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から来た兎
出版时间：1983-06 出版社：近代文芸社 作者：石橋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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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最喜欢五月了。兔子也最喜欢那从遍布嫩叶和绿叶的树林中吹来、吹拂着鲤鱼旗的五月微风。大家都知道兔子有着长长的耳朵。在兔子激动的时候，那对长长的耳朵就会不自觉地变成樱花色。那是血的颜色。我听说过，是动脉的跳动才让兔子的耳朵变成如此美丽的颜色。
今天是周日，下着雨。不过我学习到中午时雨就变小了。下午我到住在山中小屋的兔子先生那里去玩。兔子先生正在屋子里吃着苜蓿叶。看到我来了就高兴地用前爪咚咚敲着床表示欢迎：“欢迎欢迎！小玄刚才又在学习吗？”
“嗯，上午一直在读英语和佐藤春夫的诗。今天我想来画一画兔子先生。对了兔子先生，你是刚刚从别的地方旅行到这里的吧？能给我讲讲旅行的事情吗？”
我这样问。兔子先生回答道：
“想听我的事情吗？哎哎，我小的时候也是在日本度过的哦。不过等我长大到能够在草原上来回奔跑的时候，就与父母在那片草原上告了别，到中国去了。因为那时候我才学会区分什么草是好吃的，什么草是毒草，想到中国去看看中国吃的是什么样的草。”
“兔子先生，到中国以后怎么样了呢？”
“哎，发生了很多事情呐。我去的地方是山东半岛的一个大海港城市，叫做青岛。喂小玄，你是在画我的写生对吧。那么摆这个姿势好吗？嗯，前爪往回缩一点，头抬高一点，这样好吗？那么就请画吧。今天也是画素描吗？”
“不，今天想用颜料画的。”
兔子先生很高兴地点点头，继续说了起来。
“山东半岛南侧有一个很大的海湾，青岛就是位于那个海湾最深处的海港城市，背靠着连绵不绝的、长满槐花和紫丁香的山脉。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天空的颜色比日本蓝很多，也要清澈很多。晚上猎户座和北斗七星低垂在天上，显得特别大。但是直到在那座城市糊里糊涂地住了差不多半年以后，我才慢慢开始意识到它和日本不同的美。
“那儿的卷心菜和萝卜都比日本的要大很多。而且我最喜欢的胡萝卜真的一年四季时时都有。日本山上常有的核桃却没有，不过甜甜的杏子倒是有很多。而且在那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有卖花生的。我住的那家的男孩就很喜欢吃花生。那里住着中国人，也有俄罗斯人和德国人。点心店里摆着堆满了奶油的蛋糕。男孩的兜里总装着花生，也经常喂给我吃。他经常粗心地装着花生去了学校，在课堂上不留神掏出了花生，结果被老师呵斥，又被同学笑。那里的孩子们脸色都像花生皮一样好。不管是中国的、日本的、俄罗斯的、德国的，还是罗马尼亚的小孩子，都精神十足地在一起玩。
“那儿有一种加了盐的‘盐味花生’，还有把花生米剥出来裹上砂糖，叫做‘文化豆’的零食，又甜又好吃。但是吃多了甜食牙齿会坏，所以我还是喜欢吃红皮水萝卜。红皮水萝卜的皮是红色，里面却是雪白雪白的，味道没有日本的萝卜那么辣。我特别喜欢吃那种红萝卜。
“比什么都美好的是青岛的五月。樱花翩翩纷飞（非常大的樱花树，不知是不是从日本移植来的），紫丁香那紫色和白色的小花无边无际的盛开，槐花也怒放着。槐花的花朵是像藤花一样的白色小花，有着非常好闻的香味。
“在青岛的人行道上和庭院里到处都栽种着槐树。花开时节远远望去，那花的颜色和家家户户的红瓦房顶非常相配。这就是所谓的异国风情吧。槐花扑鼻的花香不分昼夜地袅袅升入五月的晴空。五月的风拂着我背上白白的毛，痒得要命，我就干脆躺在槐花林里的草地上眺望天空。
“槐花的花有点甜，很好吃。中国人会把槐花裹上面粉炸来吃。不过我还没吃过。日本人也会把枫叶和紫苏叶油炸吃，但是，我倒觉得炸槐花比枫叶和紫苏叶都要香。
“青岛的六月是雾的季节。槐花谢了，像雪一样堆在人行道上。在雾笼罩着槐树高高的枝条的日子里，天气变得非常舒服。有时雾里面会传出哐——哐——的锣声，然后卖糖人的身影就一点一点从雾里出现在了眼前。
“我觉得冬天也很有趣。人们都穿上了棉衣或者棉长衫，把防寒帽戴得严严实实。而我们引以为傲的身体上有柔软的毛发裹住全身，就算是零下二十度的低温也不害怕。冬天男孩会去郊外的池塘滑冰，而我则在下雪的日子到赛马场去，在枯草之间若有所思地跳来跳去。”
“那时候的中学生到了冬天就会做一件很残忍的事情——猎兔子。人类这种东西啊，虽然表面上说着好像很明智的话，实际上却是那么残忍的动物。追打着我们这样的弱者，想杀掉我们，这算是什么行为呢？我可是从来没有偷过人类的蔬菜啊。我们吃的草，还有树上结的果实都是自己找来吃的。而且一直对太阳公公和芬芳的空气心存感谢，因为多亏了它们我们才能活着。我们只有靠这对长耳朵早早听到动静，然后赶紧逃命，没有其他能够躲避灾难的办法了。猎兔子的中学生们发现兔子已经跑了，就直起腰来大骂道：‘可恶啊！混蛋！’，挥着棒子继续追赶我们。小玄，你很理解我们兔子的心情，所以今天也不是抱着要杀我的想法来的。但并不是所有人类都像你这么温柔啊。”
“兔子先生很了解。我们人类的心里根本没有感情。不知道该如何向兔子先生你道歉才好。不过人类里面也有人疑惑着‘人们为什么互相残杀’的。”
“可能有的吧。小玄你可是没有任何值得向我道歉的事情哦。其实，为什么太阳公公用耀眼的光芒向我们传达着那么简单易懂的话，人类却偏偏听不见呢？我们的长耳朵可是听得很清楚呢。”
“兔子先生，我也听不见太阳公公光芒的声音。但是当五月的风拂动柑橘花，从麦田上方一直吹进我心里来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不管是兔子先生还是瓢虫，还是茅草花，这一切不都是和人类一样的生物吗？只要五月的风继续吹拂，我就不会忘记这事情。”
“小玄，你真是我们的朋友啊。我们兔子的朋友们约好了下次要跟狐狸和狼去谈判，让他们停止那些可怕的阴谋。请小玄也出一份力吧。”
然后兔子先生继续给我讲旅行的故事。
“战争结束后，我又回到了日本。山上的树都没了，原野上的青草也都枯了，兔子们根本找不到地方住。连人也一样找不到东西吃。为了活下去，我学狐狸们的样子做起了生意，不论什么都卖，却总是以失败结束，只落得被人嘲笑的下场。当时我仰望着漂浮在山顶上天空中的白云，不由得想道：‘那片白云什么也不吃，怎么还是如此光彩照人、身姿如此美丽呢？从前我一直完全不像兔子地活到现在，现在也该放弃这种活法了。假如像兔子似的活下去，太阳公公一定也会在光芒里说‘这样死也值得了’。到了那个时候，那片白云也会见证着我的人生之路吧。好！就这么决定了。’于是那天起我再也没像狐狸一样活着，之后竟然一直没有为贫困和疾病所困扰，不可思议地活到了现在。
“哎，都是我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小玄画完了吗？啊呀，画得很漂亮嘛。其实刚才就想说，把我的耳朵画得再大点、再生动点就好了啊。不过身为人类真好啊，可以画画，可以写字，可以制造机械。小玄，请你用这种力量来保护我们吧。”
“我知道了兔子先生。为了让所有的生物都快乐地活下去，我从明天开始要更努力学习。”
“嗯嗯，要非常努力学习哦。今天只讲了青岛的故事，下次继续讲我到上海、昆明和北京的旅行好啦。之后我还去了朝鲜，在首尔住过一段时间。有时间再给你讲那里的事情吧。我讲的这些故事，是不是不大有趣啊？”
“没有的事！这些故事非常非常有意思。知道了兔子先生是如何在这世界上保持一颗温柔而坚强的心，我就觉得很高兴了。明天起还要努力学习。今天兔子先生给我讲了故事，还让我画了像，真是谢谢您了。”
“我才要谢谢你呢，小玄。多亏了你，我今天才没觉得无聊，反倒觉得年轻起来啦。下周日请你一定要再来哦。”
这样说着，兔子先生粉红色的耳朵动了动。这是兔子先生在告别。我也摘下帽子对兔子先生说了再见。
雨正好停了，五月的太阳在云层中放出光芒。兔子先生喜欢的、吹拂嫩叶的风又一次吹起在林中。肩上背着的画具箱来回摇晃着，我向山下走去。
- 刚回了~
- 这翻译太美了，感谢翻译君为我带来如此美好的享受！此书神作啊！
- 谢谢支持~不过身为青岛人 放了很多主观的东西在里面 原文其实很朴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