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的村庄

出版时间:2008-10  出版社:21世纪出版社  作者:曹文芳  页数: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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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文芳是我最小的妹妹,我离开家乡去北京读书时,她才六岁。  在一个子女众多又不太富裕的家庭,最大的孩子和最小的孩子所享受的优待可能总要比其他孩子多一些。我是长子,再加上我当时已经在镇上报道组工作可以挣得一份工资,所以在家中自然就获得了一种特殊的地位,所有繁重的劳动一概免去。我有时间侍弄我的鸽子,我有时间去钓鱼,我有时间百无聊赖地躺在田埂上傻呆呆地仰望天空。很自由,无边无际的自由。然而,一个人的自由终究是孤单的,这时,最小的妹妹便成了我的影子和尾巴。  我去放飞鸽子,她穿着三妹的大褂子,拖着父亲的大布鞋,吃通吃通地跟着我,跑着跑着,鞋子掉了,回头穿上,又跟了过来;我去钓鱼,她就搬张小板凳,坐在旁边,我需要个什么东西,总是支使她:去,给哥哥把这个拿来!去,给哥哥把那个拿来!她觉得她很重要,因此很快乐。钓鱼是一件磨人耐性的事情,坐了半天,浮子却纹丝不动。小妹开始坐不住了,不停地闹着要回去,我期待着下一秒钟的收获,不愿放弃,就哄她安慰她,让她安静。当我重新坐在椅子上,盯着水面时,她捡起地上的泥块,啪地扔进水里,水面一下子漾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岸边扩展开去,我就挥动鱼竿嗷嗷吼叫:“回去揍扁了你!”她知道这是吓唬她的,并不害怕……小妹使我的那段寂寞岁月多了许多温馨,许多热闹。  我曾经说过,我是一个农村的孩子,至今,我仍然是乡下人。在我的作品中,写乡村的占了绝大多数,乡村的色彩早已注入了我的血液,铸就了一个注定要永远属于它的灵魂。二十年岁月,家乡的田野上留下了我斑斑足迹,那里的风,那里的云,那里的雷,那里的雨,那里的苦菜与稻米,那里的一切。而在这一切的乡村记忆中最温暖的莫过于亲情。《草房子》讲述了我和父亲的故事。形神憔悴的父亲忧心忡忡地背着病入膏盲的我行走在城市与乡村,早已成为我人生永恒的画面。而我同样喜爱也是我认为我所有作品中最沉重的《青铜葵花》,更多地封存了我与妹妹的童年生活。  四个妹妹中,小妹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得到我的呵护和关爱也最多。回想往事,我总能看到自己的一个形象:夜晚的星空下,一个瘦弱却结实的男孩,让妹妹骑坐在自己的肩上,沿着田边的小道,步行几里路,穿过三四个漆黑寂静的村庄,还要穿过有鬼火闪烁的荒野,露水打湿了裤腿,一路颤颤抖抖地高唱着给自己壮胆,却引来黑暗里一阵狗吠,吓得他驮着妹妹一路狂奔,气喘吁吁……而这只是为了带妹妹去远村看一场电影……  小妹后来考进了幼师,她的舞跳得不错,还在当地的演出中获过奖,父亲一直引以为豪。可幼师毕业后,却被分配到一个条件极差且又离家很远的机场学校(就是她在《天空的天》中写到的那个学校)。父亲很着急,写信给我,让我劝慰小妹。就在我考虑怎么写信时,小妹的信先到了。她觉得迷茫,甚至有些灰心失望。这让我看到了很多年前与她一样的自己,世界好像是混沌一片,就像家乡的雨一样,人被罩在其中,辨不清方向。后来是阅读和写作使我找到了出路,并使漂泊不定的灵魂终于有了一个落脚之处。  我愿意帮身处困境中的小妹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幻,但是梦境的实现却是我无法代劳的,我甚至帮不上她任何忙,一切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自己的打拼。与此同时,我无数次地告诫小妹:写作只是让人心安,而不可以将此锁定为最终的目标而将全部赌注压在这里。后来的事实证明,她完全听懂了我的话。她喜爱着文学,但又不指望它。她很轻松、很自在地走进了文学,并日渐沉浸在其中,自得其乐。写到现在,她越发地认为,写作只能是生活的一种方式,而不能成为生命必须要实现的全部。我承认,在对文学的态度上,她有时甚至比我恰当。 每次我从北京回老家时,以前从来不要礼物的小妹,总是打电话叮嘱我给她带书。后来,盐城那边的书店越做越大,许多书那边也有了。我就不住地为她开列书单,然后她就照着书单在那边的书店直接购买。如今,她家的藏书,大概也算是盐城的大户了。父亲在世时,甚至对人夸耀她的小女儿,说她读过的书其中有一些我这个哥哥都没有读过。  她开始动笔写作,并不是在我的鼓励下进行的,而是由于父亲的督促。最初的几篇文字,差不多是父亲与她的共同创作。后来,两人背着我忐忑不安地投稿,却居然中了。父亲的喜悦更甚于她。  在写了一些短篇以后,她就开始瞒着我写作长篇。长篇的组织和布局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很麻烦,很艰难,它牵涉到作者驾驭大规模结构的能力。她最初的尝试并不成功。之间,加之父亲的离世,使得她的心绪变得非常差。所幸,她没有放弃。她终于慢慢地懂得了何为长篇。几部长篇出手后,我看了一下,并没有给予优或劣的评价,只是说了一句:是长篇。  二十多年时间里,我看过她长长短短无数的稿子,我知道,在这些捧给我看的初具模型的文字后面还有着更多一遍一遍反复打磨不计其数的半成品。现在问世的文字,是她付出了艰辛的劳动之后的成果。好在小妹的全部并不都在文学。她的生活还有无数的方面。其实,我以为,她人生最成功的方面并不在文学。  也许,这样地看待文学在人生中的位置,是最适宜的。

内容概要

  文芳是我最小的妹妹,我离开家乡去北京读书时,她才六岁。  在一个子女众多又不太富裕的家庭,最大的孩子和最小的孩子所享受的优待可能总要比其他孩子多一些。我是长子,再加上我当时已经在镇上报道组工作可以挣得一份工资,所以在家中自然就获得了一种特殊的地位,所有繁重的劳动一概免去。我有时间侍弄我的鸽子,我有时间去钓鱼,我有时间百无聊赖地躺在田埂上傻呆呆地仰望天空。很自由,无边无际的自由。然而,一个人的自由终究是孤单的,这时,最小的妹妹便成了我的影子和尾巴。  我去放飞鸽子,她穿着三妹的大褂子,拖着父亲的大布鞋,吃通吃通地跟着我,跑着跑着,鞋子掉了,回头穿上,又跟了过来;我去钓鱼,她就搬张小板凳,坐在旁边,我需要个什么东西,总是支使她:去,给哥哥把这个拿来!去,给哥哥把那个拿来!她觉得她很重要,因此很快乐。钓鱼是一件磨人耐性的事情,坐了半天,浮子却纹丝不动。小妹开始坐不住了,不停地闹着要回去,我期待着下一秒钟的收获,不愿放弃,就哄她安慰她,让她安静。当我重新坐在椅子上,盯着水面时,她捡起地上的泥块,啪地扔进水里,水面一下子漾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岸边扩展开去,我就挥动鱼竿嗷嗷吼叫:“回去揍扁了你!”她知道这是吓唬她的,并不害怕……小妹使我的那段寂寞岁月多了许多温馨,许多热闹。  我曾经说过,我是一个农村的孩子,至今,我仍然是乡下人。在我的作品中,写乡村的占了绝大多数,乡村的色彩早已注入了我的血液,铸就了一个注定要永远属于它的灵魂。二十年岁月,家乡的田野上留下了我斑斑足迹,那里的风,那里的云,那里的雷,那里的雨,那里的苦菜与稻米,那里的一切。而在这一切的乡村记忆中最温暖的莫过于亲情。《草房子》讲述了我和父亲的故事。形神憔悴的父亲忧心忡忡地背着病入膏盲的我行走在城市与乡村,早已成为我人生永恒的画面。而我同样喜爱也是我认为我所有作品中最沉重的《青铜葵花》,更多地封存了我与妹妹的童年生活。  四个妹妹中,小妹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得到我的呵护和关爱也最多。回想往事,我总能看到自己的一个形象:夜晚的星空下,一个瘦弱却结实的男孩,让妹妹骑坐在自己的肩上,沿着田边的小道,步行几里路,穿过三四个漆黑寂静的村庄,还要穿过有鬼火闪烁的荒野,露水打湿了裤腿,一路颤颤抖抖地高唱着给自己壮胆,却引来黑暗里一阵狗吠,吓得他驮着妹妹一路狂奔,气喘吁吁……而这只是为了带妹妹去远村看一场电影……  小妹后来考进了幼师,她的舞跳得不错,还在当地的演出中获过奖,父亲一直引以为豪。可幼师毕业后,却被分配到一个条件极差且又离家很远的机场学校(就是她在《天空的天》中写到的那个学校)。父亲很着急,写信给我,让我劝慰小妹。就在我考虑怎么写信时,小妹的信先到了。她觉得迷茫,甚至有些灰心失望。这让我看到了很多年前与她一样的自己,世界好像是混沌一片,就像家乡的雨一样,人被罩在其中,辨不清方向。后来是阅读和写作使我找到了出路,并使漂泊不定的灵魂终于有了一个落脚之处。  我愿意帮身处困境中的小妹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幻,但是梦境的实现却是我无法代劳的,我甚至帮不上她任何忙,一切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自己的打拼。与此同时,我无数次地告诫小妹:写作只是让人心安,而不可以将此锁定为最终的目标而将全部赌注压在这里。后来的事实证明,她完全听懂了我的话。她喜爱着文学,但又不指望它。她很轻松、很自在地走进了文学,并日渐沉浸在其中,自得其乐。写到现在,她越发地认为,写作只能是生活的一种方式,而不能成为生命必须要实现的全部。我承认,在对文学的态度上,她有时甚至比我恰当。  每次我从北京回老家时,以前从来不要礼物的小妹,总是打电话叮嘱我给她带书。后来,盐城那边的书店越做越大,许多书那边也有了。我就不住地为她开列书单,然后她就照着书单在那边的书店直接购买。如今,她家的藏书,大概也算是盐城的大户了。父亲在世时,甚至对人夸耀她的小女儿,说她读过的书其中有一些我这个哥哥都没有读过。  她开始动笔写作,并不是在我的鼓励下进行的,而是由于父亲的督促。最初的几篇文字,差不多是父亲与她的共同创作。后来,两人背着我忐忑不安地投稿,却居然中了。父亲的喜悦更甚于她。  在写了一些短篇以后,她就开始瞒着我写作长篇。长篇的组织和布局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很麻烦,很艰难,它牵涉到作者驾驭大规模结构的能力。她最初的尝试并不成功。之间,加之父亲的离世,使得她的心绪变得非常差。所幸,她没有放弃。她终于慢慢地懂得了何为长篇。几部长篇出手后,我看了一下,并没有给予优或劣的评价,只是说了一句:是长篇。  二十多年时间里,我看过她长长短短无数的稿子,我知道,在这些捧给我看的初具模型的文字后面还有着更多一遍一遍反复打磨不计其数的半成品。现在问世的文字,是她付出了艰辛的劳动之后的成果。好在小妹的全部并不都在文学。她的生活还有无数的方面。其实,我以为,她人生最成功的方面并不在文学。  也许,这样地看待文学在人生中的位置,是最适宜的。

作者简介

  曹文芳,1966年6月生于江苏盐城。1985年毕业于盐城师范学校,后到乡村师范学校做舞蹈教师,现为幼儿教师。曾在《中国校园文学》、《东方少年》、台湾《民生报》等杂志发表小说、散文。

书籍目录

序·曹文轩第一章 河滩第二章 赶集第三章 大木船第四章 小木车第五章 演戏第六章 白林第七章 芦苇岛第八章 石杏第九章 黑猫第十章 下巴鼓第十一章 白鹅后记

章节摘录

  第一章 河滩  丫丫一睁开眼,就看到悬在屋梁上的“猫叹气”。  “猫叹气”是只白柳篮子,奶奶把糖果糕点盛在里面,高高悬起,猫吃不到,只能叹气,奶奶就管它叫“猫叹气”。  丫丫躺在凉席上,盯着“猫叹气”愣了一会儿神,才真正醒来。不见奶奶的人,又听不到奶奶的声音,丫丫光着脚丫跑出去找。蹲在门槛上瞌睡的黑猫,耸了耸脊背,尾随而出。  屋前屋后、菜园里、小河边,都不见奶奶的影子,丫丫又跑到隔壁大爷爷(爷爷的哥哥)家找。  大爷爷不在家,几个姑姑石榴、石竹、石杏也不在家,只有大奶奶一个人坐在蒲团上烧香拜佛。  丫丫走过门前的石榴树,绿叶红榴中,斜飞出一只白色的小鸟,轻盈地落在丫丫脚边。黑猫猛地蹿去,小鸟一蹦,黑猫扑了个空,再次冲上去,小鸟一跳,又闪开了。小鸟好似故意逗弄黑猫,不张开翅膀飞走,绕着丫丫一蹦一跳的,黑猫气得眼都绿了。  丫丫怕黑猫伤了漂亮的小鸟,尖着嗓子呵斥: “小鬼头,不能扑小鸟。”  大奶奶闭着眼睛喊:“丫丫,你奶奶在大堤上呢。”  “你怎知道我在找奶奶?”  “别问了,带着你的小鬼头去吧,让我清静会儿。”  丫丫带着小鬼头走上了村前的河滩。  河滩上芦苇碧绿一片,丫丫走进去,青绿的长叶子,擦着丫丫的白裙子,一路窸窸率率地响。  丫丫走出芦苇丛,看到高高的大堤上聚满了人,吵吵嚷嚷。  丫丫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奶奶,她走过一片秧田,爬上大堤,抓住奶奶的衣角,嘴撅得老高。  奶奶这才知道丫丫来了,抱起丫丫哄:“奶奶不好,没带丫丫出来。”  丫丫伏在奶奶肩头想:河里的水鬼爬上岸把睡着的我抓走,奶奶不知道;讨饭的花子把睡着的我抱走,奶奶也知道……丫丫越想越委屈,“哇”一声哭了。  八姑石杏听到丫丫的哭声,走过来吓唬着:“丫丫,你二叔听到了,又要喊你小气包、小哭鬼了。”  小鬼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人群里乱跑,龇着牙“喵喵”鬼叫。奶奶骂着: “死猫,你叫什么?就是你欺负了丫丫,看我回家怎么砸你。”小鬼头不再乱跑乱叫了,可怜巴巴地蹲在奶奶脚边。  丫丫听奶奶骂小鬼头,不好意思再哭了,懵头懵脑地看着嘈杂的人群。  丫丫看到大堤脚下的蟒蛇河里、河岸边散落着许多青苹果,一群小伙子水淋淋地扭打着,明白村里人又去对岸大河南那边的果园里偷苹果,被人家逮住了。丫丫兴奋起来,可看到二叔景峰被人揪着,慌了:“奶奶,二叔也去偷苹果了?”  奶奶气呼呼地骂:“二讨债的,活找死。” 村里人跟奶奶一样,骂着自家偷苹果的孩子。可过了好长时间,对岸的人还不放手,大家有些心疼了。大爷爷说: “不就是偷了几个苹果嘛,大河南的人这么顶真,我看他们的安稳日子过到头了。”  “是啊。”一个个要冲上去打。  “偷了人家的苹果,还有脸打人?”奶奶大声一吼。一时间,大堤上鸦雀无声。  小伙子们相互撕扯着,眼里冒着火,嘴里骂骂咧咧的,但一直没动真格的。忽然,大堤上飞出一个泥块,砸在大河南人的头上,把大河南人窝在心里的火点燃了,拳头飞了过来,脚踹了上来。  大堤上的人纷纷冲到河边打架。  孩子们对河里的青苹果早垂涎三尺了,一个个跳进河里捞苹果,裤兜褂兜、凉帽……凡是能盛的都塞得满满的。  “哎呀”一声凄厉的尖叫,大河南的一个小伙子脑袋被砸破了,血直往外涌。丫丫怕了,伏在奶奶的肩头,不敢再看。  “狗日的,你们石家村人等着,我们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算账的。”大河南人旋即带着流血的小伙子游回了对岸的果园。石家村人也回到村里。  一回家,奶奶就骂景峰: “二讨债的,我总有一天要被你气死。”景峰硬倔倔地站在天井里。石榴、石竹、石杏、丫丫,一溜排站在屋檐下盯着看。景峰突然朝她们一梗脖子,一瞪眼睛,她们闪身散了。  石杏把丫丫拉到石榴树下,掏出从河里捞上来的几只青苹果。石竹惊讶地“啊”了一声: “石杏,你也跟着捞苹果了?”石榴把石杏的头一敲:“死丫头,这倒鬼精的。”丫丫高兴得手舞足蹈:“吃苹果了,吃苹果了。”  石杏一把捂住丫丫的嘴:“声音小一点,让你奶奶听到,我就要挨骂了。”  丫丫和姑姑们美滋滋地吃着苹果,刚才打架的恐怖场景,从心里渐渐淡去了。  第二天,丫丫刚醒来,就听到河滩上传来一声尖叫:“快来人啊,大河南来人把我们的秧苗拔了。”  石家村人“哧通哧通”直往河滩上跑,穿过芦苇丛,看到大河南人正不慌不忙地低头拔秧,气得七窍生烟,直接扑进秧田。大河南人迅疾拿出藏在秧田里的木棍横打竖劈。机灵的石杏穿过芦苇往村里回,边跑边喊: “不好了,大河南的人带棍子来打人了。” 石家村人一听,老老少少拿起菜刀、木叉、木棍直往河滩上冲。大河南人飞快地撤出秧田,爬上大堤,跳进蟒蛇河,游回对面的果园了。  石家村人傻眼了,秧田里瘫下十几个人,有的头破了,有的脸肿了,还有的胳膊断了,腿不能立了。奶奶忙喊来景峰: “快去镇上,把你爹叫回来,让他多带一些药。”  爷爷听到这消息,一路小跑回到村里,气还没喘顺溜,就忙着给受伤的人缝针、包扎、吃药。  石家村人气疯了,午后,一趟年轻人拿着镰刀、锄头游过河去。大河南人见石家村人来势凶猛,躲着不敢露面。石家村人就用刀狠狠地砍着青绿的苹果树, “咔嚓咔嚓”,树枝断裂的声响剜着大河南人的心。  大河南人实在憋不住了,拿着木棍、叉子冲出来,把林子团团围住。石家村人不怕,一人爬上一棵树,站在树顶上死劲地摇晃,缀在树上的青苹果像雨点一样,纷纷落在沙地上,砸下一个个小坑,骨碌碌滚了一地。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扯着嗓子喊:“求求你们了,快下来回去吧,不能这么糟蹋苹果树,不能这么糟蹋苹果树啊。”  石家村人七嘴八舌:“你们打伤我们几个,我们就打伤你们几个。”“你们拔了我们一田的秧,我们就砍掉你们一园的树。”  太阳越过树梢西沉了,林子幽暗起来。石家村人忽然猜出了对方的心思:是要等黑了天,把他们闷在林子里打。他们立即跳下树,挥舞着手里的刀猛砍,大河南人措手不及,一声又一声凄厉地叫喊着:“快来人啊,石家村人发疯了。”  围在林子外面的人火急火燎地冲进林子,可石家村人已经从林子里冲出去撤到河岸。大河南人追着往河里跳,、在水里揪打了一阵,双方都吃不消,各自游上了岸。  石家村人回来了,虽说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但心里的愤恨释放了一半,平静多了。  丫丫家里挤满了人,包扎的、涂药的,丫丫不敢看,躲在被窝里。  半夜了,那些被打伤的人才离开。奶奶对爷爷说:“再这样打来打去,迟早要出人命的。平日里,大河南人常找你看病,你明天去给大河南人打声招呼,不管怎么说,是我们村里人先偷人家苹果的。”  爷爷叹了声气: “我明天去大河南试试,人家不一定能咽下这口气,给我面子啊。”  天一亮,爷爷就去大河南找人谈。刚走上河滩,就听到芦苇丛里传来窃窃私语声,大河南的老老小小拿着木棍、刀叉齐刷刷地站着。  随爷爷去的两个人撒腿便往村里跑: “大家快出来,大河南的人又来打架了。”  石家村人听到喊声,抓到什么是什么,拿着铁锹、鱼叉、竹竿,有的随手拿把勺子、扫帚、洗锅刷子,惊慌却又抑制不住兴奋地跑出来。  丫丫躲在奶奶身后,黑猫在人群里乱窜。奶奶见情形不好,忙喊住景峰:“快去城里找你大哥,要遭难了。”  景峰对丫丫说:“丫丫,跟我进城去爸爸那儿吧。”  丫丫真的跑了过去。  景峰得意地笑着: “上当了吧,我才不带你呢。”  丫丫气鼓鼓地撅着嘴,委屈地哭了。景峰开心了,朝丫丫一竖手指:“又哭了。”奶奶对着景峰摔出了手里的勺子:“二讨债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逗丫丫哭。”  景峰一闪身,跑了。  大河南人歇斯底里地扑向石家村,石家村人雄赳赳地出来迎战,碰面一句话也不说,挥舞着木棍、勺子、刀就打,一版混乱。  丫丫吓得尖叫,石杏一把拉过她,躲到自家的屋子里:“你不要出来,跟你大奶奶待在一起。”  石家村的人出来了,就连狗啊猫Ⅱ阿也出来了,只有大奶奶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捻着佛珠。  丫丫把脸贴着门缝,目不转睛地朝外看。  门缝里,跑动的腿,挥舞的胳膊,一闪而过,丫丫猜测是谁在跑动,是谁在挥舞着胳膊,又是谁在喊救命。  丫丫正看着入神,门豁然被推开了,丫丫吓得缩到墙角。大爷爷被爷爷和村里人搀了回来,头上流着血,呻吟着:“疼死我了。”  几个姑姑们跟在后面回到屋里。  大爷爷愤怒地骂着: “大河南的杂种,总有一天,老子把你们一个个杀得精光。”  爷爷把大爷爷按在床上:“还逞雄呢,这样打下去,全村人都要被打死的。”  奶奶在混乱的人群里喊着:“别打了,要出人命的。”没有一个人听得进去,打得十分猛烈,打伤一个,匆匆抬下去,然后,更加疯狂地拼斗。  奶奶走上河滩,穿过芦苇,走过稻田,站在高高的大堤上等大儿子回来。可蟒蛇河里没有一艘行船,奶奶急得直搓手:“真躁死人了,景潭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天黑了,一艘白色的轮船开来了,景潭站在船头,奶奶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来人了,终于来人了。”  公安人员背着枪,跳下白色轮船,飞快地跑进石家村。石家村人和大河南人一个个打红了眼,挥舞着刀、叉、木棍,不听劝阻,到处乱成一团。  公安人员只好对着夜空鸣枪,“砰”一声,石家村人和大河南人给震住了。公安人员宣布:“立即回家,谁动手,即刻逮捕。”  大河南人抬着受伤的人,一瘸一拐,哭天喊地,回到自己的果园。石家村人抱着头,捂着胸口,按住胳臂各自走回自己的屋子。  夜骤然静寂下来。  景潭把公安人员送上白色的轮船,就回来看大爷爷,丫丫也跟着。石榴、石竹、石杏见到景潭乖巧地站成一排,恭敬地喊着大哥。景潭看到石杏的褂子被撕破,脸上划了,几道血痕,吃惊地问:“石杏,你也打架了?”  石杏不吭声,躺在床上的大爷爷问:“景潭回来了?”  “大伯,是我。”  石榴拿了一张木凳放在大爷爷床边:“大哥,坐这儿吧。”景潭坐在床边,跟大爷爷聊话,丫丫跟石杏站在一边听。  景潭说:“大伯,这么大年纪了,以后,不要再跟人打架了。”  “不,等我好了,一定要去大河南报仇,让他们认认我石泰山的厉害。”  坐在蒲团上的大奶奶突然大声念着:“作孽啊,一个个作孽啊。”  大爷爷吼道:“闭上你的臭嘴。”  景潭对大爷爷说: “大伯,你病倒在床上,脾气还这么大,还、想打?公安人员这几天都在这儿调查,参加打架的都要抓走。”  丫丫眼睛瞪得滚圆,紧张地问: “爸爸,八姑也会被抓走吗?”  “不会的,她是小孩,没有打伤人。”  丫丫放心地朝石杏笑了。  景潭对石榴说: “大哥明天就进城了,有事就找你二爷,照顾好你爹。”然后,拍拍石杏的头: “女孩子家以后不准打架。”  石杏点点头。  景潭回到家,奶奶已经烧好一桌菜,守在桌边。  丫丫一吃完饭,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奶奶心疼地说: “这些日子,把孩子吓坏了,夜里做噩梦鬼叫。”  景潭说: “娘,把丫丫抱到我床上,跟我睡一夜吧。”  “也好。”  丫丫睡下,奶奶坐在床边跟景潭说: “二讨债的也去偷苹果了,早知道,当年我真该把他跟石榴换了,他那倔脾气活像你大伯。”  “娘,都快过去二十年了,你还把这事放在嘴边,景峰听了,会觉得你嫌弃他。当年,你不愿换,不就是心疼他嘛。”  “唉,石榴那丫头又乖巧,又好看,我能有那么一个闺女,睡着了也会笑醒的。这二讨债的,天天烦人,跟我作对,你给我狠狠训他一顿。”  “娘,景峰读书那么好,没有机会上大学,难怪他心情不好。我想,不等他考大学了,先去村里做教师,不能再由着他这么闲荡了。”  “这样好,不死在我眼面前,我也就不烦了。”  窗外,月色朦胧的河滩十分寂静。这些日子,狗啊猫啊也折腾累了,瞌睡着了,不叫一声。  第二章 赶集  景潭一早就离开了石家村,公安人员在河两岸逗留了几天,看事情平息了,白色轮船才离开。  蟒蛇河两岸打架,已经打了几十年,都是因为这条河。  蟒蛇河的河道弯弯曲曲,有东西方向流淌的,有南北方向流淌的,有的地方河面宽,望不到岸,有的地方河面窄,一座小木桥就能过去。水从西边而来,流入东面的大海,河水泛滥、潮汐,各种自然现象冲刷着两岸的泥土。  蟒蛇河的河水流动,不断地把南岸的土塌泻到北岸,也又把北岸的土塌泻到南岸。石家村真的是好风水,这么多年来,一块泥也不塌泻,而南岸的卜家溪三天两头塌泻。  石家村和卜家溪以前都是旱田,长不出水稻。传说很久以前,一场龙卷风夹着沙漠里的黄沙席卷而来。大风狂刮了三天三夜,突然静息了,黄沙从天而落,留下两里宽,十里长的荒沙地。后来,长了苹果树,有人迁居而入,他们大多姓卜,荒沙地里又有条涓涓的小溪,所以,这个地方取名叫卜家溪,但石家村人一直管它叫“大河南”。  大河南沙土松软,河水一天天地流动,河岸底部的泥土流失,河岸被掏空了,悬在上面的沙土“扑通扑通”一块接一块地摔在水里,树也跟着倒在河里。几十年的沧桑变幻,那塌泻的土和河水混合,渐渐变出一片湿地,里面有大小不一的水塘,有一座小岛,石家村人管这片地叫“河滩”。  大爷爷是做活的一把好手,他带着村里人,把河滩整治得井井有条。靠门口的田地干些,留着长芦苇,靠河边的田地湿些,就长水稻。  石家村人靠这河滩,家家发财。  大河南人说这地是他们的,就来争抢,打了几十年。视每一寸土地为命根子的大爷爷说: “让大河南人死了这条心,我们筑一条高高的大堤,挡住河滩。”  石家村人最终赢得了这片河滩。  近几年来,两岸人家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石家村人富,有点神气活现,经常偷摘人家的苹果,大河南人站在河岸骂几句,算了。他们也经常游过河,在河滩上捞鱼,割芦苇,石家村也是骂几句,算了。可这次,石家村去了十几个小伙子一起偷摘人家的青苹果,激怒了大河南人,结果引来了这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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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轻松、很自在地走进了文学,并因渐觉浸在其中,自得其乐。写到现在,她越发地认为,写作只能是生活的一种方式,而不能成为生命必须要实现的全部。我承认,在对文学的态度上,她有时甚至比我恰当。  --曹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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