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生命

出版时间:2012-5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作者:(美) 凯瑟琳·辛格,Kathleen Dowling Singh  页数:352  译者:彭荣邦&廖婉如,陈寿文 审校  
Tag标签:无  

前言

这不是一本死亡已迫在眉睫时看的书。这书不是为了大限将至,只剩几个钟头、几天或一个礼拜可活的人写的。    倘若你濒临死亡,来日不多,放下这本书吧。并请记得,你很安全。假使你所爱的人就要过世了,放下这本书吧,并请记得,你所爱的人会很安全。    死亡很安全,无论对你,还是你所爱的人,都很安全。这本书要传达的就是这一点。请记得你很安全。这本书里的字字句句就是要让你明白,你很安全。    若是你不久于人世,你很快就会明白这一点。所以把书放下,歇息去吧,或祷告,或默观,这么一来,当你开始进入神圣的领域。你会和那些领域温和地生发共鸣。    倘若你所爱的人来日不多,去陪伴他/她吧,珍惜他/她,抚慰他/她。轻声跟他/她说说话,轻握他/她的手,让他/她知道,死亡很安全。跟你所爱的人一同祷告、唱歌或默观。这么一来,当他/她进入超越身躯和语言的领域时,他/她会坦然迎向灵性,而你也会感应到那个奥秘,在那个奥秘中,你和所爱的人会永远联结。    如果你在人世间还有许多时间,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告诉你死亡是怎么一回事。我希望这本书能告诉你,死亡对活着的人有何启示,而活着时又要如何看待死亡。死亡揭开了意识的各个层面、存在的各个层面、灵性的各个层面,这些层面都超越了我们向来看成是“自己”的自我意识。它揭开了临终是一段自然开悟的历程,一段最终会回归真我的返家之旅。它指引我们一步步地开敞自己,走入存在的深层,也指引我们如何与自己一度从中脱身而出的存在本源重新融合。    这本书是依据我的观察和体会写出来的,这些观察和体会来自数百个钟头的临终陪伴经验。这本书也是依据无数个卧病在床的临终者向我吐露的心声所写。这些观察、体会和心声,无不指出死亡本身所带来的心灵转化似乎是世人都会经历的:我们都将在恩宠中告别人世。    这本书需要你花点时间去思忖它的含义。向灵性次元(又译灵性向度)开展的这个自然历程是我们的死亡权,同时也是我们的生得权。这本书是写给在有生之年逐渐觉醒,慢慢晓悟生死大事之人的。

内容概要

  自古以来,人类都在不断探讨生命的意义与死的归宿。本书融合了超个体心理学及诸多东西方的传统智慧,从中探究死亡与临终的奥秘。作为一名有着近10年经验的临终陪护者,作者并没有将“死亡”流于空谈或令其过于抽象,而是从临终病人的实际经历中,深度探讨了死亡、修行与心灵成长的紧密关系,印证临终是灵性的巅峰体验,可以感觉到从所未有的超越、喜悦与圆满。她给了我们全新的眼光来看待死亡和生命,体会本性的内在光芒。
  这是对死亡最近距离的观察,但带给我们的不是死亡的阴霾与恐惧,而是悟透生死后的清朗达观。了解死亡,我们能更加全然、自在地活着;陪伴生命,让我们找回生活最初的幸福。

作者简介

  凯瑟琳·辛格(Kathleen Dowling Singh)
  美国超个人心理学及各种灵性传统的专家,从事临终看护工作,曾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医院为几百位临终病患提供临终关怀。她说自己之所以有幸从事这个工作,除了超个人心理学背景的启蒙,以及持续30多年默观经验的帮助,还归功于1974年美国康涅狄格州的临终关怀运动。她深深感动于:“生命走到尽头之际,人终究能朝向灵性发展而去。”
  目前,凯瑟琳·辛格除了继续陪伴临终病患走上恩宠满溢的回归旅程,也积极参与各种推动临终陪护的运动和演讲。

书籍目录

自序
前言
第一章 生、死与心灵转化
第二章 迈向自我的旅程
第三章 自我意识:归乡途中
第四章 回归之道
第五章 从悲剧到恩宠
第六章 心灵转化的“特殊条件”
第七章 临终的心灵阶段181
第八章 临死体验235
第九章 迈向奥秘289
第十章 生命的边缘
附录1 苏非意识图谱
附录2 卡诺夫斯基功能状态量表(简称卡氏量表)
附录3 各个心灵图谱的对照
词汇表

章节摘录

版权页:   临死体验刚开始照顾临终病人时,那种眼睁睁看着病人被病痛折磨、蹂躏的震撼,总让我打心底里感到害怕。一直到比较习惯眼前的一切,不再轻易感到害怕之后,我才真的开始陪伴病人,感受到“平常的死亡”中那种庄严与神圣。相伴是一种深刻的陪伴体验,它不是置身事外的观察、想象和自我诠释,而是与病人“同在”、懂得病人、对病人的苦难有一种深度的共感。相伴让我们和病人之间有了真正的对话:因为相伴,我们与病人深度联结;因为相伴,我们懂得谦卑、接受和理解。与临终病人的相伴体验,让我得以见识到人的生命旅程中这个短暂而特别的时刻,我称之为“临死体验”。临死体验是所有人类的普遍体验,它是我们的肉身和自我感开始崩解消融,而逐渐转向内在灵性的一个过程。关于难以言说的事物,道教的说法是“道可道,非常道”。从这个角度来看,灵性,这个世间万物的存在本源,的确难以言说。然而基于讨论的必要,我还是试着从灵性所展现出的生命品质来加以界说,这些品质包括了空性的圆满、无边的浩瀚感、不受拘束的自在感、内在光芒、安详、慈爱,和一种可以被他人感受到的神性。临死体验不一定在什么时候出现,可能是死亡之前的几周、几天,也可能是几个小时或几分钟。这个独特的心灵转化过程,由低向高、由浅至深,渐次向着更高、更深刻的意识状态开展,而我们就在这种意识状态渐次开展的过程中,逐步走向死亡、结束生而为人的肉体体验。临死体验具有某些独特的精微迹象或“生命品质”,一旦在临终病人身上发现了这些迹象,我们便知道他们已经跨入这个重要的生命体验转化场。我们可以在临死体验里感受到一种放松的品质,那是一种不再使劲挣扎、坦然放下生命的感觉。托马斯·摩尔(Thomas Moore)把这种生命品质称之为“放空自我,转而成就生命的圆满”。心理学家劳伦斯·莱尚(Lawrence LeShan)则把这种心灵转化描述为从“生病时分”转向“临终时分”,有某种看不见的界限就这么被跨越了。而根据临终病人自己的说法,这样的转变是努力不来的,反倒像是水杯里的冰块,时间到了就化为水,存在的状态改变了,回归到更本然的存在方式。临死体验里也有一种退出的品质。病人在临终之际,从他原来活着的世界、从世事的纷纷扰扰里退了出来,他不再是那个与世界紧紧相连的自己,不再是那些他曾经认为是“我”的自己。这种退出的生命品质,清楚地展现在临终病人与他人的关系上。对临终病人来说,除了少数的至亲之外,其他的人际关系早已无关紧要。临死体验是一种生命的向内翻转,把原先投注于世间的精力收回,让所有的能量得以转向存在的中心。生命从外求转为内向,造就了一种新的存在状态。生命的优先级在这个向内翻转的过程中也有了180度的改变。英国诗人艾略特把这样的存在状态称为“不随万缘流转的静止点”,而在佛教的说法里,这就是所谓“贪、嗔、痴”的止息。表面上看来,这样的存在状态和沮丧极其相似,其实两者之间却有着天壤之别。沮丧是知道自己得了晚期病症之后的心理煎熬,是病人进入临死体验之前就已经度过的心理阶段。而病人在临终之际对于世界的退出,所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正面、知其去向、生命得到转化的状态。我们也可以在即将过世的病人身上感受到一种光芒的品质。只要在病床边待的时间够长、注意力够集中,我们便可以在即将过世的病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内在光芒。虽然这种光芒的感觉比较细微,但它确实是一种可被感知的体验。病人的皮肤会散发出近似乳白色的光芒,这种由内向外散发的光芒,充塞在周遭的氛围里,也表现在脸部肌肉的放松上,有时候则是从眼眸之中流露出来。如果真如物理学家所说,我们和天空的星辰一样都是由宇宙的能量而生,或许我们的死亡也和超新星一样,在离开形体世界之前内爆、散射光芒。有些即将过世的人跟我说,他们有种内在光明满溢的体验,这也证实了我对于这种精微体验的观察。临死体验里也有一种内在性的品质。对于临终病人来说,他们似乎有越来越多的时间沉浸在个人心灵深处的意义空间里。有一位临终妇人这么告诉我,她说,她感受到自己正在为上帝进驻她的生命清出一条路。按道教的说法,这是化自我为无形,让自己谁也不是,从而由内参与万物的育化。中世纪的修道院传统则是把这种内在性视为一种“中界”(liminal)体验,这样的内在体验开启、酝酿了我们向内面圣的道路。临死体验的另一项特征是静默的品质。人在临死体验里不多话,即使有话说,也是根本而深刻的。临死体验里的话语,通常是象征性、隐喻性的,每每指涉难以言说的事物,就像是喃喃轻诉的亲密爱语,或是诗一般的语言,这些话语往往意味深远。对于进入临死体验的人来说,我们平日所说的话语都太过表浅,而他们大多以超越语言的方式与人沟通。欧洲神学家尼古拉·别尔佳耶夫(Nicholas Berdyaev)是这么说的:“如果得以探入生命最深刻、最终极的深层内在,我们会赫然发现,我们的所有体验都包覆在神命(divine life)里。然而在这个时刻,沉默却取代了话语,因为没有一种语言或概念可以表达此等体验。”靠近一个即将死亡的人,我们会开始感觉到自己踏入了神圣领域。当临终者的觉知,慢慢由生死边界步入死亡这个伟大的奥秘时,许多在旁陪伴的关怀者都会油然而生一种神圣感。我的想法是,神圣的品质之所以浮现,正因为临终者和肉体生命的最后联结是爱,神圣和爱的根本质地相同,所以两者同时浮现。在这样的时刻里,我们的心是全然开放的,因此当临终者开始感受到神圣和爱的同时,我们会察觉到某些异样,觉得整个气氛都不一样了,接着,我们往往也升起同样的爱和神圣的感受。临死体验和人们较为熟悉的濒死体验非常类似,它们之间有许多关联,然而,晚期病症的临死体验是个相对而言比较慢、拖得比较长的过程。许多间接的证据让我相信,人在临终的过程中,似乎会为最后的时刻作准备,不断地超越我们平常的意识、体验和身份认同的存在次元里进进出出。临终者在不同的存在领域或意识状态之间来来回回,好像在做跳水练习:向空气中奋力一跳,然后回到熟悉的甲板上,再跳,又回来,一直到最后真正跃身潜入水中。有过濒死体验的人,在死而复生之后,往往出现某些深刻的心灵转化,而走在临终过程的人则向我们证明,人有彻底转化生命的潜能。某种超越的品质,会在人的意识发展超越了个体的身份认同之后出现,那就是超个人意识(transpersonal consciousness)。通常,临死体验似乎会带来某种特别的认知,一种知悟的品质,走人临终过程意味着进入了一个识见更大的体验转化场。有位临终妇人跟我说她觉得自己正成为浩瀚无垠的一部分。类似的说法相当普遍,临终者往往察觉到有某种向生命更深处行进的内在动力,觉得自己必须要先体验过死亡,才能够继续走死亡之后的路。临终者通常会有一种直接体验,一种无须思索的知悟,体认到自己不过是活在这个肉身中的过客,而且,对于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人世,往往也都清楚明白。种种征兆显示,人在临死体验里,会出现超越时间、空间,甚至肉身局限的生命知悟。稍后我会提出佐证的例子,来说明人的意识在临终的过程中已经转化、超越了我们平常醒着的意识状态,而我们的身份认同,也扩大、超越了个体。虽然目前还缺乏科学上的证据,但我猜想,我们应该可以从临死体验中测得不同的脑波活动,就像在有经验的禅修者或处在非常意识状态的人身上所测得的脑波差异一样。在临终之际,我们身体的能量场,或称为生物场,开始显现出一种强度,我们可以感受到身体的能量场似乎是被张开、扩大、强化了。我们可以感觉到能量在脉轮(chakras)之间流动蹿升,为脱离肉身的那一刻作准备。我自己曾经多次感受到这样的现象,其中多半是在临终者的意识脱离身体的那一刹那。有一个临终病人(K太太)说,她感觉自己“正在急速地向外扩张,但同时又和那个曾经被称为是K太太的人藕断丝连”。我们都会透过内在心眼感知到一些意象,卡尔·荣格是第一位指出这些意象,并将其称之为原型意象(archetypes)的心理学家。他指出,这些内在的心灵意象中,有许多可能是属于人性的共通意象。因为和许多临终病人有非常亲近的关系,我偶尔可以感受到他们心中的意象。

媒体关注与评论

这书深邃、动人,而且不可或缺。    ——肯·威尔伯,超个人心理学大师,《恩宠与勇气》、《万法简史》作者    这本书曾经伴我一年……读这本书的人是幸福的,虽然很多人是在亲人走了之后才看到这本书,但依旧不减幸福,尤其文中的一句话给人心灵慰藉:“死亡是安全的。”    ——余德慧,原台湾大学心理系副教授    死亡是一位睿智又严厉的老师,这门课还是自修容易些。翻开书修习吧。    ——伯尼·西格尔医师,《爱、医药和奇迹》作者    作者最为细腻敏锐的地方,在于解释死亡何以如此令人惊骇:“我们执著于自我的假象,直到死亡掳获我们。我们获知自己生命走到尽头才大梦乍醒,原本虚妄的人生至此才变得真实。”本书为临终陪护者提供了睿智而动人的解说,也为临终者及其家属朋友带来安慰。    ——《出版人周刊》

编辑推荐

《陪伴生命:我从临终病人眼中看到的幸福》写给在有生之年逐渐觉醒,慢慢晓悟生死大事的人,借着了解死亡,我们更能全然、自在地活着。死亡,不是悲剧,而是恩宠。比《西藏生死书》更易读的生死真相,打开更广阔的生命视野,超个人心理学大师肯·威尔伯大力推荐!凯瑟琳·辛格所著的《陪伴生命:我从临终病人眼中看到的幸福》融合了超个体心理学、基督信仰、存在主义、佛教与其他东方哲学,从东西方的传统智慧中探究死亡与临终的奥秘,但却并不抽象或流于空谈,而是从临终病人的实际经验中,了解死亡、拥抱死亡,指引我们一步步地开敞自己,走入存有的深层,也指引我们如何与自己一度从中脱身而出的生命本源重新联结。

名人推荐

这书深邃、动人,而且不可或缺。 ——超个人心理学大师,《恩宠与勇气》、《万法简史》作者 这本书曾经伴我一年……读这本书的人是幸福的,虽然很多人是在亲人走了之后才看到这本书,但依旧不减幸福,尤其文中的一句话给人心灵慰藉:“死亡是安全的。” ——原台湾大学心理系副教授 死亡是一位睿智又严厉的老师,这门课还是自修容易些。翻开书修习吧。 ——《爱、医药和奇迹》作者 作者最为细腻敏锐的地方,在于解释死亡何以如此令人惊骇: “我们执著于自我的假象,直到死亡掳获我们。我们获知自己生命走到尽头才人梦乍醒,原本虚妄的人生至此才变得真实。”本书为临终陪护者提供了睿智而动人的解说,也为临终者及其家属朋友带来安慰。 ——《出版人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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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118条)

 
 

  •   用书籍参照你的心灵,提升活着的质量
    ——我读《陪伴生命》
    文\蠹鱼
    《陪伴生命》,是凯瑟琳•辛格所写。是她从临终病人眼中看到的幸福。也是写给你我的一本书。这是一本社会心理学,行文中体现更多的是佛教、圣经、道教等综合性的哲思,佛家意蕴更大些。

    我相信每本书和我的缘分,一如见到这本,我就欢喜。我是一位长期思考死亡的人,也曾多次恐惧过,如书中那些临终病人一样,曾经和他们的感受无区别。——小的时候因头痛,头痛一发作,就呕吐。小的时候,对于我,那是一种无奈的煎熬、,曾和妈妈说过,我一定活不过她。妈妈也常说我是傻孩子。我呢,身体素质向来不是太好,再如,记得小时候被狗咬过,母亲带我去打针,一句话重复数遍,问人家,真的不用做试敏吗?我知道母亲的担忧。成家后,这么些年来,也是我常和爱人探讨的一个话题。诸如:人如何死?怎么死?谁先死?或,假如我得了不治之症的时候,一定对我不要隐瞒,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内告诉我,我好知道余下的生命我该如何选择……。因自己一直认为,死亡离我并不远。所以,这样的问题一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苦闷过。后来接触了老子的五千言,解脱一些,再接触佛教典籍,算不得通透,但是有种看破生死的自在。

    本书中利用卡氏量表渐次分析,明确其中各个心理状况。还有根据苏菲意识图谱帮你解析那些临终病人处于哪个阶段;是混乱期还是臣服或超越期等。再用佛教等典籍,以及临终陪护中的切身体会,为你排忧,为你减掉那些负荷的砝码。经过历练,心灵转换的同时,更好地迈向自己的旅程。蜕变后,在禅意中享受拥有时的幸福,活着的美好。

    接触这本书,仿佛字字都在我的心坎里,为不谋而合的共鸣欣喜。无论哪一句,都好像和我息息相关。这是一本可以跳跃阅读的书籍,作家在自序里就已经作为一种心灵的指引者,令你沿着她的思路,在深邃中一点点深入,参悟。书中主要写临终、修行和灵性成长三者之间的密切关系,对于活着的人,了解死亡的同时,更能好好地活在当下。因经过阅读后,书中明确告诉你如何面对死亡,如何看破死亡,如何消减那些顾虑,因为死亡告诉你:你很安全。通过这些帮你分析与探讨,令你清朗达观,把苦闷转成欢喜。如泰戈尔所言:死亡属于生命,一如诞生。举足是行走,落足也是行走。

    还有何求呢?只有更好地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理由。


  •   辛格在提供有关死亡与临终的身心灵地图上,堪称钜细靡遗、成就卓绝。相较于《西藏度亡经》和《西藏生死书》所论,令一般人有遥不可及之感,《陪伴生命》的论述则属平易近人,让人得与现实的经验连结。本书可以被看成是联系库伯勒-罗斯《死亡与临终》等一般临终论说,与《西藏生死书》等宗教心理研究之间的桥梁。
  •   很喜欢这本书,多少了解临终病人,过去一直不敢碰这方面的话题,更不用说看了,通过这本书,让我知道并没有想象那么恐惧,
  •   作者是位临终关怀着,写的比较实用,值得学习。
  •   读来用心体会临终之人的所思所感,从而陪他们走完最后一段路。
  •   在车上看在别人手里拿了一本就想买 是讲临终的
  •   关于死亡的书,从另一个途径看死亡。死亡不再是恐惧,冰冷,绝望,反而是提升的途径之一。谢谢作者,译者。难得的真实客观,又充满情感。
  •   关心死亡的人,对死亡恐惧的人,都可以从中受益!
  •   即使死亡过程中也可以幸福的。
  •   人人都会面对死亡,亲人或自己。
    只有修习通过了死亡这门课,才能让你真正活在当下。
    充满智慧、慷慨和慈悲的一本书,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温暖了我的心灵,也让我学会如何关爱亲人。
  •   这是一本关于灵性发面写的很深的书,我喜欢。作者是个通灵人,开了天眼。
  •   关于生死,珍惜每一分秒
  •   很好很有深度,很喜欢,再没死前要好好看看
  •   想读一下,虽人推荐看的,当当这次还VIP折上还打折,力度很大
  •   喜欢 在慢慢的阅读
  •   还没看呢,感觉不错,物流很快啊,昨天上午买的,今天上午就收到了
  •   书,还没有读!
  •   纸质,构思,印刷都很精美,是正版的。
  •   不错,值得一看,有很多术语,需进一步学习
  •   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顾言未知死,何知生,生死问题一直困扰人们的思绪,死亡是一个永恒的问题,是自古以来世界上各种宗教、哲学讨论不休的问题,也是人生之旅的终端,是茫茫宇宙的必然归宿,但是人们大多对死亡持回避态度,因为死亡意味着失去,金钱、学识、地位、亲情、爱情等人生财富全都“死不带去”;死亡意味着未知,离开后一去不复返,转眼成空。如果有人说,借着了解死亡,我们更能全然、自在的活着,死亡不是悲剧,而是恩宠,你作何感想?这个人就是美国超心理学专家凯瑟琳•辛格,她摒弃了人们对死亡的悲观看法,从临终关怀的角度,体会本性的内在光芒。她从生死与心灵转化起笔,到迈向自我的旅程,最后落笔于生命的边缘,十部曲层层递进,探究死亡与临终的奥秘。

    读着《陪伴生命》,我的眼前又浮现出敏的身影,“芳,你在哪,等我”,我感觉她好像还在我身边,我左右,我清楚地记得,她患癌症住院,我到医院看她,她说,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每天睁开眼能看见升起的太阳,能多陪陪父母。
      
    忘了这六年自己是如何走过来的,每当读到自己书写的文章,就会惊喜的看到,原来软弱的自己变得越来越坚强,性格越来越开朗,爱好越来越广泛,就像她的忌日,我在祭文中书写,从她身上我学会珍惜,珍惜身边每个人;从她身上我学会坚持,坚持良好的习惯;从她身上我学会快乐,快乐的面对生活……
      
    好友敏的离世,让我顿悟了许多,人生短短几十年,何故争抢,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有莫强求。佛曰:戒贪、嗔、痴三欲,行走于人海,走走停停、观赏途中风景,也该用自己的一生做画卷,用自己的思想作画笔,洋洋洒洒画出一幅写意画,是中国山水画那般简约、典雅,清香扑鼻;还是西方油画那般复杂、浓艳,异香扑鼻,全由自己做主,沧海一粟,何必虚度光阴。
      
    面对死亡,是为了让我们反思生命的可贵,珍爱生命,在自己临终盘点人生时,不留下憾事,虽然我们不会像贝多芬、莫扎特、曹雪芹那样留下生命的痕迹,但是我们应该为自己、为后代,留下一种拼搏向上的品格,证明我们来过这个世界,留下休止符,仅此而已……
      
  •   千古艰难为一死,除死之外无大事!
    本书是作者进行临终陪伴时的经验分享,作者无疑对佛教、基督教以及其它一些宗教的死亡观有比较深入的认识,在书中运作起来比较自如。书中作者不但分享经验,也分享了面对死亡、经历死亡的智慧,很值得一读。书英文名字叫“The Grace in Dying”直译是“平静地死去”,现中文名叫“陪伴生命”也算合理。

    鲁迅写过一个在关死亡的小故事:一家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合家高兴透顶了。满月的时候,抱出来给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点好兆头。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谢。另一个说:‘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说要死的必然,说富贵的说谎。
    可见我们对这将要发生的事、尽早要发生的事是很忌讳的。原以为只有中国文化才回避谈死的话题,看了书才知道这基本是所有民族的特点。

    平时,大部分人的死亡观大概是“平时忙活,压根儿不觉得死亡和自己相干,仿佛真以为可以长生。虽然知道自己终有一死,可是感觉还远。不去想死亡这回事,一点也不想为此伤神。虽然人人都会死,但明天不是我,下一个不是我。”这种态度的好处是可以暂时搁置对死亡的恐惧,但问题仍然存在。

    读了书后,我更加明确应该向死而生的道理。当然,直面并不为了与“死”斗争,而是有机会学会平静地接受。书里分享了很多这方面的例子,很多人在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之后会经历从否认、愤怒、读人还价、沮丧到接受的过程。最终的接受并不意味着放弃,而是更高层次的自我认同。

    此外,不回避死亡才让我们更好地安住当下一刻,努力地好好活着。书中作者也持类似观点,其中还提到“禅修是在活着的时候学习死亡”。比起生人生如日中天之时骤然发现大限将至,而留下诸多未了心愿的人来说,有幸在人生各方面都臻至完满的人,撒手人寰时通常了无遗恨,而时刻提醒自己“人生无常,我们并不能完全把握自己命运”无疑是准确认识自我的有效手段,由此我们也更愿意找到合理的方向让自己变得完满。

    读完书感觉我应该像书里说的“静默”以达到更接近真实自我的目的,不过如果真这样书评就木法写了。分享书里的内容,希望有兴趣了解生命意义的朋友有机会来读这本书,也许这会让我们当下的生命更有意义和价值。

    生命就像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我们在做到自己有幸身处其中时让河口更加清澈,更加波澜壮阔以现实此生身而为人的价值和意义。

    直面死亡、向死而生能时刻提醒我们自己应该如何更好地面对生活!
  •   希望能从中吸取到营养,读到死亡给我们的启示和帮助。
  •   书里边讲的东西对我来说有点晦涩,不过因为在这之前读了余德惠的《生死十四讲》,加深了我对里边内容的理解度。对于死,我没有想过太多,小时候对它有畏惧感,慢慢长大反而有点漠视生死了。我想进一步了解死的意义,坦然面对它,会让我更好的漫步人生。
  •   这本书感觉有点难呀,感觉还是西藏生死书更好读一点
  •   是看到豆瓣上的书评不错买的
    暂时还没看,内容还没法评价,不过书的包装什么还是不错的
  •   要知道如何生,必须知道什么是死。
  •   这本书内容挺深...需要细细品读。 但是内容很丰富, 启发性极好。推荐大家阅读。。
  •   看......
  •   内容较深,不够通俗,看不太明白。
  •   开卷八分钟主持人:梁文道介绍图书:《陪伴生命》(台湾版名为《好走》)《陪伴生命:我从临终病人眼中看到的幸福》写给在有生之年逐渐觉醒,慢慢晓悟生死大事的人,借着了解死亡,我们更能全然、自在地活着。死亡,不是悲剧,而是恩宠。
  •   好久没看到这样的好书了:《陪伴生命》, 凯瑟琳•辛格。书的主题是讲死亡、灵性与生命的关系。书的题目是临终关怀,但是作者运用了超个人心理学以及佛教以及各大智慧传统的知识,实际上是在讲述佛教的主题:生死大事。在我看来,这本书是目前运用当代心理学结合佛学讲述生死学最清晰的,推荐。
  •   《陪伴生命》温柔且令人动容地陪同我们穿越生与死的生命体验,像亲密的朋友陪伴我们同行于回归之道,揭示了一个全人类共通的意识开展过程,让心灵得到了深深的慰藉。辛格以肯威尔伯“四级二元论压抑投射”理论为基础,逆向而行超越了一道道“界限”,消解了分别心, 一步步达到整合,帮助我们恢复完整的身心。
  •   书还算好,至少比一些什么心灵鸡汤好很多。看了第一章,讲人在正常死亡(一般是生病而自然死)的情况下,病人的意识会发生转变,自我感逐渐消失,渐渐退出这个世界,有一种圆满而安全的感觉。死者一生的经历逐渐“被忘记”,只记得零星几个有着亲密关系的人。我得到的理解是: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人都不肯死,因为不肯死的念头会在死亡临界点上阻碍死者的意识转变,也许作者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这些人肯死,让其意识发生转化。翻译的文字比较易懂,但对于一些从未涉猎过超心理学书籍的人,可能会比较难的,建议先了解一下超心理学。推荐
  •   辛格在提供有关死亡与临终的身心灵地图上,堪称钜细靡遗、成就卓绝。相较于《西藏度亡经》和《西藏生死书》所论,令一般人有遥不可及之感,本书的论述则属平易近人,让人得与现实的经验连结。本书可以被看成是联系库伯勒-罗斯《死亡与临终》等一般临终论说,与《西藏生死书》等宗教心理研究之间的桥梁。
  •   妈妈不喜欢过度治疗,她的理念还是挺前卫的,这本书还不错,让人平静~
  •   一开始看起来有些吃力 慢慢的你会懂得她的意图 希望能给自己的生命带来更多的启示
  •   生命的诞生与离去同样令人尊敬。死亡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阴冷恐惧,而是灵性的顿悟,是另一个成长的时刻。
  •   排版和书本质量都还可以,不过内容还没来得及细读。。。
  •   商家的发货速度很快,物流配送包装也很好,这本书的汉译却不敢恭维,译者的汉语水平不咋样,标点符号乱点,似乎翻译也没有完全忠于原文,感觉有的译文遣词比较奇怪。
  •   这书可以让我看到更清晰的自己。
  •   书是好书,就是送我的书,不是新的,很像是有人使用过的,也没有关系.
  •   作者有佛出世法的慈悲,还有世间法的睿智,如此令世间人恐怖的话题,居然写的这般深入而真诚.一本好书,推荐给走向心灵幽径的同修们.
  •   看到这本书很偶然,当打开书那刻,“死亡是安全的”就吸引了我。作者以临终关怀为线,将大乘佛法,超个人心理学融汇贯通,温暖的娓娓道来,借着了解死亡,我们更能全然、自在地活着。死亡,不是悲剧,而是恩宠。
  •   本书解释了许多佛教的观点,原来看不明白的地方一下明白了,原因就是:从人临终的状态感受“我”的破碎,躺着只能“呼吸”等种种状态类似于修行、坐禅、忘我等等,在死亡的大悲之下,感受到回归本源的力量,重生的力量,转化的力量。
  •   这是看一个网友推荐的,听说很不错,希望不会失望。
  •   很少真正了解和思考死亡。对活人而言死亡多是可怕、不祥的。本书对GROUND BEING显现的人类灵魂、意识、心理、身体的层面,用自己亲身陪伴的观察感受,告诉读者临终者究竟是什么状态。虽然对超个人心理学不大懂,但起码读后深感生命的尊严和可贵,同时对死亡减少了一份畏惧。
  •     野兽按:中文简体版由【心灵自由】与中信出版社合作出版发行,改名叫《陪伴生命:我从临终病人眼中看到的幸福》。我个人还是喜欢《好走:临终的心灵转化》 (The Grace in Dying:How We Are Transformed Spiritually as We Die ) 这个书名的,觉得更有转化力。
        
      作者序
        
      我花了不少心血完成这本书,无非是要说明临终、修行和灵性成长三者密切相关,在根本上是一体的。我相信这本书对临终的心灵转化提出了一个重大的观点,这观点至今为止还没有人以现代的语汇清晰地描述过。这是我写这本书的初衷:运用西方逐渐成形的临终智慧和语汇,来分享我们对人在那期间所触及的精微面向和深刻转化的体悟。我的用意在于尽可能让这个观点变得普及,越多人知悉越好,不管他们以前有没有听说过心灵转化。这本书所探讨的概念是以超个人心理学(transpersonal psychology)的观点为基础,对此我深深受惠于肯恩?威尔伯(KenWilber)和迈克尔?瓦许本(Michael Washburn)的著作。这书的基本框架就是构筑在他们所提的概念上。我尽可能地精确阐述他们的想法,同时也尽量让读者可以一目了然。
        
      不熟悉超个人心理学的人——我想大多数读者对这领域都很陌生——会觉得这本书的头几章读起来有点吃力。这些章节描述了我们自呱呱坠地到发展出成熟的个体这期间意识开展的方法步骤,以及从个人层次往灵性(Spirit)次元开显的几个阶段。在这几章里,我试着用浅显易懂的话来表达,并且用简单的图表、附录说明和专用词汇来辅助。读者可以先下点功夫研读前面几章,读到后半部时,就会有如倒吃甘蔗,渐入佳境,对人在面临死亡时心理和心灵层面的体验有清晰的概念。你也可以先读第一章“生、死与心灵转化”,对临终的心灵转化有个初步认识后,直接跳到第七章“临终的心灵阶段”,然后继续读完后半部,最后再回过头来翻阅前头的几章,了解这转化历程的动力何在。
        
      且让我在此发出呼吁。我这辈子错失了许多真知灼见,只因为和我分享经验的人遣词用字和我当时以为蕴藏慧见的措辞或流行用语不一样。我错失良机,因为太懒散、太没耐心、太过轻忽,以至于没去细细体会那些话的深意。诸位请以我为借鉴,别犯我犯过的错误。在这本书里,我以恭敬和感恩的心试着阐明许多传统的智慧。如果你觉得书里基督教的概念太多或太少,佛教的概念太多或太少,或者说,我遗漏了卡巴拉(Kabbalah)传统的深奥见解,或没有引述可兰经的教谕……请把书里的文字转为对你受用的语句。
        
      我要感谢很多人帮助我完成这本书。首先,照例要感谢我的灵性导师圣阿偈巴?辛格上师(Ajaib Singh),感谢佛罗里达的安宁疗护中心里,在死亡“最前线”的工作伙伴,一群具有最美好品质的慈悲之人。我要以最深的敬意与感激,感谢数百位安宁病患和临终病人,感谢他们与我分享了在恩宠中辞世的体验。
        
      威尔伯和瓦许本的著作始终激发我思考,还有赖瑞?杜西以及(尤其是)瑞林(Kenneth Ring),他们给了我许多鼓励和支持。但愿我能尽数表达出他们给的回馈和祝福对我有多么重要。我要感谢发行人李菲特(Ned Leavitt)以及编辑劳登(John Loudon),他们不时给我宝贵的意见。我也受惠于索甲仁波切(Sogyal Rinpoche)和史蒂芬?列维(Stephen Levine)的著作良多,他们俩也从事临终关怀,而且他们的观察确证了我的体会。在此还要特别提一点:直到我开始构思这本书时,才深深体会到,列维的作品多年来对我的心灵和心智有着多么深远的影响。
        
      我也要感谢家人,感谢他们给我的爱和信心:我的父母汤姆斯和玛莉安,我的兄弟薛利和泰德,还有我亲爱的孩子们:柯林、梅根、凡莉和贝森尼。
        
      我要对我的兄长迈克尔?道林致上无限的感恩。他慷慨地给我关爱,始终如一,还有他可畏的聪明才智以及深刻的品德,都让这本书和我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这本书若能为世人带来帮助,我要把它献给我的兄长罗伯?博克?道林。是他把苦难转成了喜乐。
        
      前言
        
      这不是一本死亡已迫在眉睫时看的书。这书不是为了大限将至——只剩几个钟头、几天或一个礼拜可活——的人写的。
        
      倘若你濒临死亡,来日不多,放下这本书吧。并请记得,你很安全。假使你所爱的人就要过世了,放下这本书吧,并请记得,你所爱的人会很安全。
        
      死亡很安全,你很安全,你所爱的人也很安全。这本书要传达的就是这一点。请记得你很安全。这本书里的字字句句就是要让你的心明白,你很安全。
        
      若是你不久于人世,你的心很快就会明白这一点。所以把书放下,歇息去吧,或祷告,或默观,这么一来,当你开始进入神圣的领域,你会和那些领域温和地起共鸣。
        
      倘若你所爱的人来日不多,去陪伴他/她吧,珍惜他/她, 抚慰他/她。轻声跟他/她说说话,轻柔握着他/她的手,让他/她知道,死亡很安全。跟你所爱的人一同祷告、唱歌或默观。这么一来,当他/她进入超越身躯和语言的领域时,他/她会敞然迎向灵性,而你也会感应到那个奥秘,在那奥秘中,你和所爱的人会永远联结。
        
      如果你在人世间还有许多时间,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告诉你死亡是怎么一回事。我希望这本书能告诉你,死亡对活着的人有何启示,而活着时又要如何看待死亡。死亡揭开了意识的各个层面, 存有的各个层面,灵性的各个层面;这些层面都超越了我们向来看成是“自己”的自我意识。它揭开了临终是一段自然开悟的历程,一段最终会回归真我的返家之旅。它指引我们一步步地开敞自己,走入存有的深层,也指引我们如何与自己一度从中脱身而出的存有本源重新融合。
        
      这本书是依据我的观察和体会写出来的,这些观察和体会来自数百个钟头的临终陪伴经验。这本书也是依据无数个卧病在床的临终者向我吐露的心声写出来的。这些观察、体会和心声,无不指出死亡本身所带来的心灵转化似乎是世人都会经历的:我们都将在恩宠中告别人世。
        
      这本书会需要你花点时间去思忖它的涵义。往灵性次元开展的这个自然历程是我们的死亡权,同时也是我们生得权。这本书是写给在有生之年逐渐觉醒,慢慢晓悟生死大事的人看的。
        
      第一章 生、死与心灵转化
        
      探究真理最快捷且确信的方法,就是透过死亡跃入未知。
         ——柏格森(Henri Bergson)
        
      我是个普通人,我的工作是陪伴在平常的情况下死亡的普通人。我所陪伴的这些人,既非圣人、亦非贤者。其中或许有人信仰虔诚,但都称不上是修行高人。这些人和我们一起在超级市场排队结账,或在某个路口一起等红绿灯;他们可能是我们的父母、我们的朋友、我们的配偶、我们的小孩、也可能是我们自己。我所观察的死亡,并不包括猝死、意外死亡、或急性的心脏衰竭等等,而主要是罹患末期病症之后的死亡,通常是发生在身体遭癌症逐步摧残、或者是某些主要生理机能失去作用之后的肉体衰竭:这就是我所说的“在平常的情况下死亡的普通人”。
        
      然而,我在这些平常的死亡中所看到,以及在陪伴的过程中所体验到的,却一点都不平常:死亡是深刻、超越而不平凡的。大多数人都在一种庄严、平静、意识转化的情况下死亡,他们在临终之际洋溢着只能被称为灵性(spiritual)的能量。我们生命中的其他时刻,从没有像死亡这么沉默、却又这么地光辉灿烂。死亡是何等绝对的力量,每一个和死亡打过照面的人都很难不为其所动。死亡激起我们最强烈的情感:惊恐、悲痛、愤怒和彻底的迷醉,还有对解脱的内在感悟和直观认识。
        
      美国心理学及哲学大师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曾说过:
        
      我一生在学问上的寻寻觅觅让我确信,我们当下所意识到的世界只是众多意识世界中的一个,而其它世界必然也存在着对我们生命有意义的经验;虽然在多数的时间里,那些经验和当下世界的经验彼此相隔,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它们会汇合,更高的能量得以透渗我们的生命。
        
      在陪伴过数百位临终病人之后,我的观察是:死亡绝对是“更高的能量透渗生命”的特别时刻。按照宗教学家艾良德(Mircea Eliade)的说法,在这个特别的时刻,“不同的存在层次之间出现了裂缝。”
        
      几千年来,各个智慧传统都承认这种现象的存在。在中世纪的西方,有一系列与“临终的艺术”(Ars Moriendi)相关的专门论述,它们以基督教的语汇,为临终过程的心灵转化绘制了心灵地图。对当时的西方文明来说,人们普遍相信,人不管是生是死,都在朝圣的路上。而临终者由于置身生死交界处,相比较其他活得好好的人来说,他们的存在状态更能够深入常人不可见的奥秘之中;当时的人认为,临终者是大步迈入灵性次元的朝圣者。
        
      而在八世纪的东方,莲花生大士则在《中阴闻教得度》 (Bardo Thodol,The Tibetan Book of the Dead,或译《西藏度亡经》)这本书里,巨细靡遗地描述并解释了临终的过程。这本书的要义是,在死亡的分解消融过程里,我们超越了自我及凡夫心的愚昧。在这个死亡创造的间隙里,我们得以窥见、体验并进入实相(Reality)的本性。从佛教心理学的观点,临终是本心在自性光明中显露的时刻。本心就是我们的本来面目,有时候也称为地光明(Ground Luminosity)、明光(Clear Light),或无量光芒(Immutable Radiance)。
        
      这些观点都蕴含着极为重要的智慧。在我们这个即将迈入第三个千禧年的美国文化中这些智慧几乎已丧失殆尽,一直到晚近才又渐渐复苏。目前,人们对于死亡和临终的观感,正经历着深刻的转变。这得归功于库伯勒-罗斯医师(Elisabeth Kubler-Ross)和其他临终关怀的先驱,他们的著作首开风气,率先将临终视为一个合法、有待开发的研究领域。接着,安宁疗护运动、爱滋病盛行,以及在医疗科技的突飞猛进下频频出现的濒死经验,都有进一步推波助澜的效果。西方灵性修持的复兴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它的深刻影响加上人类意识的渐趋成熟,也让死亡和临终的研究逐渐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研究领域。毫无疑问,死亡已经逐渐被视为我们生命成长的最后阶段。
        
      在上述的死亡和临终研究的脉络下,我要提出的一些观察和想法,是希望透过对临终经验的仔细考察,和在临终陪伴中所得到的启示,了解人类心灵转化的潜能,进而阐述属于我们自己的临终智慧,毕竟,死亡和临终是每个人的生命必经之路。阐述我们自己的临终智慧,对当代西方人来说是比较合适的作法,因为对于其他文化或时代的意象和概念,我们不是显得畏缩不前,就是太过危言耸听、夸大其词。用我们可以接受的精确语汇,观察和描述平常人在临终过程中的心灵转变,现在似乎正是时候。
        
      许多和我一样从事临终照顾的人都发现,人在死亡之前会出现心灵转化,而且,这似乎是临终过程必然会发生的现象。在本书中,我将深入探索临终之际的心灵转化,并以此来描述临终经验。
        
       曾经有人说,死亡是反照生命的镜子。注视着这面死亡和临终的“镜子”,我们不仅可以看清自己,也可以看清人的内在潜能。面对死亡和临终深不可测的本性,我们多一分透彻的认识(特别是可以揭示临终的转化和超越力量的知识),就多了解一点我们自身对死亡的恐惧,同时也减少了这份恐惧。有了这种透彻的认识,我们比较能够欣然接受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也比较能够接受老天的安排,把身体的生物性死亡,当作是人之为人的生命经验中必然的事实。面对“人为什么会死?”的大哉问,我们也可以从容不迫地回答:因为我们活着。诚如美国当代圣哲拉姆·达斯(Ram Dass)所言“死亡并不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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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伴生命》
      (美) 凯瑟琳·辛格
      中信出版社
      彭荣邦 廖婉如/ 译
      陈寿文/审校
      2012年5月
        
      内容简介:
        
      借着了解死亡,我们更能全然、自在地活着。
        
      本书为临终者及照顾者提供最睿智的灵性观点
        
      死亡,不是悲剧,而是恩宠。
        
      在一篇受访的文摘上,凯瑟琳·辛格说自己之所以有幸从事安宁疗护的工作,除了超个人心理学背景的启蒙,以及持续三十年以上默观经验的帮助,还得归功于1974年康涅狄格州沸沸腾腾的安宁疗护运动,她深深感动于:“生命走到尽头之际,人终究能朝向灵性发展而去。”
        
      在佛罗里达的安宁病房工作六年当中,她看见难以言喻的美丽境界,感觉自己是真实又深刻的存在,那是她生命最关键的转化时期,因为陪伴临终病患的过程中,很难去说是“谁”在付出,又是“谁”伸出双手帮助了谁。
        
      目前,凯瑟琳?辛格除了持续陪伴临终病患走上恩宠满溢的回归旅程,也积极参与各种推动安宁照护的运动、演讲,和观众分享她的经验。
        
      好评推荐
        
      这书深邃、动人——而且不可或缺。
        ——肯恩·威尔伯(Ken Wilber,《恩宠与勇气》、《万法简史》作者)
        
      死亡是一位睿智又严厉的老师,这门课还是自修容易些。翻开书修习吧。
         ——柏尼·西格尔医师(Dr Bernie S.Siegel,M.D.,Love,Medicine,and Miracles作者)
        
      凯瑟琳·辛格初试啼声,一鸣惊人。简单地说,继《论死亡与临终》之后,她写了一本谈临终本质最重要的书。《好走》给了我们全新的眼光来看待死亡,读过这本书的人,肯定会被她那恢弘的视野所感动。极致的杰作!
        ——肯尼斯·瑞林博士(Kenneth Ring,Ph.D.,Lessons from the Light作者)
        
      精采耀眼,处处闪烁着智慧与慈悲的光辉,它为生命的最后乐章赋予了无穷的希望和意义。
        ——劳瑞·杜西医师(Larry Dossey,M.D.,《超越身体的疗愈》作者)
        
      辛格打开了我们的眼界,带领我们看见临终的灵性面向,一如努兰医师和库伯勒—罗斯医师分别为我们揭开临终的生理面和心理面。她捎来的讯息……让我们在往后的人生里感到安心。
        ——史帝夫·施若德(Steven A.Schroeder,M.D.,罗伯伍德约翰逊基金会执行长)
        
      目录
        
        作者序
        前言
        第一章 生、死与心灵转化
        第二章 迈向自我的旅程
        第三章 自我意识:归乡途中
        第四章 回归之道
        第五章 从悲剧到恩宠
        第六章 心灵转化的“特殊条件”
        第七章 临终的心灵阶段
        第八章 临死经验
        第九章 迈向奥秘
        第十章 生命的边缘
        
        附录一 苏菲意识图谱
        附录二 卡诺夫斯基功能状态量表
        附录三 心灵图谱的对照
        词汇表
        
  •     谦卑之姿
        
      简朴是一项礼赐……
         ——贵格教徒的歇谣
        
      我们都是平凡人,无一例外。悟到这一点,解脱就开始了。实践平凡,需要极深的智慧。我们要在这里谈的,不是假谦卑,不是扭曲的谦卑,更非自尊低落。我们要谈的谦卑,是最殊胜而健康的谦卑:从体悟人的平凡中得来的谦卑。修道院里“闭眼沿墙而行”的清修传统所要参悟的,就是这种谦卑,它也是贵格教徒奉行简朴之道的目标。印度僧侣托钵坐乞所要领悟的谦卑,也是开悟大师把自己的证悟全数归功于“上师的恩宠”的深意。修行谦卑,来自一项慧见:我们必须学会将心智自我的我性限制在合宜的、实用性的界限之内。实践平凡,我们就不会落入心智自我总要自视不凡的陷阱里。
        
      自视不凡的心智自我在苏菲心识图志里称为自我称善。在这层次里,我们被自己蒙蔽,真以为自己虚构的自我比别人的来得“优秀”。自我称善不仅让自我受蒙蔽之苦,大多数的权力斗争之苦,也都是自我称善的结果。谦卑之姿是凝聚了数千年智慧的“特殊条件”,它引领着有心走上心灵转化之路的人,深入实相,融入实相。这是灵修过程中相当诡谲的阶段,因为狡诈的自我会无所不用其极,包括摆出谦卑之姿,“修道上的唯物”(spiritual materialism)来壮大自己。
        
      在临终过程里,无助和身不由己的无奈会迫使我们谦卑。末期病症不给人活路,即便我们再怎么特殊,再怎么下凡,也绝无例外。在死亡面前,人只能全然谦卑。杰奎琳·肯尼迪(Jacquelin Kennedy Onassis)大限在即的那一阵子,我特意观察了许多临终病人的反应。他们听到消息之初都非常震惊,不敢相信贾姬这么一个集地位、财富、权势和美丽于一身,又相对年轻很多的人,也会面临死亡。后来,他们慢慢接受她和所有人一样终有一死,看透这一点之后,这些人都会感受到众生一体,而且会怀着更深的谦卑和慈悲,来面对自己及尚未步上人生末程的人。
        
      巴纳丁枢机主教(Joseph Cardinal Bernardin)的辞世,也同样走过恐惧慢慢减少、众生一体感日渐加深的过程。他大无畏地直视死亡,泰然道出内心的恐惧,以及身为平凡人的谦卑,为世人立下难能可贵的典范。这种深刻的谦卑和慈悲也弥漫在艾滋病患之间,他们对艾滋病社群这个几乎可称为“临终次文化”的团体有一种归属感,甚至会在谦卑中搞幽默:“最后离开的人可记得要关灯!”
        
        得了末期病症之后,我们渐渐地只能做一些平凡无奇的事。我们有的精力用来维持身心运作之余,所剩无几,不足以让我们用从前习惯的方式来参与世界。以前用来巩固自我的坚实性与殊异性、维系幻相的作为,现在一样也做不了。随着末期病症将我们逐步带入临终过程,我们睡觉,起床,吃东西(如果还有食欲的话),虽然这些事稀松平常,却需煞费力气才做得到。我们平静地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生活,这种重复的规律对临终者很重要。我们越来越不在意这辈子是不是活得轰轰烈烈——不管是事业或感情,都看得云淡风轻,对人生的庸俗戏码感到索然无味。我们不再讲究衣着,不再刻意打扮。我们摘下了让自己显得出众不凡的精雕面具,呈现本来面貌。
        
        我陪伴过一名妇人,她过世时才五十出头。罹患癌症之前,她一直过得相当闲适安逸,不仅物质上不虞匮乏,在小区上也享有地位,这辈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过一见到令她想起自己的病及可能后果的人,她就不是那么热络。我和她头一回感到很亲近,是她虚弱得下不了床之后。某个早晨,我去探望她。一进到卧房,我赫然发现她顶着大光头。之前我从没看过她没戴假发的模样。我陪伴过很多掉光头发的癌末病人,早已见怪不怪,她看得出我毫不诧异,于是耸耸肩,微微露齿一笑,神情显得像是“尴尬的一刻总算过了”而松了口气。当时她正指挥先生在衣橱里找她要的衬衫,他老是找不着,惹得她恼火。我问她可不可以帮忙找找看,她说:“一件Polo衫……哎,我满柜子全是Polo衫。”才说完她马上感觉到这情形很荒谬,我俩对看一眼,相视大笑。此后,直到她过世,我俩度过一段心灵上很亲近、值得回味的时光。
        
        失去了可以向自己和别人印证自己的重要与价值的一切,我们体认自己的平凡,而活出了真正的谦卑。卧病后一成不变的规律生活,心智自我没有舞台可以耀武扬威,彻底认清自己的平凡。我们之前对自己的界定,自我的概念,也因为这个切入核心的体认而逐步瓦解,因而揭开灵性成长与整合的序幕。
        
        末期病症体现了日本茶道的精神:吃饭时只管吃饭,睡觉时只管睡觉,心无旁骛。我们只做手边正在做的事,从平凡中生出清明。佛家称此清明为“正见”(right view)。“正见”是清晰的识见,被视为迈向圆满的第一步。佛教对此有进一步的阐述,如索甲仁波切所言:“你并非真的‘成’佛,只是逐渐不再迷惑而已。成佛不是变成全能的精神超人,而是终于成为真正的人。”21
        
        从这个更为统合、更贴近真实的心识所展现的谦卑之姿,生出了“出离心”。出离心会引发两面情绪,在临终过程尤其显见。我见过很多人因为要放弃自以为的“正常生活”而悲伤,从伤感惆怅,到苦涩怨恨都有。我也见过很多人,因为逐渐体验到心灵转化的奥妙,深入感受到真我,与他人的关系益发深刻真实,而内心充满了平静,甚至是喜悦。出离心所出离的,是生命中非关本质的一切,然而出离的喜悦,则是由衷而生的。
        
        谦卑之姿,也就是全心全意、从容不迫地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体现了真正的出离心。出离心的藏文是nge jung..nge的意思是“确实的”或“必然的”…jung的意思是“走出”、“出头”或“出生”。出离心的意义遭到各式各样的误解,有人误解为对肉身或五欲红尘的厌恶,或误解为苦修式的否认自我,或以意志力弃绝人的七情六欲,总之,出离心一直被错解为对自我的否认和惩罚。出离心,不多不少,就是脱离无意识的掌控。
        
        谦卑之姿也会引发强力的心灵转化。因为我们不再凸显自己的重要,接纳了自己的平凡,我们看见了——欧恩斯坦(Robert Ornstein)在别处写过的一句话——“日落之际闪现的星光”。我们越来越往中心靠近,越来越不在意自我在边陲摆的高姿态,我们渐渐活出了平静的生命质量22。
        
      
  •     静默
        
        道可道,非常道。
         ——老子
        
        宇宙间没有什么比静默更像上帝的了。
         ——艾克哈特大师
        
        
        进入临终过程后,我们身心变得虚弱,也越来越沉默。当我们离临死经验越来越近,和人交谈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有的话也只说些至关紧要的事。在静默中,心智自我所依恃的内在对话缓慢下来,乃至完全停止。静默如同定位安坐、隐退、临在和谦卑之姿一样,是另一种修行方法,能够带领我们脱离文化的生物社会层的筛检和扭曲的力量。
         
        静默帮助我们进入存在觉识的直观经验,静默也滋养着临在感及对经验的直接领会。的确,大多数的文化都认为,听从贵格教徒所谓的“良心的呼声”可以涵养丰富的直观智慧,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进入那具有神圣空性、靠近存有核心的内在空间。那里头蕴含爱与慈悲、怜悯与感恩、宽恕与智慧——总的来说就是生命进化的人所散发出来的质量。内蕴神圣空性的人所展现的特质,以及达到这境界的关键,即是静默。
         
        祷告和禅修帮助人寂止入定和安住当下,而入定和临在也是祷告和禅修的特性。自古以来世界各地的智慧传统皆把静默视为心灵转化的“特殊条件”。静默不但滋养也促进内在的心灵转化。在静默中,内在的对话慢慢停止,我们看见思绪、情绪、觉知、幻想、希望、恐惧和梦想生生灭灭,觉识因而更加敏锐。由于觉识大增,我们更有机会发觉,我们在自我和他人之间、自我和环境之间所划出的界限是虚幻不实的。在静默中,我们自然而然从自我的框限中游离出来,并且体悟到,自己和其他一切之间的划界区隔,全是我们的脑袋造作出来的。
         
        默观修会的僧侣修女,往往会发愿静默,借此滋养内在生活。默观是我们生起出离心,退出凡尘俗世之后额外的修持。伊斯兰密教苏菲教数世纪以来一直实行“静修”(essential silence)。修行者只在绝对必要的时候开口说话,说的话也自然简练。在静修时观察自我如何斟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很有意思。静修是个具有强大的转化力量的修行方式。
         
        临死经验时的身体虚弱和心灵转化,把我们带往菩提曼茶罗,静默的心灵炼金场。
        
        静默生出了道家所提倡的“斋心”(the fasting of the mind)功夫。“斋心”则涤虑,也就是清除时时盘据在心中,喧扰不休的杂念和影像,找回清净心。在临死经验的人常会自然地练起这斋心的功夫,因为外来的刺激少了,理性的运作因为身心虚弱而变得迟缓,对这婆娑世界也渐渐不感兴趣。因为静默,我们的心不再随世事流转,于是我们在寂止之中,观照心灵的细微活动,证悟造化的生生不息。
         
        静默帮助我们退出大脑皮层旺盛的神经活动,就某方面来说,静默改变了人的生理作用,而这些作用总是和觉识的状态息息相关。我们的心变得越来越清明。禅坐的人常用一个优美的比喻来形容心在静默中变得澄明的过程。他们说,凡夫心,也就是正常的清醒状态,好比是一杯充满杂质、混浊不堪的水。把这杯水搁着不动,一会儿之后,杂质会慢慢沉淀,水会渐渐变得清澈无垢。这就是静默对心灵起的作用。
         
        静默孕生了一个空间,本笃会修士史坦德—拉斯特(David Steindl-Rast)把它形容得极为动人:“沉浸在神之中(God bathing)。”此时,身体是停歇的,言语是无声的,心是平静的。我们任自己就这么融化,沉浸在神的临在、神的存有之中。我们任凭所有的思绪和情绪来来去去,不攀缘执著,无意抗拒。禅修时,我们因为潜心修持,蒙受恩宠,而放下执念,不生抗拒。在临死经验里,我们因为身心持续耗弱,蒙受恩宠,而一无执取,无所抗拒。因为了无执著、抗拒,因为蒙受恩宠,平静油然生出:体悟空性和敞开的心。
         
  •     临在
        
        你们每个人在……这一刻和下一刻之间几乎不可测的瞬息中——
         都能够感受到存有。
         存有流遍你全身的血管,流遍万事万物。
         ——里尔克
        
        我们真正的归处就在当下。不可思议的不是走在水面上,不可思议的是走在绿地上的这当下。
         ——一行禅师(Thich Nhat Hanh)
        
        死亡的那一刻,如同降生时一样,身体的力量——生命本身的力量,也是形塑自然界的力量——之强大之剧烈,我们不得不体验到整合的一体身心。肉身承受这股摧枯拉朽的力量之时,纯然以心智自我为核心的自我感也遭吞没。我们意识到自己生物性的一面,也就是说,我们开始体验到自己的存在。于是,身心之间原先的界限消融了,肉身和自我融合为一,我们体验到更深刻的真实,比起单从肉身或自我所经验到的要深遂得多。身心合一的觉识,就是活在当下。
         
        末期病症提升了人对身体的觉察力。生重病的人难免要遭受一连串没完没了的侵入式治疗。这类疗程任谁都会吓坏了。我们既想保护受伤的身体,却又咬紧牙根接受下一回合的治疗,只因为它带来希望。于是打针、显微摄影、静脉注射、放射性治疗、动手术植入各种器物,以及无止境的检验和扫描等等侵入治疗,开始占据我们的时间。疼痛、添心、腹泻、水肿、不适、凸起的义肢接替了身体的失能、肿瘤肿大的压力、呼吸急促及日渐虚弱的状态,在在让我们越来越注意之前从来不曾意识到的身体现象。
         
        我们对身体的关注逐步加深,不分昼夜无时无刻不留意身体的任何动静:“肿瘤变大了吗?”“那里会痛代表什么意思?”“我没办法专心。”“呼吸变吃力了吗?”“身体痒得我快发疯了。”“要是没办法排便怎么办?”“说不定多吃点东西,身体会好一点。”“我又觉得想吐了。”“我没办法自己上厕所。”“我没力气做任何事,只能躺在这里。” “我虚弱到站不起来。”“痛的感觉怎么也甩不掉。”“我整个人全变了样。”
        
        我陪伴过一名得乳癌的年轻女子。当时癌细胞已经扩散至淋巴系统,她的手臂因为肿瘤的压迫而肿胀,比正常大小大上四、五倍。我清楚记得她的医师在病历上注记的一句话:“病人的左臂水肿。”这么简短的一段描述,却是年轻女子每分每秒都得面对的事实。她的手臂变得庞大沉重,必须常用枕头来支撑,睡觉时也要迁就它。这过重的手臂失去了功能,得靠另一只手来挪动。不管是上厕所、吃东西,或者只是坐着跟她女儿说话,都得考虑到怎么摆放它。她无数次想象身体有天会动弹不得的痛苦景象,因而沮丧难过。畸形的手臂时时提醒着她癌细胞正一天天吞噬她的生命。然而,也多亏时时要留意这肿胀的手(当然还注意到她所要忍受的其他症状),她反而消解了自我和身体之间的界限,慢慢体会到身心一体的微妙,并借此体验当下,培养出临在的生命品质。她越来越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一切,天生的幽默感更加奔放,经常妙语如珠。不过想到要跟至亲挚爱道别,她也多次潸然涕下。她离世的身影在很多人心中留下了惊奇与鼓舞。我每每想起她那月亮似的圆脸、光秃秃的头和肿胀的身躯,脑中便浮起弥勒佛的形象。她过世时我并不在她身边,她丈夫和女儿告诉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微微一笑,便撒手而去。
         
        我在很多临终病人身上,目睹了身心再度融合所显现的高度临在感和觉识。时时刻刻的醒觉,让我们活在当下。不过这不代表说,我们不再在记忆里游荡。我们依然如此,而且清醒时的理性意识,也仍旧会牵动、转化每个当下所涌现的纯净能量。尽管如此,临在的力量已经开始出现在此时此刻。很多从事临终陪伴的人也和我一样见证了这个历程。每当我们靠近即将死亡的人,总会强烈感觉到他们身上满溢出强烈的存在感,一种和当下紧密相连的感知,极其深刻,极其真实。在这生命的尽头,容不下人生曾有的轻佻儿戏。
         
        虚弱和病痛有时候会让入对环境极其敏感,变得神经过敏,过于警觉。末期病症严重影响到日常生活的这段期间,也就是“临终时分”之前的“生病时分”,任何声音、味道、动作或字眼,都可能变得鲜明锐利,刺痛病人薄弱的神经。有些病人会受不了香水的味道,或闻到食物就反胃。抚摸他们时动作一定要放轻,说话也要轻声细语。他们感觉得到被单的每一条绉褶,床上任何凸起处,吞咽所牵涉的肌肉活动变得清晰无比,也可以细数每一次的呼吸。他们的觉察力变得更加敏锐。
         
        在一体身心的体验里,生物意识(organismic consciousness)由觉识中自然而然地开展出来。这种整体性是一种高层次的统合,我们的潜能得以在这之中发挥、拓展。于是我们越来越了解自己,而且越深越广。身与心融入了由完满凝练的形体生命展现的即兴从容之中,开始步上成就自身、体现自身的历程。我们越来越意识到原来人的存在是承载着心识的存在。在苏菲心识图志里称之为神命的这个层次,一种周遍身心的觉识,一种广摄内外的专注,将充盈在身心灵一体的全面存有之中。
         
        罗杰斯、马斯洛和威尔伯皆体认到,这个层次的心识整合,是孕生自我实现、自发即兴、基本信仰、深层创意和存在意义的根基。当人实现了自我,时时活在当下,存在的意义就会涌现。我们慢慢会发现,存在的意义就是活在每一刻里,这意义不仅充分,而且真切深邃。能够活在当下,我们就更能够接受死亡。威尔伯这么说:“寻找生命的真义,就是接受生命中的死亡,并且和一切的无常为友,在每一次吐气时全然释放一体身心,让它回归空性。……畏怯死亡、畏怯每一刻的无常,就是畏怯每一刻的生命,因为这两者是同一件事。……在每一次吐气时无条件地顺服死亡,就会在每一次吸气时重生。”
        
        身心开始愈合
        
        我有幸认识一位豁达的女子,她生重病超过一年。病情急转直下进入末期后,她百般不愿意地放慢脚步生活,改变一辈子的习性。她一直不是很有自信,从孩提时候起,她就用努力付出来克服,永远当无怨无悔、照顾别人的一方。但恶疾偷走了她的活力,她渐渐不良于行,越来越倚赖家人的照顾。转换角色很不容易,但是她努力调整自己,慢慢看见了家人照顾她同时也从中获得喜乐,发觉了自己值得家人的付出。随着病情恶化,她渐渐下不了床,终日待在拖车后头狭小的房间内。虽然她无法再参与熟悉的繁忙家务,但是每天可以看见洒落屋内的阳光缓缓移动,映射出叶影斑斓的景象,她感到惬意和满足。她屋内墙上拼贴了一幅幅从杂志和教会月历剪下来的图画,大多跟“神魂超拔”译注4的出神状态有关,这概念盛行于基本教义派信徒之间,和救赎有关。某个午后,我俩的视线同时落在一幅这类的图画上,我问她,在她的想象里上帝是什么模样,她答道:“我对上帝已经没有想象了,我只知道我可以感觉到它,这感觉一天天加深。我准备好要离开了。”
        
        经过“生病时分”这段老是盯着未来看、虚耗心神的恐慌混乱,随之而来的就是临死经验,希望终于在这时候和恐惧打平了。对于生重病的人来说,这改变不了生病历程的最终结果,但足以让人脱胎换骨。
         
        身心之间的裂缝愈合之后,深深压抑的记忆和强烈的情感汹涌爆发。根本压抑遭蚀毁,自我充盈着存有本源的大能。在一体身心这个崭新的意识层次里,由于存有本源释出的力量大举涌入,生物性的潜能变得强大。正如瓦许本所洞悉的,身心统合后,在某个意义上来说,更深刻的存有重新赋形于肉身。我们不再那么觉得自己是住在脑袋里,肉身一旦觉醒,脑袋就不再是心识的中心。此时,更形开阔而且顺服于灵性的自我感,开始寓居于身体内20。
         
        临终过程固有的苦难感,孕生了不可思议的心灵转化契机。由于重拾了对身体全面的觉察力,我们开始接纳身体上非自主的功能,也体悟到生命里充满了褊狭局限的心智自我所不能掌控的事。很多人告诉我,末期病症让他们体会到,有一股远大高深的力量“主宰一切”,而且他们越来越能够轻松自在地与那股力量接触。
         
        处在这个有利的位置上,自我能够在更深的层次上运作。活在身体里的“存在经验”,让我们体验到纯然的存在,体验到生命本源的奔放,并融入其中。于是一体身心进入一种持续性疗愈——而非治疗——的状态。随着统合的觉识在整个生物体内循环流动,我们会在每个当下,每一回的呼吸里,一次次地提升生理面和心理面的健全安适。
         
        很多灵修刻意追求人对身体的觉察力,借此增加定住当下的能力,使心识更加统合。任何用来促进一体身心的心识的特殊条件,不管形式为何,目标也是如此。内观禅修(insight meditation,vipassana),或称“只管打坐”,便是一例。打坐时,膝部或臀部会酸痛,你要留在这不舒服的感觉里,既不追求它也不回避它,渐渐地,这不舒服的感觉就会淡化到背景,而自我对疼痛的习惯反应亦然。拉姆·达斯曾自述他禅坐的经验。一回他全天候打坐,蚊子不断侵扰他。虽然他坚定地保持身体下动,心绪却翻腾了好几个钟头,直到他终于看见了难以数计的心灵习性,才稍微止定下来。你不妨想象一下更极端的情况:渐冻人或因为肺气肿而气促的人,日复一日只能呆坐着,会是何等的折磨。
         
        接受定力训练下只将自我暴露、打击、连根刨起,注意力也会在此番磨练下变得更敏锐:心识会更清明。觉识、我性和存在感会扩及整个身体。由于觉识增强,存在的体验加深,身与心的裂缝从而慢慢愈合。在这愈合之中,下一阶段的超越历程终究会展开,届时,就连这一体的身心也不再是我性唯一的居所。
         
        缩拢于弹丸之地的心智自我长久以来所持的强大能量,在转化的特殊条件里觉醒了,释放了。经验老到的治疗者对临终病人施以灵气疗愈(Reiki)或抚触疗愈等能量工作时,都能切实感受到临终历程所唤醒、释放的这股能量。在临终的过程里,逐渐耗弱的身体会腐蚀根本压抑的力道。这一点不难理解,因为这时候病人再也没有力气去维系这辈子在身心方面的武装。武装卸下后,存有本源的力量便乘势涌回心灵。蓄积于自我之内的能量,印度教称之为拙火,会随着存有本源的流入而涌现。我们可以从步入临死经验的人身上发散的光芒日渐增强的情形,见识到这股能量。
         
        走入临终过程的人和从事灵修的人,都从一体身心再度整合之中,体验到肉身是“神的殿堂”。由此我们可以悟出“默观”译注5这个字的真义:“彻底打造一座殿堂;彻底打造一个神圣的空间。”走在返归之道上最初的疗愈之一,就是在肉身里打造神的殿堂。
  •     隐退与孤绝
        
         旷野和干旱之地必然欢喜;
         沙漠也必快乐;又像玫瑰开花,
         必开花繁盛,
         乐上加乐,而且欢呼……
         人必看见耶和华的荣耀……
         ……旷野将涌出大水
         荒漠将流出甘泉…
         那里必有一条大道
         称为“圣洁之路”……
         ——以赛亚书三十五章一——十节
        
        很多智慧传统都对隐退或孤绝的转化力量有所洞悉,悟出灵性进化的根基在于与孤单和寂寥“为友”。人在生病时分会从尘世退出,变得孤绝。眼见家人亲友依然活在纷扰繁忙的世界里,但是生病的她/他却置身其外。她/他默许由身体残疾所引发的这股力量坐大,任它微妙地让自己和原来所熟悉的生活渐行渐远。这个被迫隐退或孤立的状态,起初会造成心理上和情绪上极大的痛苦。有人就曾经觉得自己被隔绝在生气勃勃的花花世界之外,远离凡尘俗世。当这种隔绝不是出于自愿,就像被迫走上临终之途一样,通常会有愤怒、悲伤以及出人意表的强烈忌妒,即使从不认为自己有忌妒心的人也会如此。我们感到伤怀,很渴望回到熟悉的生活里,其他棘手难缠的情绪,诸如自怜、被遗弃和绝望等,也会冒出来。
         
        这种孤绝,不免让我联想到车子在高速公路旁抛锚的情景。公路上一台台车呼啸而过,赶着去渡假、和家人团聚或出差。车里的人可能要赶往西雅图或波士顿,超速飙车,只有在想确认一下警车没跟在后头时往后照镜一看,才会瞥见路边有车抛锚。假若你不巧就是坐在抛锚车里的人,你会感觉到车子接连疾驶而过刮起的旋风阵阵袭来,就像是所有人对你的困境冷漠以对的具体证据。车声和车流水无止境,你遭世人遗弃的证明愈来愈明显。不过,慢慢地,你会习惯那飙速的车声,它会渐渐变成背景噪音淡出你的听觉,有如心灵背景里的浪涛。你开始听到车旁草地上的小鸟啾啾叫。野花盛开,叶子随风飘飞。你看见了这一带的废弃物,感觉到空气的温度,还有天空的色泽和漂浮在空中的一切。路边这小小一隅成了你体验当下的基地,你的注意力游移到这一方天地里,因而对它了如指掌。公路上熙来攘往的喧嚣景象,此时已模糊一片。注意力缓缓转移,焦点反而更清晰,更能强力聚焦于当下。
         
        隐退得以让我们步出生活的常轨。每当我们想找个安静空旷的地方独处,因而来到了松林里,河畔隐密处,偏僻的山丘,或是沙丘后一个不为人知的所在时,都有这种直觉。很多灵性导师也都建议信徒们远离“尘嚣”,避隐山林、洞窟、沙漠、修院、禅舍或僻静居所。他们把隐退视为促进心灵转化的特殊条件。我们借着隐退,退出了所属文化的生物社会层,开始以更直接、聚焦当下而且不落名相的方式体验真实。透过这般的修行,凡尘俗世逐渐失去真实。
         
        凡尘俗世慢慢失去真实,我们在凡尘里游走所赖以为恃的人格面具也渐渐失去活力,就像漏气的气球瘫软下来,也像达利的画作里软趴趴的时钟。我们潜入(往往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瘫软表象底下,深入在此之前全然一无所悉的存在底层。“神秘”(mystery)这个字的字根,希腊文的意思是“闭上眼睛”。把世界关在外头,隐退于孤绝之中,从中发掘奥秘。中世纪的沉思隐士诺威奇的茱莉安(Juliana of Norwich)、遁世者(the Anchorites),以及在印度丛林里数以千计的无名瑜伽行者,皆深谙隐退和孤绝是一种特殊条件,能够促使人以专心致志、心灵空净之姿返归有本源。
         
        临终的历程,亦复如是。临终的孤单戳破了一个又一个尘俗的幻相,反璞归真的深刻历程就此展开。旧有的价值失去魅力,变得无关紧要。表象的世界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令人神迷。事实上,我从临终者身上发现一个直接的关联性:活得越不真实,就越不会感到满足。看过那么多将死之人,我发现这个有形世界令他们在乎的,大抵只剩下能够免除痛苦的任何东西,也许是一朵花,或是某些音乐,当然还有所爱的人陪在身边。他们对某种灵性深度的渴求,甚至更胜于食物。
         
        这些人不再执著于“维持交情”,而维持交情是自我处于社会契约阶段时最典型的特色。派对、聚会、运动、嗜好、打拼事业等从前这些赋予人生意义的活动慢慢终止了。他们慢慢对书和电视失去兴致,事实上对任何形式的消遣娱乐都不再热衷。当人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他/她会先和交情不深的旧识和邻居道别,接着是亲朋好友,基本上只有最亲近的人会在死亡来临时陪伴在身边。临终的人所感受的爱,似乎是他们和未参与这重大转化的人,在死前最后的联系。
         
        这隐退的阶段,或者说“遁世”阶段,对于刻意潜心修行的人,以及肉体步入衰亡的人来说,是心灵转化的先兆,它加速了根本压抑的解除,继而促使存有本源的大能倾泄而入。隐退是催化藏传佛教所谓的“中阴”状态的“特殊条件”。“中阴”(bardo)在藏文里字面意思是“悬在中间”,意味着一个间隔,一个抉择点。虽然中阴状态永远存在(我们心灵里一个“请往往这边走”的契机,说不定我们向内左偏一点或右偏一点,就能进入开悟境界,径自向内走入一个存在深度饱满的崭新向度),但是绝大多数人都错失了永远存在那儿、蕴藏着可能性的每一刻。太多事让我们分心。若是主耶稣基督迎面走来,我认得他吗?
         
        如此震撼而深具潜能的转折点,往往只会在极为专注的禅修或临终过程里显现,但偶尔也会变得特别醒目。由生病时分转入临终时分时,习以为常的自我感会出现一个裂口,也就是中阴。雷凡这么说:“心智一旦迁出它熟悉的居所,自然会感到怀疑和恐惧。‘我是谁?’它惊声吶喊。我们的心还想抓住些什么,让我是什么角色都行,随便什么都好。而此刻,一种再也不确定自己是谁的虚无感猛然袭来,我们坠入黑暗之中,觉得自己谁都不是,也不确定这世界是什么模样,甚而连自己存不存在也没有把握。”18
        
        隐退是促进心灵转化的强大“特殊条件”。老子在数百年前就这么说:
        
         不出户,知天下;
         不窥牖,见天道;
         其出弥速,其知弥少;
         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
        
        从纷纷扰扰的世界里退出,在静默的环境里沉潜,深思我们对待生命的诸多轻率作为,如此一来,心灵转化才得以开展。不论是透过临终过程还是修行,隐退和孤绝促使“灵魂的暗夜”加速降临。因为隐退和孤绝,心灵的旧习性止息了,我们确实地直观当下,让自己别无选择,于是暗夜这段“悬在中间”的时期降临,存有本源力量开始涌现,就像“荒漠流出甘泉”。
  •      临终的话题,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难以接触到的,有点儿神秘本质的话题。要论述临终的内容是很困难的。从外在来讲,涉及形体的分解,一大堆医学名词再加上貌似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描绘;从内在来讲,由于临死者的状态所限,超越意识感受上的非语言性,描绘起来也是相当的困难。
       西藏生死书的方式是以佛将术语立论次第展开,层次感比较强。这本书的方式我认为更接近“体验感”,尤其是作者作为旁观者的体验,并且将作者在灵修上的认识一并代入来描绘。
       读者须怀着对作者本人深深的信任感,才能在阅读时抓住某种感觉。或许,这也是男性和女性灵修者在分享自己心得时的不同之处吧。
       总体来说,这本书可以视为一位同修对自己独特经验的无私分享。文字所及,也验证了部分我个人的感受,增强了实信心。深表谢意。
  •     死亡,不是悲剧,而是恩宠
      
      作者:正版巫小仙
      
       读完《陪伴生命》用了很久,这并不是能够一气呵成读完的书,所提供的更非愉快的阅读经验,它制造了太多处的停顿,让我奔腾不息的思绪得以停下,同时唤醒了我生命中那些与死亡和病痛相关的经验。最后我合上书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我有一位哥们,八年前罹患骨癌,为防止癌细胞扩散不得已截肢。四年前,他在北京住院,我给他寄了一本《恩宠与勇气》,两人常常发很长很长的信息交流。三年前,我以为他已经熬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却突然获悉他过世的消息。
      
      我迄今还清晰地记得,这个喊我姐姐的少年曾经对我说:“很想哭,但是是男子汉,不可以了”,“想做好多好多的事,想去好多好多的地方,可惜都不能够”。后来我每每回想,依然忍不住想哭。
      
      最初看到封面上的副标题与文案时,我是抵触的,这种抵触与当年看见同学为他写的悼文有些类似。我曾了解他面对癌症时种种的生存情绪和感受,曾触及他的绝望、焦虑、恐惧、茫然和痛苦挣扎,完全无法容忍他被切割成“身残志坚、重病缠身依然努力学习”的标本。同样的,我曾在他那里看见真实的痛苦,因而无法忍受这种灵性空谈,拒绝从一种理论体系出发来看待死亡。
      
      但我在看前言的时候,突然被一句话击中——“死亡很安全”。这种内在的触动很难描述,似乎长久以来,自己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力量,温暖,清朗,不玄虚。逐渐往后翻,我所看到的与我之前以为的完全不同。
      
      它确实有缜密的理论体系,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清晰地阐释了临终、修行与灵性成长的关系。但它打动我的并非这种理论构架,这本书的精妙之处在于它恰到好处地结合了超个人心理学的体系和那些深具力量的生命故事。它所呈现的并非理论空谈,相反,有如许之多生命经验流动在其间,细腻、精微且深刻。那是与他的生命经验同样鲜活真实的存在,有相异之处,亦有相通之处。
      
      恰恰是这些生命故事,令“死亡,不是悲剧,而是恩宠”这句话不再散发着面目可疑的神棍气息,也令“我从临终病人眼中看到的幸福”落地生根,回到它让人心悦诚服的本源。
      
      而且,我无数次地看见了自己。
      
      是的,即便那是些生活背景与我完全不同的人,即便我未曾经历死亡的磨砺,我依然从中看见了自己。“因为我是人,所以人性的一切于我都不陌生”。彼此生命里的欲望、恐惧、焦躁、混乱、自我防卫与心智的限制如此相似,纵然内容花样百出,结构却如出一辙。同样在真相面前苦苦地捍卫自我的幻象,从不肯接受到勉强承认,挣扎良久,最终方得平心静气;也同享生命的单纯、丰富、柔韧与坚强,被他人身上的欢乐、悲伤、温暖与爱所打动、触动和感动。
      
      此外,或许更重要的是——死亡的存在坚硬如铁,所有人都必须面对。它距离我们的生活也并不遥远,与修行、成长都息息相关。只是,与其他将我们带至实相面前的因素相比,它拥有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的力量。
      
      在这样睿智且严厉的老师面前,自我除了臣服,别无他选。我们终归要去做的,是允许生活向死亡敞开,允许自己这颗心向死亡敞开。
  •     译序
      
      百分之两百的爱
      
      彭荣邦(美国杜肯大学临床心理学博士候选人)
      
      我们最深的恐惧并不是我们自己不够好。
      我们最深的恐惧是我们自己拥有无可测度的力量。
      我们害怕的不是自己的黑暗,而是自己的光亮。
      .................
      
      我们的出生,是为了彰显内在于我们之中的上主荣光。
      这荣光,不特属于少数人,而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当我们让自己发光发亮,在无意之中也允许了其他人的起而效行。
      当我们从自己的恐惧中解脱,我们的存在自然也会解放其他的人。
      
      ——摘录自前南非总统曼德拉的就职演说
      
      这本书和我有很特殊的缘分。最初接下这份翻译工作,是在我负笈出国前的空档时间。当时,我刚和余德慧老师的研究小组一起认真地研读过这本书,在余老师的引荐下,就厚颜地接了这份翻译工作。接手之后才知道,翻译这本书比想象中还要难上许多,作者的旁征博引,更是添加了翻译的难度。我的工作速度缓慢,没有如期把翻译完成,只能很抱歉地请出版社另觅译者。
      
      接下来的几年,这本书几乎是被我抛诸脑后了,偶而,我会逛逛心灵工坊的网页,看看这本我没能完成的书,是不是找到了合适的人接手而有了新生命。不过几年下来,一直都没能看到这本书的问世,让我每每见着心灵工坊的伙伴们,都要内心愧疚,以为是我的不负责任,让出版社蒙受损失。
      
      不过,这本书终究还是又回到了我手上。只不过,沧海桑田,这次它沉沉甸甸的,召唤着我用生命经验来重新进入它的世界。我埋首在一字一句的校订工作里,让蚊子疗愈失亲的悲伤。我慢慢知道,这本书的困难不在于文字,虽然书中的名相之多足以让人望之却步,越过文字的障碍之后,接着的才是真正的挑战:要怎么克服对死亡的排斥和恐惧,倾听这个从生命的边缘传来的福音?
      
      在某个深层的意义上,是我的妻子廖历慎用她的生命,一步一步地带着我越过了这个障碍。
      
      2006年暑假,我完成了博士班的课业修习,欣喜地带着妻子和小孩回台湾度假,一方面收集撰写博士论文的资料,一方面寻觅合适的实习地点。回台湾之前,妻子发现乳房有小肿块,抱小孩时碰到会痛,于是趁着人在台湾,就近在花莲慈济医院进行检查。我们都没有想到,这次的检查结果就像是铁道的转轨器,“喀”一下就将我们带入计划之外的人生轨道。
      
      妻子得的是乳癌,手术后的影像检查发现已经转移到肝脏。我记得帮历慎操刀、笃信天主的陈华宗医师、在诊间表情认真地对我说:“百分之两百的爱!”现在想起来,当时让我觉得诧异却又温暖的这句话,似乎是妻子从术后到辞世前的生命写照。她在美国接受了两年的化学治疗,在那段期间,她成了整个癌症中心最受欢迎的病人。她的英文程度不佳,说起话来零零落落,神奇的是,她却可以跨越语言障碍,和每周一起治疗的病友、照顾她的护士、医师和研究助理都成了好朋友。只有很少数的时间,她会要求我帮忙翻译,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她凭借的是由衷的真心和热情。她的“破”英文能够与人深交的程度,每每让我自叹不如。也是因为妻子,我才知道真的会有医师因为病人的治疗见效,而摆手扭臀、快乐地跳舞。
      
      我们在2008年举家迁回花莲,我在慈济医院的精神医学部实习,妻子在医院的五东门诊继续化疗。回到她熟悉的环境,妻子变得更积极了。在美国两年的化疗经验,让她觉得台湾的癌症病人太愁苦、太封闭,谁说癌症病人就要等死,就要放弃快乐?她很快就和癌症关怀小组的静芝师姐和小玲师姐热络起来,以病人的身分,跟着两位情同姐妹的慈济师姐,在高瑞和医师的默默支持下,把一度封闭自己,甚至放弃自己的病人,都变成了一起看海、一起野餐、一起唱卡拉OK的“同学”。妻子从病后就特别注意饮食,她也常常把心得与人分享,某次为了说服病友樱花和她的家人,每天打一杯蔬果汁来喝并不困难,她不仅准备了蔬果材料,连果汁机都一并送到家中,亲自操作示范。妻子后来改为服用化疗药片,不需要到门诊注射治疗,一些“同学”们纷纷向护理站反应,没有她这位被昵称为“天使”的人在那儿聊天说笑,化疗的时间变得好漫长。
      
      2011年3月底的断层扫描,显示出妻子体内的癌细胞猖狂蔓延。4月因为长期化疗作呕,胃液蚀破食道,在厕所里大量吐血,之后她的病情就急转直下。妻子慢慢从病友们的“班长”这个位置退了下来,不多久也从操持家务的“家庭主妇”这个位置退了下来,她的肚子慢慢开始鼓大,渐渐不良于行。她的活动范围愈来愈小,见面的人也愈来愈少。如果只看到肉体的消损,这整个病情转坏的过程绝对是个残酷的悲剧。然而,即便在这样不堪的时刻,妻子也是平静以对,甚至反过来安慰我:“看到我这样,你会害怕吗?不要害怕,亲爱的,因为生命就是这样,有来,有去。”而她当初百分之两百散发出来的爱,在我觉得生命最困顿的时刻,也两倍、十倍地回过来照顾我们一家人。虽然妻子得肉体生命是在衰败,但是她肉体之外的存在向度却是更为强烈地发光发亮。看着在我眼前不断成熟结果的美妙因缘,我不但心怀感激,也因此生出强烈的信心,不畏惧地与她相伴前行。我深切地体认到,妻子一生对人真诚热情,在罹患癌症之后更是不吝付出,她的广结善缘自会让她往生善趣,而我只要欢喜悦纳这些美妙因缘,让它们都成为护持的力量,生命自然会完成它该当完成之事。
      
      妻子过世后,我一直没有梦到她,直到我把整本书校订完成的那天晚上,她才翩然入梦。我清晰地看见她在沐浴着金色光芒的阳台上对着我微笑。她穿的T恤,是我们为了纪念最远的一趟开车旅行,在终点城市的观光小铺里所买的纪念品。我在校订工作的最后,为了全书的最后一段话该如何译好煞是费神,这个梦似乎是对这段话的回应,因此我在这里把陪伴妻子临终的经验与读者分享。
      
      最后,希望我用泪水和生命经验熨烫过的文字,可以让读者在阅读时减少一点文字的障碍。同时,我也特别感谢翻译本书多数章节的廖婉如小姐,以及执行编辑周(日文)君小姐,没有前者的流畅译笔和后者的仔细坚持,本书无法再几番波折后仍得以顺利问世。
      
       《陪伴生命:我从临终病人眼中看到的幸福》(The Grace in Dying : How We Are Transformed Spiritually as We Die)(美)凯瑟琳·辛格著,彭荣邦&廖婉如译,陈寿文审校,中信出版社,2012年5月初版,32元
      
      
      2012年6月23日,端午节,15:32书录完毕,野兽爱智慧居
      
      
  •     心灵转化的“特殊条件”(下)
      
      野兽爱智慧
      
      隐退与孤绝
      
       旷野和干旱之地必然欢喜;
       沙漠也必快乐;又像玫瑰开花,
       必开花繁盛,
       乐上加乐,而且欢呼……
       人必看见耶和华的荣耀……
       ……旷野将涌出大水
       荒漠将流出甘泉…
       那里必有一条大道
       称为“圣洁之路”……
       ——以赛亚书三十五章一——十节
      
      很多智慧传统都对隐退或孤绝的转化力量有所洞悉,悟出灵性进化的根基在于与孤单和寂寥“为友”。人在生病时分会从尘世退出,变得孤绝。眼见家人亲友依然活在纷扰繁忙的世界里,但是生病的她/他却置身其外。她/他默许由身体残疾所引发的这股力量坐大,任它微妙地让自己和原来所熟悉的生活渐行渐远。这个被迫隐退或孤立的状态,起初会造成心理上和情绪上极大的痛苦。有人就曾经觉得自己被隔绝在生气勃勃的花花世界之外,远离凡尘俗世。当这种隔绝不是出于自愿,就像被迫走上临终之途一样,通常会有愤怒、悲伤以及出人意表的强烈忌妒,即使从不认为自己有忌妒心的人也会如此。我们感到伤怀,很渴望回到熟悉的生活里,其他棘手难缠的情绪,诸如自怜、被遗弃和绝望等,也会冒出来。
      
      这种孤绝,不免让我联想到车子在高速公路旁抛锚的情景。公路上一台台车呼啸而过,赶着去渡假、和家人团聚或出差。车里的人可能要赶往西雅图或波士顿,超速飙车,只有在想确认一下警车没跟在后头时往后照镜一看,才会瞥见路边有车抛锚。假若你不巧就是坐在抛锚车里的人,你会感觉到车子接连疾驶而过刮起的旋风阵阵袭来,就像是所有人对你的困境冷漠以对的具体证据。车声和车流水无止境,你遭世人遗弃的证明愈来愈明显。不过,慢慢地,你会习惯那飙速的车声,它会渐渐变成背景噪音淡出你的听觉,有如心灵背景里的浪涛。你开始听到车旁草地上的小鸟啾啾叫。野花盛开,叶子随风飘飞。你看见了这一带的废弃物,感觉到空气的温度,还有天空的色泽和漂浮在空中的一切。路边这小小一隅成了你体验当下的基地,你的注意力游移到这一方天地里,因而对它了如指掌。公路上熙来攘往的喧嚣景象,此时已模糊一片。注意力缓缓转移,焦点反而更清晰,更能强力聚焦于当下。
      
      隐退得以让我们步出生活的常轨。每当我们想找个安静空旷的地方独处,因而来到了松林里,河畔隐密处,偏僻的山丘,或是沙丘后一个不为人知的所在时,都有这种直觉。很多灵性导师也都建议信徒们远离“尘嚣”,避隐山林、洞窟、沙漠、修院、禅舍或僻静居所。他们把隐退视为促进心灵转化的特殊条件。我们借着隐退,退出了所属文化的生物社会层,开始以更直接、聚焦当下而且不落名相的方式体验真实。透过这般的修行,凡尘俗世逐渐失去真实。
      
      凡尘俗世慢慢失去真实,我们在凡尘里游走所赖以为恃的人格面具也渐渐失去活力,就像漏气的气球瘫软下来,也像达利的画作里软趴趴的时钟。我们潜入(往往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瘫软表象底下,深入在此之前全然一无所悉的存在底层。“神秘”(mystery)这个字的字根,希腊文的意思是“闭上眼睛”。把世界关在外头,隐退于孤绝之中,从中发掘奥秘。中世纪的沉思隐士诺威奇的茱莉安(Juliana of Norwich)、遁世者(the Anchorites),以及在印度丛林里数以千计的无名瑜伽行者,皆深谙隐退和孤绝是一种特殊条件,能够促使人以专心致志、心灵空净之姿返归有本源。
      
      临终的历程,亦复如是。临终的孤单戳破了一个又一个尘俗的幻相,反璞归真的深刻历程就此展开。旧有的价值失去魅力,变得无关紧要。表象的世界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令人神迷。事实上,我从临终者身上发现一个直接的关联性:活得越不真实,就越不会感到满足。看过那么多将死之人,我发现这个有形世界令他们在乎的,大抵只剩下能够免除痛苦的任何东西,也许是一朵花,或是某些音乐,当然还有所爱的人陪在身边。他们对某种灵性深度的渴求,甚至更胜于食物。
      
      这些人不再执著于“维持交情”,而维持交情是自我处于社会契约阶段时最典型的特色。派对、聚会、运动、嗜好、打拼事业等从前这些赋予人生意义的活动慢慢终止了。他们慢慢对书和电视失去兴致,事实上对任何形式的消遣娱乐都不再热衷。当人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他/她会先和交情不深的旧识和邻居道别,接着是亲朋好友,基本上只有最亲近的人会在死亡来临时陪伴在身边。临终的人所感受的爱,似乎是他们和未参与这重大转化的人,在死前最后的联系。
      
      这隐退的阶段,或者说“遁世”阶段,对于刻意潜心修行的人,以及肉体步入衰亡的人来说,是心灵转化的先兆,它加速了根本压抑的解除,继而促使存有本源的大能倾泄而入。隐退是催化藏传佛教所谓的“中阴”状态的“特殊条件”。“中阴”(bardo)在藏文里字面意思是“悬在中间”,意味着一个间隔,一个抉择点。虽然中阴状态永远存在(我们心灵里一个“请往往这边走”的契机,说不定我们向内左偏一点或右偏一点,就能进入开悟境界,径自向内走入一个存在深度饱满的崭新向度),但是绝大多数人都错失了永远存在那儿、蕴藏着可能性的每一刻。太多事让我们分心。若是主耶稣基督迎面走来,我认得他吗?
      
      如此震撼而深具潜能的转折点,往往只会在极为专注的禅修或临终过程里显现,但偶尔也会变得特别醒目。由生病时分转入临终时分时,习以为常的自我感会出现一个裂口,也就是中阴。雷凡这么说:“心智一旦迁出它熟悉的居所,自然会感到怀疑和恐惧。‘我是谁?’它惊声吶喊。我们的心还想抓住些什么,让我是什么角色都行,随便什么都好。而此刻,一种再也不确定自己是谁的虚无感猛然袭来,我们坠入黑暗之中,觉得自己谁都不是,也不确定这世界是什么模样,甚而连自己存不存在也没有把握。”18
      
      隐退是促进心灵转化的强大“特殊条件”。老子在数百年前就这么说:
      
       不出户,知天下;
       不窥牖,见天道;
       其出弥速,其知弥少;
       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
      
      从纷纷扰扰的世界里退出,在静默的环境里沉潜,深思我们对待生命的诸多轻率作为,如此一来,心灵转化才得以开展。不论是透过临终过程还是修行,隐退和孤绝促使“灵魂的暗夜”加速降临。因为隐退和孤绝,心灵的旧习性止息了,我们确实地直观当下,让自己别无选择,于是暗夜这段“悬在中间”的时期降临,存有本源力量开始涌现,就像“荒漠流出甘泉”。
      
      临在
      
      你们每个人在……这一刻和下一刻之间几乎不可测的瞬息中——
       都能够感受到存有。
       存有流遍你全身的血管,流遍万事万物。
       ——里尔克
      
      我们真正的归处就在当下。不可思议的不是走在水面上,不可思议的是走在绿地上的这当下。
       ——一行禅师(Thich Nhat Hanh)
      
      死亡的那一刻,如同降生时一样,身体的力量——生命本身的力量,也是形塑自然界的力量——之强大之剧烈,我们不得不体验到整合的一体身心。肉身承受这股摧枯拉朽的力量之时,纯然以心智自我为核心的自我感也遭吞没。我们意识到自己生物性的一面,也就是说,我们开始体验到自己的存在。于是,身心之间原先的界限消融了,肉身和自我融合为一,我们体验到更深刻的真实,比起单从肉身或自我所经验到的要深遂得多。身心合一的觉识,就是活在当下。
      
      末期病症提升了人对身体的觉察力。生重病的人难免要遭受一连串没完没了的侵入式治疗。这类疗程任谁都会吓坏了。我们既想保护受伤的身体,却又咬紧牙根接受下一回合的治疗,只因为它带来希望。于是打针、显微摄影、静脉注射、放射性治疗、动手术植入各种器物,以及无止境的检验和扫描等等侵入治疗,开始占据我们的时间。疼痛、添心、腹泻、水肿、不适、凸起的义肢接替了身体的失能、肿瘤肿大的压力、呼吸急促及日渐虚弱的状态,在在让我们越来越注意之前从来不曾意识到的身体现象。
      
      我们对身体的关注逐步加深,不分昼夜无时无刻不留意身体的任何动静:“肿瘤变大了吗?”“那里会痛代表什么意思?”“我没办法专心。”“呼吸变吃力了吗?”“身体痒得我快发疯了。”“要是没办法排便怎么办?”“说不定多吃点东西,身体会好一点。”“我又觉得想吐了。”“我没办法自己上厕所。”“我没力气做任何事,只能躺在这里。” “我虚弱到站不起来。”“痛的感觉怎么也甩不掉。”“我整个人全变了样。”
      
      我陪伴过一名得乳癌的年轻女子。当时癌细胞已经扩散至淋巴系统,她的手臂因为肿瘤的压迫而肿胀,比正常大小大上四、五倍。我清楚记得她的医师在病历上注记的一句话:“病人的左臂水肿。”这么简短的一段描述,却是年轻女子每分每秒都得面对的事实。她的手臂变得庞大沉重,必须常用枕头来支撑,睡觉时也要迁就它。这过重的手臂失去了功能,得靠另一只手来挪动。不管是上厕所、吃东西,或者只是坐着跟她女儿说话,都得考虑到怎么摆放它。她无数次想象身体有天会动弹不得的痛苦景象,因而沮丧难过。畸形的手臂时时提醒着她癌细胞正一天天吞噬她的生命。然而,也多亏时时要留意这肿胀的手(当然还注意到她所要忍受的其他症状),她反而消解了自我和身体之间的界限,慢慢体会到身心一体的微妙,并借此体验当下,培养出临在的生命品质。她越来越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一切,天生的幽默感更加奔放,经常妙语如珠。不过想到要跟至亲挚爱道别,她也多次潸然涕下。她离世的身影在很多人心中留下了惊奇与鼓舞。我每每想起她那月亮似的圆脸、光秃秃的头和肿胀的身躯,脑中便浮起弥勒佛的形象。她过世时我并不在她身边,她丈夫和女儿告诉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微微一笑,便撒手而去。
      
      我在很多临终病人身上,目睹了身心再度融合所显现的高度临在感和觉识。时时刻刻的醒觉,让我们活在当下。不过这不代表说,我们不再在记忆里游荡。我们依然如此,而且清醒时的理性意识,也仍旧会牵动、转化每个当下所涌现的纯净能量。尽管如此,临在的力量已经开始出现在此时此刻。很多从事临终陪伴的人也和我一样见证了这个历程。每当我们靠近即将死亡的人,总会强烈感觉到他们身上满溢出强烈的存在感,一种和当下紧密相连的感知,极其深刻,极其真实。在这生命的尽头,容不下人生曾有的轻佻儿戏。
      
      虚弱和病痛有时候会让入对环境极其敏感,变得神经过敏,过于警觉。末期病症严重影响到日常生活的这段期间,也就是“临终时分”之前的“生病时分”,任何声音、味道、动作或字眼,都可能变得鲜明锐利,刺痛病人薄弱的神经。有些病人会受不了香水的味道,或闻到食物就反胃。抚摸他们时动作一定要放轻,说话也要轻声细语。他们感觉得到被单的每一条绉褶,床上任何凸起处,吞咽所牵涉的肌肉活动变得清晰无比,也可以细数每一次的呼吸。他们的觉察力变得更加敏锐。
      
      在一体身心的体验里,生物意识(organismic consciousness)由觉识中自然而然地开展出来。这种整体性是一种高层次的统合,我们的潜能得以在这之中发挥、拓展。于是我们越来越了解自己,而且越深越广。身与心融入了由完满凝练的形体生命展现的即兴从容之中,开始步上成就自身、体现自身的历程。我们越来越意识到原来人的存在是承载着心识的存在。在苏菲心识图志里称之为神命的这个层次,一种周遍身心的觉识,一种广摄内外的专注,将充盈在身心灵一体的全面存有之中。
      
      罗杰斯、马斯洛和威尔伯皆体认到,这个层次的心识整合,是孕生自我实现、自发即兴、基本信仰、深层创意和存在意义的根基。当人实现了自我,时时活在当下,存在的意义就会涌现。我们慢慢会发现,存在的意义就是活在每一刻里,这意义不仅充分,而且真切深邃。能够活在当下,我们就更能够接受死亡。威尔伯这么说:“寻找生命的真义,就是接受生命中的死亡,并且和一切的无常为友,在每一次吐气时全然释放一体身心,让它回归空性。……畏怯死亡、畏怯每一刻的无常,就是畏怯每一刻的生命,因为这两者是同一件事。……在每一次吐气时无条件地顺服死亡,就会在每一次吸气时重生。”
      
      身心开始愈合
      
      我有幸认识一位豁达的女子,她生重病超过一年。病情急转直下进入末期后,她百般不愿意地放慢脚步生活,改变一辈子的习性。她一直不是很有自信,从孩提时候起,她就用努力付出来克服,永远当无怨无悔、照顾别人的一方。但恶疾偷走了她的活力,她渐渐不良于行,越来越倚赖家人的照顾。转换角色很不容易,但是她努力调整自己,慢慢看见了家人照顾她同时也从中获得喜乐,发觉了自己值得家人的付出。随着病情恶化,她渐渐下不了床,终日待在拖车后头狭小的房间内。虽然她无法再参与熟悉的繁忙家务,但是每天可以看见洒落屋内的阳光缓缓移动,映射出叶影斑斓的景象,她感到惬意和满足。她屋内墙上拼贴了一幅幅从杂志和教会月历剪下来的图画,大多跟“神魂超拔”译注4的出神状态有关,这概念盛行于基本教义派信徒之间,和救赎有关。某个午后,我俩的视线同时落在一幅这类的图画上,我问她,在她的想象里上帝是什么模样,她答道:“我对上帝已经没有想象了,我只知道我可以感觉到它,这感觉一天天加深。我准备好要离开了。”
      
      经过“生病时分”这段老是盯着未来看、虚耗心神的恐慌混乱,随之而来的就是临死经验,希望终于在这时候和恐惧打平了。对于生重病的人来说,这改变不了生病历程的最终结果,但足以让人脱胎换骨。
      
      身心之间的裂缝愈合之后,深深压抑的记忆和强烈的情感汹涌爆发。根本压抑遭蚀毁,自我充盈着存有本源的大能。在一体身心这个崭新的意识层次里,由于存有本源释出的力量大举涌入,生物性的潜能变得强大。正如瓦许本所洞悉的,身心统合后,在某个意义上来说,更深刻的存有重新赋形于肉身。我们不再那么觉得自己是住在脑袋里,肉身一旦觉醒,脑袋就不再是心识的中心。此时,更形开阔而且顺服于灵性的自我感,开始寓居于身体内20。
      
      临终过程固有的苦难感,孕生了不可思议的心灵转化契机。由于重拾了对身体全面的觉察力,我们开始接纳身体上非自主的功能,也体悟到生命里充满了褊狭局限的心智自我所不能掌控的事。很多人告诉我,末期病症让他们体会到,有一股远大高深的力量“主宰一切”,而且他们越来越能够轻松自在地与那股力量接触。
      
      处在这个有利的位置上,自我能够在更深的层次上运作。活在身体里的“存在经验”,让我们体验到纯然的存在,体验到生命本源的奔放,并融入其中。于是一体身心进入一种持续性疗愈——而非治疗——的状态。随着统合的觉识在整个生物体内循环流动,我们会在每个当下,每一回的呼吸里,一次次地提升生理面和心理面的健全安适。
      
      很多灵修刻意追求人对身体的觉察力,借此增加定住当下的能力,使心识更加统合。任何用来促进一体身心的心识的特殊条件,不管形式为何,目标也是如此。内观禅修(insight meditation,vipassana),或称“只管打坐”,便是一例。打坐时,膝部或臀部会酸痛,你要留在这不舒服的感觉里,既不追求它也不回避它,渐渐地,这不舒服的感觉就会淡化到背景,而自我对疼痛的习惯反应亦然。拉姆·达斯曾自述他禅坐的经验。一回他全天候打坐,蚊子不断侵扰他。虽然他坚定地保持身体下动,心绪却翻腾了好几个钟头,直到他终于看见了难以数计的心灵习性,才稍微止定下来。你不妨想象一下更极端的情况:渐冻人或因为肺气肿而气促的人,日复一日只能呆坐着,会是何等的折磨。
      
      接受定力训练下只将自我暴露、打击、连根刨起,注意力也会在此番磨练下变得更敏锐:心识会更清明。觉识、我性和存在感会扩及整个身体。由于觉识增强,存在的体验加深,身与心的裂缝从而慢慢愈合。在这愈合之中,下一阶段的超越历程终究会展开,届时,就连这一体的身心也不再是我性唯一的居所。
      
      缩拢于弹丸之地的心智自我长久以来所持的强大能量,在转化的特殊条件里觉醒了,释放了。经验老到的治疗者对临终病人施以灵气疗愈(Reiki)或抚触疗愈等能量工作时,都能切实感受到临终历程所唤醒、释放的这股能量。在临终的过程里,逐渐耗弱的身体会腐蚀根本压抑的力道。这一点不难理解,因为这时候病人再也没有力气去维系这辈子在身心方面的武装。武装卸下后,存有本源的力量便乘势涌回心灵。蓄积于自我之内的能量,印度教称之为拙火,会随着存有本源的流入而涌现。我们可以从步入临死经验的人身上发散的光芒日渐增强的情形,见识到这股能量。
      
      走入临终过程的人和从事灵修的人,都从一体身心再度整合之中,体验到肉身是“神的殿堂”。由此我们可以悟出“默观”译注5这个字的真义:“彻底打造一座殿堂;彻底打造一个神圣的空间。”走在返归之道上最初的疗愈之一,就是在肉身里打造神的殿堂。
      
      谦卑之姿
      
      简朴是一项礼赐……
       ——贵格教徒的歇谣
      
       我们都是平凡人,无一例外。悟到这一点,解脱就开始了。实践平凡,需要极深的智慧。我们要在这里谈的,不是假谦卑,不是扭曲的谦卑,更非自尊低落。我们要谈的谦卑,是最殊胜而健康的谦卑:从体悟人的平凡中得来的谦卑。修道院里“闭眼沿墙而行”的清修传统所要参悟的,就是这种谦卑,它也是贵格教徒奉行简朴之道的目标。印度僧侣托钵坐乞所要领悟的谦卑,也是开悟大师把自己的证悟全数归功于“上师的恩宠”的深意。修行谦卑,来自一项慧见:我们必须学会将心智自我的我性限制在合宜的、实用性的界限之内。实践平凡,我们就不会落入心智自我总要自视不凡的陷阱里。
      
       自视不凡的心智自我在苏菲心识图志里称为自我称善。在这层次里,我们被自己蒙蔽,真以为自己虚构的自我比别人的来得“优秀”。自我称善不仅让自我受蒙蔽之苦,大多数的权力斗争之苦,也都是自我称善的结果。谦卑之姿是凝聚了数千年智慧的“特殊条件”,它引领着有心走上心灵转化之路的人,深入实相,融入实相。这是灵修过程中相当诡谲的阶段,因为狡诈的自我会无所不用其极,包括摆出谦卑之姿,“修道上的唯物”(spiritual materialism)来壮大自己。
      
       在临终过程里,无助和身不由己的无奈会迫使我们谦卑。末期病症不给人活路,即便我们再怎么特殊,再怎么下凡,也绝无例外。在死亡面前,人只能全然谦卑。杰奎琳·肯尼迪(Jacquelin Kennedy Onassis)大限在即的那一阵子,我特意观察了许多临终病人的反应。他们听到消息之初都非常震惊,不敢相信贾姬这么一个集地位、财富、权势和美丽于一身,又相对年轻很多的人,也会面临死亡。后来,他们慢慢接受她和所有人一样终有一死,看透这一点之后,这些人都会感受到众生一体,而且会怀着更深的谦卑和慈悲,来面对自己及尚未步上人生末程的人。
      
       巴纳丁枢机主教(Joseph Cardinal Bernardin)的辞世,也同样走过恐惧慢慢减少、众生一体感日渐加深的过程。他大无畏地直视死亡,泰然道出内心的恐惧,以及身为平凡人的谦卑,为世人立下难能可贵的典范。这种深刻的谦卑和慈悲也弥漫在艾滋病患之间,他们对艾滋病社群这个几乎可称为“临终次文化”的团体有一种归属感,甚至会在谦卑中搞幽默:“最后离开的人可记得要关灯!”
      
      得了末期病症之后,我们渐渐地只能做一些平凡无奇的事。我们有的精力用来维持身心运作之余,所剩无几,不足以让我们用从前习惯的方式来参与世界。以前用来巩固自我的坚实性与殊异性、维系幻相的作为,现在一样也做不了。随着末期病症将我们逐步带入临终过程,我们睡觉,起床,吃东西(如果还有食欲的话),虽然这些事稀松平常,却需煞费力气才做得到。我们平静地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生活,这种重复的规律对临终者很重要。我们越来越不在意这辈子是不是活得轰轰烈烈——不管是事业或感情,都看得云淡风轻,对人生的庸俗戏码感到索然无味。我们不再讲究衣着,不再刻意打扮。我们摘下了让自己显得出众不凡的精雕面具,呈现本来面貌。
      
      我陪伴过一名妇人,她过世时才五十出头。罹患癌症之前,她一直过得相当闲适安逸,不仅物质上不虞匮乏,在小区上也享有地位,这辈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过一见到令她想起自己的病及可能后果的人,她就不是那么热络。我和她头一回感到很亲近,是她虚弱得下不了床之后。某个早晨,我去探望她。一进到卧房,我赫然发现她顶着大光头。之前我从没看过她没戴假发的模样。我陪伴过很多掉光头发的癌末病人,早已见怪不怪,她看得出我毫不诧异,于是耸耸肩,微微露齿一笑,神情显得像是“尴尬的一刻总算过了”而松了口气。当时她正指挥先生在衣橱里找她要的衬衫,他老是找不着,惹得她恼火。我问她可不可以帮忙找找看,她说:“一件Polo衫……哎,我满柜子全是Polo衫。”才说完她马上感觉到这情形很荒谬,我俩对看一眼,相视大笑。此后,直到她过世,我俩度过一段心灵上很亲近、值得回味的时光。
      
      失去了可以向自己和别人印证自己的重要与价值的一切,我们体认自己的平凡,而活出了真正的谦卑。卧病后一成不变的规律生活,心智自我没有舞台可以耀武扬威,彻底认清自己的平凡。我们之前对自己的界定,自我的概念,也因为这个切入核心的体认而逐步瓦解,因而揭开灵性成长与整合的序幕。
      
      末期病症体现了日本茶道的精神:吃饭时只管吃饭,睡觉时只管睡觉,心无旁骛。我们只做手边正在做的事,从平凡中生出清明。佛家称此清明为“正见”(right view)。“正见”是清晰的识见,被视为迈向圆满的第一步。佛教对此有进一步的阐述,如索甲仁波切所言:“你并非真的‘成’佛,只是逐渐不再迷惑而已。成佛不是变成全能的精神超人,而是终于成为真正的人。”21
      
      从这个更为统合、更贴近真实的心识所展现的谦卑之姿,生出了“出离心”。出离心会引发两面情绪,在临终过程尤其显见。我见过很多人因为要放弃自以为的“正常生活”而悲伤,从伤感惆怅,到苦涩怨恨都有。我也见过很多人,因为逐渐体验到心灵转化的奥妙,深入感受到真我,与他人的关系益发深刻真实,而内心充满了平静,甚至是喜悦。出离心所出离的,是生命中非关本质的一切,然而出离的喜悦,则是由衷而生的。
      
      谦卑之姿,也就是全心全意、从容不迫地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体现了真正的出离心。出离心的藏文是nge jung..nge的意思是“确实的”或“必然的”…jung的意思是“走出”、“出头”或“出生”。出离心的意义遭到各式各样的误解,有人误解为对肉身或五欲红尘的厌恶,或误解为苦修式的否认自我,或以意志力弃绝人的七情六欲,总之,出离心一直被错解为对自我的否认和惩罚。出离心,不多不少,就是脱离无意识的掌控。
      
      谦卑之姿也会引发强力的心灵转化。因为我们不再凸显自己的重要,接纳了自己的平凡,我们看见了——欧恩斯坦(Robert Ornstein)在别处写过的一句话——“日落之际闪现的星光”。我们越来越往中心靠近,越来越不在意自我在边陲摆的高姿态,我们渐渐活出了平静的生命质量22。
      
      静默
      
      道可道,非常道。
       ——老子
      
      宇宙间没有什么比静默更像上帝的了。
       ——艾克哈特大师
      
      
      进入临终过程后,我们身心变得虚弱,也越来越沉默。当我们离临死经验越来越近,和人交谈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有的话也只说些至关紧要的事。在静默中,心智自我所依恃的内在对话缓慢下来,乃至完全停止。静默如同定位安坐、隐退、临在和谦卑之姿一样,是另一种修行方法,能够带领我们脱离文化的生物社会层的筛检和扭曲的力量。
      
      静默帮助我们进入存在觉识的直观经验,静默也滋养着临在感及对经验的直接领会。的确,大多数的文化都认为,听从贵格教徒所谓的“良心的呼声”可以涵养丰富的直观智慧,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进入那具有神圣空性、靠近存有核心的内在空间。那里头蕴含爱与慈悲、怜悯与感恩、宽恕与智慧——总的来说就是生命进化的人所散发出来的质量。内蕴神圣空性的人所展现的特质,以及达到这境界的关键,即是静默。
      
      祷告和禅修帮助人寂止入定和安住当下,而入定和临在也是祷告和禅修的特性。自古以来世界各地的智慧传统皆把静默视为心灵转化的“特殊条件”。静默不但滋养也促进内在的心灵转化。在静默中,内在的对话慢慢停止,我们看见思绪、情绪、觉知、幻想、希望、恐惧和梦想生生灭灭,觉识因而更加敏锐。由于觉识大增,我们更有机会发觉,我们在自我和他人之间、自我和环境之间所划出的界限是虚幻不实的。在静默中,我们自然而然从自我的框限中游离出来,并且体悟到,自己和其他一切之间的划界区隔,全是我们的脑袋造作出来的。
      
      默观修会的僧侣修女,往往会发愿静默,借此滋养内在生活。默观是我们生起出离心,退出凡尘俗世之后额外的修持。伊斯兰密教苏菲教数世纪以来一直实行“静修”(essential silence)。修行者只在绝对必要的时候开口说话,说的话也自然简练。在静修时观察自我如何斟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很有意思。静修是个具有强大的转化力量的修行方式。
      
      临死经验时的身体虚弱和心灵转化,把我们带往菩提曼茶罗,静默的心灵炼金场。
      
      静默生出了道家所提倡的“斋心”(the fasting of the mind)功夫。“斋心”则涤虑,也就是清除时时盘据在心中,喧扰不休的杂念和影像,找回清净心。在临死经验的人常会自然地练起这斋心的功夫,因为外来的刺激少了,理性的运作因为身心虚弱而变得迟缓,对这婆娑世界也渐渐不感兴趣。因为静默,我们的心不再随世事流转,于是我们在寂止之中,观照心灵的细微活动,证悟造化的生生不息。
      
      静默帮助我们退出大脑皮层旺盛的神经活动,就某方面来说,静默改变了人的生理作用,而这些作用总是和觉识的状态息息相关。我们的心变得越来越清明。禅坐的人常用一个优美的比喻来形容心在静默中变得澄明的过程。他们说,凡夫心,也就是正常的清醒状态,好比是一杯充满杂质、混浊不堪的水。把这杯水搁着不动,一会儿之后,杂质会慢慢沉淀,水会渐渐变得清澈无垢。这就是静默对心灵起的作用。
      
      静默孕生了一个空间,本笃会修士史坦德—拉斯特(David Steindl-Rast)把它形容得极为动人:“沉浸在神之中(God bathing)。”此时,身体是停歇的,言语是无声的,心是平静的。我们任自己就这么融化,沉浸在神的临在、神的存有之中。我们任凭所有的思绪和情绪来来去去,不攀缘执著,无意抗拒。禅修时,我们因为潜心修持,蒙受恩宠,而放下执念,不生抗拒。在临死经验里,我们因为身心持续耗弱,蒙受恩宠,而一无执取,无所抗拒。因为了无执著、抗拒,因为蒙受恩宠,平静油然生出:体悟空性和敞开的心。
      
       观呼吸
      
      “弟子啊,告诉我,神是什么?”
      “它是所有呼吸里的呼吸。”
       ——喀比尔
      
      我们所谓的“我”,不过是随着我们呼气和吸气而摆动的一扇门,
      它只是动作,如此而已。
      一旦你的心纯净平和,足以跟上那动作,你会发现,什么也没有:
      没有“我”,没有世界,没有心,也没有身:只是一扇摆动的门而已。
       ——铃木俊隆(Shunryu Suzuki Roshi)
      
      对于临终者来说,在临死经验里随着身体的逐渐败坏,呼吸就成了生命本身。我曾多次跟着呼吸困难而戴氧气罩的病人一同呼吸,那感觉很像在踩水,非常累人。特别累人的是,踩水还有被救的希望,或起码你的脚还蹬得到底,但是临终者要一直吃力地呼吸,不可能停下来,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垂死之人的周遭总是弥漫着一股寂静。在那片静默里,只听得到缓慢的呼吸声。如此靠近死亡的时刻,身体可能的活动,几乎只剩吸气呼气时胸腔的起伏。在这生命的尽头,人进入了神命层次,纯粹只是吐纳。陪伴临终者时,把你呼吸的节奏调整得跟他/她一致,陪着一起呼吸很有帮助,起码你可以帮他/她稳定心神。这无声的交流、联结胜过任何言语,你的慈悲心以及与他/她“同在”的心意,在共同呼吸之中展露无遗。易位而处,你十之八九也会对伴着你呼吸的人充满感激。
      
      开普鲁告诉我们,“呼吸堪称是生命本性最完美的展现。曾有人问佛陀:‘人的一生有多长?’他答道:‘在一呼一吸之间。’”24 看着临终之人缓缓一呼一吸数个钟头下来,我们往往深深体会到,最后一次呼吸的那一刻是多么庄严和值得敬畏。
      
      努兰医师(Sherwin Nuland)这么描述他对已死之人的观察:“遗体看起来好像失去人的本质一样,事实的确如此。他变得瘫软无力,不再充满着希腊人所说的精气(pneuma)。蓬勃饱满的气息消失了,他‘在最后的旅程被挤干了’。那遗体早已开始干缩——不出几个钟头,他看上去‘几乎缩小了一半’。……难怪我们会把过世说成‘气绝’。”25就某种意义上,我们是“被呼了一口气”,才活在这身躯里的,这项体会一直是人类自古累积的灵性智慧之一。希腊人称生命力是精气,其他传统里各式的说法包括:灵(ruah)、气(prana)和圣灵的气息。我们所栖居的肉身,必须仰赖氧气才能存活。死亡终归都是身体缺氧的结果。就存在的这一层面来说,呼吸就是生命本身。
      
      我们从吐纳之中和一切存有的源头交会。我们在每一次呼气时死亡,在每一回吸气时重生。我们见证到越来越多濒死经验的现象,也就是经历临床意义上的死亡后又活过来的人有过的经验。某个有过濒死经验的人谈及他当时的意识时是这么说的:
      
      我有没有说死亡已经来过了?……现在我有病痛没错,但是没死,而且恰恰相反——还活着,生命不可思议地掳获我。我从没这么充分地活着。我深深吃了一惊,并呢喃着一些名称。不对,我没有用嘴称它们的名,但它们有自己的歌:上苍、守护天使、主耶稣、上帝……我只剩一件事能做,就是别拒绝上帝的帮忙,别拒绝它对我吹的那口气。26
      
      在一呼一吸之中,随着气息交会的节奏,我们保有身心交融连通的感觉,以及对当下的感知。观呼吸是身心整合的面向之一,它可以把我们推向比这个整合层次更高的境界。观呼吸让我们的注意力专一,所以我们也可以因此直接触及存有本源。呼吸:亦即吐纳的动作,是有形世界和无形世界的众多交会点当中的一个。
      
      观呼吸这项技巧之所以如此有效,原因有三。首先,它让我们看见我们对无形世界的倚赖、我们和它之间的关联性。其次,专注于吸气和吐气的动作本身,帮助我们看破人卓然自立于本然之外虚妄的假相。再者,把心神集中在吐纳上,会产生某些生理变化,而这些变化产生的同时,我们正从和大脑皮质活动息息相关的自我感里解脱出来。
      
      把注意力集中于吐纳的观呼吸练习,会带来深度的放松,在某些传统里,这种练习又叫“呼吸控制法”(pranayama)。当我们深度放松,就生理上来说,副交感神经系统的负荷会过重。这超载的负荷会造成大脑皮质外围的血管舒张,结果使得大脑皮层得不到额外的血流量。这时,心灵遁入更深层的意识。接着,交感神经系统开始响应,全力进行精细的调衡作用。当这两个次系统高度紧绷对峙,就会出现“濒死反射”这种明显可辨的生理状态,同时心理上伴随着剧烈而深刻的转化。有趣的是,进行观呼吸的练习时,受影响的皮质重要部位的神经元会“变得极为敏感,使得濒死反射再度被诱发时,强度增加”27。这么说来,我们简直是打造了新的神经通路,每使用一次这些通路,它们就更顺畅,就像学钢琴或背诗时多练习几回就能熟能生巧一样,进入更深层觉识的练习,道理竟也相通。
      
      临死经验让我们返璞归真,回归吐纳,回归正念,从而进入了超越时间的永恒当下。我们接纳生命里的死亡,接纳死亡里的生命,融入无常,与无常为友。在那一刻,我们总算可以自由地呼吸,大口呼吸。在每一次呼气时,释放一体的身心,使之回归空性,接着在每一次吸气时,迎向新契机,再度重生,变得圆满。我们在呼吸相续的时时刻刻之中,觉察空性与圆满同时并存,生与死相互贯通。由时间概念所生的第二道分别心就此愈合。
      
      人在临终过程所体验到的观呼吸,是世上每个智慧传统都知晓的心灵转化“特殊条件”。当我们越来越能专注于呼吸,就越来越能活在当下。我们收敛散漫的注意力,转为纯净觉识,进入更深邃、涵摄更广、兼容并蓄的意识里,渐渐变得整全。最后,我们在微妙的冥合中融入更精微的圆满状态,在那里,生死在无数的吐纳之间交替相续。
      
      意象、异象和原型
      
       我们慢慢发觉到,神的形体或神的临在是我们的原型,是我们本性的意象。
       ——希克森(Lex Hixon)
      
      自古以来,只要有人类意识之处,就有意象、异象和原型。荣格以其聪明才智界定了这个现象,不过,是瓦许本和威尔伯两人的过人慧见,才指出了神话主题(属于前个人的精神潜能)和真正的超个人原型(激发灵性潜能的模板,所以属于超个人的精神潜能)两者的差别。前个人原型引领我们游走诡谲的身体现实和情绪现实.,超个体原型则召唤我们迈向无限的灵性潜能。
      
      超个人原型是具有强大力量的意象,它可以温和或猛烈地摧毁自我在平常意识下的抗拒,使存有本源涌入的力量越来越大,内在发出的光芒更加明亮。它让我们挣脱个体的格局,重新与本源有更深入的联系。这些原型意象会自然而然在临死经验中涌现,而禅修传统数千年来所努力不懈的,就是去仿效人临死时的内在状态。这些禅修传统运用了超个人意识层次里固有的形象,作为进入那些层次的乘具。
      
      原型的存在层次不仅引发超个人体验,它也会把人的觉识摄入其中。曼陀罗(mandalas)、坛城(yantras)、唐卡(thangkas)、卡巴拉教的图画、东正教的圣像、凯尔特绳结、碧耿的希德嘉(Hildegard of Bingen)所绘的环形圣像图等,都是视觉意象的例子,它们最初都源自个别的超个人经验,后来才用来作为其他人体验超个人经验的途径。从这些原型的威力看来,它们绝不是单纯的意象而已。来自世上不同智慧传统的诸多证据都显示,这些具有普世性的灵性象征,都体现着超个人的品质。这些超个人原型不仅仅是象征而已,而是鲜明地传达出这些象征的质量。一旦我们进入心灵转化场域,它们就像灵性之道上的路标,召唤着我们,带领我们蜕变。这些形象包括疏离、死亡、复活、炼净、天使、恶魔、解脱,以及神的各种形象。
      
      原型意象极具震撼力。看到这类意象,人通常会强烈地直觉、体验到它充满意义,而且意蕴深远。由于根本压抑刚卸下,前个人意识里的强烈意象大举涌回,心灵动荡不平。这些都是人类早期的基本意象,往往——虽然不是一概如此——都很吓人,因为它们太让人不安,通常都还没被人有意识地整合到其余的人格里。但随着人格慢慢充满存有本源的力量,变得愈来愈安定稳固,这些意象令人不安、不相续的质量慢慢消失,超个人的色彩愈来愈浓厚。照例,心灵转化总是从边陲往存有核心移动,这些意象看起来越来越像是本我的象征,人的本性的象征。在这个转变过程里,我们的存在状态也会相应起变化。我们的心越来越清澈安定,识见益发有创意,也会渐渐证悟实相,并且在辉煌的当下体验到超越时间与空间。
      
      从超个人心理学的全人(holistic)观点来看,标示心灵迈向更深更广向度的生物电子历程及生化历程,和心灵转化之间是一种相关联的关系而不是因果关系。不管心灵转化是发生在禅修中或临死之际,其生理上的相关反应和视觉上显现的影像是相伴发生的。许多古老的传说描述了这类强烈深刻的超个人体验。在这些描述里,旧的自我感消失之后,人们会看见眩目的白光或金光,宇宙天地因而显得壮丽辉煌,内心则感觉到纯净和宁静。这些描述都透过超个人原型的体验谈及救赎。
      
      经验“生命大道”
      
      临死之际,如同人类数千年来观察到的,我们的生命焦点逐渐从涉世较深的自我部分退出,亦即从心智自我退出。此外,它也是大脑活动从专司逻辑、理性和压抑作用的皮质区退出的过程,而这区域可是旧人格得以维持的大本营。当觉识的焦点转向更深层的内在运作,人往往会开始出现一些说起来颇难为情的“经验”。要是你从事临终关怀的经验够多,听病人提及这类“经验”时就会觉得稀松平常。
      
      他们会说看见了天使,甚而看见天使呼唤他们上前。很多人告诉我“天使会在夜里前来”,或“有位天使坐在我床尾”。近来我曾造访一对老夫妻,他们膝下无子,丈夫大限在即。和他们熟了之后,我发现这对夫妇是他们那个特殊年代里没有宗教信仰者的典型代表,自称对宗教毫无兴趣。然而就在丈夫过世那晚,夫妇俩都说,天使在房间现身了。他们是在无意中惊见天使的身影。当时有位护士与我同行,也说她看见房内有好多天使围绕在天花板四周。虽然我没看见天使,但我感觉到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在窗帘紧闭的黯淡冬夜,有道金光闪闪生辉,弥漫了整个空间。这位丈夫原本因为不知自己会如何死去而担心害怕,最后在金光流泄的房间内,安详地在妻子怀里过世。他断气后,这道光依然充塞房内,几乎有整整一个钟头之久。
      
      有位年轻、聪明、个性坚强、事业有成却即将死亡的女子问我,有没有看见化妆台镜子里那位美丽的女郎。那化妆台在她床的另一头,之前她显然在镜子里看见过好几回,也曾试着指着那女郎对丈夫说:“她是我朋友。”我没看见那“美丽的女郎”,但看见了她凝视镜中影像时的热切着迷,和脸上所流露出的柔和喜悦。不久后,她便遁入了真正的死亡过程,在几个钟头后安详过世,尽管她之前一想到这个过程就惊恐不已。
      
      临终者所见的异象也可能是他/她所敬爱的圣人或神的形象。一名女子告诉我,她临终期间几乎天天和圣母玛利亚手牵手穿越一片草原。每天的“散步”给了她莫大的慰藉和喜乐。另有很多人则说,他们遇见了主耶稣。他们通常说得腼腆,希望别人会相信自己的真实遭遇。“我感觉到主耶稣以她的芳香将我充满,我能够闻得到祂的芳香。”“主耶稣现身,张开双手迎向我。”没错,我所陪伴的临终病人里头,以基督教徒居多,因此他们看到的意象、异象和原型,多半以基督徒熟悉的装扮现身。信仰不同宗教或来自不同文化的人,他们所描绘的形象在穿着和容貌上会不一样。
      
      在临死经验里,临终者也可能看见已故的挚爱现身。我陪伴过的人当中,就有无数的人在死前看见了逝去的挚爱前来探望他们。最令我动容的,是一位呼吸衰竭、即将过世的女士描述的景象。之前,她就像所有必须费力地吸每一口气才能活着的人都经历过的强烈焦躁不安,有天早上,我发现她心情平静,呼吸也轻松了点。我问她怎么回事,她描绘了一个美丽的情景。她说她看见自己走在儿时农场的原野上,朝挚爱的母亲走去,而她母亲过世五十年了。她说自己闻到了母亲身上那袭浆过的围裙的味道,摸到了那硬梆梆的触感时,甚而笑逐颜开。她跟妈妈说:“妈妈,我吸不过气来。”母亲于是把她拥进怀里,双手放在她上后背,注入一股温暖,让她舒畅不已。然后妈妈对她说:“我会照顾你的。”隔日早晨,她在平静中与世长辞。
      
      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先生,患了末期病症,在赡养院住了好几年,一直没有显现所谓的“垂死”(actively dying)的明显征象。一晚,原本闹哄哄的赡养院逐渐静了下来,访客相继离开,他问留守的护士说:“大伙儿都走了吗?”护士点点头,老先生继续说:“我也想走了,我母亲来接我了。”语毕,他阖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临死经验里,注意力会在有形世界和无形世界之间来回穿梭,直到更深层、涵摄更广的心识最终把我们在这两个世界的觉识合而为一。临近死亡的人会试图分享他们正学习体验到的一切,他们的沟通极其深刻,说的话意味深长。此外,很多人都不约而同说到了形形色色的游历经验。为数众多的人描绘了以人类正常的知觉或既有的经验来说显然到不了的地方。这些领域,心智自我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超个人领域里的这类体验,人只能透过象征去领略,对于从没有这类体验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临终的人往往会用象征性或喻象性的语言——深度的语言——来跟我们说话。只要我们花点时间和心思来理解,一定受惠良多。试着理解的一方会增长智慧,被理解的一方会从彼此的相知相系之中得到疗愈。
      
      就像克拉兰(Maggie Callanan)和凯莉(Patricia Kelly)这两位从事安宁疗护的护士在合著的《最终的礼物》(Final Gifts)一书中敏锐指出,临终病人所看到的影像往往和生命大道(The Way)有关,比如说:阶梯、桥梁、小径、河流、马路、飞机、火车、马匹、小鸟、门廊、隧道、大门,以及对灵性之精微形象的原型性体验。
      
      我听不少人说起,他们进入了光芒四射的美丽城市。有人跟我说,他梦见自己在月光下漫步在圣殿的廊柱之间。另有人说,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走在草原上,或走在灯火通明的走廊上,那景象生动逼真,清晰得令人屏息,“色泽和这里回然不同。”
      
      有位男子临死之前说,他越过一座桥,去到了他口中的“仙境”好几回。每一回他都必须回头再跨越那座桥,回到现实世界。虽然一想到要挥别所爱的人不免悲伤难过,但他也发现,要离开仙境同样令他感到不舍。他说:“那里真是太美了。”
      
      距死亡越来越近,在梦中或在清醒时刻所见的原型意象会越来越清晰而震撼,也会越来越察觉到超个人领域及超个人意识层次的存在。神/我的原型逐渐融合,我们从中慢慢认出了所敬爱而熟悉的神的形象或灵的形象,甚至还会更进一步地认出那是我们自身的原型。这心灵现象意味深远,对末期病症的人来说,开始体验到这个层次的心识后,通常意味着死亡正加快脚步逼近。
      
      在临死经验里所看见的原型、神祇及生命大道的意象,是心灵转化强大的乘具。瑞德(August Reader)把这现象描述得很迷人:“我们内在的神秘剧。”古往今来的智慧传统普遍以这些意象作为默观的对象。这类意象将人的心识摄入心灵炼金式的转化,引导人从照见神的神观层次,迈向与神的意识合而为一的圆神意识。
      
      臣服
      
      不要照我的意思,而是要成全你的旨意。
       ——拿撒勒耶稣
      
      放手是暂时失去立足点,不放永是远失去立足点。
       ——齐克果
      
      臣服是心灵转化最值得玩味的一个特殊条件。当它被当成灵修的一部分,来仿效临终必经的臣服阶段时,往往遭到滥用、误用和误解。我们必须精细地区辨,才能了解它的真义。我们可以臣服于某项修行,就如“定位安坐”一样。然而,当我们就某个意义上来说已经和修行合而为一——也就是说,那项修行真正展现了蜕变的心识——那么连臣服于某项修行这件事本身也要放弃。臣服是一种形式,就像十四行诗是一种形式一样,孕生恢弘的美。臣服是酝酿超越的形式,一旦超越发生,我们就不再需要形式。持续臣服于某个我们已经体现的形式,事实上反而会阻碍了进一步的成长。诚如佛陀说的:“渡到彼岸后,何须扛着竹筏前行。”
      
      当我们以偏概全,把不全误认为全部,不管这不全的部分以何种形式呈现,就是滥用了臣服,而以灵修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往往鼓吹我们这么做。这类滥用的例子之一,是假性臣服(pseudosurrender),急着想“得救”的自我常有的作为——想保住卓然独立的姿态,却不知怎地更是“自以为神”。在这种状况里打转的灵修者,自我发展没到位,不够强壮成熟,却寄望服膺于某位大师或某项修行,以便绕过必经的成长阶段,好让自己在灵性方面神奇地一步登天。
      
      能够让我们决心臣服的,唯有心灵的超个人面向,即便它只在我们的意识里一闪即逝也无妨。真正的臣服,没有别的,就是我们终于认出自身内更浩瀚更深遂的存有,认出自身的本性。
      
      真正做到臣服的人,十有八九都吃过假性臣服的苦。已故的创巴仁波切(Chogyam Trungpa Rinpoche)就这么说:“问题出在我们想找个轻松又不痛苦的答案,但是这种答案不适用于修行。……一旦走上修行一途,就会很苦,而且没有回头路。我们决心去受暴露自己的苦:脱掉衣服的苦、剥去皮肉、神经、心、脑之苦,直到完全暴露在宇宙之前,什么都不剩。这很可怕,像是遭受酷刑,但是修行之道就是如此。”
      
      臣服是心灵转化的一个重大关卡,当我们舍弃无关本质的东西,内心会同时自然涌现灵性、超个人意识的神圣质量。心灵转化大多都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发生。我之前曾把心识的开显来到自我彻底看清自身的绝望和疏离的那一点称为“转折点”。人会走到这一点上绝非出于自愿,至少就心智自我来说是这样。而心识的开展来到自我感遭受存有本源的大能吞噬、认清了自己别无选择、只能臣服的这个境地,看来也是不得已的。眼见这股力量越来越强劲,现实越来越险峻,心智自我的个性结构开始担忧自己不能存活,开始想尽办法对抗威胁自己的这股力量。这样的抗拒终究说来不仅徒劳,而且痛苦。这番挣扎终归会停下来,自我会慢慢体认到,一度看来很吓人的这股力量,其实是自身内更深的存有。 .
      
      抗拒是把本然拒于门外,臣服则是坦然迎接本然。抗拒是痛苦的。欲望是一种逆向操作,因为逆向本然,所以是苦的根源。我们划下了如此之多的防线与界限,把不想要的一切拒斥在外。这情况又如威尔伯所说的:“每一道防线也是一条战线,人就是这样陷入困境:防线越是坚固,这场战就打得越久越凶。越是贪恋欢愉,肯定越害怕痛苦……越是紧抓着生命,死亡就越可怕。”31臣服是消抹分界,泯除分别心,不再区分要什么、不要什么。于是抗拒消失了,而盘据在自我感核心的,说来就是抗拒。二分的世界就此消散,心灵豁然迎向太一。
      
      修行就是要移走这最后一道障碍,即便是在最微小的抗拒都要引发恐惧的情况下:
      
       勇敢放开你的手,
       在悬崖的边缘,
       置小我于死地,
       真性就此自然展露,
       在那之中,
       无生也无死。
      
      终归来说,我们不是因为冥顽抗拒、捍卫自我,而活在恐惧之中,就是因为完全敞开、达到天人冥合,而沉浸在爱里。我们不是自我放逐边陲,就是活在存有核心。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能否“归于本心”。
      
      在临终过程里,臣服这意念起初会和希望、绝望、放弃、搏斗、哀求和否认等意念和情绪纠结在一起。这是因为心智自我头一遭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毁灭,吓得乱了方寸,惶恐不安,臣服的意念因而淹没在这场情绪风暴里。
      
      眼见医疗不起效果,新的症状一一冒出来,显示身体功能逐渐走下坡路,整个生物体就要“停摆”,“我看来是好不了了”的念头越来越鲜明,自我就像被推入一大锅滚烫的反射性情绪里,拚命想逃。雷凡这位长年医治癌症病患的医师,称这段期间为“生病时分”。这期间,由于罹患的是末期病症,我们的所有抗拒,和藏在抗拒里的混乱情绪都被逼到了角落。我们被希望和绝望拉扯,饱受煎熬折磨。最后在心力交瘁之际,我们终于看清,所有为了逃避现实的苦苦挣扎终究是徒劳,诚如雷凡说的:“我们无路可退,困在自己的渴欲里,不愿意放手。我们的心受到恐惧和怀疑的捆绑。就在痛苦达到极点,我们再也无法抗拒时,才开始接受困境。我们的心叹了口气,放开挣扎,地狱瞬间在眼前消失。”
      
      参与死亡
      
      我从那些和我有深刻交流的病人身上发现,他们会在某个时间点上跨越一道看不见的边界,步入“临终时分”。这过程通常起于医师宣告病情的一句话:“你的病好不了了。”从此这句话缭绕不去,他们不知对自己呢喃了多少遍,最后才慢慢接受事实。不过,接受不代表臣服,这两者不仅性质不同,启动它们的意识层次也不一样。接受是表面上不再挣扎,但内心的哀号依旧。接受意味着,自我虽然说“我不再和本然对抗了”,但仍然觉得自己和本然有别,因此,接受毋宁说是一种中立状态。
      
      臣服则迥然不同。臣服是整个存在的姿态,是心悦诚服地融入本然之中,停下了曾有的抗拒。与其说臣服是认同本然,不如说是与本然冥合。臣服之后,我们不再觉得受害。我们慢慢练就出一种定力,增长了智慧,不管遇上什么事,它都会是另一个觉醒契机。比起接受,臣服深刻得多,通透得多,因此也更具转化力量。
      
      当自我的内在对话终于说出“我就要死了”,穿越看不见的边界通往“临终时分”的通道就此展开。从呢喃着“你的病好不了了”转为“我就要死了”,表示自我已经臣服,准备接受死亡经验。从此,我们不再因为内心崩溃而显得隔岸观火,从远远的距离看着我们自己得了末期病症。旁观者只是漠然地逆来顺受。当我们臣服,我们取回死亡经验的所有权,因而拥有全新的参与感。随着内在声音改变、姿态改变,我们开始跨出心智自我的格局。这担心受怕、片面不全的心智自我,只会褊狭地自以为卓然独立,所以不是以机巧权谋操弄外物,就是被操弄而沦为受害者,或是置身度外的旁观者。当我们开始参与死亡,是和一个更大的自我取得联系,由内参与转化。
      
      参与死亡帮助我们活出当下,不役于外物。跨出臣服这一步,等于跨出统合的一步,消弭了自我与他者之间的裂缝,所以臣服是一大关卡。我们能够面对现实、进入现实,而不是企图否认它、迁就它,都是臣服及伴随而来的参与感所成就出来的。
      
      我多次见识过臣服赋予人的莫大力量,还有它促使人蜕变的威力。从臣服的那一刻起,无关本质的一切从我们的眼界里消失。臣服让我们把目光转向内,凝视存有本源,我们不再自外于存有本源,准备好要深深进入它之内。
      
      我看过无数的人因为受末期病症的试炼而啜泣。然而疾病的恶化和相伴出现的心灵转化,仿佛一团熊熊烈火,炼净了人心里的残渣。经过如此淬炼的人,总会用一双澄澈的眼眸凝视我说:“我准备好可以死了。”临终的转化场域,就在这净化淬炼之中。
      
      接受之后,接着的就是臣服。自我臣服了,因而得以进入当下。长年照顾艾滋病患的奎恩护士(Janet Quinn)这么说:“臣服给人无限的力量,因为臣服是一项行动,而放弃是拒绝采取行动。放弃等同是宣告‘我没办法了,只能听天由命’。臣服绝对是积极的作为,它要求人一而再地身体力行,不是那种可以一劳永逸的事,分分秒秒松懈不得。臣服后的人会异常热切地投入临终过程。臣服提高了生活的质量,也提高了临终的品质。臣服带给人平静,相形之下,放弃则让人坠入绝望。”34我们开始以觉识来接触我们的病征、我们的情绪和思绪,让它们在统合的觉识里消融,我们开始活得充实圆满。
      
      臣服的体验,就好像原本逆流上游,使劲地拨划奸一阵子后,终于决定仰躺在水面,随着河水漂流的体验。为了达到既定目标,我们猛力拨水、溅得水花四射,拒绝体验当下,但是转念之后,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开始能够细细地体验水的流动和漂浮的感觉。在这个当下所展现的,是信赖、是平静,亦是圆满。修行的人多能懂得个中奥妙,他们说:“我们一旦停下内心的征战,敞开心接纳万物本来的面目,就能在每个当下里安歇,这是修行的起点,也是终点。”35
      
      十五世纪的日本禅师一休宗纯(Ikkyu Sojun)就这么形容在临终过程里臣服的转化力量:
      
       像梦一样降生,
       在世界的梦里,
       存于心的我多轻松呀,
       这个我呢,将消散不见,
       一如朝露。
      
      自我探索
      
      我越是往“我”靠近,就离“我”愈远。
       ——威尔伯
      
      我们的自我感和个性,在末期病症的病程和临终的过程里,历经了无情而深刻的改造。我们对生命外围的消遣娱乐失去了兴趣,关注的焦点转向生命中心的存有本身。在这个陌生的天地里,透过不断的跃进,个性慢慢蜕变,从殊相返回共相最后进入究竟,这过程通常极其痛苦又艰辛无比。
      
      印度圣者玛哈希上师深信,探索自身的存有是通往深刻转化的乘具。玛哈希上师传授的“特殊条件”,是一种探究不懈的姿态,也就是不停参问:“我是谁?”这过程需要人专注地探究,同时停止所有幻想。探究的对象是“我”识,即个人的“同一性”和“连贯性”。借着持续不断的参问,心识的层次会慢慢转变,注意力的品质也会起变化,变得愈来愈凝聚。
      
      有位癌症末期的女子,把她的病和临终过程称为“自我—解剖”。她对于这一路以来所体验的心灵转化,那些个性的更替和逐步改变,都显得了如指掌。“我是谁?”这问题,她的回答时时在变、每每不同,但整体来看,反映出她的心识逐渐由个人层次往超个人层次跃升。最初她的回答只绕着个性的最外缘打转,然而这类的答案也最先淡出。较为切中核心的答案,属于心智自我的自我感部分,遭到的抗拒也最深。答案由外缘转向核心的过程,和其他的心灵转化过程一样,都会因为步入临终而加速。一开始回答“我是谁?”这问题时,她答得轻松又不假思索,因为这答案经过心智自我数十年来为个性的筹谋,早已牢记在脑里。这些个性的内容(通常关乎性别、成就和所属社群)往往随着活动力慢慢下降,开始因病而显得不堪,接着逐渐消失。然而就是在这时候,跨越心智自我格局的心灵活动缓缓登场。这时“我是谁?”的答案变得含糊、不确定而混乱。“要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那么我是谁?”
      
      当我没有了期待,看不到未来,又无处容身,“我”身陷重围,震惊又错愕,就像侦讯室里的嫌犯,在强光的照射下,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接下来好一段时间,我沉默、停顿,来到了修心的道场,菩提曼茶罗。这时,我们脱离心智自我更远了些,“我是谁?”这个问题也有了第二个答案:一个大问号。我们坦承自己对这问题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是好的,一无所知就是“初心”(beginnner’s mind),是萌生智慧的唯一根源。当我们一无所知,就没有先入为主的概念,于是我们看到了万物本然的面貌,而且敞然迎向蕴藏在每一刻里的无限可能。下一个答案,在一无所知之中,在初心之中,如晨曦缓缓升起,或如灵光乍现。我们戳破了幻相,破孔中透出实相的光辉。关于“我”是谁,我们了然于心,不可言说。我们就像所有智慧传统说的,从“我自己的这个牢笼”被释放出来了。
      
      我陪伴过一名老妇人走过临终,她出生时是个哈西德
  •     作  者:【美】凯瑟琳·辛格
      译  者:彭荣邦&廖婉如, 陈寿文 审校
      出  版:中信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5
      
      我们永远无法停止对于死亡的窥视,如同我们对于外太空的探索。也许这是人类对于未知的本能渴望,死亡便是离我们最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被猜透的一个。因为去到那个世界的家伙们没法儿亲口告诉我们。
      好吧,我想即使有人那么告诉我们了,想来也没多少会相信。
      
      这本书看得相当累人,因为当中充斥着太多的理论和概念。让我每每读了十多页,也许二十来页的时候,便忍不住放下书,找到其他事情来做。当然,这并不是说它不好,只是也许不够好。它让我联想到了学生时代的教科书。
      书中引用了很多来自东方先贤的智慧语言,而每每在枯燥无奈之时,便期待着从书中看到更多这样的引用。只是因为总能从那些简单的只言片语当中获得某种力量。很遗憾的,在其他更多的部分,它尚未能将智慧表达得更为深入浅出。同样来自于印度佛教的哲学,恰恰是难够简单到每一个“凡人”的日常生活当中,简单到我们自己都无法察觉。
      就佛教的说法,所谓“智慧”、“光明”、“圆寂”、“涅槃”所指的都是同一件事。
      
      想必很多人都还能记得小时候家中时常会有发生停电,随着城市的发展,电网的广布,这样的现象现在越来越少了。然而相信在记忆当中,这种情景依然有所记忆。每当夜幕降临,一家人齐聚家中,而突然所有的电器都无法工作,灯火突然熄灭的时候。须臾间的停顿之后,大家便会开始找寻蜡烛,检查家中的设备。于此同时,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涌向阳台,开始在在对面寻找亮光。或者正好借此时机欣赏月光。
      小小的光明被剥夺之后,在一片寂静当中,人类本能地开始寻找更大的光明。这是人类最为原始和本能的智慧。
      这个说法来自于我的恩师,是他所杜撰,或者来源于其他什么地方便不得而知了。但是这种说法却相当美丽,再简单不过的生活当中,却蕴藏着先贤们的智慧。多好。
      
      关于死亡,关于我们所未知,或者遗忘的更高次元,想来应该有更简单的关联。如同书中所提到的濒临死亡的人们,他们更多的正是普罗大众,甚至有些并没有受到什么良好的教育。
      然而这也许并不重要,体验本身便是一本最精彩的教材,无需其他的赘言。好似我们的先贤,没有今天的科技,唯一所拥有的便是大把大把毫无用处的时间,于是他们仰望天空,向浩瀚的宇宙发文,然后依照自己的直觉,将那些智慧融入到最最简单,最最贴近每一个人的生活当中。
      
      有一个电影叫做《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叙述了一个从洞穴人时代存活至今的人类。经历了佛教的盛世,甚至曾经“扮演”了上帝,在他的《新约》当中,只是如此平凡而又简单的话语。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神迹,而是追随者们的想象。
      于是如今,我们将这些想象不断丰富,从而传播,却没有人在意真相是什么。或者,我们无从知晓真相。
      当然,想象其实也是很美的,不是么。
      只要它们没有蒙蔽了我们自己的眼睛,那个心灵当中的觉知之光,去细细观察,每一个生命当中的点滴,它们就在那儿,在再平实不过的简单生活当中。如同停电后本能地走向阳台,寻求同伴,即使他们在对面的另一幢大楼里。
      
      话说前两天好像正好是全国高三学子们高考的日子,上海卷的作文题正好是关于心灵的微光,不知道这样的一篇随意的游戏文字能有多少得分呢。好在我不必等候诸位先生们的评分,甚好甚好。
      
      2012.06.10
      王择成
  •     野兽按:梁文道曾经在《开卷八分钟》节目中分两期推荐了《好走》一书。(内地版改名为《陪伴生命》,但译本采用的是同一版本,彭荣邦和廖婉如译,我做的审校,除了相关术语的转换,相对而言,也更简洁了些)
      
      
      开卷八分钟
      
      梁文道
      
      上:我们可以为死亡做些准备
      
      梁文道:我们昨天就说到,最近几十年世界各地都开始研究所谓的生死学这样的一些概念。与此相伴的是,学术界之外的实际医疗里面,越来越多人开始面对的问题就是临终关怀。过去我们曾经一度以为,一个将要死的病人就让他继续接受医疗治疗就够了,然后家人在旁边哭哭闹闹,到最后办后事。但现在我们开始发现不是这样的,原来人在最后那一刻是需要一种特殊的照顾,这个特殊的照顾我们古人其实是懂的,比如说把一个病人接回家里面,亲人陪伴着他,或者在教堂里面接受神甫或者是牧师的抹油。但是现在我们把病人全部一股脑丢在医院里面去,到最后就是抢救抢救加抢救,而完全忽略的所谓的临终的人,我们该怎么处理他的生命,他怎么样处理自己最后的那段霞光这样的一个问题。
      
      我今天给大家介绍一本很美妙的一本书,这本书叫做《好走》,是翻译自这本英文著作,叫做《The Grace in Dying》,就是《死亡中的恩典》,这很奇怪的书名对不对。它的作者是一个印度裔的美国医生,叫做凯瑟林·辛。凯瑟林·辛是什么样的呢?她其实是做了30多年的这种临终关怀服务,也就是陪着病人死,陪着病人走,看着他们走,她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们现在来看看她这本书。她这本书比较惹人争议的地方是什么呢?就是她特别强调灵性的重要。但是假如你完全不相信这一点的话,你会觉得这本书非常地不可靠,讲什么人到了死前看到光,或者融入无限之中,这一切的东西对很多人来讲都是很难去理解的,或者没有宗教信仰的人特别觉得这些都是瞎编瞎说。但是对我们这位作者来讲,这确实是特别重要,不只是因为她自己曾经学习过佛教禅修几十年,而且她还打通各派,她看了很多天主教里面的关于临终关怀的书籍,研究这方面的学问,另一方面她也花很多时间,甚至可以说是这本书最骨干的一个框架,是来自于伊斯兰教舒菲派的一个心理图式理论,来理解人的整个从出生到死亡的整个过程。然后看看在临死的那段期间里面,这样的一个图式,这样的一个过程怎么样在里面重演,怎么样的慢慢地消散跟舒缓。
      
      无论如何,我们不要讲那么玄的东西,先来看看这本书。它首先告诉我们的是什么呢?它说:“死亡很安全,你很安全,你所爱的人也很安全。”这本书要传达的就是这一点,其实它想讲的就是要大家放心。它说到死亡这个东西,平常我们都不愿意想,就像我们昨天说到的,弗洛伊德就曾经说过,死亡其实是难以想像的,每当人试着想像死亡的时候,他发现我要把自己置身事外,才会觉得足堪深受。凯瑟林先在这边说,“我们机灵地蒙骗自己,拼命逃离会败坏的肉身和我性,奔向自我这个看似永恒不朽的概念或意向,以为这样可以逃得过一死。虽然这一切是假相,但我们还是靠着智巧从中获取一时的安慰。”这个其实就是用了舒菲派的一个观点,就是认为我们人以为有一个自我,比如说我是梁文道,我穿这样的衣服,我有这样的经历,我有这样的社会关系,我做了这么一些事。我把这些都归在这个我身上,而这个我终究是个幻象,就跟很多的宗教印度教、佛教、穆斯林都有类似的想法,认为这种自我只是一个面具,只是个概念。我们要瞒骗自己,说自己不会死,其实只是想继续维持这个自我的面具跟概念而已。
      
      然后她又提到,她说但是在她经历过几十年的陪伴临终病人的案例之中,她发现这些慢慢都会接受整个过程。而且她还注意到,这些死亡,看起来人人都会死,好像很平常,其实死亡的过程一点都不平常,她认为死亡是深刻、超越而不凡的。大多数她面对的病人都一种庄严、平静、心事转化的情况下死亡,他们在临终之际,洋溢着只能被成为灵性的能量,“我们生命中的其他时刻,从来不像这时候如此沉默却又光辉灿烂。”
      
      然后她就讲到了很多死亡里面相当重要的品质,一一分析。其中一个品质,她认为就是所谓“退出”的品质。那什么叫“退出”的品质呢?就是我们在临终之际,会从我们原来活着的世界,从世事的纷纷扰扰里面退了出来,不再是与这个世界仅仅挂钩的自己了。然后,我们还会注意到这样一个退隐,会有很多别的效果出现。比如说她说,“这些人不再执着于维持交情,而维持交情却是自我处于社会契约阶段,”也就是舒菲派的一个讲法,就是我们人在社会之中生活,我们有社会化,我们看到人,人家跟你打招呼,你要打招呼回去。这就是一些种种种种的社会规则,社会契约,“维持交情跟朋友的来往,这是我们社会契约阶段最典型的特色。但是当我们进入这种死亡的临终的退隐的状态,你要从那个世界里面走出来时候,你发现所有的派对、聚会、运动、嗜好,拼事业,这些从前给我人生意义的活动慢慢都终止了。我们会慢慢对书跟电视失去兴致,事实上对任何形式的消遣娱乐都已经不再热衷了,到最后只有我们最亲近的人陪伴在我们身边才会跟我们有一点点的联系。”
      
      然后她提到一点很有趣的,是说这样的一种退隐状态像什么呢?从我们中国也好,西方也好,印度也好,美洲的印第安人也好,所有的文明传统里面都有不同的宗教,不同的灵性传统,有修行,或者儒家讲的工夫。而这个修行里面很强调一点是什么,是沉默跟退隐社会,比如说躲在山里面当隐士。她就说到,“这些修行里面的静默,能够帮助我们退出大脑皮层旺盛的神经活动,就某方面来讲它改变的人的生理作用。禅坐的人常用一个优美的比喻形容心在静默中变等澄明的过程,他们说凡夫的心,比如说正常的清醒状态是混杂不堪的水,当你退出、静默的时候,你就慢慢慢慢沉淀下来,清净了。”
      
      所以呢,这本书的宗教面向就在于这里。它认为左右的宗教修行,在某个意义上讲都是一种对死亡的练习。比如说你沉默,你坐禅,观察自己的呼吸。真正是一个临死的人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只是看着自己呼吸。所以你如果长期有这种修行的习惯,你静默,你有一个退出社会世界的心灵准备,你的死亡就已经准备得相当地充分了。
      
      下:跟死亡比起来这一切有那么重要吗
      
      梁文道:我听过很多人跟我说,他们说什么希望自己死的时候很漂亮,很优雅,有人说希望自己死是死得非常英勇,非常地型,或者非常酷,或者说希望自己墓志铭该怎么写,葬礼要怎么样弄。我敢说所有会说这些话的人,其实他都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真正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为什么呢?因为当你说你期盼自己死得很漂亮,死得很优雅,死得很英勇,死得很伟大的时候,你在乎的是什么,你在乎的并不是死,而是那个自我,而是你心目中的我该是什么样子——我是不是该耍酷,我是不是该耍帅,我是不是很美丽,你在乎的是这个。我敢保证,大部分人到真正死亡来临那一刻,你的这些小小的可怜的自我形象的坚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那时候你想的只不过是你怎么样呼吸下去,我下口气还呼不呼得出来,就这些而已了。
      
      同样地,在我今天仍然要给大家讲上礼拜还没讲完的这本书《好走》。这本书里面我们看到它的作者临终关怀的医生凯瑟琳·辛,她也跟我们继续在这里面就说到了,她的观察也是如此。大部分人在真正临走那时候他的状态不是这样的,是想不出刚才我说的事情。
      
      那么这里面她又提出了——或者说回顾了跟丰富了——我们前两天跟大家介绍傅伟勋教授的死亡的箴言与生命的箴言的时候,里面曾经提过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做临终关怀的医生库伯勒罗丝医生,他做的这个所谓的临终五阶段论。但是凯瑟琳·辛,或者凯思林·辛呢?不同的地方是,她认为这所谓的五个心理阶段,就是一个临终病人面对的五个阶段,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获得绝症的时候,开始有的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沮丧和接受,她认为这五阶段其实是同一个阶段,这个阶段是什么呢?叫混乱期。这个混乱期是什么呢?就是终于你这一辈子建立起来的自我,你熟悉的社会契约,所有的社会关系终于要到一个崩溃的阶段。那这时候你经历混乱,混乱就会出现刚才说的那五个阶段的现象。接下来就是沉浮期,沉浮期她认为是有相当深层的经验,属于心灵的层次,这时候你会赤裸裸地浸淫在纯有的本原或灵醒的大门。到最后是超越期,你会朝着更浩瀚,更兼容并蓄的灵性整合状态发展。
      
      好,我们也许很多人会认为,后面那两个阶段太玄之又玄,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科学验证。当然有些学者从大脑皮层的研究去看看人的濒死的经验,其实我们原来做大脑皮层上面的一些刺激,也一样会得到。那么没关系,我们就来看看凯思林·辛,怎么样去丰富库伯勒·罗丝博士所讲的临终五阶段论那里面的情况。
      
      因为我觉得她写的相当的美,我们不妨看一看。这里面说道,“否认之所以出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人太怕从此失去了我,而这个我,自我是我们唯一的依靠,我们的自我感越清楚,我们所想像的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分野也就越清楚。”那么但是现在我们开始要死亡了,那么这个自我就要消失了,这时候你当然会否认,对不对?
      
      而且接下来我们还会愤怒。她说道:“没有见过或陪伴过末期病人的人,恐怕很难想像,失去生命的主控权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的令人难堪,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心知自我不得不痛苦地屈就于无情的现实,而愤怒则出自于心知自我不肯屈就的顽抗。”而她又讲了很多他见到的一些病人最后怎么样胡乱发脾气的场景。
      
      好了,愤怒也完了之后怎么办呢?就开始沮丧,这个沮丧是什么呢?是一种他非常的震惊、气馁和深不见底的沮丧,“在暗无天日的沮丧当中,我们第一次痛苦的发现原来自己距离生命的真相如此遥远。我们所有珍爱的幻觉,我们的嗜好,我们的事业,我们所有一切都一个一个在幻影般的消失、破灭。”这非常痛苦,但是他指出,“对于一个真正要做好临终准备的人来讲,这是个非常必要而有意的过程,因为这时候你就要失去你珍爱的一切,甚至失去自己。沮丧这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失落预做准备,在还没真正失落之前,你先感到悲伤,哀叹你即将失去的一切。”
      
      好,到了最后,终于这是罗丝博士所讲的最后阶段,这个阶段是什么?就是接受了。接受这个死亡终于是个不可避免的命运。他讲到,死亡的接受是一种非常深沉而完全的幻灭经验,他甚至比人在沮丧期,就是上一个阶段,所体验到的幻灭还要深,即使外表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是人在接受期会被诸如深切的自责、懊悔,承认自己无依无靠的痛苦彻底折磨,接受期好像承认沙漏里的沙子正在点滴流逝。到了这个时候,人总会被回忆,被过往的事情占据,那么但是到了接受期开始了,占据你思绪的是什么呢?就是未来的东西。还有未来吗?这个未来就是他指的是在临终的过程里面,你的时间感开始重新定位,这时候开始可以视成临终心灵过程中的平静时刻,是暴风眼的中心。那么,到了这时候,过往的记忆在一时之中,倾泻而出,但在同时我们往往因为太清楚看到自己,而觉得自己非常不堪。“许多人跟我说,”我们作者告诉我们,她说,许多她的病人跟她讲,“当他们自己的阴影部分被释放出来之后,觉得非常懊悔、自责。”这种深切的悔悟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呢?很好的效果,为什么呢?它能够净空了,洗干净了,潜藏在你心底的罪疚感。曾经有人说,罪疚感是彼此冲突的欲望系统在交错时造成的内心交战,那么在这个时候,你才开始发现,自己的悔悟,那这个悔悟会给你带来平静。然后她还引了庄子的一句话“知其愚者,非大愚也”。
      
      那么到了最后的时候,有时候我们看到一些临终的病人在床上抖动,好像很不安定,她说根据她的经验,跟有些人又活过来的经验,说那个时候他抽搐是身体反应,他的心灵越来越安定,越来越清醒的恍惚,很奇怪的这种状态,然后迈入他最终的旅程,那个时候假如处理得好,他应该是安定的状态。
      
      如果我们每个人常常想到这件事,我敢向大家保证,你如果今天你在生一个人的什么气,你在觉得那个人跟你不对劲,这个同事很讨厌,我保证,你到你死的那一刻,你会忘记这一切。这一切有那么重要吗?
      
  •     与其被动死亡 不如主动重生
      
      2012/06/02 00:00:00 来源:YNET.com 北青网
      
      ■文/胡杨
      
        有人问米朗开基罗是如何雕出“大卫像”的,他回答道:“大卫就在那大理石里,我只要把多余的部分去掉就行了。”
      
        在《陪伴生命:我从临终病人眼中看到的幸福》中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喜悦之情跃然纸上。因为我这个自己人生的雕刻师,正在“去掉”人生多余的部分,并隐约看到了“大卫”的雏形。
      
        “比《西藏生死书》更易读的生死真相,超个人心理学大师肯·威尔伯大力推荐”,《陪伴生命》的封面上写着,而这两者在我心灵成长方面都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多年前朋友推荐《西藏生死书》,那时的我对死亡一点也不感兴趣。正如《陪伴生命》作者所说:“每个人在潜意识里都深信自己是不朽的。人总是一派轻松地说‘是人总有一死’,暗地里却极力和死亡撇清关系。”
      
        直到而立之年,我被《西藏生死书》深深震撼。对朋友表示由衷的感谢,他却说:“姐姐终于开始关心有意思的事情了。”原来,死亡在他那里是“有意思的事情”。
      
        我们常说,了解死亡才能更好地活着。但是对于死亡,我们真正了解多少?在大多数人那里,人死如灯灭。死亡之后是无尽的黑暗,而黑暗仅仅是缺少光明。
      
        《陪伴生命》的作者凯瑟琳·辛格通过10多年的临终关怀经验告诉我们:死亡是安全的。“我在临终过程中所目睹的,是一份满溢的生命恩宠……必然有某种伟大的心灵淬炼过程在临终过程里发生,让临终者得以借此转入更深刻的存在状态。”
      
        显然,凯瑟琳给我们集体服用了一粒定心丸,也点燃了一盏明灯。然而这并非作者的初衷。作者的根本用意在于告诉我们:临终时的心灵淬炼可以提前进行,这样在有生之年我们就能活在生命的恩宠之中,而不是焦虑、恐惧、不安之下。
      
        “那些远在死亡召唤他们之前,便开始体验更广阔的意识,并且活在其中的人,可说是幸运儿。愿意在有生之年对生命有所省思、力求精进的人,年届不惑时,意识往往有重大的改变。”
      
        对此我深表赞同。因为我个人正是在不惑之年踏上转化之旅的。40岁之前,人生做的一直是加法甚至是乘法,不惑之后人生做的是减法或者除法。这不正是米朗开基罗雕塑大卫的过程吗?也是老子说的“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林俊杰有首歌叫《不死之身》,歌中唱到:阳光放弃这最后一秒,让世界被黑暗笼罩,惩罚着人们的骄傲……这是无法避免的浩劫,不论你以为你是谁,任何事情任何一切……
      
        的确,死亡是“无法避免的浩劫”,“惩罚着人们的骄傲”。超个人心理学大师肯.威尔伯说:“当人们把生物体的生命视为全部的自我时,死亡的恐惧便占据了人心,残缺的自我开始害怕归于虚无。”
      
        这正是人类恐惧、焦虑、不安的根本原因。也是我们作为个体拼命要活出意义、实现自我价值的动因。而通过心灵修炼,我们可以扩展自己的意识,从而超越“概念性自我”,进入“体验性自我”。
      
        “从概念性自我走向体验性自我,那是身心再度整合。经过彻头彻尾的转化,概念性自我功成身退,体验性自我崛起。所谓的身心整合,不外乎就是感觉和注意力的统合。这两者一经统合,安住当下的能力就应运而生。”
      
        教育家兼诗人西尔维亚·阿什顿-沃纳如是说:“我全然迷失于当下。”我们之所以不快乐、烦恼不断,都是因为我们不是“活在未来”就是“活在过去”,唯独不能活在当下。
      
        一个能够活在当下的人,是喜悦的自由的和快乐的,因为他们的生命就是创造。
      
        “因为感知变得清晰,时间有了有别于往常的质感,我们进入了一个可以如实体验经历的意识领域,这领域好比一座磨坊,可把人一生中还的大小经历,磨碾成智慧。”
      
        的确,从突然开始画画到进步神速的现在,我深深体会到安住当下的美丽、魅力以及创造力。
      
        正如书中所说:“到达这个高度后,我们看待事物的眼光不再僵化,不会为先入为主的概念所蒙蔽,种种爱憎之心也变得淡薄。我们的见识高了,足以望见墙外崭新、未知而耀眼的风光。”“威尔伯说:你会逐渐重获根本的直觉,一种你在孩童时期或许拥有过的直觉。正因为意识超越了个体生命,所以它是单一而不朽的。”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米朗开基罗,可以雕出属于自己的“不朽的大卫”。只是我们要了解:心灵转化是以“割舍”的方式进行的。显然,死亡是“割舍”的终点,所以借着了解死亡,我们更能全然、自在地活着。与其被动死亡,不如主动重生。
  •     生老病死,是一个叫“生命”的游戏规则,简称为“一条命”。
      
      规则总归如此,没有谁告诉过谁为何如此,也没有谁能够改变,诸如此类的还有,水往低处流,地球始终自西向东自转。
      
      我想,应该会有那么一些人思考过生命、思考过自己存在的意义。毕竟,我们只有一条命。
      
      莱文有首诗这样写道:
      “人因为相信自己先有生而后有死,所以才怕死。
      但是生者是谁?
      死者又是谁?
      反省一下,
      你出生前的面容是什么摸样?
      真正的你从未降生,
      也从未死去。
      放开自我的幻想,
      才能找回本来的自己。”
      
      我是谁?
      死又是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多活一些时间,特别是在你面对死亡的时候。如果你不能模拟、还不能置身处地,或者你可以试试这样的机会,亲近那些因为自然疾病挣扎在病床前的临终者。作者凯瑟琳•辛格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去陪护临终者,以至于她对死亡的参悟如此之具体和丰富。
      
      我记得这本书自序第一句话这样写道,前半句是“我花了不少心血完成这本书”逗号,她确实花费了不少精力,我未曾想过这样一本书竟有24万字。想必,这本书译者的工作也相当不容易,因为它不但包含了作者的亲身经历,还包含了作者从各个智慧传统中学到的知识,比如我记得有这么一段,印象深刻,“当我们开始探索临死体验里的意识转化,或在不同的智慧传统里寻求真知灼见时,我们都会遭遇到神的诸多面貌。人们用同样的方式、语调称呼它为(高潮来了)圣灵、存在本源、圆神、神圣之源、本心、圣爱、存在之光、本体、道、法界、空性、大梵、太空、阿拉、太一。”
      
      自序第一句话的后半句是这样写的“(前接‘我花了不少心血完成这本书’)无非是要说明临终、修行和灵性成长三者密切相关,在根本上是一体的。”可以说这就是本书的中心思想一部分。
      
      对于我个人来讲,目前最大、最直观的收获是,了解了人从生到死,意识层面发生的各种演变。当然这24万字给我带来的影响不绝于此,它将异常深远。我曾思考过死,死可以是离开,也可以是解脱;死可以是放弃,也可以是臣服。如果能多一条命就更好了,游戏将重新开始,而我会继续这样活着。
      
      用书中这样一首诗来作为结束吧。
      “我要鼓励你们,走出生活里正常的“框限”之外,用不一样的眼光看自己。
      我要鼓励你们,在时间的边缘活出生命,让自己分分秒秒降生在新生命里。
      我要鼓励你们,让自己的生命体验只稍染俗世尘埃。”
      
      
      
      
      
      
      
      
  •     心灵转化的“特殊条件”(中)
      
      野兽爱智慧
      
      模拟临终经验
      
      藏传佛学大师索甲仁波切说道:“整个修行的目的,就是把……‘无明的过程’直接翻转过来;那些彼此联系和互相依赖的错误觉受,使得我们陷入自己所创造的虚幻世界,修行就是把它们反创造、反凝固化的过程。”随着幻相的崩解,心终于净空。这才是真正的禅修。禅师安谷白云(Yasutani Roshi)就这么说过:“心一定要从容不迫,同时又要坚定不移,稳若泰山。……它也一定要全神贯注,保持警醒,就像轧紧的弓弦。……这是觉识高度聚敛的状态,处在这种状态下,你不急不迫,当然绝对不会松懈。面临死亡的人,心识就是处在这种状态。”
      
      中世纪禅师拔队德胜(Bassui),曾经把悟道的经验形容为死而复生。很多灵修大师对禅修的体会则是:在活着的时候学习死亡。大圣国瑞(St.Gregory the Great)说:“没有人能像彻彻底底死了的人那样了解上帝。”此言一点不假,关照死亡让人解脱,打从心底真正地改变,人生也从此改观。证悟生命的无常,人才会毫无拘束地活在当下,而且活得充实真挚。证悟生命的无常是个契机。埃米莉·狄金森曾看着一大片墓地,参透了无常:“绅士淑女男孩女孩……化为这片寂静的尘土。”
      
      话说回来,“禅修是在活着的时候学习死亡”这个概念的意涵,可不仅止于承认、接纳入终有一死的事实。禅修绝非只是默观死亡,而是企图模拟临终的经验。从生理上来说,进入甚深禅定时,大脑皮质惯常的运作会产生变化,就像是处在我们稍后会谈到的“濒死反射”(near-death reflex)的状态下。大多数的禅修所追求的,就是模拟或唤起这类伴有身心灵转化的深刻体验。
      
      禅修或默观静祷时,人正在学习脱离自我,“对‘我’漠然以对。”经过世人数百年来的亲身实验,虔心修练,累积了无数慧见所发展出来的禅修之道,其实就是在复制临终过程会经历的道路。我们可以把禅修看成是模拟“临死之人的心识状态”。透过禅修,我们体悟到肉身会死,而凡夫心变动不居。当人寂止入定,面纱掀开了,意识进入崭新的向度,虽然这向度始终潜藏在我们之内。在这不停变化而有限的形体向度背后,一如雷凡说的:“那里有个东西存在,有人称之为‘不朽’,其亘古不变,单纯地存在那儿。人要彻彻底底降生,就要接触这个不朽……(去)体验……超越生死的宽阔无垠。”
      
      死亡总是明白无误地把一组具有转化心灵性质的“特殊条件”加诸于人。临终因此是一股促生能量,促使人带着敬畏往心识深层纵身一跃。体认到这一点,禅修之道于是直觉地想要模拟临终历程的许多特殊条件,借以加速体现我们固有的潜能和天命。人类的灵性资产之一,就是能够深刻洞悉心识回归本源的开显过程,而人们悟出的这些“善巧方便”,和临终历程的心灵转化有异曲同工之妙。
      
      临终是人不可少的灵性导师,也是人生在世少不了的经历。过一份属灵的生活,说来就是秉持一个基本原则:我们所碰到的问题,不仅蕴藏着智慧和爱,也会引领我们发掘人的本质。临终过程一如禅修,揭露了人受缚于欲望、执念和恐惧,因而划地自限,致使自己落入与本性失联的处境。临终过程迫使我们去探触向来不为自己所意识到的深层感受。深刻的疗愈会在临终过程和密集禅修中自然而然发生,从而开显超个人的本我。
      
      体认人终有一死——不论是肉身的消亡,或心智自我的人格结构崩解!!将引发心灵蜕变,转化我们所看重的事物、需求、梦想和所珍惜的幻相。临终和禅修帮助我们抛开旧思维旧框架,净空心灵,寂止入定,最后和存有本源融而为一,而我们最初就是从存有本源里脱身而出。不管是临终或密集的灵修,这过程里高度聚敛的觉识,会把从中作梗的“我”移开,使个我意识不再遮蔽明光,让我们就此走入始终辉煌灿烂的明光之中。
      
      禅修技巧的发展,是为了仿效临死经验固有的心灵转化过程中的某些特殊条件,或是诱发出临死经验固有的心灵转化,我相信此事绝非偶然。不管是修行还是遇上末期病症,这外加的特殊条件就是活化能,它会改变现状,促使心灵转化,而且肯定会燃起熊熊烈火。
      
      定位安坐
      
      我们必须冷静,但依然前进,进入另一种生命的强度,为了进一步的结合,更深入地融为一体…… ——艾略特
      
      你抵挡不了海浪,但你可以学习冲浪。——高斯坦(Joseph Goldstein)
      
      佛学大师高斯坦曾说,心灵的转化从我们“定位安坐”(take the one seat)开始。要找到返归之道的入口,并且稳健地走在这条路上,有赖我们持之以恒地收摄注意力。而我们可以在平常的日子里修习如何收神摄念的途径就是灵修。关键的第一步,是选定一个修行方法。世上各种智慧传统提供了很多有效的修行方法。假设我们选择的方法是有效的,那么选择奉行一个方法,说不定比这个特定的方法本身还来得重要。
      
      我们拥抱某个修持方法之后,“海浪”不会马上平息下来。这是一条漫漫长路,我们会经历不安、挫折和气馁。我们会不时想要试试别种技巧,追随另一位大师,实行不同的作法,直到我们深入超个人领域并且安定下来。无论如何,最重要的始终是持续善用注意力,选择奉行一个修行方式,持之以恒。灵修不是为解决某个令人不适、令人苦恼不安的情绪状态。灵修的重点是一次次地让自己定位安坐,一如鲁米(Maulana Rumi)声声召唤的:“归来吧归来,再次地归来吧,纵使汝打破了誓约千次万次……。”
      
      我们就是在就定位当中,学会乘风破浪。
      
      在这个位置,蒲团之上,我们进入了十字架所象征的充满试炼的转化场域。在这个位置上,我们被定住了。我们不妨想象一下,沙漠教父教母年复一年地坐在无情的烈日下,无止境地反复低语:“主基督,求你垂怜。”是多么严苛的磨练。
      
      我们选择奉行某个修行方法来定位安坐,就是选择让自己“没其他选择”。而得了末期病症或身处临终过程,则是我们被逼着没得选,只好“就定位”。末期病症的作用,是把人生的动力整个反转过来。长久以来,我们总是以为,追逐梦想、功成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末期病症和心智自我的每一个想望作对,夺走了我们的过去和未来,毁坏我们的能力,搅乱我们惯常而熟悉的思考方式,迫使我们存在。末期病症要求我们:“别老是忙东忙西,好好坐下来吧。”
      
      经这么一推,我们进入了当下,进入了和肉身紧密相连的觉识之中,感受到自己存在于这个活生生、会随着脉动而颤动的生命里。“就定位”的概念是从“默照”(silent illumination)禅法里来的,也就是“只管打坐”的修练。只管打坐时,我们持续地集中注意力,让注意力达到既警觉又放松的状态,从而发展出安住当下的质量。最后,我们在蒲团、在病榻之上定位安坐,与自己取得联系。
      
      定位安坐就是让自我保持在直观的状态。我们人生中每一次心灵转化的基础,就在于确确实实地体验我们的本性。持续把觉识聚焦于当下的修练,久而久之,就会慢慢磨掉自我的习气。不管是选定某个修行方式,或是被末期病症所逼,定位安坐后我们会在某个时间点上,在某种程度上,开始松开手,放下我执。在这个转折点上,我们发觉到自我总是汲汲营营有所作为,借此找到生命意义。然而当我们臻于成熟,却发现这样做不再令自己满足,甚至不怎么适当。超越自我意味着超越以作为来界定意义,转而由存在体现意义。对于很多得了末期病症,而且一向从作为中找到自身价值的人来说,人生走到这般境地是很痛苦的。他们全力对抗自身的无价值感,抵死不让末期病症阻止人生继续往前迈进。
      
      “定位安坐”的概念让人联想到葛吉夫提倡的“喊停”(stop)技巧。葛吉夫的这项技巧,在于骤然停止某个进行中的动作,他常用这个技巧来促进学徒们发展出正念的品质。我们从“喊停”当中,发现了身体,心灵和情绪面无数个为自己所不察的习性。知道自己受如此之多的习性摆布,我们往往震惊不已,尤其是我们自以为崇尚自由,但一碰到我们的习气,就完全成为它们的奴隶了。
      
      只有当下
      
      心理综合学之父阿沙鸠里,就把打破旧习性视为心灵转化的关键之一。人在不知不觉中所思、所为、所感的一切就是习性,打破习性,我们才真正的存在。定位安坐逼我们暂停所有习性,末期病症让我们摆脱旧习性,煞住机械化的个我。这过程尽管令我们痛苦,但也开创了契机,让觉识变得更犀利更连贯,也让疗愈的可能性大增。
      
      有位中年男子发现自己罹患癌症。他告诉我:“这病冷酷地叫我停住一切,开始以全新的眼光检视生命。在这之前,我以为自己反省过人生,以为自己活得很好,也以为自己深深信仰主。得了癌症后我才发现,以前简直是不知所云,浑浑噩噩。癌症让我大彻大悟。现在我的生活全面改观,我放慢了步伐,活得更深刻,会仔细衡量什么事最重要,并且在主的怀抱里安歇。”听完这一席话,我开始想象,如果主是吊床,他就正躺在那吊床上,随着床轻轻地来回摆荡而吸气吐气,舒舒服服地歇息着。
      
      临终是前所未有的全新体验,和之前的生活完全脱钩。理解到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仅剩当下,所能做的唯有存在,这对大半辈子都距离真实颇为遥远的凡夫俗子来说,是极为深刻的领悟。靠近实相会让人不安。美国文化欠缺灵性层面的关注,很难让临终者在步向死亡时心灵有所依托。在他们可能的各种想象里,死亡都是很骇人的。对这些从没灵修过的临终者来说,内在对话消失了(即使只是一时的),就像是心里出现了个“黑洞”。精神科医师凡杜森(Wilson Van Dusen)把这个可怕但又丰饶的空洞称之为“意识和灵魂深处的接触点”。修习打坐的时间够久的人,都会经验到“不同的存在层次出现裂缝”,有“更高深的能量透渗进来”。临终是人一生中灵性层面产生重大突破的契机。
      
      “定位安坐”的体验,一开始会感到极度的不安,接着会陷入忧惧、焦躁和惶恐等剧烈情绪之中,最后才涌现巨大的平静感。陪伴过许多没有体力或没有意愿离开病榻的末期病人,我们目睹了思考、感觉和行为的惯有习性骤然停止对心灵所造成的剧烈影响。持续了数十年之久,一而再反复编织自我感及价值感的内在对话,渐渐显露出它的无稽荒谬。在禅修中坐的时间够长的人,或是经历好几回失败的疗程而认清死亡现实的人,会发现存有本源惊人的力量汹涌扑来,排山倒海地把内在对话淹没。临终过程确保了人将在直观的状态下,接受存有本源的洗礼。
      
      观察力敏锐的雷凡曾如此描绘过临终历程:
      
      生病所引起的不适,简直就像遭钻头穿孔一样:它刺穿了武装和否认的坚硬表层,探到了长期蓄积在内心深处的孤单和恐惧。我们掌控不了生病这件事,对它束手无策,无助感和无望感把钻头的尖端磨得锐利无比,也让我们变得漠然、消沉,感觉自己受困于……病痛,禁囿在心/身之中。然而钻头这么一钻,遭封锁压制的隐匿内容曝光,我们自然而然放开了长久以来的苦难感……久被压缩的痛苦和心灵失衡、深埋在心底的哀伤和否认,总算浮出表面……随着这些积压已久的内容慢慢浮现,内在也清出了一条通往更深层次的道路……奇妙的是,走进这看似厚重的一切,反倒让我们明显地变得轻盈起来,压力全都释放了。
      
      人们似乎在临终过程中培养出一种定力,能够安坐,只是存在。认清了情势是自己所不能操控的之后,人们放下了“知悟”的姿态。因为放下了知悟,他们进入了存有,这就是定位安坐的体验。在蒲团之上,在病榻之上,我们得以定下来修行,单纯地去体受所经验的一切。
      
      我陪伴过一名老妇人,她饱受末期病症长期折磨,最近过世。濒死之前,她陷入昏迷,但显得很放松,可以安然呼吸。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家人一直陪在她身边,轻握着她的手,柔声对她说话,照料她,虽然她毫无反应。就在陷入昏迷的第二天,她突然睁开眼睛说:“该走的时间到了。”语毕便与世长辞。
      
      这就是修行的定力,和传说中某位禅师的修行定力并无不同。这位禅师在大限将至之际,坐上坐垫,“只管打坐”,修练警醒的觉识。他描述死亡的诗简洁有力:斩我首级的利剑将划破清风。
      
      一位在母亲临终期间几乎全程陪伴、寸步不离的女儿,深深见证了这诗的深意。母亲在某个长夜里过世后,她在隔日清晨留下一张短笺给我,上头写着:“我仿佛看着一列火车驶离月台,并挥手道别。”
      
      2012年5月31日,08:39,野兽爱智慧居
      
      《陪伴生命:我从临终病人眼中看到的幸福》(The Grace in Dying : How We Are Transformed Spiritually as We Die)
      (美)凯瑟琳·辛格著,彭荣邦&廖婉如译,陈寿文审校,中信出版社,2012年5月初版,32元
      
  •     直面异度空间
      
      偷爱警/文
      
      当妊娠过程出现,到临终的依依呀呀。新生与死亡,在生命尽头,有了相同的属性。起点与终点,见证生命的两极。有疼痛的绞杀,也有拆卸疼痛的药方。实则不尽其然,用一无所有的生,到衣食无忧的死,这样的过程,需要家庭、亲情、感情凭吊和转换。有人在终点,体验到自我喜悦的感叹,有人则放不下活着的权利,活着的空间。如果偶然性促就了生命的收获,那么死亡,就是收获后的再次培育与播种。
      
      透过陪护者的临床描述,拟画出人生境遇的各种场景,陪护者自身,在观察人生终点的同时,也在揣度人生的幸福过程。阡陌、苦楚、怨愤、悲伤、享乐,百态人生的色彩,在死亡面前集中爆发,有人憔悴不已,甚至遮掩虚伪的面目。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信奉执念,换取不到神佑的眷顾。许多人都会在黑暗的夜里,淡淡伤感。对走过的人生路,进行一番小小的回忆总结。实际来看,癌症、绝症、不治之症都是在死亡临界前的一种准备,是人生的另一种恩宠,它是一份专属自我的请柬,并不是毁灭的审判书。沉重的生命体,会拖沓的不以为然,还是无法割舍人生中精彩的瞬间,但生命需要进化,需要本院的进阶。对于躯壳内的欲望,会随着生命载体的转化,而得到全新的变化。灵魂的内核,会挣脱束缚的皮囊枷锁,抛弃世俗的界碑,愉悦的感受,生命的另一番憧憬。
      
      心智修行,被神谕指引,被佛法指点,被灵修挖掘。一切都能超越,甚至超自然个体的超越。通过一部书,可以感受到嶙峋的死亡丛林,不仅仅有敏感的映射,惴惴不安的忐忑,还有一份源于自身的超脱与凌然。生活的禅思,可以修行心智的改善。帮助自我在死亡逼近的时候,微笑着平衡,即将到来的恩赐。
      
      存在意识,强化自我模式的引擎。当儿时的孩子,面对我与非我的时候,作为家人开始指导孩子的独立个性,面对身边触感的存在,渐渐看到自我存在的真实。从非我的角度,证明生命的存在性。孩子在一步步证明中成长,完成人生的剥茧抽丝。
      
      当存在主义扎根于内心之中,许多人开始被社会、政治、生存性质团团包围,甚至是封闭起来。压力、痛苦、迎合推置为生命意义。在寻找自我的层面上,有人迷路,有人止步不前,因为参透不到,生命的预言。生命品质被存在欲、占有欲、世俗欲占据,从各个角度分辨不出生命终极目的所在。生命色彩与人生过程,被定义为,挣扎的欲望斗争。社会如此、家庭如此、人也应当如此。而死亡临界,突兀的生命,即将开启新的征程。自我的存在意义,忽然间变得飘然不清,拥有的、得到的、私利的,都不过是时间长河里,淘洗的泥沙。生命在瞬间,被边缘戏剧化,所谓的豁免之路、富裕之路、荆棘之路,都是欺骗自己的惶恐诺言。
      
      接下来,一个家族会得到欲望的沿袭,得到所谓传承路线的延续,能否抵挡住折戟沉沙的意识文化,只能凭借个人主义,生命修行的浓度与高度来区分。生命在惊诧中,启动更迭计划,使得生命进入二元性时空,造就新的拐点,生命从新的落差角度,看自我的生命历程。
      
      书中提及的术语,会感觉有些难懂,难以消化。有点晕菜的感觉。不过对于心理、心智、心灵的培养与修缮还是有着,潜移默化的提示性。通读过后,再来看看前几章的文字,不难看出作者对死亡图谱的描绘中,涂抹黑白色调的穿越,并不显得,生涩呆板。没有强烈的急促感,甚至在空气中,并不会感觉到窒息和麻木。作者从生死问题上,提供了一些理解和消化的法门。对寻找生存的幸福感,起到一点小小的帮助作用。生死话题,虽然并不受欢迎,但骨子里的人,总是以福寿绵延的美好畅想,来祝福和提醒自我,直面生命的更替,是很重要的一个过程。
      
      通过文字,会发现许多地方,有人生境遇的相同感、认同感,或许那内心中,最隐晦的心灵异度空间。
      
  •     用书籍参照你的心灵,提升活着的质量
      ——我读《陪伴生命》
       文\蠹鱼
      《陪伴生命》,是凯瑟琳·辛格所写。是她从临终病人眼中看到的幸福。也是写给你我的一本书。这是一本社会心理学,行文中体现更多的是佛教、圣经、道教等综合性的哲思,佛家意蕴更大些。
      
      我相信每本书和我的缘分,一如见到这本,我就欢喜。我是一位长期思考死亡的人,也曾多次恐惧过,如书中那些临终病人一样,曾经和他们的感受无区别。——小的时候因头痛,头痛一发作,就呕吐。小的时候,对于我,那是一种无奈的煎熬、,曾和妈妈说过,我一定活不过她。妈妈也常说我是傻孩子。我呢,身体素质向来不是太好,再如,记得小时候被狗咬过,母亲带我去打针,一句话重复数遍,问人家,真的不用做试敏吗?我知道母亲的担忧。成家后,这么些年来,也是我常和爱人探讨的一个话题。诸如:人如何死?怎么死?谁先死?或,假如我得了不治之症的时候,一定对我不要隐瞒,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内告诉我,我好知道余下的生命我该如何选择……。因自己一直认为,死亡离我并不远。所以,这样的问题一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苦闷过。后来接触了老子的五千言,解脱一些,再接触佛教典籍,算不得通透,但是有种看破生死的自在。
      
      本书中利用卡氏量表渐次分析,明确其中各个心理状况。还有根据苏菲意识图谱帮你解析那些临终病人处于哪个阶段;是混乱期还是臣服或超越期等。再用佛教等典籍,以及临终陪护中的切身体会,为你排忧,为你减掉那些负荷的砝码。经过历练,心灵转换的同时,更好地迈向自己的旅程。蜕变后,在禅意中享受拥有时的幸福,活着的美好。
      
      接触这本书,仿佛字字都在我的心坎里,为不谋而合的共鸣欣喜。无论哪一句,都好像和我息息相关。这是一本可以跳跃阅读的书籍,作家在自序里就已经作为一种心灵的指引者,令你沿着她的思路,在深邃中一点点深入,参悟。书中主要写临终、修行和灵性成长三者之间的密切关系,对于活着的人,了解死亡的同时,更能好好地活在当下。因经过阅读后,书中明确告诉你如何面对死亡,如何看破死亡,如何消减那些顾虑,因为死亡告诉你:你很安全。通过这些帮你分析与探讨,令你清朗达观,把苦闷转成欢喜。如泰戈尔所言:死亡属于生命,一如诞生。举足是行走,落足也是行走。
      
      还有何求呢?只有更好地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理由。
      
      
  •      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顾言未知死,何知生,生死问题一直困扰人们的思绪,死亡是一个永恒的问题,是自古以来世界上各种宗教、哲学讨论不休的问题,也是人生之旅的终端,是茫茫宇宙的必然归宿,但是人们大多对死亡持回避态度,因为死亡意味着失去,金钱、学识、地位、亲情、爱情等人生财富全都“死不带去”;死亡意味着未知,离开后一去不复返,转眼成空。如果有人说,借着了解死亡,我们更能全然、自在的活着,死亡不是悲剧,而是恩宠,你作何感想?这个人就是美国超心理学专家凯瑟琳•辛格,她摒弃了人们对死亡的悲观看法,从临终关怀的角度,体会本性的内在光芒。她从生死与心灵转化起笔,到迈向自我的旅程,最后落笔于生命的边缘,十部曲层层递进,探究死亡与临终的奥秘。
       读着《陪伴生命》,我的眼前又浮现出敏的身影,“芳,你在哪,等我”,我感觉她好像还在我身边,我左右,我清楚地记得,她患癌症住院,我到医院看她,她说,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每天睁开眼能看见升起的太阳,能多陪陪父母。
       忘了这六年自己是如何走过来的,每当读到自己书写的文章,就会惊喜的看到,原来软弱的自己变得越来越坚强,性格越来越开朗,爱好越来越广泛,就像她的忌日,我在祭文中书写,从她身上我学会珍惜,珍惜身边每个人;从她身上我学会坚持,坚持良好的习惯;从她身上我学会快乐,快乐的面对生活……
       好友敏的离世,让我顿悟了许多,人生短短几十年,何故争抢,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有莫强求。佛曰:戒贪、嗔、痴三欲,行走于人海,走走停停、观赏途中风景,也该用自己的一生做画卷,用自己的思想作画笔,洋洋洒洒画出一幅写意画,是中国山水画那般简约、典雅,清香扑鼻;还是西方油画那般复杂、浓艳,异香扑鼻,全由自己做主,沧海一粟,何必虚度光阴。
       面对死亡,是为了让我们反思生命的可贵,珍爱生命,在自己临终盘点人生时,不留下憾事,虽然我们不会像贝多芬、莫扎特、曹雪芹那样留下生命的痕迹,但是我们应该为自己、为后代,留下一种拼搏向上的品格,证明我们来过这个世界,留下休止符,仅此而已……
      
  •     千古艰难为一死,除死之外无大事!
      本书是作者进行临终陪伴时的经验分享,作者无疑对佛教、基督教以及其它一些宗教的死亡观有比较深入的认识,在书中运作起来比较自如。书中作者不但分享经验,也分享了面对死亡、经历死亡的智慧,很值得一读。书英文名字叫“The Grace in Dying”直译是“平静地死去”,现中文名叫“陪伴生命”也算合理。
      
      鲁迅写过一个在关死亡的小故事:一家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合家高兴透顶了。满月的时候,抱出来给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点好兆头。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谢。另一个说:‘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说要死的必然,说富贵的说谎。
      可见我们对这将要发生的事、迟早要发生的事是很忌讳的。原以为只有中国文化才回避谈死的话题,看了书才知道这基本是所有民族的特点。
      
      平时,大部分人的死亡观大概是“平时忙活,压根儿不觉得死亡和自己相干,仿佛真以为可以长生。虽然知道自己终有一死,可是感觉还远。不去想死亡这回事,一点也不想为此伤神。虽然人人都会死,但明天不是我,下一个不是我。”这种态度的好处是可以暂时搁置对死亡的恐惧,但问题仍然存在。
      
      读了书后,我更加明确应该向死而生的道理。当然,直面并不为了与“死”斗争,而是有机会学会平静地接受。书里分享了很多这方面的例子,很多人在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之后会经历从否认、愤怒、读人还价、沮丧到接受的过程。最终的接受并不意味着放弃,而是更高层次的自我认同。
      
      此外,不回避死亡才让我们更好地安住当下一刻,努力地好好活着。书中作者也持类似观点,其中还提到“禅修是在活着的时候学习死亡”。比起生人生如日中天之时骤然发现大限将至,而留下诸多未了心愿的人来说,有幸在人生各方面都臻至完满的人,撒手人寰时通常了无遗恨,而时刻提醒自己“人生无常,我们并不能完全把握自己命运”无疑是准确认识自我的有效手段,由此我们也更愿意找到合理的方向让自己变得完满。
      
      读完书感觉我应该像书里说的“静默”以达到更接近真实自我的目的,不过如果真这样书评就木法写了。分享书里的内容,希望有兴趣了解生命意义的朋友有机会来读这本书,也许这会让我们当下的生命更有意义和价值。
      
      生命就像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我们在做到自己有幸身处其中时让河水更加清澈,更加波澜壮阔以现实此生身而为人的价值和意义。
      
      直面死亡、向死而生能时刻提醒我们自己应该如何更好地面对生活!
      
  •     心灵转化的“特殊条件”(上)
      
      野兽爱智慧
      
      在我们这个年代,确切地说是自古以来,人类少有能超越自我的层次,或者说超越个体意识的层次。心智自我似乎是很难跳脱的一个层次,就它对自身的执迷来说,它既聪敏又愚昧,它的强项是够机灵,才维持得住一个压抑排他的结构:但这恰好也是它的盲点,因为即便在摆明了这些结构与自我圈限就是受苦的肇因时,心智自我对此依然视而不见。
      
      心灵转化的发生,看来是因缘具足的结果,需要有特殊的环境、特殊的情况,特殊的条件相配合。超个人意识要从个体的个性开显出来,需要的是比维系住心智自我的常态能量还要高的能量。我们不妨想象一座整洁的壁炉,里头有皱纸当火种,和堆叠得井然有致的风干柴木。我们可以张罗好生火的材料,随后却转身离开,让它原封不动留在那儿数十年之久,最后慢慢化为尘土。这壁炉若要有变化,需要有充分的活化能加入——就这情况来说,就是点一把熊熊烈火。外加充分的活化能,以葛吉夫的话来说就是“震撼”。活化能是改变现状、使转化得以发生的外来能量。它是一种促生能量。在各个智慧传统里被通称为“善巧方便”的各种修行方法,就是这种借以引导进入超个人层次的促生能量。这类能量即是“特殊条件”(special conditions),亦即心灵转化的触媒。
      
      自古以来各种智慧传统所发展出来的每一种‘善巧方便’,都代表一条修行之道(a Way),或者佛家所谓的法(dharma),或是真理。这些善巧方便起作用的道理其实很简单。任何的善巧方便都是对要转化的那个意识层次的人格的打击。修行这些善巧方便即是将动能导入自我的系统中,借此让意识拓展。
      
      善巧方便虽然会引发痛苦与焦虑,但又是脱离个人痛苦与焦虑之道,它化解了我们所制造的自我界限,并疗愈因为这些界限所带来的伤痛。当我们体验到这些界限所引发的痛苦时:心灵的疗愈就开始了。奉行某个善巧方便就是将促生能量或活化能注入我们的系统,使得心灵转化得以发生。每一种善巧方便都要全心投入,这样的全心投入本身就是促生能量。当自我采纳了某种“善巧方便”时,便自然地转往内在觉识中更高层、更包容、更精微的向度发展,从而在生命之中展现出一种全面性的精炼与提升。
      
      禅修
      
      不论你选择的是哪个智慧传统,禅修(meditation,或默观静祷)不仅用来揭示意识中较为深广层次的存在状态,它本身就是通往此等存在状态的道路。禅修可以把平常状态下在脑里横冲直撞、千丝万缕的念头清除干净。这些意念个个拖曳着情绪,有如云雾室里受热蒸发、过于饱和的粒子高速乱窜,织出错综复杂、看似牢固实则不然的密网,而让我们受苦的,就是这些彼此冲撞的意念。这意念之网障蔽了我们的视野,使得我们看不见本心(Original Mind)的浩瀚与力量。当我们借着禅修,把凡夫心变得清澈无垢,本心的光芒就会发散出来。
      
      禅修就是正念,一种不偏不倚的观照。伟大的当代禅师铃木大拙(Suzuki Roshi)是这么形容禅修的:“不针对特定对象的一个大问号。”禅修和临终时的状态很像,心神很警觉,但同时也很放松。
      
      禅修的作用,在于松绑人对自我、对目前的意识层次的认同。禅修会逐步净化凡夫心,耗弱它的习气,拆穿它的幻相。心越是纯净,我们越能参透自身,一道道分别心也会随之逐渐愈合。
      
      练习禅修到某个程度后,内在会体验到一种消解的状态。我们性格上原本很坚固的特质,自我感所赖以为恃的面向,会在这时候开始崩裂、消解。内在对话开始气急败坏地嚷嚷,语无伦次,漏洞百出。在这天崩地裂之际,禅修者失去了可立足的坚实地面,悬在万丈深渊之上。这就是灵修时照例会遇到的灵性危机,经过这一番痛苦煎熬,自我才能蜕变。我们探到了恐惧的底层,看见了赤裸裸暴露在眼前、生死二分的可怖。等到自我充盈着存有本源的大能,臣服于丰盛而永恒的生命本源,并且信赖她——真正体受它,而不是在概念上接受它而已——生死二分的裂口才会逐渐愈合。
      
      收摄注意力
      
      禅修的威力来自专注。人的注意力具有惊人的力量,它会筛选意识的内容。所有的智慧传统都指出,不管我们把觉识用在哪里,心灵不仅涵容得更宽广,也会更清明。把专注当成一种“善巧方便”,可说是“用对”了精力。当注意力集中在某个目标上,它会产生无比的转化力量。在平常的生活里,我们精神散漫,漫无目标,到处蜻蜓点水,受诱于感官刺激和欲望,拒斥厌恶之物,任注意力在这有形世界里随意地涣散。当我们用一种持续性的方式来收拢、控制和使用注意力时,它的威力就会开始显现。事实上,天音瑜伽这个对光和音进行默观的印度修道传统,就明明白白指出,注意力受引导而聚敛集中时,其本身和所谓的灵魂并无分别。
      
      我们很容易想到用光来比喻注意力,因为两者都是能量的表现。平常可见的光都是不规则不连贯的散射光。然而就人大半的知觉所需的照明来说,平常光是很足够的——事实上是搭配得天衣无缝。平常光让我们的视觉功能得以发挥作用,形成视像,借以在我们所谓“真实”的,或者说实体的世界里活动。平常光让我们走路不会因为视线不良而绊倒,让我们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得见东西,可以眺望远方,甚而在某个限度内看见微观和巨观的领域——平常用肉眼看不见、因此也不熟悉的领域。这么看来,就很多方面来说,平常光都和人清醒时的意识状态颇为类似。虽然平常光有时也会变得很微弱,但是它基本上是用途广泛的工具,是日常生活少不了的。
      
      接着我们用镭射光来想象。如果我们设法把不规则散射的平常光聚合起来,使之行进方向一致,高度指向某个目标,这个相对简单的动作,效果可是十分震撼,它造就了一个新现象。相较于平常光的漫射,镭射光聚敛光线的特性,展现的是一个新的物理秩序。它可以穿透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很多形体与物质,而平常光只能照亮这些东西。镭射光让我们看得更远更深入,最重要的是,它让我们透视没有它就无法看见或了解的现象。
      
      人之所以有概念化、客体化和二分化的倾向,全都是注意力没有百分百发挥作用的缘故。在我们的存在状态中,能量时时刻刻涌入我们,纯净明澈,不依附任何形体或概念,它会赋予掠过我们注意力的所有形体活力。我们离这股纯净能量越远,由这能量所赋形的概念越是牢不可破。这股时时刻刻涌现的纯净能量,这股我们可以直接领会从而随时进入“究竟”之境的能量,会因为我们持续地制造概念、想象、记忆和情绪而消散。
      
      对此,禅宗大师开普鲁以听到钟声为例形容得极为优美。钟声进入我们的意识之初,纯粹只是声音,纯粹只是能量,可是我们立即施以判断(什么声音如此悦耳?),加以区辨(肯定是钟声),进一步搜集信息(从哪来的?),然后继续分心(说不定是午餐时间到了),心智自我就这样永不停歇地进行内在对话,往往在无意识中滔滔不绝,为凡夫心所不察。禅修的练习或是被死亡“聚敛”的这个过程,会把这些幽微的对话逐出无意识,暴露在觉识中。
      
      2012年05年14日,13:16,野兽爱智慧居
  •     建立在肯威尔伯“四级二元论压抑投射”的理论基础之上,《陪伴生命》逆向而行超越了一道道“界限”,消解了分别心,一步步达到整合,恢复完整的身心。它温柔且令人动容地陪同我们穿越生与死的生命体验,像亲密的朋友陪伴我们同行于回归之道,揭示了一个全人类共通的意识开展过程。
  •     读这本书的人是幸福的
      
      作者:余德慧(慈济大学宗教与文化研究所教授)
      
      出版因缘
      
      记得2000年,这本书刚在美国出版,我如获至宝,因为长久在缓和照顾病房陪伴病人,也研究着临终灵性的可能性,但是从无数的专业杂志阅读“灵性”的研究论文,几乎都是隔靴搔痒,我失望地明白了一件事:要在知识界求知灵性无异是缘木求鱼,而宗教文本的说法则又太过成规,立论太霸气,不给探索的空间。这本书结合了超个人心理学、苏菲教派、西藏大圆满教法、东方佛禅思想以及实际临终照顾的经验,把整个临终照顾的过程给出一个说法。这是很不容易的过程,作者凯瑟琳·辛格是个资深的临终陪伴宗教师,也是临终照顾的心理师,她的细腻、安静、坚定与深刻,把灵性不落俗套地点出来。
      
      这本书曾经伴我一年。那一年我的身心受到慢性病的侵袭,出现类似忧郁症的疲累,我的研究生刚好都在做有关灵性方面的题目,却一筹莫展,我在亚马逊书店买到此书,恰好补足我们灵性研究的空缺,也引导我们顺利完成那年的研究计划。
      
      本书的写法非常简洁透澈,作者用简单的文字说复杂的意思。在第一章她就以综合苏非、西藏生死观的精要说出“死亡是安全的”,她把死亡当作能量的蜕变,死亡的过程即是物质身的能量转化,人归反至另一种能量体系。这能量体系被苏非称为“存有之光”,类似西藏中阴救度的“母光明”。但是人类因为发展心智自我(mental ego),遮蔽了存有之光,使得我们寓居于世的时候只看到世界的现实,而不见万物所居的更大本体。这个道理不容易懂,作者在第二章以超个人心理学的观点说明我们的心智自我是如何长出来的,接着第三章,她用苏非神学提出更大的灵性图像,指出人们逐渐由心智自我的消退而发展出灵性的诸阶段。在第四章则以肯恩威伯的心理学思维,巨细靡遗地描述心智自我的毁败过程,人的性格如何与阴影整合,身体与心智整合、我与非我整合、生与死整合。
      
      在第五章,作者离开理论的说明,从她陪伴临终者实际经验指出,死亡可以不是悲剧而是恩宠。问题的重点在于死亡“如何是恩宠”?恩宠的意义在于归反存有之光,所以作者在第六章提出各种修行的方法,主要是以冥想静坐来体会母光明。
      
      最后四章则与临终照顾有密切关系。作者倾一生的经验,将她在临床观察的现象与一般临床指标(如KPSS)接应起来,详述病人临终的每一阶段的身心灵状态。第八章的内容对所有陪病的家属、医护人员、志工都非常重要,由于讲得十分具体切实,第八章的临终弥留的氛围充满恩宠,令人感到临终的幸福。
      
      灵性的吊诡
      
      但对研究者来说,本书也有许多问题值得探讨;本书的核心问题在于询问:到底人在死亡之前,会不会有个灵性的阶段来接应着死亡?也就是说,人在临终之前,会不会有一种自然的变化而朝向灵性领域?如果灵性被证实为临终之前必然发展的阶段,那么这本书所要宣称的目的就达到了。
      
      灵性被视为不可见的神圣领域,已经相当长久的历史,但每当人们探询这个不可看见者到底是何方神圣,似乎立即就被“障蔽物”掩盖住,“灵性”本身一被提问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时间,我们似乎都懂得在时间里过日子,但被问到“时间”,我们除了指指时钟手表之外,无法回答;灵性好像无所不在,但当我们被问及“灵性”,除了指指宗教开创人或神像神殿之外,也一样无话可说。
      
      除此之外,我们对“灵性”也充满了误解;我们经常会错误地认为,灵性是一种非凡的特质,彷彿是一个德行高超的质量,事实上,多数的宗教都以“空性”(Sunyana)来对待灵性,意味着灵性的内容并非是某种特质或内涵,相反的,灵性必然是一些无法掌握的事物:一种流动、一道灵光、一种闪耀,或者是一种乍现,对它本身作为“是什么”(what it is)在一开始就采取所有否认的态度(即:不是什么),甚至连否认这个词都显得太臃肿而累赘。亦即,它必是一种活物,但是这种活物不具有任何实质性,无法被心智理解,尽管如此,却对人类的影响却是根本而深远。
      
      灵性论述的反思
      
      那么,我们如何从这本书来追索灵性的存在?
      
      《陪伴生命》一书给人幸福安定的感觉,但不一定让所有读者觉得踏实,因为谈灵性转化到最后阶段,尤其是到涉及临终的状态时,很多话语性的意义会开始扭转到无语领域,语言的可靠性亦渐渐消失,但对一般人来说会觉得看不到临终之光,尤其作者采用苏非祕教神学,承认人在临终之前会归返“存有之光”,因此“光的冥想”是主要的临终陪伴修行法门。就宗教理论而言,母光的存在是圣谛的,但当所有的现象都告诉你,那光依旧是人类自己刻画出来的,是用思想、用画描绘的,所以对那光并不确定。然而,“存有之光”的存在又是我们人类最初所感觉得到的幸福那样,就像濒死病人感觉到隧道远端的光,在他们醒来之后,都不约而同地赞美那光的温柔、慈悲与大爱,但人们可能还是会犹豫,我们会不会也是弄了一个玄虚画饼,尽管那画饼或许比其他的宗教陈述,如耶稣、上帝、阿弥陀佛、三圣、祥瑞的接引都来得更好,但画饼如何接近真实,依旧是问题之所在。
      
      如果灵性不是光,那又当如何?
      
      若是这样犹豫,我们大概需要回头,不去讲光而讲的一种状态——若我的记忆是人性的虚构,临终宛若碎片的记忆开始出现流动,一片出来就不见,另一片出来也倏忽不见,凡是显现过的就流逝而不复返(列维纳斯称为“绝对的历时性”);记忆的三角水平,就像天上的流星,重点不在碎片本身,而是在其一去不复返的流动,真正的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何以飘动?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飘动的绝对是记忆的碎片,无系统性的记忆,也不勾连,不会看到谁就想起什么。但记忆的碎片怎会如此流动?过去我们称这流动的记忆为“拟像”,在这个时刻话语不见而影像优先,然而,影像的优先本身也不意味着有何重要性,因为从大脑的记忆中,只要是记忆,多少都会跟某种影像建构相伴相随,所以不如将影像视为记忆的碎片。问题是临终者的存储器,早就被打破、打成碎片,进入流动的状态,让那些存储器的碎片一去不返。
      
      这与“存有之光”的灵性论述差别甚大,“存有之光”是所有自我遮蔽状态都消失,而原初的存有之光都开显;只要“存有”开显,我们的本心、真实面貌就会浮现,这一浮现我们就会有一种像原灵的光现出原型。然而,记忆碎形的论述并不是现出原型,也没有圆神意识(Unity Consciousness),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所谓“原初状态”根本就不存在,反而灵性意味着冥识状态——比较接近受精卵分裂之际的冥识状态,既无所思,也不长出什么就要被收回,只会越濒临终心智越简单,后来退出世界,意识整个被打散----这也好像意味着“空”本身是人存在的一种“先在”——即,人为的存在之前,人是以空性为预先的存在。但也这样的想法还是不妥,因为空性虽然可以称为“绝对的空”,但依旧有强大的力量,很多事情也不是因为感觉不到就以为不存在,几千年来的宗教传统,都早就存在以空为依归的观点。
      
      不落实、不物化的“灵性”
      
      人间有的是相对的空性,天生眼睛瞎的可以看见声音,反而不会懂得什么是一片漆黑,天生聋的人更不知何谓寂静无声,他们可以从声音感觉到一些震动,所谓“空”都有其相对性,所以在生死领域谈的空性都要加上“绝对”二字,但这语言并不会抹除其相对性。这个困窘有一个解法,亦即将放在心智的记忆破碎掉,让意识流动,去感受一辈子未曾感觉的时间流,生命就是时间流,最后的生命是不限形象的流动体,有时间性,但时间本身无法得见,所以当要对空性或存有、死亡状态提出想法,都会落入相对性,只有进入绝对的时间流,才能免于这种相对性。所以在这之中,时间会变成所谓的“纯粹时间”,也就是这段临终时间可能真的是进入完全流动的状态,可能被默会而不可能被认知,但此刻人还活着,不用在这之中谈寂静,它就是寂静自身。
      
      若将临终不设想成存有之光,而是时间流的完全作用的话,那么,回到非临终时间,人就好像有点明白了,亦即,其实我们没有在临终状态,但可以有时间流。我们的自我对时间流有物质的固化能力,将许多“不见者”落实的能力,譬如,我们的智能本身即是一种落实的状态,我们认为“我是谁”的我也是一种落实的状态,我如何看我的身体、自我的影像也都是由自我意识来落实,在这万般都开始落实的当中,时间流就隐藏在背后,亦即,时间流从来没有消失过,但随着落实的过程隐藏不见。若是如此,临终就是把固化的落实机制停止了;一旦自我意识被停止下来,时间流就再度成为主显。
      
      简约地说,若把“灵性”看作是那时间流,我们就可以比较清楚看到,我们可能做某一些动作,如打坐的状态或运动的状态、读书、思考的状态,很可能那物化的机制会被停下来,但我们可以直接去感觉到单纯的生命,那种存在状态的收缩,这样我们至少可以把光的物质性去掉,不必罣碍于那是何种光。
      
      何谓“修行”?
      
      《陪伴生命》一书大量使用苏菲的心灵图志,将心灵转化的层次分成有好几个阶段,但我觉得很犹豫,他提出很多性质,通常提出“性质”都很容易被还原,因为生命如果可以被还原为纯粹的时间流,你愿意加什么都随便你,时间流被落实成固体化也无所谓。
      
      如果这个想法成立,这个世界上就无所谓的解脱。但是这个理论又可以包含解脱,光的冥想也可以被设想为其中的一个特殊状态。因为《陪伴生命》的第一句话就用了法哲柏格森的话“如果要探究真理,就要跃入死亡,进入未知…”以我了解柏格森,这就是时间本身,如果以柏格森当作宗教大师,那他就是纯粹时间的生命大师,他要修练的就是在时间里的流动。
      
      哭泣本身就会令人想到空的性质,例如,日本京都学派所谈的“空”的丰富性,它的丰富说穿了就是流动,用空来对待插画,这都是日本人处理空的方法。我有一个直觉就是不能谈空,虽然佛教谈“一切皆空”,用空来对待两人说话中间的沈默,或者用空来对待茶道。宇宙洪荒都是空,这都是太过古老的主观的测量。
      
      所有你想象不到就叫“空”,所以也不需要用人的个体去测量“空”。因此,空并不是不存在,而是有种人无法测度、无法理解却切实的存在。人可以拿自己的理性拒绝这些无法测度,但这种拒绝对人并没有益处。目前我们知道进入某种时间流可以让人粗略体会到“空”,例如忧郁症病人的时间经验,忧郁者最害怕时间,在忧郁中,心智缩得很小,其落实能力变得很弱,所能落实的东西缩到很少。忧郁者的时间多到不知该怎么过日子。人在不忧郁时,跟人聊聊天,一下子都不觉得时间在过去;可是忧郁的时候,多讲一句话都嫌太多,以前在我最忧郁时,坐在研究室,整个人就难过得一塌糊涂。后来,我才知道,忧郁症一定要有人陪,只要有人愿意陪,都陪得进去。陪伴者可以帮忧郁症者掌握时间,胡说八道都无所谓,这可以帮助已经完全无力掌握时间的忧郁者把时间度过。这刚好跟躁症相反,躁症是时间不够用。忧郁症有一个好处,若有一个让他安心的环境,他会蛮幸福的,只要一点点时间、小地方、灯光,不用复杂,他就可以像和声的小孩子穿进一个小小摇篮,小小灯光。记得我忧郁症的时候,对多数的电视节目都看不下去,只能看幼儿频道的“天线宝宝”,其话语都是最简单的。等病情好转,就可以从看“天线宝宝”到日本连续剧——“阿春”,阿春是一个旅馆的小女孩,心地善良,是有心替人排解的女孩,故事情节都很简单,慢慢“阿春”结束了,出现另一出比较复杂的日本剧,越看越复杂,我就发现,电视反映出我的时间结构。但想想,这一过程不就像一个小婴儿慢慢长大,所以,忧郁症的时间就是一个慢慢长大的过程。
      
      这个奇妙的旅程使我对现象学着迷,更对时间流有特殊的敏感。后来读法国哲学,才知道时间、空无原来是法国哲学的哲学智慧之所在,也惊讶于这世界文明的地下室早就充满了“灵性”的各种论辩,全世界每一时期都有一定数量的人在思考这问题,而且无视于这世界熙熙攘攘营造着自我的假象。
      
      这些人是幸福的,读这本书的人也是幸福的。虽然很多人是在亲人走了之后才看到这本书,但依旧不减幸福,尤其第一章的结语令人抚慰人心:“死亡是安全的”。
  •     死亡不再是悲伤的事
      
      作者:蔡昌雄(南华大学生死学系助理教授)
      
      阅读《陪伴生命》这本书的过程,不经意地唤起了我个人过往与死亡接触的种种经验;不论是当年留美期间临终陪伴的初体验,从宗教转向生死学研究的学术探讨,或是近年来参与安宁病房的医病田野历程,乃至于儿时外祖母病逝,以及晚近大学同窗好友临终前挣扎的恐怖影象,都再次历历浮现眼前,而且以一种非常奇妙的组合方式,向我诉说着生死的丰富义蕴,这让我对死亡隐蔽与开显的奥秘,又有了一次全新的体认。
      
      我会在这篇序文的开端便提及个人的私密体验,首先是想要呼应作者所言,本书的确不是为濒临死亡或面临迫切生命危机者所写的,所以读者千万别把它当成是救急的实用手册;相反的,阅读本书实在需要好整以暇、平心静气的条件,才能够真正进入作者想要为我们开启的死亡冥想视野,从而更接近心灵转化的终极目标。其次,我也想要藉此肯定作者对死亡冥想与灵性转化这个课题,铺陈超个人心理学背景脉络的努力。就我个人对宗教心学以及临终精神现象学的粗浅了解,作者以死亡为现身场景,引入超个人心理学的论述,不仅为宏观的超个人心理学知识,提供了微观考察的现实基础,同时也因此成功地穿透了临终死亡经验的核心,让死亡呈现的面貌不再只是令人悲伤的事件,而是可能透显灵性光明、带来心智转化的法喜经验。
      
      这是所有心灵成长的理论或团体所一致强调的共则,但是本书作者在提供有关死亡与临终的身心灵地图上,堪称巨细靡遗、成就卓绝。譬如,他在临终研究启蒙大师库伯勒-罗斯女士所谈的临终五阶段之外,更深入地观察和探讨到临终患者后期或末端的精神合一喜悦的现象,并提供临床具体经验事例的描写和诠释,这是相当难能可贵的贡献;相较于《西藏度亡经》和《西藏生死书》所论,令一般人有遥不可及之感,本书的论述则属平易近人,让人得与现实的经验连结。这不得不归功于作者对超个人心理观点的圆熟,及其具有上百临终个案陪伴经验的支撑。我个人认为,就此意义而言,本书可以被看成是连系罗斯《死亡与临终》等的一般临终论说,与《西藏度亡经》或《西藏生死书》等的宗教心理研究之间的桥梁。
      
      就死亡过程提供生命转化契机,以及彰显生命灵性意涵这点,东华大学余德慧教授与慈济心莲病房心理师石世明等人的研究,所提供的临终现象学解释模型也已含括,并提供了本土的经验案例说明,有心的读者可以自行参阅、汇通比较。目前我也有一位临终照顾实务经验丰富的研究生,有意要以临终患者的回光返照现象为主题加以探讨,但事实上这是难度极高的研究挑战,一方面出现此种精神现象的个案数不多,就算出现时间也非常短暂,很难掌握相关经验资料,另一方面研究者需要具备超个人心理学的知识论素养,否则很难做出有价值、有意义的经验诠释来。但是,类似这样的困难议题所以值得尝试,我个人的看法是,这样的现象乃是吾人在死亡或临终过程中,对宇宙灵光的惊鸿一瞥,虽然短暂,却是永恒,是死亡过程中少数极为正向的经验事件,其隐含的意义值得深究。
      
      当然,由于心智自我的作祟,在迈向临终超个人的恩宠经验之前,个人所体验到的临终过程仍旧是极端痛苦与煎熬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作者在本书中所提供的死亡冥想,却不能不以上述“灵光乍现”或“惊鸿一瞥”的经验做为观照的基点,因为它是个人与超个人经验的中介桥梁,能“看见”死亡过程中有这样的经验显现,才能藉整合而消弭造成生死与存在苦难的阴影层,这也就是死亡冥想的重要功课,也才能藉此厘清临终各阶段的应对之策与态度,无论是混乱期,还是垂死期。我认为这超越的观点是本书极为重要的特色,也是一般的临终研究所欠缺的,更难得的是,它是在具体的临终情境中被呈现出来的,这需要极为细腻的经验描摹,也是参透生死的心灵所必备的精致锻鍊工夫。
      
      早年在美的临终关怀经验,对我最大的收获而言,是让我有机会得以近距离的接触和观看死亡,它曾经去除掉许多我对死亡的虚妄印象及偏见,那个经验明白地告诉我,死亡是不可能单凭思想就可以超越的,它需要我们的逼近,否则王阳明就不需要卧睡石棺面对自己的死亡恐惧,解构哲学大师德希达也不会在解构形上学之余,承认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显然他的哲学是无法解构死亡的。我个人近年走入安宁临床研究的经验亦然,它让我有机会更进一步观照死亡,也一直在挑战我的理性、情感与灵性的极限。此外,象是陪伴大学同窗好友临终的过程,因为他病体残驱的极大扭曲,以及彼此背景的相似性,使我一度有走到生命崖际的虚无与空荡感,久久不能平复,着实为我上了惊心动魄的一课。这些经验在在说明,人的存有是受到死亡基本焦虑感所支配的,而这个焦虑感的来源,并非心智自我能以思考把握的对象,因此它的消解只能透过超个人心理学意义下的默观来进行。本书提供的死亡冥想历程,便是在这个方向上可资借镜的经验分享。
      
      罗马古谚有云:“因为我是人,所以人性的一切于我都不陌生。”同理,死亡与临终乃人生的必经之途,对此没有人不了然于胸,然而人的存在焦虑使得我们用尽各种方式逃避对死亡的觉察,这个心理的机转遂使我们逼近死亡的观看,变成一件需要费力学习的难事。我相信,这本书可以为读者提供对死亡的近距离细观,同时这这份能力的养成,也正是个人灵性素质提升的重要指标。
  •     死亡的恩宠:临终的意识转化(The Grace in Dying:How We Are Transformed Spiritually as We Die )
      
      凯瑟琳•辛格著,(Kathleen Dowling Singh,Ph. D)
      
      内容简介:
      
      借着了解死亡,我们更能全然、自在地活着。
      
      本书为临终者及照顾者提供最睿智的灵性观点
      死亡,不是悲剧,而是恩宠。
      
      在一篇受访的文摘上,凯瑟琳•辛格说自己之所以有幸从事安宁疗护的工作,除了超个人心理学背景的启蒙,以及持续三十年以上默观经验的帮助,还得归功于1974年康涅狄格州沸沸腾腾的安宁疗护运动,她深深感动于:“生命走到尽头之际,人终究能朝向灵性发展而去。”
      
      在佛罗里达的安宁病房工作六年当中,她看见难以言喻的美丽境界,感觉自己是真实又深刻的存在,那是她生命最关键的转化时期,因为陪伴临终病患的过程中,很难去说是“谁”在付出,又是“谁”伸出双手帮助了谁。
      
      目前,凯瑟琳•辛格除了持续陪伴临终病患走上恩宠满溢的回归旅程,也积极参与各种推动安宁照护的运动、演讲,和观众分享她的经验。
      
      好评推荐
      
      这书深邃、动人——而且不可或缺。
      ——肯恩•威尔伯(Ken Wilber,《恩宠与勇气》、《万法简史》作者)
      
      死亡是一位睿智又严厉的老师,这门课还是自修容易些。翻开书修习吧。
       ——柏尼•西格尔医师(Dr Bernie S.Siegel,M.D.,Love,Medicine,and Miracles作者)
      
      凯瑟琳•辛格初试啼声,一鸣惊人。简单地说,继《论死亡与临终》之后,她写了一本谈临终本质最重要的书。《好走》给了我们全新的眼光来看待死亡,读过这本书的人,肯定会被她那恢弘的视野所感动。极致的杰作!
      ——肯尼斯•瑞林博士(Kenneth Ring,Ph.D.,Lessons from the Light作者)
      
      精采耀眼,处处闪烁着智慧与慈悲的光辉,它为生命的最后乐章赋予了无穷的希望和意义。
      ——劳瑞•杜西医师(Larry Dossey,M.D.,《超越身体的疗愈》作者)
      
      辛格打开了我们的眼界,带领我们看见临终的灵性面向,一如努兰医师和库伯勒—罗斯医师分别为我们揭开临终的生理面和心理面。她捎来的讯息……让我们在往后的人生里感到安心。
      ——史帝夫•施若德(Steven A.Schroeder,M.D.,罗伯伍德约翰逊基金会执行长)
      
      目录
      
      作者序
      前言
      第一章 生、死与心灵转化
      第二章 迈向自我的旅程
      第三章 自我意识:归乡途中
      第四章 回归之道
      第五章 从悲剧到恩宠
      第六章 心灵转化的“特殊条件”
      第七章 临终的心灵阶段
      第八章 临死经验
      第九章 迈向奥秘
      第十章 生命的边缘
      
      附录一 苏菲意识图谱
      附录二 卡诺夫斯基功能状态量表
      附录三 心灵图谱的对照
      词汇表
      
      
      作者序
      
      我花了不少心血完成这本书,无非是要说明临终、修行和灵性成长三者密切相关,在根本上是一体的。我相信这本书对临终的心灵转化提出了一个重大的观点,这观点至今为止还没有人以现代的语汇清晰地描述过。这是我写这本书的初衷:运用西方逐渐成形的临终智慧和语汇,来分享我们对人在那期间所触及的精微面向和深刻转化的体悟。我的用意在于尽可能让这个观点变得普及,越多人知悉越好,不管他们以前有没有听说过心灵转化。这本书所探讨的概念是以超个人心理学(transpersonal psychology)的观点为基础,对此我深深受惠于肯恩•威尔伯(KenWilber)和迈克尔•瓦许本(Michael Washburn)的著作。这书的基本框架就是构筑在他们所提的概念上。我尽可能地精确阐述他们的想法,同时也尽量让读者可以一目了然。
      
      不熟悉超个人心理学的人——我想大多数读者对这领域都很陌生——会觉得这本书的头几章读起来有点吃力。这些章节描述了我们自呱呱坠地到发展出成熟的个体这期间意识开展的方法步骤,以及从个人层次往灵性(Spirit)次元开显的几个阶段。在这几章里,我试着用浅显易懂的话来表达,并且用简单的图表、附录说明和专用词汇来辅助。读者可以先下点功夫研读前面几章,读到后半部时,就会有如倒吃甘蔗,渐入佳境,对人在面临死亡时心理和心灵层面的体验有清晰的概念。你也可以先读第一章“生、死与心灵转化”,对临终的心灵转化有个初步认识后,直接跳到第七章“临终的心灵阶段”,然后继续读完后半部,最后再回过头来翻阅前头的几章,了解这转化历程的动力何在。
      
      且让我在此发出呼吁。我这辈子错失了许多真知灼见,只因为和我分享经验的人遣词用字和我当时以为蕴藏慧见的措辞或流行用语不一样。我错失良机,因为太懒散、太没耐心、太过轻忽,以至于没去细细体会那些话的深意。诸位请以我为借鉴,别犯我犯过的错误。在这本书里,我以恭敬和感恩的心试着阐明许多传统的智慧。如果你觉得书里基督教的概念太多或太少,佛教的概念太多或太少,或者说,我遗漏了卡巴拉(Kabbalah)传统的深奥见解,或没有引述可兰经的教谕……请把书里的文字转为对你受用的语句。
      
      我要感谢很多人帮助我完成这本书。首先,照例要感谢我的灵性导师圣阿偈巴•辛格上师(Ajaib Singh),感谢佛罗里达的安宁疗护中心里,在死亡“最前线”的工作伙伴,一群具有最美好品质的慈悲之人。我要以最深的敬意与感激,感谢数百位安宁病患和临终病人,感谢他们与我分享了在恩宠中辞世的体验。
      
      威尔伯和瓦许本的著作始终激发我思考,还有赖瑞•杜西以及(尤其是)瑞林(Kenneth Ring),他们给了我许多鼓励和支持。但愿我能尽数表达出他们给的回馈和祝福对我有多么重要。我要感谢发行人李菲特(Ned Leavitt)以及编辑劳登(John Loudon),他们不时给我宝贵的意见。我也受惠于索甲仁波切(Sogyal Rinpoche)和史蒂芬•列维(Stephen Levine)的著作良多,他们俩也从事临终关怀,而且他们的观察确证了我的体会。在此还要特别提一点:直到我开始构思这本书时,才深深体会到,列维的作品多年来对我的心灵和心智有着多么深远的影响。
      
      我也要感谢家人,感谢他们给我的爱和信心:我的父母汤姆斯和玛莉安,我的兄弟薛利和泰德,还有我亲爱的孩子们:柯林、梅根、凡莉和贝森尼。
      
      我要对我的兄长迈克尔•道林致上无限的感恩。他慷慨地给我关爱,始终如一,还有他可畏的聪明才智以及深刻的品德,都让这本书和我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这本书若能为世人带来帮助,我要把它献给我的兄长罗伯•博克•道林。是他把苦难转成了喜乐。
      
      前言
      
      这不是一本死亡已迫在眉睫时看的书。这书不是为了大限将至——只剩几个钟头、几天或一个礼拜可活——的人写的。
      
      倘若你濒临死亡,来日不多,放下这本书吧。并请记得,你很安全。假使你所爱的人就要过世了,放下这本书吧,并请记得,你所爱的人会很安全。
      
      死亡很安全,你很安全,你所爱的人也很安全。这本书要传达的就是这一点。请记得你很安全。这本书里的字字句句就是要让你的心明白,你很安全。
      
      若是你不久于人世,你的心很快就会明白这一点。所以把书放下,歇息去吧,或祷告,或默观,这么一来,当你开始进入神圣的领域,你会和那些领域温和地起共鸣。
      
      倘若你所爱的人来日不多,去陪伴他/她吧,珍惜他/她, 抚慰他/她。轻声跟他/她说说话,轻柔握着他/她的手,让他/她知道,死亡很安全。跟你所爱的人一同祷告、唱歌或默观。这么一来,当他/她进入超越身躯和语言的领域时,他/她会敞然迎向灵性,而你也会感应到那个奥秘,在那奥秘中,你和所爱的人会永远联结。
      
      如果你在人世间还有许多时间,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告诉你死亡是怎么一回事。我希望这本书能告诉你,死亡对活着的人有何启示,而活着时又要如何看待死亡。死亡揭开了意识的各个层面, 存有的各个层面,灵性的各个层面;这些层面都超越了我们向来看成是“自己”的自我意识。它揭开了临终是一段自然开悟的历程,一段最终会回归真我的返家之旅。它指引我们一步步地开敞自己,走入存有的深层,也指引我们如何与自己一度从中脱身而出的存有本源重新融合。
      
      这本书是依据我的观察和体会写出来的,这些观察和体会来自数百个钟头的临终陪伴经验。这本书也是依据无数个卧病在床的临终者向我吐露的心声写出来的。这些观察、体会和心声,无不指出死亡本身所带来的心灵转化似乎是世人都会经历的:我们都将在恩宠中告别人世。
      
      这本书会需要你花点时间去思忖它的涵义。往灵性次元开展的这个自然历程是我们的死亡权,同时也是我们生得权。这本书是写给在有生之年逐渐觉醒,慢慢晓悟生死大事的人看的。
      
      第一章 生、死与心灵转化
      
      探究真理最快捷且确信的方法,就是透过死亡跃入未知。
       ——柏格森(Henri Bergson)
      
      我是个普通人,我的工作是陪伴在平常的情况下死亡的普通人。我所陪伴的这些人,既非圣人、亦非贤者。其中或许有人信仰虔诚,但都称不上是修行高人。这些人和我们一起在超级市场排队结账,或在某个路口一起等红绿灯;他们可能是我们的父母、我们的朋友、我们的配偶、我们的小孩、也可能是我们自己。我所观察的死亡,并不包括猝死、意外死亡、或急性的心脏衰竭等等,而主要是罹患末期病症之后的死亡,通常是发生在身体遭癌症逐步摧残、或者是某些主要生理机能失去作用之后的肉体衰竭:这就是我所说的“在平常的情况下死亡的普通人”。
      
      然而,我在这些平常的死亡中所看到,以及在陪伴的过程中所体验到的,却一点都不平常:死亡是深刻、超越而不平凡的。大多数人都在一种庄严、平静、意识转化的情况下死亡,他们在临终之际洋溢着只能被称为灵性(spiritual)的能量。我们生命中的其他时刻,从没有像死亡这么沉默、却又这么地光辉灿烂。死亡是何等绝对的力量,每一个和死亡打过照面的人都很难不为其所动。死亡激起我们最强烈的情感:惊恐、悲痛、愤怒和彻底的迷醉,还有对解脱的内在感悟和直观认识。
      
      美国心理学及哲学大师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曾说过:
      
      我一生在学问上的寻寻觅觅让我确信,我们当下所意识到的世界只是众多意识世界中的一个,而其它世界必然也存在着对我们生命有意义的经验;虽然在多数的时间里,那些经验和当下世界的经验彼此相隔,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它们会汇合,更高的能量得以透渗我们的生命。
      
      在陪伴过数百位临终病人之后,我的观察是:死亡绝对是“更高的能量透渗生命”的特别时刻。按照宗教学家艾良德(Mircea Eliade)的说法,在这个特别的时刻,“不同的存在层次之间出现了裂缝。”
      
      几千年来,各个智慧传统都承认这种现象的存在。在中世纪的西方,有一系列与“临终的艺术”(Ars Moriendi)相关的专门论述,它们以基督教的语汇,为临终过程的心灵转化绘制了心灵地图。对当时的西方文明来说,人们普遍相信,人不管是生是死,都在朝圣的路上。而临终者由于置身生死交界处,相比较其他活得好好的人来说,他们的存在状态更能够深入常人不可见的奥秘之中;当时的人认为,临终者是大步迈入灵性次元的朝圣者。
      
      而在八世纪的东方,莲花生大士则在《中阴闻教得度》 (Bardo Thodol,The Tibetan Book of the Dead,或译《西藏度亡经》)这本书里,巨细靡遗地描述并解释了临终的过程。这本书的要义是,在死亡的分解消融过程里,我们超越了自我及凡夫心的愚昧。在这个死亡创造的间隙里,我们得以窥见、体验并进入实相(Reality)的本性。从佛教心理学的观点,临终是本心在自性光明中显露的时刻。本心就是我们的本来面目,有时候也称为地光明(Ground Luminosity)、明光(Clear Light),或无量光芒(Immutable Radiance)。
      
      这些观点都蕴含着极为重要的智慧。在我们这个即将迈入第三个千禧年的美国文化中这些智慧几乎已丧失殆尽,一直到晚近才又渐渐复苏。目前,人们对于死亡和临终的观感,正经历着深刻的转变。这得归功于库伯勒-罗斯医师(Elisabeth Kubler-Ross)和其他临终关怀的先驱,他们的著作首开风气,率先将临终视为一个合法、有待开发的研究领域。接着,安宁疗护运动、爱滋病盛行,以及在医疗科技的突飞猛进下频频出现的濒死经验,都有进一步推波助澜的效果。西方灵性修持的复兴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它的深刻影响加上人类意识的渐趋成熟,也让死亡和临终的研究逐渐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研究领域。毫无疑问,死亡已经逐渐被视为我们生命成长的最后阶段。
      
      在上述的死亡和临终研究的脉络下,我要提出的一些观察和想法,是希望透过对临终经验的仔细考察,和在临终陪伴中所得到的启示,了解人类心灵转化的潜能,进而阐述属于我们自己的临终智慧,毕竟,死亡和临终是每个人的生命必经之路。阐述我们自己的临终智慧,对当代西方人来说是比较合适的作法,因为对于其他文化或时代的意象和概念,我们不是显得畏缩不前,就是太过危言耸听、夸大其词。用我们可以接受的精确语汇,观察和描述平常人在临终过程中的心灵转变,现在似乎正是时候。
      
      许多和我一样从事临终照顾的人都发现,人在死亡之前会出现心灵转化,而且,这似乎是临终过程必然会发生的现象。在本书中,我将深入探索临终之际的心灵转化,并以此来描述临终经验。
      
      曾经有人说,死亡是反照生命的镜子。注视着这面死亡和临终的“镜子”,我们不仅可以看清自己,也可以看清人的内在潜能。面对死亡和临终深不可测的本性,我们多一分透彻的认识(特别是可以揭示临终的转化和超越力量的知识),就多了解一点我们自身对死亡的恐惧,同时也减少了这份恐惧。有了这种透彻的认识,我们比较能够欣然接受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也比较能够接受老天的安排,把身体的生物性死亡,当作是人之为人的生命经验中必然的事实。面对“人为什么会死?”的大哉问,我们也可以从容不迫地回答:因为我们活着。诚如美国当代圣哲拉姆•达斯(Ram Dass)所言“死亡并不残忍。”
      
  •   默观修会的僧侣修女,往往会发愿静默,借此滋养内在生活。默观是我们生起出离心,退出凡尘俗世之后额外的修持。伊斯兰密教苏菲教数世纪以来一直实行“静修”(essential silence)。修行者只在绝对必要的时候开口说话,说的话也自然简练。在静修时观察自我如何斟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很有意思。静修是个具有强大的转化力量的修行方式。
  •   自古以来世界各地的智慧传统皆把静默视为心灵转化的“特殊条件”。静默不但滋养也促进内在的心灵转化。在静默中,内在的对话慢慢停止,我们看见思绪、情绪、觉知、幻想、希望、恐惧和梦想生生灭灭,觉识因而更加敏锐。由于觉识大增,我们更有机会发觉,我们在自我和他人之间、自我和环境之间所划出的界限是虚幻不实的。在静默中,我们自然而然从自我的框限中游离出来,并且体悟到,自己和其他一切之间的划界区隔,全是我们的脑袋造作出来的。 伊斯兰密教苏菲教数世纪以来一直实行“静修”(essential silence)。修行者只在绝对必要的时候开口说话,说的话也自然简练。在静修时观察自我如何斟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很有意思。静修是个具有强大的转化力量的修行方式。 静默生出了道家所提倡的“斋心”(the fasting of the mind)功夫。“斋心”则涤虑,也就是清除时时盘据在心中,喧扰不休的杂念和影像,找回清净心。
  •   记得有一本书叫《向死而生》,我没看过,但名字很有感触。死亡是每个人都无法回避的,但却是我们最不愿意面对的,因为死亡之后是无止尽的虚无!
  •   华人版的《恩宠与勇气》
  •   妻子过世后,我一直没有梦到她,直到我把整本书校订完成的那天晚上,她才翩然入梦。我清晰地看见她在沐浴着金色光芒的阳台上对着我微笑。最后,希望我用泪水和生命经验熨烫过的文字,可以让读者在阅读时减少一点文字的障碍。
  •   我们最深的恐惧并不是我们自己不够好。我们最深的恐惧是我们自己拥有无可测度的力量。我们害怕的不是自己的黑暗,而是自己的光亮。我们的出生,是为了彰显内在于我们之中的上主荣光。这荣光,不特属于少数人,而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当我们让自己发光发亮,在无意之中也允许了其他人的起而效行。当我们从自己的恐惧中解脱,我们的存在自然也会解放其他的人。——摘录自前南非总统曼德拉的就职演说
  •   謝謝你把譯序放上來。
  •   陪伴生命
    《陪伴生命》 (The Grace in Dying : How We Are Transformed Spiritually as We Die)(美) 凯瑟琳·辛格/著,中信出版社,彭荣邦&廖婉如/译 陈寿文/审校,2012年5月一版,32.00元
  •   临终的恩宠。
  •   静默帮助我们进入存在觉识的直观经验,静默也滋养着临在感及对经验的直接领会。的确,大多数的文化都认为,听从贵格教徒所谓的“良心的呼声”可以涵养丰富的直观智慧,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进入那具有神圣空性、靠近存有核心的内在空间。那里头蕴含爱与慈悲、怜悯与感恩、宽恕与智慧——总的来说就是生命进化的人所散发出来的质量。内蕴神圣空性的人所展现的特质,以及达到这境界的关键,即是静默。
  •   我记得有个作家说 现代的灯光其实让人们安于这个明亮的小环境,而阻隔了对无尽星空的探索和观察,想想也是的。现在夜晚灯光这么明亮,想探索星空思考宇宙也是不可能的了,也无法思考人类的渺小,减少了对宇宙的敬畏。不过并不觉得“无法停止对死亡的窥视”,很多时间,我是不想这件事情的,窥视必然有,不过不这么严重。:)
  •   开卷八分钟:http://v.ifeng.com/history/wenhuashidian/201108/de9eb14f-c822-44eb-890e-efc4586591c6.shtml
  •   “这些修行里面的静默,能够帮助我们退出大脑皮层旺盛的神经活动,就某方面来讲它改变的人的生理作用。禅坐的人常用一个优美的比喻形容心在静默中变等澄明的过程,他们说凡夫的心,比如说正常的清醒状态是混杂不堪的水,当你退出、静默的时候,你就慢慢慢慢沉淀下来,清净了。”
    共鸣 :)
  •   ,“对于一个真正要做好临终准备的人来讲,这是个非常必要而有意的过程,因为这时候你就要失去你珍爱的一切,甚至失去自己。沮丧这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失落预做准备,在还没真正失落之前,你先感到悲伤,哀叹你即将失去的一切。” 。。。明白这点,对眼前的一事一物一人更会好好珍惜,它们随时会逝去。
      
  •   孟浩老師:临终过程先是一辈子建立的自我和关系被瓦解的混乱期,然後是能不能沉淀下来的浮沉期.若能是做好心灵沉淀,就能进入超越期,体会到更大的心灵世界,得到更深的心灵觉醒. (6月5日 22:00)
  •   谢谢分享,正在读此书。BTW,库伯勒·罗丝博士是位女士;-)
  •   是的。库伯勒-罗斯这位生死学大师是位女士。
  •   “到达这个高度后,我们看待事物的眼光不再僵化,不会为先入为主的概念所蒙蔽,种种爱憎之心也变得淡薄。我们的见识高了,足以望见墙外崭新、未知而耀眼的风光。”
    喜欢这段话,《自由在高处》里也曾描述了这么一段:如果你站的高一点,看得远一点,就知道周遭的种种拥挤对你来说其实毫无意义。
  •   临终时的心灵淬炼可以提前进行,这样在有生之年我们就能活在生命的恩宠之中,而不是焦虑、恐惧、不安之下。
  •   一个能够活在当下的人,是喜悦的自由的和快乐的,因为他们的生命就是创造。
      
        “因为感知变得清晰,时间有了有别于往常的质感,我们进入了一个可以如实体验经历的意识领域,这领域好比一座磨坊,可把人一生中还的大小经历,磨碾成智慧。”
      
        的确,从突然开始画画到进步神速的现在,我深深体会到安住当下的美丽、魅力以及创造力。
      
  •   对于我个人来讲,目前最大、最直观的收获是,了解了人从生到死,意识层面发生的各种演变。当然这24万字给我带来的影响不绝于此,它将异常深远。我曾思考过死,死可以是离开,也可以是解脱;死可以是放弃,也可以是臣服。如果能多一条命就更好了,游戏将重新开始,而我会继续这样活着。
    ----------
    呀,你有统计过这本书的字数?佩服。^_^
  •   亲,您是很少有看书吧?
  •   24万字,你指的是版面字数?我还以为你统计了实际字数呢。
  •   这位禅师在大限将至之际,坐上坐垫,“只管打坐”,修练警醒的觉识。他描述死亡的诗简洁有力:斩我首级的利剑将划破清风。 一位在母亲临终期间几乎全程陪伴、寸步不离的女儿,深深见证了这诗的深意。母亲在某个长夜里过世后,她在隔日清晨留下一张短笺给我,上头写着:“我仿佛看着一列火车驶离月台,并挥手道别。”
  •   这本书是有些难度,但人只有每天做点有难度的事,才能长进。
    我看到《陪伴生命》被卓越网放在“存在主义”这个条目下。
    严格来说,这本书归类于 超个人心理学,整合学,临终关怀,生死学或人生哲学更合适,但貌似网店没有前四个的分类。^_^
  •   好文字!
  •   @ 野兽爱智慧 分类来看 哲学社科 心理哲学 更适合
  •   接触这本书,仿佛字字都在我的心坎里,为不谋而合的共鸣欣喜。无论哪一句,都好像和我息息相关。这是一本可以跳跃阅读的书籍,作家在自序里就已经作为一种心灵的指引者,令你沿着她的思路,在深邃中一点点深入,参悟。书中主要写临终、修行和灵性成长三者之间的密切关系,对于活着的人,了解死亡的同时,更能好好地活在当下。
  •     忘了这六年自己是如何走过来的,每当读到自己书写的文章,就会惊喜的看到,原来软弱的自己变得越来越坚强,性格越来越开朗,爱好越来越广泛,就像她的忌日,我在祭文中书写,从她身上我学会珍惜,珍惜身边每个人;从她身上我学会坚持,坚持良好的习惯;从她身上我学会快乐,快乐的面对生活……
    --------------
    向死而生,感恩生命。
  •   多谢推荐。好书就得让更多的人读到受益。O(∩_∩)O哈哈~
  •   钟声进入我们的意识之初,纯粹只是声音,纯粹只是能量,可是我们立即施以判断(什么声音如此悦耳?),加以区辨(肯定是钟声),进一步搜集信息(从哪来的?),然后继续分心(说不定是午餐时间到了),心智自我就这样永不停歇地进行内在对话,往往在无意识中滔滔不绝,为凡夫心所不察。禅修的练习或是被死亡“聚敛”的这个过程,会把这些幽微的对话逐出无意识,暴露在觉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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