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男爵

出版时间:2012-4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作者:(意)卡尔维诺  页数:280  译者:吴正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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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后记  树上的男爵Italo Calvino  我在此卷《我们的祖先》中收集三篇写于1950—1960年代的故事,它们的共同之处是事件是非真实的,发生在久远的时代和想象的国度中。由于这些共同的特点(尽管还有其他不相同的特点),人们认为,它们组成了,像通常所说的,一部“套曲”,甚至是一部“完整的套曲”(也就说写完了,因为我不打算写类似的新故事)。这给我提供了重读它们和回答问题的好机会,迄今为止每当人们提出之后我避而不答的问题是:我为什么写这些故事?我想说什么?我实际上说了些什么?这种类型的叙事在当今文学中有什么意义?我,起初,写过一些当时所谓“新现实主义”的故事。也就是说,我讲述了一些不是发生在我身上而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或者说是想象发生过或可能发生的),如通常所说,这些人是“人民”大众,但总是一些有点非正常的人,至少是一些奇怪的人,不会过多迷失在思想和情感中,而能够只通过他们所说的话和所做的行为来加以描写。我写得很快,使用短句型。那时我想表达的是某种突破,某种写法。我喜欢故事发生在户外,在公共场所,如在车站,许多人际关系在那里产生于偶然相遇的人们之间;心理学说、内心世界、室内场景、家庭、风俗、社会(尤其是上流社会),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许从那时起我不曾有过大的改变。我毫不经意地用游击队员的故事开始写作:结果很成功,因为这些故事是历险记,充满搏斗厮杀,枪林弹雨,有一点儿残酷也有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  一点吹嘘,符合当时的精神,还运用了“悬念”,这在小说中像调味的盐。在我于1946年写的中篇小说《通向蜘蛛巢的小径》中,我也大量地运用了新现实主义的生硬手法,而批评家们开始说我是“寓言式的”。我这是在赌博:我深知当讲述无产者和八卦新闻时带有寓言性是优点,而当讲述城堡和天鹅时寓言性就不足以称道了。于是我尝试写别的新现实主义小说,以那些年里的大众生活为主题,可是我没能写好,将手稿留在了抽屉里。倘若我采用一种欢快的语调述说,显得假腔假调;现实更为复杂得多,任何风格的模仿终归是装腔作势。倘若我使用一种更加深思熟虑和悲天悯人的语调,一切变得灰暗、忧伤,我就失去了那种属于我的特征,也就是对写作的是我而不是另一个人这个事实的唯一证明。是世道变调了:游击战争时期和战后时期的散乱生活随时间转移而远去,再也遇不见那些向你讲述非凡经历的非同寻常的人物,即或还能遇见,却再也辨认不出他们的人和事了。现实步入各种轨道,表面上更正常,变成机构式的;如果不通过他们所在的机构很难判定人们所属的阶级;我也步入一种阶层成为其中的一分子:那种大城市的知识分子,身着灰色套装和白色衬衣。但是我想,归咎于外部环境是太方便的做法;也许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作家,我是一个写作过的人,像许多人一样,被推进变革时期的浪潮;过后我的灵感就枯竭了。于是,我怀着对自己和对一切都感到厌烦的情绪,作为个人消遣,于1951年开始写《分成两半的子爵》。我无意特别支持某一种文学观念,也不想进行道德讽喻,或者狭义的政治讽喻,从来都不。当然我感觉到了,尽管不是很理解,那些年里的气氛。我们处于冷战中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一种难以言表的不安,它们不具有看得见的形象,可是主宰着我们的心灵。于是,当我写一个完全是出自幻想的故事时,我不仅在不自觉地宣泄那个特殊时期的压抑感,而且还找到了走出困境的推动力;也就是说,我不是被动地接受消极的现实,而且能够对其注入活力,颂扬,野性,简约风格,强烈的乐观主义,它们曾经属于抵抗文学。起步时我心里只有这股动力,和一个故事,或者更恰当地说是一个形象。在我写每个故事的起始之时,都有一个形象在我脑子里转动,不知是何时诞生的,而且跟随我多年。这个形象逐渐在我头脑里发展成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而且同时——两个过程经常是平行而又独立的—我相信这个故事蕴含某种意义。但是,当我动手写作时,这一切在我心中初具轮廓,还处于空白状态,只能在写的过程中,一切事物最终各就各位。那末,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想一个从纵向劈为两半的人,那两半中的每一个都自行其事。一个士兵的故事,发生于一场现代战争?但是常见的表现主义讽刺作品被反复炒腻了:一场远去时代的战争更好一些,土耳其人,一刀劈开—不,一次炮击更好一些,因此一半被认为已经毁坏,后来却又跳将出来。那末是土耳其人开的炮?对,奥地利—土耳其战争,十七世纪末期,埃乌杰尼奥亲王,但是让这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那时我对历史小说不感兴趣(现在依旧)。那好:一半活下来,另一半以后再出现。如何区别他们?行之有效的可靠方式就是让一半善良而另一半邪恶,一种斯蒂文森式的对立,就像《化身博士》,以及《杜里世家》中的两兄弟。故事就这样完全按照合乎几何逻辑的推理编织起来。而批评家们可能开始步入歧途:他们说我心里想的是善与恶的问题。不是,它在我心中根本不存在,我没有想过善与恶,一分钟也没有。正如一位画家可以使用色彩的鲜明对比来突出某一种图形,同样地我采用了一种众所周知的叙事的对立来突出我所感兴趣的那个东西,这就是分裂。现代人是分裂的、残缺的、不完整的、自我敌对;马克思称之为“异化”,弗洛伊德称之为“压抑”,古老的和谐状态丧失了,人们渴望新的完整。这就是我有意置放于故事中的思想—道德核心。但是除了在哲学层面的深入探索工作之外,我注重给故事一副骨骼,像一套连贯机制良好运行,还有用诗意想象自由组合的血肉。我不能将现代人所有的残缺类型都安放在主人公身上,他已经肩负推动故事进程的一大堆事情,我分散给一些配角。其中之一—可以说是唯一具有单纯教育作用的——木匠彼特洛基奥多师傅,他建造精良的绞刑架和刑具而试图不想它们做什么用途,这就像……这当然就像现在的科学家或技术人员,制造原子弹或者任何他们不知道社会用途的设备,他们单一的“做好自己的职业”的责任感不足以使良心安稳。“纯粹的”、“自由客观的”(或不自由的)科学家与人类现实生活脱节的问题也表现在特里劳尼大夫这个人物身上,但是他的出身完全不同,作为一个斯蒂文森意味的小人物,从其他地方流落到那种环境中,他还有着自己独立的精神世界。麻疯病人和胡格诺派教徒属于一种更加复杂的虚构方式,从浪漫幻想的深层背景中诞生,也许受到古老的地方历史传统的启发(麻疯村在利古里亚或普罗旺斯腹地;从法国出逃的胡格诺派教徒定居在库尼塞,在南特谕令①被撤销之后,或者更早一些,在圣巴托罗缪之夜②以后)。对于我而言,麻疯病人代表享乐主义、无责任感、快乐的颓废、唯美主义与病态的集合,在某一方面代表了当时流行的也是永远存在的文学艺术上的颓废主义(世外桃源阿卡迪亚)。胡格诺派教徒是与之相反的另一半:道德主义,但是作为艺术形,有着更为复杂的意义,还因为隐含一种家族秘传(猜测是我的姓氏的起源③—迄今尚未证实):是对马克斯?韦伯资本主义新教起源说的一种图解(讽刺与欣赏兼备),以此类推,是对其他一切建立在实用道德主义基础上的社会的图解;是对一种没有宗教的宗教伦理的描写,这种观照赞同多于讽刺。我认为《分成两半的子爵》中所有的其他人物除了在小说情节中的作用外没有别的意义。有的人物我觉得相当好——即获得了自己的生命,比如奶妈赛巴斯蒂娅娜,还有老子爵阿约尔福,他出场短暂。少女人物(牧羊女帕梅拉)仅仅是与半身人的非人性相对立的一个图解式的女性形象表意符号。而他,梅达尔多,半身人呢?我说过他比别人少一些自由,按照故事情节走预定的路线。但是,尽管他如此地受强制,仍然能够表现出一种基本的不确定性,符合作者心中还不很清晰的某些东西。  ①法国国王亨利四世颁布的准许国民信仰自由的谕令,1685年被路易十四撤销。②1572年8月23日午夜到24日凌晨,巴黎天主教徒屠杀新教徒事件。③胡格诺教派属加尔文宗,加尔文与卡尔维诺是同一个字Calvino。我的宗旨是向人的一切分裂开战,追求完整的人,这是确定无疑的。但是实际上,开篇时完整的梅达尔多,是无定型的,没有个性也没有面容;结尾时重归完整的梅达尔多让人一无所知;生活在故事里的人只是以半个自己出现的梅达尔多。而这两个一半,两个非人的相反形象,结果表现得更具人性,形成矛盾关系;邪恶的一半,那么地不幸,令人同情,而善良的一半,那么地愧疚,迂腐可笑。我从两种对立的观念出发,对以分裂作为真正生存方式的双方都给予赞赏,并且痛斥“愚蠢的完整”。小说最终不由自主地表达分裂意识,是否因为生活在分裂的时代?或者更恰当地说,是否因为真正的人的完整不是幻想中的一种不明确的总和,或者说齐备,或者说多面,而是坚持不懈地深入认识实在状况,认识自己天然的和历史的条件,个人的自愿选择、自我构建、能力、风格,包括内心自律和主动放弃的个人准则,始终不渝?这个故事以它自然的内在动力将我推向这个我过去现在一贯的真正主题:一个人甘心情愿地给自己立一条严格的规矩,并且坚持到底,因为无论对他还是对别人,没有这条规矩他将不是他自己。我们再次遇上这个主题是在另一个故事里,《树上的男爵》,写于几年之后(1956至1957年间)。这一次也是写作的年代影响精神状态。那是一个对我们在历史运行中可能起到的作用进行反思的时代,新的希望和新的痛苦同时相互交织。尽管有这一切,时代朝更好的方向走去;问题在于寻找个人良知与历史进程之间的正确关系。这一次也是我的头脑里先有一个形象多时:一个攀爬在一棵树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  上的少年;他爬,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爬,走进另一个世界;不对:他爬,遇见奇妙的人物;对了:他爬,每天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地漫游,甚至不再回到树下,拒绝下地,在树上度过一生。我应当为此编造一个从人际关系,社会,政治等中脱逃的故事吗?不是,那样就太肤浅和无聊:我让这个不愿像别人一样在地上行走的人物不变成一个厌世者,而变成一个不断为众人谋利益的男子汉,投身于那个时代的运动,愿意全面参与积极生活:从技术进步到地方治理和精致生活。只有这样写,我才有兴趣动笔。但是他始终认为,为了与他人真正在一起,唯一的出路是与他人相疏离,他在生命的每时每刻都顽固地为自己和为他人坚持那种不方便的特立独行和离群索居。这就是他作为诗人、探险者、革命者的志趣。举一个例子,西班牙人的插曲是为数不多的我从一开始就似乎很清楚的情节之一:他们由于偶然的原因生活在树上,当起因消除后就下树了,而那个“攀援者”相反,他出于内心的志趣,当不存在任何外部理由时他仍然留在树上。完整的人,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我还没有清晰的设想,而这一次在《树上的男爵》中体现在通过自觉进行艰苦磨砺而充分完成自我的那个人身上。写这个人物时发生了对我来说是不同寻常的事情:我认真地对待他,相信他的所作所为,我把他认同为自己。补充一点,当我为安排一个被树木覆盖的非真实国度而寻找一个往昔的时代时,我被十八世纪及其与后一个世纪之间的动乱时期的魅力吸引住了。于是,主人公,柯希莫?迪?隆多男爵走出了可笑的情节框架,来到我面前,成为一个道德楷模,具有精准的文化特质;我的历史学家朋友们关于意大利启蒙主义者和雅各宾派的研究,成为幻想的可贵推动力。那个女性形象(薇莪拉)在文化与伦理方面也发挥了作用:与启蒙主义者的坚定相反,那种对一切事物巴洛克式的和后来浪漫主义的冲动是危险的,险些变成破坏力量,跑向毁灭。于是,《树上的男爵》在我笔下变得与《分成两半的子爵》大不相同。不是一个时代不详、背景模糊、人物单薄而象征化,童话结构的故事,我在写作时不断地被诱导进行历史的“模仿”,写出一系列十八世纪人物形象,标明日期和与之相关的名人轶事;风景和自然环境是虚构的,但是以怀旧之情细致描绘;精心设计合情合理和接近真实的情节,甚至包括非真实的开头;总之,我最终品尝到了小说的滋味,这个词的最传统的含义。关于那些次要人物,由于浪漫气氛中的自然繁衍而诞生,可说的不多。做孤独的人似乎是他们共同的特征,每一个人都以一种错误的生存方式,围绕在主人公唯一正确的方式周围。请看骑士律师,他重现特里劳尼医生的许多特点。十八世纪,奇闻逸事倍出的伟大世纪,仿佛特意为安置这座怪诞人物画廊而存在。那末柯希莫可以被看成是一个使自己的不合常规行为具有普遍意义的另类人吗?这样想来,《树上的男爵》没有穷尽我提出的问题。显而易见的是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没有奇迹的世界,人们最简单的个性被抹杀了,而且人被压缩成为预定行为的抽象集合体。今天问题已经不再是自我的部分丧失,是全部丧失,荡然无存。我们从原始人缓慢进化成非自然的人,原始上由于与天地浑然一体,因而与生物没有区别,可以称之为还不存在;非自然的人由于混同在产品和环境之中,因而不与任何东西发生摩擦,同周围的事物(自然或历史)不再有关系(斗争与通过斗争得到的和谐),而只是抽象地“发挥作用”,也是不存在的。这个思考的焦点渐渐地与长久以来占据我心中的一个形象重合:一副行走的盔甲,中间是空的。我尝试着将它写成一个故事(在1959年),这就是《不存在的骑士》,它在三部曲中更可能位列第一而不是第三,因为查理大帝武士的年代更早,还因为与其他两个故事相比,它更可以被认为是一个序曲而不是尾声。而且这本书写于历史背景比1951年和1957年更加动荡不安的年代,强调哲学提问,同时却以激越的抒情方式解决。阿季卢尔福,不存在的武士,有着广泛散布于当今社会各行各业中那一类型人的精神面貌;我写这个人物很快就得心应手。我从阿季卢尔福的模式(具有意志和意识的不存在)出发,用一种反向逻辑程序(从思想出发走向形象,与我通常所做的相反),挖掘出一个没有意识的存在模式,即同客观世界浑然一体,我创造了马夫古尔杜鲁。这个人物没有能力拥有前者的独立精神。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阿季卢尔福的原型随处可见,而古尔杜鲁的原型仅在人类学家的著作里有。这两个人物,一个没有生理个性,而另一个没有意识个性,他们不可能扩展成一段故事;他们只是宣告了主题,应当由其他的人物加以展开,存在与不存在也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内心搏斗。还不懂得存在与不存在的人,是年纪轻的人;因此一位青年应当是这个故事的真正主人公。朗巴尔多,司汤达式武士,像一切年轻人所为,追求生存的证明。存在的证实在于行动;朗巴尔多将寓意实践、经验、历史。我需要另一位青年,托里斯蒙多,我让他成为绝对精神,对于他存在的证实应当来自别的什么而不是他自己,来自在他之前就存在的,与他相分离的那一切。对于年轻男性,女人是肯定存在的;我写了两个女人:一个,布拉达曼泰,爱情是冲突,是战争,这就是朗巴尔多的心上人;另一个——廖廖几笔而已——索弗罗妮亚,爱情是和平,是前世的梦中思念,托里斯蒙多的心上人。布拉达曼泰,爱情如战争,她寻求异己者,即不存在的人,因此她爱上了阿季卢尔福。我最后该做的事情是举例证明存在是神秘经验,四大皆空、瓦格纳、日本武士的佛教思想;圣杯骑士们现身了。还有与此相反的观念——存在是历史经验,被历史抛弃的人民的觉醒(被卡罗?莱维多次阐述过的观点);库瓦尔迪亚的居民与圣杯骑士对立,他们穷困并遭受欺压,不知如何活在世上,将在斗争中学会生存。至此我需要的人齐全了,让他们受自身那许多生存焦虑的支配而活动就行了。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像在写《树上的男爵》时那样让自己掉进故事里,也就是说我最终不会相信我所讲述的那些东西,这一次故事是并且应该是人们所说的一种“娱乐”。我一贯认为享受这种“娱乐”的人是读者:这不是说对于作者也同样是一种娱乐,作者应当在叙事时保持距离,调节好冷热情绪,自我控制和自发冲动交替,其实写作是最使人疲劳和神经紧张的工作方式。当时我想倾诉写作的甘苦,为此编造一个人物:我变成修道院的文书,假托她在写小说,这使我获得平静而自然的动力,完成最后的篇章。你们可能发现在这三个故事中我都需要一个自称“我”的人物,也许通过这个人起到调和与抒情的作用,可以纠正讲寓言故事时完全客观的冷漠态度。我每次选择一个边缘人物,或者至少是与情节无关的人: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是一个少年的“我”,一个卡尔利诺?迪?弗拉塔式①的人物,因为在那样一些场景中没有比通过儿童的眼睛看一切更好的方式。至于《树上的男爵》,我的问题是纠正我将自己认同为主人公的强烈冲动,这一次我在作品中放进很著名的塞雷努斯?蔡特布洛姆②式辅助人物,即从起头几句开始我就派出了一个性格与柯希莫相反的人物充当“我”,一个稳重而通情达理的兄弟。而在《不存在的骑士》中,我采用了一个完全置身于故事之外的一个“我”,一位修女,这样做更是为了增加一种冲突的游戏。一个叙述者兼评论者的“我”的出现使得我的一部分注意力从故事情节转移到写作活动本身,转移到复杂的生活与以字母符号排列出这种复杂性的稿子之间的关系上。从一定意义上说,与我相关的只有这种关系,我的故事变得只是修女手中那支在白纸上移动的鹅毛笔的故事。同时我也感觉到,往下写,故事中所有的人物彼此相似起来,他们遭受相同忧虑的摆布,那位修女、鹅毛笔、我的自来水笔、我本人,也是如此,我们大家是同一个人,做同一件事情,感受同一种焦虑,经历同一次结果不满意的追寻。我相信,像小说家一样,任何正在做某件事情的人,他所想的一切都变成他所做的那件事情,于是在小说中,我将这一想法通过最后一次情节转折表达。就是说,我将写小说的修女与女武士布拉达曼泰变成了同一个人。这是我在最后时刻想出的一个戏剧性变化,我认为它的含义不比我刚才对你们所说的那些更多。但是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之所想,那就意味着内心的智慧与外在的活力应当是一个统一体,信不信也由你们自己做主了。你们既然是随心所欲解释这三个故事的行家里手,就不应该被此刻我对它们的诞生所做的证言所束缚。我想使它们成为关于人如何实现自我的经验的三部曲:在《不存在的骑士》中争取生存,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追求不受社会摧残的完整人生,《树上的男爵》中有一条通向完整的道路,这是通过对个人的自我抉择矢志不移的努力而达到的非个人主义的完整—这三个故事代表通向自由的三个阶段。同时我希望它们是三篇如人们所说的“开放性”的小说,首先遵循人物的发展逻辑,它们作为故事是站得住脚的,但是我希望在读者中引发的未曾预料的提问与回答过程中开始它们真正的生命。我希望它们被看成是现代人的祖先家系图,在其中的每一张脸上有我们身边人们的某些特征,你们的,我自己的。

内容概要

《树上的男爵》是卡尔维诺
“我们的祖先”三部曲之一。“我们的祖先”三部曲包括:《不存在的骑士》《分成两半的子爵》《树上的男爵》,这三个故事代表通向自由的三个阶段,关于人如何实现自我的经验:在《不存在的骑士》中争取生存,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追求不受社会摧残的完整人生,在《树上的男爵》中有一条通向完整的道路——这是通过对个人的自我抉择矢志不移的努力而达到的非个人主义的完整。
一次倔强的反抗,让科希莫从十二岁起就决定永不下树。从此,他一生都生活在树上,却将生命更紧密地与大地相连。是不是真的只有先与人疏离,才能最终与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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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卡尔维诺是意大利当代最具有世界影响的作家。于198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提名,却因于当年猝然去世而与该奖失之交臂。但其人其作早已在意大利文学界乃至世界文学界产生巨大影响。
卡尔维诺从事文学创作40年,一直尝试着用各种手法表现当代人的生活和心灵。他的作品融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于一身,以丰富的手法、奇特的角度构造超乎想像的、富有浓厚童话意味的故事,深为当代作家推崇,并给他们带来深刻影响。《我们的祖先》三部曲、《命运交叉的城堡》、《帕洛马尔》等达到惊人的艺术高度和思想深度。《意大利童话》最大限度地保持了意大利民间口头故事的原貌,艺术价值和学术价值兼具,是再现意大利“民族记忆”之深厚积淀的不可多得的作品。《美国讲稿》是卡尔维诺对自己近40年小说创作实践的丰富经验进行的系统回顾和理论上的总结与阐发。他的作品以特有的方式反映了时代,更超越了时代。
关于生平,卡尔维诺写道:“我仍然属于和克罗齐一样的人,认为一个作者,只有作品有价值。因此我不提供传记资料。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但我从来不会告诉你真实。”
  1923年10月15日生于古巴,1985年9月19日在滨海别墅猝然离世,而与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失之交臂。
  父母都是热带植物学家,“我的家庭中只有科学研究是受尊重的。我是败类,是家里唯一从事文学的人。”
  少年时光里写满书本、漫画、电影。他梦想成为戏剧家,高中毕业后却进入大学农艺系,随后从文学院毕业。
  1947年出版第一部小说《通向蜘蛛巢的小径》,从此致力于开发小说叙述艺术的无限可能。
  曾隐居巴黎15年,与列维—施特劳斯、罗兰·巴特、格诺等人交往密切。
  1985年夏天准备哈佛讲学时患病。主刀医生表示自己未曾见过任何大脑构造像卡尔维诺的那般复杂精致。

章节摘录

01我的哥哥柯希莫•皮奥瓦斯科•迪•隆多最后一次坐在我们中间的那一天是一七六七年六月十五日。我记得很清楚,事情好像就发生在今天一样。大家坐在翁布罗萨我家别墅的餐室里,几扇窗户都嵌满了花园里那棵高大的圣栎树的繁茂枝条。时间正当中午,我们全家人按照老规矩在这个时候坐到餐桌边,虽然那时从不习惯早起的法国宫廷传来的下午吃正餐的时尚已在贵族之中风行。我记得有风从海上吹来,树叶抖动。柯希莫说着:“我说过不要,我就是不要!”推开那盘蜗牛。他往常可从来没有闹得这么凶。在首席上端坐着我们的父亲,阿米尼奥•皮奥瓦斯科•迪•隆多男爵,他头上戴着路易十四式的垂至耳下的长假发,这像他的许多东西一样已经过时了。在我和哥哥中间坐着福施拉弗勒尔神父,我家的食客和我们兄弟俩的家庭教师。对面坐着我们的母亲,女将军科拉迪娜•迪•隆多,和我们的姐姐巴蒂斯塔,住家的修女。在桌子的另一头,与父亲面对面坐着的是土耳其式着装的律师埃内阿•西尔维奥•卡雷加骑士,我们家庄园的总管和水利工程师,而且他作为父亲的非婚生兄弟,是我们的亲叔叔。几个月前,柯希莫满了十二岁,我八岁,我们才刚被允许上父母的餐桌。也就是说,我沾了我哥哥的光,随他一起提前升级,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一个人单独在一边吃饭。我说沾光只是说说而已。实际上,无论对柯希莫还是对我来说,欢乐的日子结束了,我们怀念在自己小房间里的进餐,只有我们两个和福施拉弗勒尔神父。神父是一个满脸皱纹的干瘪老头,人们说他是冉森教派信徒,实际上他是从故乡德菲纳托逃跑出来的,为了躲避宗教裁判所的审讯。但是,他那时常为众人所称道的严谨性格,对己对人的苛刻要求,不断地被他的冷漠的天性和与世无争的态度所代替,仿佛他茫然地眨动眼睛所做的长久的沉思默想只是使他进入了万念俱灰的境地。他将一切困难,哪怕是很微小的,都看成是他不想反抗的恶运的征兆。我们在神父陪伴下的进餐在长时间的祷告之后才开始,一勺勺规规矩矩,合乎礼仪,一声不响地进行。如果谁从盘子上抬起眼来,或者喝汤时发出了轻微的响声,那可不得了。但是,神父在喝完汤时就已经厌倦了,他茫然地呆望着,每啜饮一口酒就啧啧舌头,好像只顾品味这短暂而浅表的感觉。上主菜时我们就可以开始用手抓起来吃了,吃完饭时互相掷梨核玩,而神父不时懒洋洋地说一声:“够了!安静些!(法语)”

后记

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我在此卷《我们的祖先》中收集三篇写于1950—1960年代的故事,它们的共同之处是事件是非真实的,发生在久远的时代和想象的国度中。由于这些共同的特点(尽管还有其他不相同的特点),人们认为,它们组成了,像通常所说的,一部“套曲”,甚至是一部“完整的套曲”(也就说写完了,因为我不打算写类似的新故事)。这给我提供了重读它们和回答问题的好机会,迄今为止每当人们提出之后我避而不答的问题是:我为什么写这些故事?我想说什么?我实际上说了些什么?这种类型的叙事在当今文学中有什么意义?我,起初,写过一些当时所谓“新现实主义”的故事。也就是说,我讲述了一些不是发生在我身上而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或者说是想象发生过或可能发生的),如通常所说,这些人是“人民”大众,但总是一些有点非正常的人,至少是一些奇怪的人,不会过多迷失在思想和情感中,而能够只通过他们所说的话和所做的行为来加以描写。我写得很快,使用短句型。那时我想表达的是某种突破,某种写法。我喜欢故事发生在户外,在公共场所,如在车站,许多人际关系在那里产生于偶然相遇的人们之间;心理学说、内心世界、室内场景、家庭、风俗、社会(尤其是上流社会),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许从那时起我不曾有过大的改变。我毫不经意地用游击队员的故事开始写作:结果很成功,因为这些故事是历险记,充满搏斗厮杀,枪林弹雨,有一点儿残酷也有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一点吹嘘,符合当时的精神,还运用了“悬念”,这在小说中像调味的盐。在我于1946年写的中篇小说《通向蜘蛛巢的小径》中,我也大量地运用了新现实主义的生硬手法,而批评家们开始说我是“寓言式的”。我这是在赌博:我深知当讲述无产者和八卦新闻时带有寓言性是优点,而当讲述城堡和天鹅时寓言性就不足以称道了。于是我尝试写别的新现实主义小说,以那些年里的大众生活为主题,可是我没能写好,将手稿留在了抽屉里。倘若我采用一种欢快的语调述说,显得假腔假调;现实更为复杂得多,任何风格的模仿终归是装腔作势。倘若我使用一种更加深思熟虑和悲天悯人的语调,一切变得灰暗、忧伤,我就失去了那种属于我的特征,也就是对写作的是我而不是另一个人这个事实的唯一证明。是世道变调了:游击战争时期和战后时期的散乱生活随时间转移而远去,再也遇不见那些向你讲述非凡经历的非同寻常的人物,即或还能遇见,却再也辨认不出他们的人和事了。现实步入各种轨道,表面上更正常,变成机构式的;如果不通过他们所在的机构很难判定人们所属的阶级;我也步入一种阶层成为其中的一分子:那种大城市的知识分子,身着灰色套装和白色衬衣。但是我想,归咎于外部环境是太方便的做法;也许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作家,我是一个写作过的人,像许多人一样,被推进变革时期的浪潮;过后我的灵感就枯竭了。于是,我怀着对自己和对一切都感到厌烦的情绪,作为个人消遣,于1951年开始写《分成两半的子爵》。我无意特别支持某一种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文学观念,也不想进行道德讽喻,或者狭义的政治讽喻,从来都不。当然我感觉到了,尽管不是很理解,那些年里的气氛。我们处于冷战中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一种难以言表的不安,它们不具有看得见的形象,可是主宰着我们的心灵。于是,当我写一个完全是出自幻想的故事时,我不仅在不自觉地宣泄那个特殊时期的压抑感,而且还找到了走出困境的推动力;也就是说,我不是被动地接受消极的现实,而且能够对其注入活力,颂扬,野性,简约风格,强烈的乐观主义,它们曾经属于抵抗文学。起步时我心里只有这股动力,和一个故事,或者更恰当地说是一个形象。在我写每个故事的起始之时,都有一个形象在我脑子里转动,不知是何时诞生的,而且跟随我多年。这个形象逐渐在我头脑里发展成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而且同时——两个过程经常是平行而又独立的—我相信这个故事蕴含某种意义。但是,当我动手写作时,这一切在我心中初具轮廓,还处于空白状态,只能在写的过程中,一切事物最终各就各位。那末,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想一个从纵向劈为两半的人,那两半中的每一个都自行其事。一个士兵的故事,发生于一场现代战争?但是常见的表现主义讽刺作品被反复炒腻了:一场远去时代的战争更好一些,土耳其人,一刀劈开—不,一次炮击更好一些,因此一半被认为已经毁坏,后来却又跳将出来。那末是土耳其人开的炮?对,奥地利—土耳其战争,十七世纪末期,埃乌杰尼奥亲王,但是让这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那时我对历史小说不感兴趣(现在依旧)。那好:一半活下来,另一半以后再出现。如何区别他们?行之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有效的可靠方式就是让一半善良而另一半邪恶,一种斯蒂文森式的对立,就像《化身博士》,以及《杜里世家》中的两兄弟。故事就这样完全按照合乎几何逻辑的推理编织起来。而批评家们可能开始步入歧途:他们说我心里想的是善与恶的问题。不是,它在我心中根本不存在,我没有想过善与恶,一分钟也没有。正如一位画家可以使用色彩的鲜明对比来突出某一种图形,同样地我采用了一种众所周知的叙事的对立来突出我所感兴趣的那个东西,这就是分裂。现代人是分裂的、残缺的、不完整的、自我敌对;马克思称之为“异化”,弗洛伊德称之为“压抑”,古老的和谐状态丧失了,人们渴望新的完整。这就是我有意置放于故事中的思想—道德核心。但是除了在哲学层面的深入探索工作之外,我注重给故事一副骨骼,像一套连贯机制良好运行,还有用诗意想象自由组合的血肉。我不能将现代人所有的残缺类型都安放在主人公身上,他已经肩负推动故事进程的一大堆事情,我分散给一些配角。其中之一—可以说是唯一具有单纯教育作用的——木匠彼特洛基奥多师傅,他建造精良的绞刑架和刑具而试图不想它们做什么用途,这就像……这当然就像现在的科学家或技术人员,制造原子弹或者任何他们不知道社会用途的设备,他们单一的“做好自己的职业”的责任感不足以使良心安稳。“纯粹的”、“自由客观的”(或不自由的)科学家与人类现实生活脱节的问题也表现在特里劳尼大夫这个人物身上,但是他的出身完全不同,作为一个斯蒂文森意味的小人物,从其他地方流落到那种环境中,他还有着自己独立的精神世界。麻疯病人和胡格诺派教徒属于一种更加复杂的虚构方式,从浪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漫幻想的深层背景中诞生,也许受到古老的地方历史传统的启发(麻疯村在利古里亚或普罗旺斯腹地;从法国出逃的胡格诺派教徒定居在库尼塞,在南特谕令①被撤销之后,或者更早一些,在圣巴托罗缪之夜②以后)。对于我而言,麻疯病人代表享乐主义、无责任感、快乐的颓废、唯美主义与病态的集合,在某一方面代表了当时流行的也是永远存在的文学艺术上的颓废主义(世外桃源阿卡迪亚)。胡格诺派教徒是与之相反的另一半:道德主义,但是作为艺术形,有着更为复杂的意义,还因为隐含一种家族秘传(猜测是我的姓氏的起源③—迄今尚未证实):是对马克斯•韦伯资本主义新教起源说的一种图解(讽刺与欣赏兼备),以此类推,是对其他一切建立在实用道德主义基础上的社会的图解;是对一种没有宗教的宗教伦理的描写,这种观照赞同多于讽刺。我认为《分成两半的子爵》中所有的其他人物除了在小说情节中的作用外没有别的意义。有的人物我觉得相当好——即获得了自己的生命,比如奶妈赛巴斯蒂娅娜,还有老子爵阿约尔福,他出场短暂。少女人物(牧羊女帕梅拉)仅仅是与半身人的非人性相对立的一个图解式的女性形象表意符号。而他,梅达尔多,半身人呢?我说过他比别人少一些自由,按照故事情节走预定的路线。但是,尽管他如此地受强制,仍然能够表现出一种基本的不确定性,符合作者心中还不很清晰的某些东西。①法国国王亨利四世颁布的准许国民信仰自由的谕令,1685年被路易十四撤销。②1572年8月23日午夜到24日凌晨,巴黎天主教徒屠杀新教徒事件。③胡格诺教派属加尔文宗,加尔文与卡尔维诺是同一个字Calvino。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我的宗旨是向人的一切分裂开战,追求完整的人,这是确定无疑的。但是实际上,开篇时完整的梅达尔多,是无定型的,没有个性也没有面容;结尾时重归完整的梅达尔多让人一无所知;生活在故事里的人只是以半个自己出现的梅达尔多。而这两个一半,两个非人的相反形象,结果表现得更具人性,形成矛盾关系;邪恶的一半,那么地不幸,令人同情,而善良的一半,那么地愧疚,迂腐可笑。我从两种对立的观念出发,对以分裂作为真正生存方式的双方都给予赞赏,并且痛斥“愚蠢的完整”。小说最终不由自主地表达分裂意识,是否因为生活在分裂的时代?或者更恰当地说,是否因为真正的人的完整不是幻想中的一种不明确的总和,或者说齐备,或者说多面,而是坚持不懈地深入认识实在状况,认识自己天然的和历史的条件,个人的自愿选择、自我构建、能力、风格,包括内心自律和主动放弃的个人准则,始终不渝?这个故事以它自然的内在动力将我推向这个我过去现在一贯的真正主题:一个人甘心情愿地给自己立一条严格的规矩,并且坚持到底,因为无论对他还是对别人,没有这条规矩他将不是他自己。我们再次遇上这个主题是在另一个故事里,《树上的男爵》,写于几年之后(1956至1957年间)。这一次也是写作的年代影响精神状态。那是一个对我们在历史运行中可能起到的作用进行反思的时代,新的希望和新的痛苦同时相互交织。尽管有这一切,时代朝更好的方向走去;问题在于寻找个人良知与历史进程之间的正确关系。这一次也是我的头脑里先有一个形象多时:一个攀爬在一棵树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上的少年;他爬,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爬,走进另一个世界;不对:他爬,遇见奇妙的人物;对了:他爬,每天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地漫游,甚至不再回到树下,拒绝下地,在树上度过一生。我应当为此编造一个从人际关系,社会,政治等中脱逃的故事吗?不是,那样就太肤浅和无聊:我让这个不愿像别人一样在地上行走的人物不变成一个厌世者,而变成一个不断为众人谋利益的男子汉,投身于那个时代的运动,愿意全面参与积极生活:从技术进步到地方治理和精致生活。只有这样写,我才有兴趣动笔。但是他始终认为,为了与他人真正在一起,唯一的出路是与他人相疏离,他在生命的每时每刻都顽固地为自己和为他人坚持那种不方便的特立独行和离群索居。这就是他作为诗人、探险者、革命者的志趣。举一个例子,西班牙人的插曲是为数不多的我从一开始就似乎很清楚的情节之一:他们由于偶然的原因生活在树上,当起因消除后就下树了,而那个“攀援者”相反,他出于内心的志趣,当不存在任何外部理由时他仍然留在树上。完整的人,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我还没有清晰的设想,而这一次在《树上的男爵》中体现在通过自觉进行艰苦磨砺而充分完成自我的那个人身上。写这个人物时发生了对我来说是不同寻常的事情:我认真地对待他,相信他的所作所为,我把他认同为自己。补充一点,当我为安排一个被树木覆盖的非真实国度而寻找一个往昔的时代时,我被十八世纪及其与后一个世纪之间的动乱时期的魅力吸引住了。于是,主人公,柯希莫•迪•隆多男爵走出了可笑的情节框架,来到我面前,成为一个道德楷模,具有精准的文化特质;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我的历史学家朋友们关于意大利启蒙主义者和雅各宾派的研究,成为幻想的可贵推动力。那个女性形象(薇莪拉)在文化与伦理方面也发挥了作用:与启蒙主义者的坚定相反,那种对一切事物巴洛克式的和后来浪漫主义的冲动是危险的,险些变成破坏力量,跑向毁灭。于是,《树上的男爵》在我笔下变得与《分成两半的子爵》大不相同。不是一个时代不详、背景模糊、人物单薄而象征化,童话结构的故事,我在写作时不断地被诱导进行历史的“模仿”,写出一系列十八世纪人物形象,标明日期和与之相关的名人轶事;风景和自然环境是虚构的,但是以怀旧之情细致描绘;精心设计合情合理和接近真实的情节,甚至包括非真实的开头;总之,我最终品尝到了小说的滋味,这个词的最传统的含义。关于那些次要人物,由于浪漫气氛中的自然繁衍而诞生,可说的不多。做孤独的人似乎是他们共同的特征,每一个人都以一种错误的生存方式,围绕在主人公唯一正确的方式周围。请看骑士律师,他重现特里劳尼医生的许多特点。十八世纪,奇闻逸事倍出的伟大世纪,仿佛特意为安置这座怪诞人物画廊而存在。那末柯希莫可以被看成是一个使自己的不合常规行为具有普遍意义的另类人吗?这样想来,《树上的男爵》没有穷尽我提出的问题。显而易见的是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没有奇迹的世界,人们最简单的个性被抹杀了,而且人被压缩成为预定行为的抽象集合体。今天问题已经不再是自我的部分丧失,是全部丧失,荡然无存。我们从原始人缓慢进化成非自然的人,原始上由于与天地浑然..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一体,因而与生物没有区别,可以称之为还不存在;非自然的人由于混同在产品和环境之中,因而不与任何东西发生摩擦,同周围的事物(自然或历史)不再有关系(斗争与通过斗争得到的和谐),而只是抽象地“发挥作用”,也是不存在的。这个思考的焦点渐渐地与长久以来占据我心中的一个形象重合:一副行走的盔甲,中间是空的。我尝试着将它写成一个故事(在1959年),这就是《不存在的骑士》,它在三部曲中更可能位列第一而不是第三,因为查理大帝武士的年代更早,还因为与其他两个故事相比,它更可以被认为是一个序曲而不是尾声。而且这本书写于历史背景比1951年和1957年更加动荡不安的年代,强调哲学提问,同时却以激越的抒情方式解决。阿季卢尔福,不存在的武士,有着广泛散布于当今社会各行各业中那一类型人的精神面貌;我写这个人物很快就得心应手。我从阿季卢尔福的模式(具有意志和意识的不存在)出发,用一种反向逻辑程序(从思想出发走向形象,与我通常所做的相反),挖掘出一个没有意识的存在模式,即同客观世界浑然一体,我创造了马夫古尔杜鲁。这个人物没有能力拥有前者的独立精神。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阿季卢尔福的原型随处可见,而古尔杜鲁的原型仅在人类学家的著作里有。这两个人物,一个没有生理个性,而另一个没有意识个性,他们不可能扩展成一段故事;他们只是宣告了主题,应当由其他的人物加以展开,存在与不存在也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内心搏斗。还不懂得存在与不存在的人,是年纪轻的人;因此一位青年应当是这个故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事的真正主人公。朗巴尔多,司汤达式武士,像一切年轻人所为,追求生存的证明。存在的证实在于行动;朗巴尔多将寓意实践、经验、历史。我需要另一位青年,托里斯蒙多,我让他成为绝对精神,对于他存在的证实应当来自别的什么而不是他自己,来自在他之前就存在的,与他相分离的那一切。对于年轻男性,女人是肯定存在的;我写了两个女人:一个,布拉达曼泰,爱情是冲突,是战争,这就是朗巴尔多的心上人;另一个——廖廖几笔而已——索弗罗妮亚,爱情是和平,是前世的梦中思念,托里斯蒙多的心上人。布拉达曼泰,爱情如战争,她寻求异己者,即不存在的人,因此她爱上了阿季卢尔福。我最后该做的事情是举例证明存在是神秘经验,四大皆空、瓦格纳、日本武士的佛教思想;圣杯骑士们现身了。还有与此相反的观念——存在是历史经验,被历史抛弃的人民的觉醒(被卡罗•莱维多次阐述过的观点);库瓦尔迪亚的居民与圣杯骑士对立,他们穷困并遭受欺压,不知如何活在世上,将在斗争中学会生存。至此我需要的人齐全了,让他们受自身那许多生存焦虑的支配而活动就行了。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像在写《树上的男爵》时那样让自己掉进故事里,也就是说我最终不会相信我所讲述的那些东西,这一次故事是并且应该是人们所说的一种“娱乐”。我一贯认为享受这种“娱乐”的人是读者:这不是说对于作者也同样是一种娱乐,作者应当在叙事时保持距离,调节好冷热情绪,自我控制和自发冲动交替,其实写作是最使人疲劳和神经紧张的工作方式。当时我想倾诉写作的甘苦,为此编造一个人物:我变成修道院的文书,假托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她在写小说,这使我获得平静而自然的动力,完成最后的篇章。你们可能发现在这三个故事中我都需要一个自称“我”的人物,也许通过这个人起到调和与抒情的作用,可以纠正讲寓言故事时完全客观的冷漠态度。我每次选择一个边缘人物,或者至少是与情节无关的人: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是一个少年的“我”,一个卡尔利诺•迪•弗拉塔式①的人物,因为在那样一些场景中没有比通过儿童的眼睛看一切更好的方式。至于《树上的男爵》,我的问题是纠正我将自己认同为主人公的强烈冲动,这一次我在作品中放进很著名的塞雷努斯•蔡特布洛姆②式辅助人物,即从起头几句开始我就派出了一个性格与柯希莫相反的人物充当“我”,一个稳重而通情达理的兄弟。而在《不存在的骑士》中,我采用了一个完全置身于故事之外的一个“我”,一位修女,这样做更是为了增加一种冲突的游戏。一个叙述者兼评论者的“我”的出现使得我的一部分注意力从故事情节转移到写作活动本身,转移到复杂的生活与以字母符号排列出这种复杂性的稿子之间的关系上。从一定意义上说,与我相关的只有这种关系,我的故事变得只是修女手中那支在白纸上移动的鹅毛笔的故事。同时我也感觉到,往下写,故事中所有的人物彼此相似起来,他们遭受相同忧虑的摆布,那位修女、鹅毛笔、我的自来水笔、我本人,也是如此,我们大家是同一个人,做同一件事情,感受同一①见于涅埃沃的小说《一个意大利人的自述》。②托马斯•曼的小说《浮士德博士》中主人公的挚友兼传记作者。树上的男爵ItaloCalvino种焦虑,经历同一次结果不满意的追寻。我相信,像小说家一样,任何正在做某件事情的人,他所想的一切都变成他所做的那件事情,于是在小说中,我将这一想法通过最后一次情节转折表达。就是说,我将写小说的修女与女武士布拉达曼泰变成了同一个人。这是我在最后时刻想出的一个戏剧性变化,我认为它的含义不比我刚才对你们所说的那些更多。但是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之所想,那就意味着内心的智慧与外在的活力应当是一个统一体,信不信也由你们自己做主了。你们既然是随心所欲解释这三个故事的行家里手,就不应该被此刻我对它们的诞生所做的证言所束缚。我想使它们成为关于人如何实现自我的经验的三部曲:在《不存在的骑士》中争取生存,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追求不受社会摧残的完整人生,《树上的男爵》中有一条通向完整的道路,这是通过对个人的自我抉择矢志不移的努力而达到的非个人主义的完整—这三个故事代表通向自由的三个阶段。同时我希望它们是三篇如人们所说的“开放性”的小说,首先遵循人物的发展逻辑,它们作为故事是站得住脚的,但是我希望在读者中引发的未曾预料的提问与回答过程中开始它们真正的生命。我希望它们被看成是现代人的祖先家系图,在其中的每一张脸上有我们身边人们的某些特征,你们的,我自己的。

编辑推荐

《卡尔维诺经典:树上的男爵》编辑推荐:在大陆,王小波、苏童、阿城、止庵是他的忠实粉丝。在台湾,朱天文,唐诺是卡尔维诺不余遗力的传播者。在香港,梁文道说他一直在准备谈卡尔维诺,可是一直没准备好。*全新“卡尔维诺经典”系列,译林独家版权出版,弥补多年市场空缺。*权威版本,全面修订2006年单行本译本,并增补卡尔维诺各作品自序、后记、注释等重要资料。*知名设计师全新装帧,精装双封设计,书脊烫金,封面采用原创线条图,赋予每部作品文学个性。“卡尔维诺经典”系列包含:•通向蜘蛛巢的小径:卡尔维诺处女作,顽童皮恩的眼睛来描述的战争、性、英雄主义、历史……•分成两半的子爵:卡尔维诺代表作,《我们的祖先》之一,王小波盛誉的完美作品•烟云/阿根廷蚂蚁•意大利童话(上、中、下):因为卡尔维诺,《意大利童话》站在与《格林童话》同样的高度。•树上的男爵:卡尔维诺代表作,《我们的祖先》之一,王小波盛誉的完美作品•短篇小说集(上、下)•不存在的骑士:卡尔维诺代表作,《我们的祖先》之一,王小波盛誉的完美作品•宇宙奇趣全集:卡尔维诺最天马行空的作品,赋予文学以科学的诗意,比哲学著作更有深度,比科幻作品更有趣•疯狂的奥兰多•看不见的城市:卡尔维诺代表作,献给城市的最后一首爱情诗•命运交叉的城堡•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帕洛马尔:朱天文《巫言》灵感之源•美国讲稿:卡尔维诺的文学宣言,又名《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我一直喜欢卡尔维诺,看了这本书,就更加喜欢他了。(王小波)”•为什么读经典:进入经典世界最好的入门书。莫言、李敬泽推荐!•巴黎隐士

名人推荐

博尔赫斯、马尔克斯和卡尔维诺三人同样为我们做着完美的梦,三人之中,卡尔维诺最温暖明亮。——作家约翰•厄普代克(JohnUpdike)卡尔维诺的想象像宇宙微妙的均衡,摆放在伏尔泰和莱布尼兹(Leibniz)之间。——符号学大师艾柯(UmbertoEco)卡尔维诺的《为什么读经典》,让人看到一个作家的文学视野可以这样开阔,而他的小说叙述既保持了说书人的腔调,又同时有哲学头脑,能够把游戏、数学、诗歌、哲学结合一起,又不那么满、那么实,还能留出空间让阅读者参与进去,卡尔维诺的书证明了写作的各种可能性,他的书值得反复阅读。——莫言我不能强求大家喜欢他的每一本书,但是我觉得必须喜欢他的主意:小说艺术有无限种可能性……——作家王小波现代小说的最高成就:卡尔维诺、尤瑟娜尔、君特•格拉斯、莫迪阿诺,还有一位不常写小说的作者,玛格丽特•杜拉斯——作家王小波批评家们乐于把卡尔维诺与纳博科夫和博尔赫斯相提并论,实际上,卡尔维诺的影响力要更大,也更持久些。……卡尔维诺的故去,意味着纯文学的终结。至少对于西方文学来说是如此。——文学评论家陈晓明卡尔维诺的奇特之处就在于他能从一个针孔走进去,打开一个很大的世界,并在里面再搭建一个精巧的宇宙。——李敬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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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146条)

 
 

  •   ??在某个时候,我们不理智地企图进入一本书,幻想从中找到被周围世界的困扰包围的解决之道。往往是一些小说,被我这样强求过,这似乎表明,比喻式的讲解更容易被人接受;面对问题时,我们需要现场感。当然,这也表明,我们正处在最虚弱的时刻,已经丧失了阅读哲学、伦理类作品所需的能力。
      ??
      ??但任何一本书,都将带你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就像《黑客帝国》里惊慌的人们推开一扇门后发现的:那是一处,与你脚下所在完全不同的隐秘天地,流云怒转,树高风飘。这个严重不同的世界与你的当下能否成为彼此映衬的互文,在书中或者发现相似的体会,或者找到对立的情况,你都会觉得愉快。于是在并不成功地解决了现实问题之后,我们终于醒悟自己把关系整个地搞“倒颠”了,并非小说为生活提供帮助,反而是生活阅历帮助我们体贴而跳脱地享受阅读之乐。
      ??
      ??年青的柯西谟男爵在18岁时体会到讲故事的虚构之乐,“对柯西谟那般年纪的少年来说,说故事的欲望仍然为生活带来冲劲;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仍然不够丰富,尚不足以成为故事的材料。为了说出更多更妙的故事,柯西谟会离群远行好几个星期……”生活曾经是为了讲述,在精彩的讲述已足够多的如今,生活似乎是为了阅读。
      ??
      ??小说当然也能帮助我们,同在《树上的男爵》中,就像被阅读改变了性情的土匪吉安一样,临刑前,这个曾经心狠手辣的大盗竟然就他还没有读完的一部小说向我们的男爵提问:
      ??“告诉我故事的结局吧”;
      ??“我很难过”,他“最后是被吊死的”;
      ??“谢谢你。所以他和我一样。再见”。吉安踢开脚下的梯子,绳圈将他的脖子紧紧勒住。
      ??
      ??这是一部好小说,比如我想将上面的片段概括成“阅读可以抚慰人”、“书是精神鸦片”、“阅读对人的塑造力量仅次于遗传基因”、“腹有诗书气自华”等中心思想,但这种概括明显是对原文的伤害。好的小说是诗,散文类小说缺乏拒绝概括的底气,被概括表明在与读者的智力对抗中,作者落败。
      ??
      ??在对卡尔维诺断断续续两年的阅读之后,在这个十一之前,我感觉很不舒服,不把读后感写出来就不舒服。如果劣人在侧,我们不置一词至少还能显示自得的不屑,可如果对美好的东西不加赞扬简直就是罪过。所以要向大师致敬。所以长假首次不出游,只上树。
      ??
      ??决定“上树”是因为在兰圃,没有哪一本书比《树上的男爵》最适合被阅读。当我发现这一点后,就决定把老卡的其他东西暂放一旁,在兰圃高高低低的树间,就着层层蔓蔓的叶缝里漏下的天光,第3次跟随翁勃萨的柯西谟男爵,重温他从12岁到65岁的树上生涯。
      ??
      ??兰圃的橡树高大粗壮,我掩书幻想着男爵怎样一枝一枝爬上树颠,保持平衡,在郁闷不堪时随风远眺。但橡树上垂下的藤萝却是书中没有提及的,想必与华南的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不同,地中海滨的森林里少见野生藤类,那里只有作为主要经济作物的葡萄园。否则,男爵在树间的移动就可以更自由,而不必在无法攀缘时借助绳索荡来荡去。如果在兰圃,男爵的生活一定会更舒适一些,这也是广州这所城市的特点。
      ??
      ??只是东边就立着环城高速的高架桥,在车马声闻的浓荫里,兰圃就如时光中幽秘的隧道。如果一旦妥协,走下树梢,男爵将拥有最便捷的交通条件,直达马可波罗时代就已是中国大港的广州最繁华的闹市街区。北京路上,两处古道与城门遗址在明亮耀眼的玻璃罩反光下,吹去宋元明三朝至今的千载积尘,铺展它依旧青幽内敛的条石纹路。毫无疑问,它们与兰圃曲径相通。真的吗,在这里,在广州,下树也不意味着放弃抵抗?——
      ??“……你们离开之后,我仍然要留在树上!”
      ??“所以你想退出了?”伯爵惊呼。
      ??“不,我想要抵抗。”男爵答道。
      ??
      ??遍搜网上,大陆对卡尔维诺的研究评述简直太少。仅有中大的艾晓明老师几年前在一篇长文里,毫不掩饰对卡氏的偏爱与用心。或许这就是广州与卡尔维诺的缘分,这里的读者似乎并不认为书与其他商品有何区别,生产者应该签署质量保证书——承诺开卷有趣。
      ??
      ??北京城以前爱读《约翰•克里斯多夫》的人多,上海读什么呢?《围城》还是张爱玲?南京有个译林出版社,出了一套大陆最全的卡尔维诺作品集。在前辈作家诗人失去创作自由被迫转做翻译的时代结束后,大陆的译品乏善可陈,所以就不必对照台湾版的译文来寒碜大陆的翻译人对语言美的不解风情,像个青涩的少年。只是在收录《树上的男爵》的册子里,竟然漏掉了作者亲笔的总序!看过这篇序言的人,如我,很难原谅这种漏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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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遗失的序言中,关于《树上的男爵》,老卡是这样自述的:“《树上的男爵》的题旨则包括孤立、疏远、人际关系的困顿……探讨了知识份子在理想幻灭的时候,该如何在政治洪流中知所进退。”而该篇与同为《我们的祖先》的另外两部作品一样,“故事的起点都是非常简单、非常鲜明的意象或情境:劈成两半的男子……爬到树上的男孩不愿意下來……一具中空的甲胃自认为是一名男子……这些故事由意象滋长出來,而不是来自我想要阐述的理念;意象在故事之中的发展,也全凭故事的内在逻辑。这些故事的意义——准确地说,这些故事以意象为基础而衍生的意义网络——总是有点不确定的;我们无法坚持一种毫无疑义的、强制认可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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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序言的末尾,卡尔维诺说,“此三部曲可以为当代人类描画出一幅家谱。所以,我把这3本书合并重印于一册,称为《我们的祖先》:如此,可以让我的读者浏览一场肖像画展,从画像中或许可以辨识出自己的特征,奇癖,以及执迷。”几回开卷之后,听到这最末的话音,不禁又沉迷在兰圃的林下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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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90年代大陆才注意到卡氏之前,那个两获台湾联合报系中篇小说奖的王小波却秘密地把卡尔维诺视为独享的宝藏,他说:“前不久有位朋友看了我的小说,对我说道:看来小说还能有新的写法——这种评价让我汗颜:我还没有探索无限,比卡尔维诺差得远。我觉得这位朋友的想法有问题——假如他不是学文学的博士而是个一般读者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小波忘不了对文学博士轻讽一下,正如大陆的同时代作家们对他几无所知、毫无兴趣一样。这种情况富有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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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供认文学师承的短文里,小波说:“有位意大利朋友告诉我说,卡尔维诺的小说读起来极为悦耳,像一串清脆的珠子洒落于地。”在漏失的序言中,卡氏也自称:“我一读再读某些作家的小说,也不知不觉将他们视为榜样——R. L. 史蒂文生就是其中一位……史蒂文生运用他那准确而几无瑕玼的文体,以及他那舞步一般既激越又节制的韵律,将这看不见的文本其中精华加以翻译。”可见,卡氏重视语感之美素有渊源。而译林本最大的缺陷就是丢失了悦耳的韵律,几乎可以肯定,译者对中文诗歌未曾有过入心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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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卡尔维诺经典:树上的男爵(精装)(卡尔维诺代表作,《我们的祖先》之一,王小波盛誉的完美作品)
    《树上的男爵》的故事情节大致是这样的:1776年6月15日,意大利翁布罗萨的贵族少年柯希莫·迪·隆多(那时他12岁),因为和专制的父亲阿米尼奥·迪·隆多男爵发生了争执,一气之下爬到了树上,并发誓不再下树。一开始,所有的人都没在意,认为这只是小孩子的一时气话,不必当真,但柯希莫坚守誓言,决意在树上一直生活下去。
    这一待就是五十多年,柯希莫直到去世也没有下过树。小说写了这五十多年中发生的一些重要事件,来反映他独一无二的树栖生活。这种生活多姿多彩,充满挑战。如果柯希莫没有爬上树,那么他的一生可能也就是过着贵族应该享受的中规中矩平庸安逸的生活了,但是他不接受这种地面上的生活,所以他爬上了树,决不下来。在树上,他打猎、读书、恋爱、旅行,他和各种各样的人交往,使一个凶残的大盗爱上了小说,他帮助小城建立了防火系统,挫败了土耳其海盗,打退了狼群的袭击;他广泛阅读,比同时代人更早的接受新思想,他与伏尔泰和卢梭通信,印刷自己的出版物,成为当地共济会的创始人,在大革命期间组织了当地的革命,成为市政委员会的一员,连拿破仑视察意大利的时候都慕名来拜访他。
    值得一读的书籍。
  •   看完《我们的祖先》三部曲,最爱的还是《树上的男爵》不管是因为第一次接触与了解的偏爱还是因为作品本身。故事较长,完整的故事情节能给人时间融进故事里。也真正体现了想象的浪漫。

    柯希莫多·皮奥瓦斯科·迪·隆多——生活在树上——始终热爱大地——升入天空。
    ——《树上的男爵》

    《分成两半的子爵》和《不存在的子爵》也不过一百来页,如果一本书能用纸张多少来说的话。它们的故事比较简短,是由一个念头牵引,这念头完了,故事就完了。那这么说作者还是简洁利落的人,有所节制才不会在构造故事的时候由念头牵着走。
    源于王小波的介绍,现在又因他“我不能强求大家喜欢他的每一本书,但是我觉得必须喜欢他的主意:小说艺术有无限种可能性……”我想我会继续了解卡尔维诺这不断发掘无限可能性的人。真是庆幸遇见那么勤奋的作家,至少在了解作品的时候大概能够了解到一点他的大脑思考过程了
    想着他的《宇宙奇趣》打破时空,期待。

    人正是这样同自己厮打,两只手上都握着剑。
    ——《分成两半的子爵》

    也许不能说他是疯子,他只是一个活着但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人 …… 而我那边的那位卫士自已为活着而他并不存在。
    ——《不存在的骑士》
  •   《树上的男爵》是卡尔维诺“我们的祖先”三部曲之一。“我们的祖先”三部曲包括:《不存在的骑士》《分成两半的子爵》《树上的男爵》,这三个故事代表通向自由的三个阶段,关于人如何实现自我的经验:在《不存在的骑士》中争取生存,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追求不受社会摧残的完整人生,在《树上的男爵》中有一条通向完整的道路——这是通过对个人的自我抉择矢志不移的努力而达到的非个人主义的完整。
  •   树上的男爵无疑是卡尔维诺最好的作品,及具阅读快感,其中的意味值得用一生去体会。
    我们的祖先分成了三册,价格翻了一番,这本是其中最好的,在平装本迟迟不重印的情况下,收吧。
  •   卡尔维诺是我最爱的意大利作家 他的作品总是充满了奇思妙想 《树上的男爵》又是他作品中我最爱的一部 当发现当当网上终于上架了此作品的时候真的是异常欣喜 其实内容我早就在网上看了很多遍 买它只是为了珍藏 而这本书的封面设计也足够配得上“珍藏”二字
  •   书是好书,没话说,卡尔维诺的作品并不一定是所有人都喜欢,但是我的祖先这一系列我觉得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喜欢的。通过王小波认识的卡尔维诺,王受其影响很大。小说嘛,写出来好看,大家喜欢看才是第一重要的。就是觉得没有必要把一本书分成三本卖吧,虽然是三篇独立的没错
  •   《树上的男爵》是我最喜欢的卡尔维诺的作品,因为它,我对卡尔维诺念念不忘。
  •   一直都听说卡尔维诺的我们的祖先三部曲,先读了第一本《不存在的骑士》,这次特意把剩下的两本买下来。值得好好思索思索。
  •   卡尔维诺经典:树上的男爵(精装)
  •   卡尔维诺的祖先三部曲很经典,打算把他的书买齐。这个版本不错,硬皮,值得收藏。
  •   虽未看,但这是卡尔维诺《我们的祖先》的三部曲之一,因上一次出版的列系这一本基本在市场上买不到,所以这一次再版就要快点出手了。
  •   以前就有过卡尔维诺的版本。类似合集。但这个版本不错,很喜欢!
    其中“我们的祖先”以前没看懂,如今看含义深刻,推荐阅读!
  •   住在树上,算个人偏好,可是如果往大了说,就是一种选择生活的自由。关于离地三尺的好处,还是卡尔维诺想得明白:谁想看清尘世,就应同它保持必要的距离。
  •   卡尔维诺的书,这几本应该读一读。但是,分成两半的子爵更好一些。
  •   还没看完,不过很精彩...最一开始也是因为王小波才知道卡尔维诺的
  •   很早就想入手这本书了,而且朋友也推荐卡尔维诺的书,意大利作家本来就少,知名的就那几个。
  •   卡尔维诺的代表作之一··很经典的小说··包装封面页很好··
  •   一共买了四本卡尔维诺的书,这是拿到书之后看的第一本,应该是好几个月以前了。首先选择是被他的名字吸引了,因为我更倾向于读一些小说类的文章。柯西莫是我们心中的自己,有自己的坚持和理想,并矢志不移的实践,当中的“我”就是我们现实中的自己。因为现实中道德、伦理、大众的喜好所束缚,性格的软弱,所以不敢坚持,最后变成大家都一样的自己。先不论这样的坚持和理想是不是正确的,有什么正确可言呢,这个“正确”也是束缚“坚持”的现实所给出的评价呀。做自己,对平凡的我来说,太难。
  •   卡尔维诺的经典作品!
  •   一直想看卡尔维诺经典系列 先看一本看看
    下次再买别的
  •   卡尔维诺代表作,经典不用多说。
  •   一口气买了好几本卡尔维诺的书,只看了命运交叉的城堡,还觉得没啥意思,期待剩下几本。。。
  •   当然,卡尔维诺的作品是毋庸置疑的,静下心慢慢享受吧
  •   同学介绍卡尔维诺的作品,去搜了一下,还挺多的,先买来看看究竟
  •   卡尔维诺真是个天才 把爱情和政治都描写得太深刻 故事情节紧凑有吸引力 让人想刚看完就想再看一次
  •   卡尔维诺是我最爱的作家之一,这本精装版还算完好,值得收藏。
  •   因为喜欢小波而想看卡尔维诺的书 果然没有失望 关于自由 从此珍藏在心 一生追求
  •   一直喜欢卡尔维诺,很好看的一本书
  •   之前开始关注卡尔维诺的时候几乎买不到价格便宜而且存货充裕的译本 后来在豆瓣推荐里看见这本的链接就来买了 很适合慢慢看
  •   卡尔维诺的经典之作,文学性很高。
  •   阅读卡尔维诺经典之作
  •   医生说,卡尔维诺的大脑和普通人的区别很大,难怪
  •   本来想买卡尔维诺的三件套,因为学的课文中有提过这本书所以就先买了一本!还没看!
  •   很早之前就想看一下卡尔维诺,简单翻了几页,果然很会讲故事!
  •   卡尔维诺一贯的风格,在隐喻中带着无限的浪漫
  •   真是惊叹于卡尔维诺的想象力以及讲故事的能力。
  •   易懂,好看,终于体会到别人说的:有趣的卡尔维诺
  •   卡尔维诺的书,,,,真好,,,,,多读有益
  •   卡尔维诺的书非常好看,建议大家读一下!
  •   不得不佩服卡尔维诺的想象力,太强大了
  •   卡尔维诺,挺
  •   卡尔维诺,大师
  •   用了一个星期才把书看完,在看书中间,一个朋友来找我,说起这本书,依稀记得她说不存在的骑士、分成两半的子爵与本书是一体的,应该一起看了,可惜我只看了这么一本,妄加评论似乎也不当,只是看了之后只觉固守自己,这才是生活之道,疯子也罢,男爵也罢,其实他只是柯西莫
  •   这段时间虽然生活得有些忙碌而混乱,但雷打不动的就是每天拿出时间,捧起《树上的男爵》,读上几页,跟随柯希莫,在他的树上世界攀援跳跃、驰骋遨游,这真是一种难得的精神享受。书是精神的鸦片,果真不假,每次要从书中将自己抽提出来,返回到真实世界,都有些依依惜别、恋恋不舍。
  •   “我哥哥认为,”我回答说,“谁想看清尘世就应同它保持必要的距离。”伏尔泰很欣赏这样的答复。

    “从前,只是大自然创造生命现象,”他总结道,“现在是理智。”

    再看这一段:

    伯爵说:“你留在树上做什么事情呢?没有理由呀!”

    柯希莫张开双臂:“我比你们早到这上面来,先生们,我也要留到最后!”

    “你要后退吗?”伯爵大声嚷。

    “不,是抵抗。”男爵回答。
  •   书本身是本好书,但故事性不足打动我,男爵到树上的故事是选修老师带我看完海上的钢琴师介绍给我的,自觉除了小小的震撼外并无太多值得多看的情节,所以不推荐入手,大家有机会的话还是借去看一遍两遍就行
  •   觉得男爵在树上的生活着惬意,贵族的条件和生活状态也让他可以这么自由自在的在树上建立属于他的王国,这真的是我以前所没有见到过的题材,很有趣,就是希望中国的翻译水平能够再提升一点,晦涩了点,也有可能是外国名著就是这样吧。
  •   我一直羡慕有着倔强人生观的人,固执着自己的决定,否决任何脱离轨道的诱惑,极尽热情的对待自己的执念和抉择,坚守本心矢志不渝,书上的男爵12岁之后再也没有下过树,直至生命的尽头,飞上了天空。
  •   人生最怕的莫过于坚持,如果能够坚持甚至是固执的像这位男爵一样,在树上生活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换做我们能做到吗?
  •   树上的男爵这本书很有意思。而且是精装的,很赞
  •   树上的男爵,树上的疯子。
  •   树上的男爵
  •   “当人们建立了树上完整的国家,他又重新走下树,重新走在荒芜的大地上”为这段话感动了许久许久!
  •   男主人公一生都呆在树上,固执的坚持着自己,这是一种极致的理想主义,而这也是让人沉醉的一种理想主义,自由、
  •   我们的祖先中最喜欢的一部
  •   他为了自己理想的世界泳不下书 他是住上的男爵 也是真正的男爵 你看懂了他的梦想和悲伤么
  •   比起此书 更喜欢被分成两半的子爵那种玄幻感 包装很好 喜欢这款
  •   王小波推荐的书,豆瓣上评分也很高,自己浏览下大概内容,很吸引我,买下来一睹为快,re*****
  •   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柯西莫为了一些说不上来的理想毅然决然的开始了树上的生活,到死也没触地。其实挺羡慕他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   我迷恋他写的叛逆的在树上的小男孩儿。难道你没有那样一个青春期么。我迷恋他延伸出的超越时代的精神
  •   男爵的弟弟回忆男爵的一生说,他后来才明白哥哥所做的斗争并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让自己不被世界改变。
  •   因为看了王小波的书推荐而买的
  •   想要在树上生活,他真的生活了一辈子
  •   到树上的生活真的很难想象啊
  •   这是一部有着童话般外表,却包含着历史、人生、时代探求的好书!童话般轻描淡写的故事和语言背后确是宏大深邃问题的隐喻!
  •   《我们的祖先》里最长的一本了,语言幽默,很不错啊。
  •   说实话,文学这件事还是有流行的,作品还是挺好的
  •   慕名来看,男爵先生你好
  •   被很多著名作家喜欢的大师,作品值得一读
  •   整个系列的3册,全买下了。比没有生活、没有思想的作家坐在家里闭眼胡写的东西,好得无以言表。
  •   纯净的童话色彩,天马行空的想像力,乐趣无穷,我最爱的书之一
  •   推荐,好作品,内容纸质都好
  •   对于文艺作品的鉴赏本就见仁见智 可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但的确独树一帜
  •   是不是真的先与人分离,才能最终同他们在一起?一个发人省思的问题
  •   沉醉于作者无限的创造力中,诺言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堪称经典
  •   很值得一看的作品,感触颇深
  •   很好的结尾:翁布罗萨不复存在了。凝视着空旷的天空,我不禁自问它是否确实存在过。那些密密层层错综复杂的枝叶,枝分权,叶裂片,越分越细、无穷无尽、而天空只是一些不规则地闪现的碎片。这样的景象存在过,也许只是为了让我哥哥以他那银喉长尾山雀般轻盈的的步子从那些枝叶上面走过。那是大自然的手笔,从一点开始不断添枝加叶,这同我让它一页页跑下去的这条墨水线一样,充满了划叉、涂改、大块墨渍、污点、空白,有时候撒成浅淡的大颗粒,有时候聚集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符号,细如微小的种籽,忽而画圈圈,忽而画分叉符,忽而把几个句子勾连在一个方框里,周围配上叶片似的或乌云似的墨迹,接着全部连结起来,然后又开始盘绕纠缠着往前跑、往前跑。纠结解开了、线拉直了,最后把理想、梦想挽成一串无意义的话语,这就算写完了。
  •   全书不超过二十万字,由于是精装版的,所以价格很高二十多呢。买过的最贵的书了啊。本想买个朴素点的。要这么精装也没那么的必要了啊。所以感觉应该出版一本便宜点的啊。
  •   柯希莫。“一个人只有远离人群,才能真正和他们在一起。”
  •   大师作品,无可置疑
  •   值得思考的作品
  •   期待有购买他其他作品的冲动
  •   有很多人醉心于这本书,我也是久仰大名,中于能够拿到手,还真是有些兴奋。这种因书而起的兴奋,久违了。上次还是提着鲁迅全集的时候,重重的一箱,像是提着整个世界。帮我接货的同学说是快累哭了。
  •   经典就是值得反复阅读,一读就懂的书让人提不起劲来!
  •   老师推荐的,孩子上初中,不是很感兴趣。但家长读来,很赞主人公的坚持!作者给了另一个视角。本书确是精装。
  •   一直很想读,而且封面很好看,排版也好
  •   是我所读书中内容最让人想读下去,而且让我很心旷神怡........
  •   这部小说也有复意性啊.有对政治的批判.但更多的是关于生存.爱情描写有些困惑.也许这也是主人公所同样感觉到的吧
  •   不说啥了,这是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留点余地,加了个之一,但是目前为止是最欣赏的)
  •   三本书中我最喜欢的一本。
  •   物流很快,书的内容也很吸引人,不愧是经典
  •   妹妹一直期待的书籍,买了送她,稍稍看了下,还不错,只是读外国书籍难免拗口~
  •   文字和情节很简单,但看不透作者的心情。像是写了一场天真与命运的较量吧?同学说译林的质量很不错。
  •   就是原来的一本书分成了三本让我的荷包又轻了许多。。。
  •   读了几页,就觉得这本书的故事不会枯燥,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想看清这个世界有必要与它保持距离。”
  •   刚拿到。书还没有开始看。包装很好。。质量不错。。。因为经典。所以才想看。。很期待内容。。
  •   超爱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让我毅然买了这本书,很好,觉得很有趣也很难过。
  •   这个商品不错!的确是经典~~是不是要够15个字
  •   本来想买之前的那版,但买了两本感觉凑不齐了,结果就出来这个精装的新版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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