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上的龟兹

出版时间:2007-1  出版社:春风文艺出版社  作者:刘亮程  页数:93  
Tag标签:无  

内容概要

  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飘忽,一阵风一样没有着落。  也许为弥补那次行旅的急促,梦中我又沿那条长路走过无数次。    刘亮程以一个乡村哲人的眼光,带你步入古朴宁静的历史上的名城龟兹。让你亲历般感受着他把所见所闻所感信手拈来,编织着一个又一个故事,这里有热闹得如节日般的“逛巴扎”,有让人吃惊的千佛洞和古城遗址,有昏黄的暮色中沉静的老街巷,有祖传十三代还最后坚守着的铁匠,还有传嫁古代与现代的古董商人……他们过得生活像驴车一样缓慢悠长,这里没有现代城市的喧噪,“在这片田野里,一棵草可以放放心心地长到老而不必担心被人铲除。一棵树也无须担忧自己长错位置,只要长出来,就会生长下去。它依然按着自己的节律,享受着天赐地赏。刘亮程的不凡之处,也就在于他没有替这座老城发表见解,正如他说的“我希望听到这座城市自己的声音。那些沉默的嘴,迟早会说话……我宁愿做一个虔诚的倾听者,而不是代言人。”

作者简介

  刘亮程,新疆沙湾县人。著有长篇小说《虚土》,诗集《晒晒黄沙梁的太阳》,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风中的院门》《库车》等。现就业于新疆作协。

书籍目录

一切都没有过去最后的铁匠正在失传的手艺生意木塔里甫的割礼两个古币商五千个买买提尘土通往田野的小巷龟兹驴志托包克游戏阿格村夜晚热斯坦巷早晨逛巴扎我另外的一生已经开始暮世旧城无法说出

章节摘录

  2、最后的铁匠 铁匠比那些城外的农民们,更早地闻到麦香。在库车,麦芒初黄,铁 匠们便打好一把把镰刀,等待赶集的农民来买。铁匠赶着季节做铁活儿, 春耕前打犁铧、铲子、刨锄子、各种农机具零件。麦收前打镰刀。当农民 们顶着烈日割麦时,铁匠已转手打制他们刨地挖渠的坎土曼了。 铁匠们知道,这些东西打早了没用。打晚了,就卖不出去,只有挂在 墙上等待明年。 吐尔洪?吐迪是这个祖传十三代的铁匠家庭中最年轻的小铁匠。他十三 岁跟父亲学打铁,今年二十四岁。成家一年多了,有个不到一岁的儿子。 吐尔洪说,他的孩子长大后说啥也不让他打铁了,教他好好上学,出来干 别的去。吐尔洪说他当时就不愿学打铁,父亲却硬逼着他学。打铁太累人 ,又挣不上钱。他们家打了十几代铁了,还住在这些破烂房子里,他结婚 时都没钱盖一间新房子。 吐尔洪的父亲吐迪?艾则孜也是十二三岁学打铁。他父亲是库车城里有 名的铁匠,一年四季,来订做铁器的人络绎不绝。那时的家境比现在稍好 一些,妇女们头戴面纱,在家做饭看管孩子,从不到铁匠炉前去干活。父 亲的一把锤子养活一家人,日子还算过得去。吐迪也是不愿跟父亲学打铁 ,没干几天就跑掉了。他嫌打铁锤太重,累死累活挥半天才挣几块钱,他 想出去做买卖。父亲给了他一点钱,他买了一车西瓜,卸在街边叫卖。结 果,西瓜一半是生的,卖不出去。生意做赔了,才又垂头丧气回到父亲的 打铁炉旁。 父亲说,我们就是干这个的,祖宗给我们选了打铁这一行都快一千年 了,多少朝代灭掉了。我们虽没挣到多少钱,却也活得好好的。只要一代 一代把手艺传下去,就会有一口饭吃。我们不干这个干啥去。 吐迪就这样硬着头皮干了下来,从父亲手里学会了打制各种农具。父 亲去世后,他又把手艺传给四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又接着往下一辈传 。如今在库车老城,他们家族共有十几个打铁的。吐迪的两个弟弟和一个 侄子,跟他同在沙依巴克街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打铁,一人一个铁炉,紧挨 着。吐迪和儿子吐尔洪的炉子在最里边,两个弟弟和侄子的炉安在巷口, 一天到晚炉火不断,铁锤丁丁当当。吐迪的妹妹在另一条街上开铁匠铺, 是城里有名的女铁匠,善做一些小农具,活儿做得精巧细致。 吐迪说他儿子吐尔洪坎土曼打得可以,打镰刀还不行,欠点儿功夫。 铁匠家有自己的规矩,每样铁活都必须学到师傅满意了,才可以另立铁炉 去做活。不然学个半吊子手艺,打的镰刀割不下麦子,那会败坏家族的荣 誉。吐迪是这个家族中最年长者,无论说话还是教儿子打镰刀,都一脸严 肃。他今年五十六岁,看上去还很壮实。他正把自己的手艺一样一样地传 给儿子吐尔洪?吐迪。从打最简单的马黄钉,到打坎土曼、镰刀,但吐迪? 艾则孜知道,有些很微妙的东西,是无法准确地传给下一代的。铁匠活儿 就这样,锤打到最后越来越没力气。每一代间都在失传一些东西。比如手 的感觉,一把镰刀打到什么程度刚好。尽管手把手地教,一双手终究无法 把那种微妙的感觉传给另一双手。 还有,一把镰刀面对的广阔的田野,各种各样的人。每一把镰刀都会 不一样,因为每一只用镰刀的手不一样,每只手的习惯不一样。打镰刀的 人,靠一双手,给千万只不一样的手打制如意家什。想到远近田野里埋头 劳作的那些人,劲儿大的、劲儿小的,女人、男人、未成年的孩子……铁 匠的每一把镰刀,都针对他想到的某一个人。从一块废铁烧红,落下第一 锤,到打成成品,铁匠心中首先成形的是用这把镰刀的那个人。在飞溅的 火星和丁丁当当的锤声里,那个人逐渐清晰,从远远的麦田中直起身,一 步步走近。这时候铁匠手中的镰刀还是一弯扁铁,但已经有了雏形,像一 个幼芽刚从土里长出来。铁匠知道它会长成怎样的一把大弯镰,铁匠的锤 从那一刻起,变得干脆而有力。 这片田野上,男人大多喜欢用大弯镰,一下搂一大片麦子,嚓的一声 割倒。大开大合的干法。这种镰刀呈抛物型,镰刀从把手伸出,朝后弯一 定幅度,像铅球运动员向后倾身用力,然后朝前直伸而去。镰刀一直伸到 用镰者性情与气力的极端处。每把大镰刀又都有微小的差异。也有怜惜气 力的人,用一把半大镰刀,游刃有余。还有人喜欢蹲着干活儿,镰刀小巧 ,一下搂一小把麦子,几乎能数清自家地里长了多少棵麦子。还有那些妇 女们,用耳环一样弯弯的镰刀,搂过来的每株麦穗都不会撒失。 打镰刀的人,要给每一只不同的手准备镰刀,还要想到左撇子、反手 握镰的人。一把镰刀用五年就不行了,坎土曼用七八年。五年前在这买过 镰刀的那些人,今年又该来了,还有那个短胳膊买买提,五年前订做过一 只长把镰刀,也该用坏了。也许就这一两天,他正筹备一把镰刀的钱呢。 这两年棉花价不稳定,农民一年比一年穷。麦子一公斤才卖几毛钱。割麦 子的镰刀自然卖不上好价。七八块钱出手,就算不错。已经好几年,一把 镰刀卖不到十块钱。什么东西都不值钱,杏子一公斤四五毛钱。卖两筐杏 子的钱,才够买一把镰刀。因为缺钱,一把该扔掉的破镰刀也许又留在手 里,磨一磨再用一个夏季。 不论什么情况,打镰刀的人都会将这把镰刀打好,挂在墙上等着。不 管这个人来与不来。铁匠活儿不会放坏。一把镰刀只适合某一个人,别人 不会买它。打镰刀的人,每年都剩下几把镰刀,等不到买主。它们在铁匠 铺黑黑的墙壁上,挂到明年,挂到后年,有的一挂多年。铁匠从不轻易把 他打的镰刀毁掉重打,他相信走远的人还会回来。不管过去多少年,他曾 经想到的那个人,终究会在茫茫田野中抬起头来,一步一步向这把镰刀靠 近。在铁匠家族近一千年的打铁历史中,还没有一把百年前的镰刀剩到今 天。 只有一回,吐迪的太爷撑锤时,给一个左撇子打过一把歪把大弯镰。 那人交了两块钱定金,便一去不回。吐迪的太爷打好镰刀,等了一年又一 年,等到太爷下世,吐迪的爷爷撑锤,他父亲跟着学徒时,终于等来一个 左撇子,他一眼看上那把镰刀,二话没说就买走了。这把镰刀等了整整六 十七年,用它的人终于又出现了。 在那六十七年里,铁匠每年都取下那把镰刀敲打几下,打铁的人认为 ,他们的敲打声能提醒远近村落里买镰刀的人。他们时常取下找不到买主 的镰刀敲打几下,每次都能看出一把镰刀的欠缺处:这个地方少打了两锤 ,那个地方敲偏了。手工活就是这样,永远都不能说完成,打成了还可打 得更精细。随着人的手艺进步和对使用者的认识理解不同,一把镰刀可以 永远地敲打下去。那些锤点,落在多少年前的锤点上。丁丁当当的锤声, 在一条窄窄的胡同里流传,后一声追赶着前一声。后一声仿佛前一声的回 音。一声比一声遥远、空洞。仿佛每一锤都是千年前那一锤的回声,一声 声地传回来,沿我们看不见的一条古老胡同。 吐迪?艾则孜打镰刀时眼皮低垂,眯成细细弯镰似的眼睛里,只有一把 逐渐成型的镰刀。儿子吐尔洪就没这么专注了,手里打着镰刀,心里不知 道想着啥事情,眼睛东张西望。铁匠炉旁一天到晚围着人,有来买镰刀的 ,有闲的没事看打镰刀的。天冷了还是烤火的好地方,无家可归的人,冻 极了就挨近铁匠炉,手伸进炉火里燎两下,又赶紧塞回袖筒赶路去了。 麦收前常有来修镰刀的乡下人,一坐大半天。一把卖掉的镰刀,三五 年后又回到铁匠炉前,用的豁豁牙牙,木把也松动了。铁匠举起镰刀,扫 一眼就能认出这把是不是自己打的。旧镰刀扔进炉中,烧红、修刃、淬火 ,看上去又跟新的一样。修一把旧镰刀一两块钱,也有耍赖皮不给钱的, 丢下一句好话就走了,三五年不见面,直到镰刀再次用坏。一把镰刀顶多 修两次,铁匠就再不会修了。修好一把旧镰刀,就等于少卖一把新的。 吐迪家的每一把镰刀上,都留有自己的记痕。过去三十年五十年,甚 至一二百年,他们都能认出自己家族打制的镰刀。那些记痕留在不易磨损 的镰刀臂弯处,像两排月牙形的指甲印,千年以来他们就这样传递记忆。 每一代的印记都有所不同,一样的月牙形指甲印,在家族的每一个铁匠手 里排出不同的形式。没有具体的图谱记载每一代祖先打出的印记是怎样的 形式。这种简单的变化,过去几代人数百年后,肯定会有一个后代打在镰 刀弯臂上的印记与某个祖先的完全一致,冥冥中他们叠合在一起。那把千 年前的镰刀,又神秘地、不被觉察地握在某个人手里。他用它割麦子、割 草、芟树枝、削锨把儿和鞭杆……千百年来,就是这些永远不变的事情在 磨损着一把又一把镰刀。 打镰刀的人把自己的年年月月打进黑铁里,铁块烧红、变冷、再烧红 ,锤子落下、挥起、再落下。这些看似简单,千年不变的手工活,也许一 旦失传便永远地消失了,我们再不会找回它。那是一种生活方式。它不仅 仅是架一个打铁炉,掌握火候,把一块铁打成镰刀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更 重要的是打铁人常年累月,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那种心理。通过一把镰刀 对世界人生的理解与认知,到头来真正失传的是这些东西。 吐尔洪?吐迪家的铁匠铺,还会一年一年敲打下去。打到他跟父亲一样 的年岁还有几十年时间呢,到那时不知生活变成什么样子。他是否会像父 亲一样,虽然自己当初不愿学打铁,却又硬逼着儿子去学这门累人的笨重 手艺。在这段漫长的铁匠生涯中,一个人的想法或许会渐渐地变得跟祖先 一样古老。不管过去多少年,社会怎样变革,我们总会在一生的某个时期 ,跟远在时光那头的祖先们,想到一起。 吐尔洪会从父亲吐迪那里,学会打铁的所有手艺,他是否再往下传, 就是他自己的事了。那片田野还会一年一年地生长麦子,每家每产的一小 畦麦地,还要用镰刀去收割。那些从铁匠铺里,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镰刀 ,就像一弯过时的月亮,暗淡、古老、陈旧,却永不会沉落。 P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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