”  钟一鸣想了想,说:“记得啊,加入了我们文学社的。”钟一鸣记起来那是一个非常文静的女孩,每次参加活动都坐在角落里,很少发言,只是很专注地听别人说话。钟一鸣偶尔和她打个招呼,她立马双颊绯红,羞涩地低下头去。当时社里的几个人暗地里都叫她“含羞草”。  “知道吗?她的亲叔叔调我们省里来了,副省长呢!”老蔫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  “那关我们什么事啊?”钟一鸣有些莫名其妙,“人家亲戚朋友同学老乡多了去,难道还会关照到你我这些还挨不上边的校友身上来!”  “这你就不懂了,”老蔫眉飞色舞地说,“你对人家不热乎可人家对你热乎着哩,昨天还在找人打听你。”接着他告诉钟一鸣,叶青青大学时候就在暗恋钟一鸣,但那时候钟一鸣正和柳滢打得火热,恨不得共一张嘴巴吃饭,完全没察觉人家暗地里的心思。大学毕业后她分配回了老家江西,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见着钟一鸣了,谁知道叔叔突然调任星河省,一直视她如己出的叔叔自然希望她也随调过来。叶青青这才想起应该打听一下钟一鸣的情况,说来也巧,叶青青的大学好友和娜娜正好又是老乡,一来二去就知道了此中原委。  “咱们一天到晚说缘分,这不就是他妈的缘分吗?你这边刚刚和女朋友吹灯,她那边就找了过来,而且还捎带个高官叔叔,我说钟哥你他妈这是要鸿运当头了!”老蔫眉开眼笑的样子,倒好像是他自己马上要撞大运一般。  钟一鸣淡淡一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谁啊!何况人家现在有的是攀权结贵的追求者,轮得到我一个小记者什么事!”  “得!”老蔫拍着钟一鸣的肩膀说,“很多人感情上还就只认这个死理。就说咱那个娜娜吧,论相貌论能力论社会地位,哥们儿我要追个比她强的还不是一二三的事情,但咱就认她,为啥?从小的暗恋对象呗!”  钟一鸣笑出声来:“你小子就吹吧,小心人家哪天蹬了你。”  钟一鸣以为这事也就说说而已,并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几天后老蔫开车来台里接他,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惊喜啊?  “带你去见一个人。”老蔫嘻嘻地笑。  “谁啊?”钟一鸣云里雾里。  “别装了,省长大人的亲侄女啊!难道你小子要招了驸马才满意?”  钟一鸣笑起来了:“难为你比我还热心啊,我看你是恨不得亲自上马吧?”  “可不能开这个玩笑,赶明儿我还得叫她嫂子。”老蔫表情严肃起来。  走进蒙娜丽莎西餐厅,昏暗的包厢里已经坐着三个女人了,娜娜是早就熟悉了的,她旁边一个穿一袭真丝黑衣黑裙的女子看上去不但美艳可人,还显得气质高贵。钟一鸣在心里暗暗地想,这才大学毕业几年就丑小鸭变身白天鹅了,到底是有高官资源养尊处优的啊。  他正要对白天鹅开口叫“叶青青”,没料到娜娜推出对面的女子来说:“钟大哥,这就是你文学社的老部下青青美女,刚调来我们省,在银河证券上班,还没来得及拜访他们老总先想着来拜访你这位老社长,看你多大的魅力啊!”  钟一鸣定睛一看:这不还是先前那只丑小鸭吗?看来丑小鸭能变白天鹅的故事只有童话中才有。眼前的“丑小鸭”唯一的变化是学生头被烫成了鸡窝头,越加显得不伦不类。钟一鸣心里想,这多半是为了来见自己让娜娜和身边那真正的白天鹅给害的,其实现代大都市能保持自己的本色也未尝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像她这样注定无法在美艳层面与人家比拼的角色。  叶青青倒没有大学时那样“含羞草”了,大大方方地和钟一鸣握了握手,说:“荣幸荣幸,我在文学社整整做了你两年的兵都没曾得到首长的亲自接见,还是娜娜姐的面子大,我这一到星河她就安排首长接见,今天回去不洗手了,呵呵!”  “不洗手的怕是钟哥吧,说不定他小子要捧着那手闻上好几夜哩,这可是迟来好几年的握手啊,嘿嘿!”老蔫嬉皮笑脸地插进来调侃,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钟一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叶青青说着话,一边偷眼去看那个黑衣美女,她叫任冰洁,是叶青青的闺中密友,现在一家广告公司任职。但见她面容洁净,双眸深邃,高高的鼻梁和微微上翘的嘴角恰巧构成一副美的雕塑。与她的枝繁叶茂相比,叶青青就像一棵毫不起眼的藤蔓。钟一鸣不知不觉中被任冰洁吸引住了,便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她身上引。钟一鸣暗暗地想,这是一个看上去冷艳高傲但却内心隐藏狂野的女人。他的嘴边浮动着一句呼之欲出的名句,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句。  叶青青并没有像老蔫预期的那样对钟一鸣表现出特别的热情,大家只是随便寒暄,一会儿天气一会儿时装一会儿流行电影什么的。看看红酒喝得差不多了,牛排也早已对付掉,叶青青便起身说今天刚来有点累想早点休息。钟一鸣故作殷勤地要她的电话说是下次专门为她接风,然后假装随意地一并问任冰洁的电话,没想到任冰洁淡淡地一笑,说:“你找到青青就能找到我。”  钟一鸣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顿时兴致大减,送他们走后也懒得再和老蔫多说话,一个人打的回到凄冷的小屋里,这才蓦然想起,一直躲在嘴边的名句居然是托翁《安娜?卡列尼娜》中沃伦斯基在火车站邂逅安娜时的感触:她的高雅风姿和笑容中蕴含着一股被压抑的生气!钟一鸣暗自笑笑:他妈的,自己什么时候变成情种了?人家可连正眼都没看自己一下哩。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老蔫打电话来说几个人去野外玩玩。钟一鸣问还有谁啊。老蔫嘻嘻地笑骂:“你这就明知故问了吧?”  钟一鸣猛然想起他要极力撮合的好事,感觉自己一点也提不起精神,但转念一想又可以见到那个冷美人任冰洁,不禁有点蠢蠢欲动。  :倒要看看那小娘们有多拽。  次日午后老蔫开了车来,谁知道车上只有娜娜和叶青青,钟一鸣的心中顿时空空荡荡起来。叶青青扫了他一眼,用一种不经意的口吻说任冰洁有点不舒服要在家休息。钟一鸣虽然扫兴,但也不好明显表现出什么,此时也不可能撤兵不去了。  车子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多久叶青青就嚷着说晕车。钟一鸣手忙脚乱地帮着从包裹中找风油精,然后小心翼翼地倒一点在她的手心里,教她擦太阳穴和后脖子。叶青青感激地看着他,乖乖地照着做了,然后微微闭上眼睛,靠在后座上养神。看着她稍显疲惫的面容,钟一鸣居然有些心生怜意。女人的柔弱和男人的强悍一样,都具有不可抵制的诱惑力。钟一鸣心想:这倒也是个心地实在的女孩,没有某些高官亲属的养尊处优,也不像一般都市女子的矫揉造作。  好不容易来到野营公园,老蔫和娜娜张罗着野炊的事宜,钟一鸣选了块干净点的石头,铺上报纸,招呼叶青青过去坐着休息。叶青青走过来正要坐下,钟一鸣突然叫住她说“等等”,他脱下自己的外衣铺在报纸上。叶青青用一种低得只有钟一鸣才能听见的声音轻柔地说:“你真好。”  钟一鸣不觉脸红了。其实他倒不是着意要怎样献殷勤,换任何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境地下他都会这样做。外表粗犷的他内心里其实一直都有着非常敦厚和温情的一面。  休息了不多一会儿,叶青青也加入到张罗野炊的行列中来,四个人手忙脚乱地做饭、炒菜、烤肉,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等饭菜做好,已经夜幕降临,不远处也闪动着人声笑语和野炊的火光,月亮从远远的山上升起来了,映照在临近的河水上,别有一番野趣。娜娜直后悔没有带相机来,说这样的良辰美景不照相不谈爱真是暴殄天物啊。  “照相照不成了,谈爱还是可以的嘛,钟哥你说是不是?”老蔫眨巴着眼睛和钟一鸣打趣。  钟一鸣并不接腔,只说这样的月夜喝酒吟诗才不算空对明月。娜娜便拼命鼓掌,说:“钟哥一定是情诗涌动了,给我们来几首如何?”  说到情诗倒触动了钟一鸣的伤心事。记得柳滢初去深圳的时候,他几乎每晚都要为她写“爱情日记”,尤其是有月亮的晚上,更是情思泉涌,不能自已。那时候没有手机和电脑,只能寄信,每次寄出的情书都是厚厚的一叠。他还清楚地记得,分别的第一个中秋节,自己对月赋诗:夜漏声声难入梦,花开迟迟怎堪风!孤月一片人知冷,冰心两地应亦同。柳滢读罢,当即打电话来哭着说自己马上就去火车站。  而今人事两非,自己莫名其妙地陪着这个叶青青,只不知柳滢又在何方的月色之下、何人的怀抱之中!  带了点感伤地喝酒最是醉人,钟一鸣放开酒量和老蔫拼,娜娜也兴致颇高,频频给钟一鸣敬酒,说是祝他事业爱情双丰收。钟一鸣红着眼说:“我他妈是事业爱情双歉收。”  娜娜看着叶青青,笑嘻嘻地说:“快了快了,很快就双丰收了。我还等着喝杯红娘酒哩,到时候可别心疼送双好皮鞋。”  钟一鸣只是装不懂,闷头又倒下一大杯。  娜娜得寸进尺,又要钟一鸣代叶青青喝一杯。这时候钟一鸣的舌头已经有点大了。叶青青便站起来说:“看样子钟大哥确实不能喝了,还是我自己喝了这杯吧!”  老蔫起哄道:“青青这就懂得心疼男人了!”  钟一鸣还没来得及阻止,叶青青一杯酒已经喝了下去,只见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一边喘气一边用手拍胸口,眼泪都呛出来了。  钟一鸣有些气愤,说:“你们这就是欺负人了不是?人家明明说了不喝酒的,再说路上还晕车了。”  娜娜马上倒了两大杯啤酒,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随即将两大杯酒倒进肚子里,看上去还神色自若,半点异常都没有。  叶青青在一旁看到啧啧称奇。  酒醉饭饱之后,老蔫借口要去附近的小卖店,带着娜娜走开了。  夜色如水,钟一鸣和叶青青坐在草地上闲聊。两人说起大学的事来,让钟一鸣吃惊的是,她描述的很多细节自己居然毫无印象。比如有次他一边走路一边看书,结果和英语系的一个女生撞在一起;1992年的整个冬天他都没换一次外套,每次都是那件脱了皮的黑色皮夹克;文学社的笔会上他唱的那首歌叫《又唱桃花江》;篮球比赛中他接连罚丢了五个球,被观众轰了下去;他总共在校报上发表过4篇文章,其中有一篇是诗歌,15行……  钟一鸣很是感动,他万万没想到印象中那个平平淡淡不发一言的小女孩居然收藏着自己如此之多的点点滴滴。为了免得陷入暧昧的氛围之中,钟一鸣赶紧岔开话题,问些毕业后的情况。  叶青青说自己毕业后回了江西,在叔叔的照应下进了银行,过的是四平八稳的生活。自己不爱交际,没有什么朋友,也不爱逛街,下班后就只看看书和电视。钟一鸣他们的星河电视台上星后,自己就只看这个频道。他做的节目她都看过,记得有两次他还出镜了,“嘻嘻,你那普通话啊,一听就知道是星河本地产。”  钟一鸣不好意思地笑笑,心想怎么转一个圈又回到暧昧的氛围中来了。  在沉默的间隙里,虫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远方的农田里传来阵阵蛙鸣。月亮躲进云朵里面,天地顿时笼罩在朦胧的星辉之中,钟一鸣感觉到了叶青青的呼吸之声,一起一伏,似乎就在自己的耳根处。  “你们做记者的是不是要经常喝酒啊?”叶青青问道。  “是啊,可麻烦了,”钟一鸣苦笑一声,“咱们星河人别的待客之道没有,就是一件事,喝酒,似乎不将人家灌醉就不够热情好客似的。”  “那老蔫他怎么也灌你啊?”叶青青看看钟一鸣,又低下头去,轻声说:“什么时候我要有娜娜姐那样的酒量就好了,多少可以帮上你一点。”  钟一鸣内心一阵感动,这样的话就连热恋时候的柳滢都没有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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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20条)

 
 

  •   魏老师的这本书 很犀利的直戳湖南广电的内幕,当大家对潜规则的渐渐明晰化,嗤之以鼻的时候,也可以看到人是怎么一步步走向“各取所需”的路的。很深刻。
    魏老可能写官场小说比较顺手,对官场的描写比较深刻。
  •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了解了很多新闻记者的内幕呀!值得一读。想本色的活着真难。
  •   魏剑美老师给我们上过《报纸副刊学》,但是内容完全与这些无关。倒是很多真相,很多历史给我们不一样的感受!再一次接受魏老师的真相。师大新传院的老师真好!
  •   作品写得很深刻,很现实。
  •   看介绍貌似说的我们湖南啊,哈哈,所以买来看看,是不是有点窥视欲望啊,哈哈哈~~~
  •   书的质量挺好的!也不贵!
  •   看完很沉重,这结局啊。不过很现实,满分~
  •   蛮真实的
  •   喜欢啊~
  •   特价5元买的,本来就没什么,就是闲时看着玩玩
  •   很不错的一本书值得大家看的。
  •   幸好我不是主人公。教孩子日后可不要去当明星了。切记。
  •   总体来说都很好
  •   我看了第二遍
  •   这本书很犀利
  •   只是将目前电视台的一些节目中的部分潜规则做了简单的揭露。内容并不精彩,白开水。
  •   就是一电视台工作者的小说,打着内幕的噱头。其实没有多少爆料。
  •   一般般吧,打发时间看看而已
  •   书中就是罗列一些电视台那些杂七杂八的乱事,虽然说对于了解华丽面纱后面的肮脏有一定参考,但是由于缺少思想深度,更像一本流水账。没事翻翻也可,对于想一夜成名的少男少女来说,没准能找到捷径,但也是一种悲哀。现实如此,就当是反面教材吧。
  •   感觉书不好,尽然是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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