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精读

出版时间:2005-9  出版社:复旦大学出版社  作者:张新颖  页数: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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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任何一门学科都有其必须研读的经典,作为该学科全部知识的精华,它凝聚着历代人不间断的持续思考和深入探索。这种思考和探索就其发端而言通常极为艰苦,就其最终的指向而言又经常是极其宏大的,所以能进入到人们的生活,对读过并喜爱它的人们构成一种宝贵的经验;进而它还进入到文化,成为传统的一部分。又由于它所讨论的问题大多关涉天道万物之根本,社会人生的原始,且所用以探讨的方法极富智慧和原创的意味,对人的物我认知与反思觉解有深刻的启示作用和范式意义,所以它又被称为"原典"或"元典"。原者,源也;元者,始也、端也,两者的意思自来相通,故古人以"元犹原也,其义以随天地终始也",又说"故元者为万物之本,而人之元在焉",正道出了经典之构成人全部成熟思考与心智营造的基始特性。  汉语言文学这门学科自然也有自己的经典或原典。由传统的文史之学、词章之学的讲求,到近代以来西学影响下较纯粹严整的学科意识的确立,它一直在权衡和汰洗诸家之说,在书与人与世的激荡互应中寻找自己的知识边界。从来就是这样,对有志于这门学科的研究者来说,这些经过时间筛汰的经典是构成其全部学问的根柢,所谓入门正,立意高,全基于对这种根柢的掌握。就攻读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而言,虽然没有这样严格的要求,更不宜过分强调以究明一字或穷尽一义为终身的志业,但比较系统地了解这些经典的基本内容,深入研读其中重要的部分,做到目诵意会,心口相应,从而初步掌握本专业的核心知识以为自己精神整合和基础教养的本原,应该说是当然和必需的事情。

内容概要

本书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一方面把注意力引向作品本身,发掘和探讨其丰富性和复杂性;同时却并不孤立地看待作品;而是在写作活动的接续和变化中。勾勒出沈从文一生三个阶段的三种形象:“得其自”的文学家、痛苦的思想者和处在时代边缘却进入历史深处的实践者。并且通过作品的分析,揭示出这三种形象之间的过渡、转换和内在关联。    作者立意不在重复和固化已有的关于沈从文的叙述模式,而试图拓展阐释的空间,重新认识沈从文的文学、思想和实践,重新认识沈从文和二十世纪中国。

书籍目录

导论 沈从文与二十世纪中国   一、三个阶段,三种形象   二、重新认识他的文学   三、从文学到痛苦的思想   四、偏离时代却走入历史文化深处的个人实践 第一讲 《从文自传》:得其“自”而为将来准备好一个自我   一、为什么要写自传   二、地方性   三、小孩读大书   四、看杀人   五、无量快乐   六、对于人类智慧光辉的领会   七、自传面向将来   【附录】   我读一本小书同时又读一本大书    怀化镇 第二讲 《湘行书简》:一条河与一个人   一、奇特的写作情景   二、没有定见、定位、定向、定范围的“看”    三、水手们:沈从文作品里的人,与启蒙的新文学里的人不同   四、沈从文的文学世界比人的世界大   五、在这条河上的过往生命经验和他的文学   六、私人信件和公开文本   【附录】   夜泊鸭窠围    鸭窠围清晨    横石和九溪    历史是一条河第三讲 《边城》:这个世界有它的悲哀,却在困难中微笑   一、哪些因素酝酿了《边城》   二、翠翠和翠翠生活的世界   三、这个世界,有它的悲哀   四、用文字包裹伤痕,在困难中微笑   【附录】   《边城》题记    《边城》新题记   习作选集代序 第四讲 《长河》:“常”与“变”   一、写作的缘起和出版的周折   二、“常”与“变”,生活的完整性与“迷信”及习俗   三、“来了”   四、“无边的恐怖”   五、“在素朴自然景物下衬托简单信仰蕴蓄了多少抒情诗气分”   六、与父老子弟秉烛夜谈的知心的书   【附录】   《长河》题记     社戏 第五讲 《黑魇》:精神迷失的踪迹和文学理解的庄严 第六讲 “呓语狂言”:一九四九年 第七讲 土改家书:从个人困境体认历史传统中的“有情” 第八讲 文物研究:后半生与历史文化的长河 简要参考书(篇)目

章节摘录

  思想者的形象是不突出的,我们都觉得沈从文是一个作家,不觉得他是一个思想者,更不觉得他是一个实践者。他在一九四九年以后的文物研究被简单地解释成被迫改行,是被动的,不得不然的,就没有注意到这里面有一个知识分子和社会建立起有机联系的主动成分。在这样的视界内,沈从文的形象就显得很小了--就是一个作家嘛。我觉得补充上后面两个阶段,沈从文的形象才能完整起来,大起来。  另外,即使是第一个阶段,我们的理解,可能也还存在着问题--就是,可能还是把他的文学理解小了。我现在讲沈从文,基本上就是这样一个思路。  二、重新认识他的文学  刘志荣:关于“作为思想者”的沈从文,我在前几年研究沈从文的潜在写作时,上溯到他三四十年代的写作和思考,对这一层面也有所发现,有所感应--他所发现、所思考的问题确实比较重要。这个我们后面再谈。我们现在还是从他的文学阶段开始。  这个阶段,我觉得还是应该从《从文自传》谈起,虽然在这之前他写了很多东西,但沈从文之为沈从文的东西还没有出来--所以,实际上他是有一个发现自我的过程的。在发现自我之后,他的文学真正有了一个“象”,他所感受到的很多东西也都出来了,他的文学也真正表现出很多和当时人非常不一样的地方--这些不一样的地方,有一个核心,而这个核心,其实对理解沈从文来说正是最为紧要的,而且,只有由此出发才能理解后来沈从文的那些思想。因为作为文学家,他感受到了一个大的东西,这个大的东西一直是他后来思想的一个背景。他为什么后来在四十年代会很痛苦地想很多问题,而且在这些问题上他跟当时所有的人思路都不一样--为什么他想的会和很多人不一样?那是因为他的思想始终有一个文学的背景,有一个从其中感受到的东西,这个东西要比别人大得多,也丰富得多。这样的话,从他的文学谈起,倒是一个很好的入口。  张新颖:你说他感受的那个大的东西是什么?这个要好好谈谈。我先说你刚才你说到的“发现自我”,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发现自我”,单纯来看这个字面的话,其实是没有什么新意的。我们从五四以来一代一代的作家,普遍都有一个发现自我的过程。不过,如果和沈从文对比的话,很多五四以来的作家,发现的自我其实是“假”的。为什么这么讲呢?其实他们发现的自我是现代理论催生出来的,其实是一个现代理论产生的自我,而不是“真”的这个自我。五四以来都有一个“启蒙一觉醒”的过程,觉醒之后他发现了一个自我,就是说一个个体的自我,这个自我是从哪里来的?是先有一个新理论,然后才产生出来。他这个自我建立的基础很难说是在自己身上,而是建立在一种理论的基础上,然后才有了这样一个自我。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情况,不是个别现象。  如果把这样一个普遍情况和沈从文去比的话,沈从文这个发现自我就非常有意思。他的自我的发现,你不能说就没有受五四启蒙的影响,但基本上他的思路不是以现代理论为基础的。张文江老师讲《庄子·寓言篇》讲到人要“得其自”,也就是发现自我--但这个自我不是事先预设好的,那个方式是要“沿路追溯自己生命的来历”,我觉得“沿路”这个词用得非常好。沿着生命的来路和踪迹去追溯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形成了一个怎样的自我,这也正是沈从文的方式。他的根源不是一个理论的出发点,他是一点一点沿着自己生命怎样走来的轨迹进行追索,这样一个自我是比较实在的,比较坚实的。所以我在讲沈从文的时候,第一讲就是讲《从文自传》,这个自传讲的就是一个“得其自”的过程。《从文自传》是叙述自己生命来路的过程,由这样的来路也就找到和确立了这样一个自我。  为什么要找到和确立自我?一个三十岁的人找到和确立自我,不是回顾,而是面向将来的,是为应付将来各种各样局面而准备好一个自我。这个三十岁的人写自传,和一个功成名就的人写自传是非常不同的,和一个老人写自传也非常不同,他是写在自己事业的出发点上,为自己的事业准备好这是写在事业和生命的归结点上。  发现自我是五四的一个主调和潮流,但怎么发现,从哪里发现,发现了什么,这里面有很多很有意思的问题。  刘志荣:我说的这个“自我的觉醒”当然不是五四意义上的“自我的觉醒”。这个“自我的觉醒”也就是刚才所说的“得其自”,得到那个“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也而不然”的“自”。这个“自我的觉醒”,或者不用五四的词,就用朴素一点的词说,“发现自己”吧,同时也便是他的“文学的觉醒”--我们不能脱离沈从文的文学来谈他如何“发现自己”的,因为伴随着他“追寻自己生命的来路”的,是出现了一整个的世界和“我”与世界关系的新的方式--当然这个“新”仅仅是指在“新文学”中、与“新文学”相比是“新”的。  这个文学的觉醒,还不是说他的写作出现了和别人不一样的特点--如果仅仅说特点,好像还是说在同一个系统中,沈从文发现了一些自己独特的“个性”,然后把这个“个性”进一步推演、发扬光大,这样讲,又把沈从文讲到了当时流行的文学里,还是把他讲小了,不是这样;实际上,我要说的是,在他那儿,出现了跟一整个时代流行的文学其实都不一样的一种文学,而这种文学,其实是超出了当时流行的文学理解的。  如果仅仅从表象上来看,沈从文“发现自己”和他的“文学觉醒”之后,他的写作--比如说《丈夫》、《雨后》、《柏子》,还有《萧萧》--明显地和别人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当然你可以总结出来很多特点,但从这些具体的东西中跳出来看,我觉得你从他的写作里会发现一点:他所写的那个世界,要比别人的世界更丰富,更有生气--但用“更丰富”、“更有生气”这些比较性的、描述性的说法好像还是没有说清楚问题,换个说法吧:他所呈现的这个世界,里面的人啊,事啊,包括他所体会到的自然,都是一种蓬蓬勃勃生长的状态,而这种状态,不是一种用理论、用自己狭隘的感觉修剪过的状态。这样的话,你会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沈从文的“发现自己”和他的“文学觉醒”,并不是按照某种五四时期流行的理论,他完全是从自己的实感出发。而从这个实感经验出发发现的世界,里面有很多东西是用流行的理论话语说不清楚的。而且,当你从自己的实感出发,发现了这个世界时,你不会把自己放得很大或者放得很高,在这个世界里那些很卑微的人--比如说像他写的妓女啊、士兵啊等等,还有那些很卑微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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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68条)

 
 

  •   对于京派文人的评论很多,尤其是对于沈从文的评论,但是张教授的眼力是独到的,他眼中的沈从文一洗往日评论家的观点,值得细读,值得收藏,更值得研究沈从文的学者去潜心拜读.
  •   换一个角度,看一个有血有肉的沈从文。
  •   沈从文值得一读,大家。
  •   作为论文参考书 我觉得不错 内容翔实 大家的作品很多
  •   好课好书
  •   书的内容很好,值得品读,好评!
  •   给上大学的亲人买的,不错
  •   很好,有助于深入阅读
  •   不适合较高层次的研究者阅读,内容比较简单,适合一般读者或沈的爱好者。
  •   年纪青的人写的文学评论,总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貌似象那么回事,也不尽然。等年纪大再回回炉,说不定可以谈出点人生感悟。有个核心的问题没有解答清楚,为什么读了沈从文的东西,会被感动?
  •   因为喜欢沈从文,所以买了;也看过作者其他的书,所以买了。感觉一般,提供了另一个视点吧。
  •   还不错。但“精读”“精读”,没有想象得那么“精”
  •   还可以,不是很仔细。分析的角度也比较一般.. 但是是老师指认的课本。
  •   评析蛮好,能很好地了解沈先生。
  •   封面白色部分都被染黑了- -对待书能不能仔细一些!纸张也不太好
  •   旧旧的,无语。都没什么包装什么的,感觉呗用过一样,二手书
  •      在翻阅《沈从文精读》的过程中,我不时想起瓦尔特•本雅明在《启迪》中的一段话:“保罗•克利的《新天使》画的是一个天使似乎正要从他无法自拔地沉思着的事物旁离去……他的脸被扭转,朝着过去。在我们认为是一连串事件的地方,他看到的是整个的一场灾难。这场灾难堆积着尸骸,将他们席卷着投掷在他面前。天使想停下来唤醒死者,把被打碎的世界修不完整。可是从天堂吹来了一阵风暴,它以如此强暴的力量掌控着天使的翅膀,以至他再也无法把它们收拢。这风暴无可抗拒地驱动天使,将他直推向他背对着的未来,而他眼前的瓦砾却越堆越高直逼天际。这场风暴就是我们所称的进步”。
      
       在中国,在动荡纷扰的二十世纪,许多作家都在“进步”风暴推动下飞奔向前,唯恐自己落后于时代。在他们的字里行间,或多或少都有意识形态的影响,理论影响了大多数人观察生活观察世界的态度。而沈从文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他不曾受到“进步”风暴侵袭,他的文字没有“理论”修饰后的狭隘性。“五四”后的作家大多在在时代的洪流中,他是洪流外的美景,展示给世人的,是一种更加开阔、更加发自本心、更加生机勃勃的状态。即便是在1949年这个孤独的分水岭上,在他痛苦得试图自杀的时候,他依然努力搜寻自我,而不是迎合时代,最后去了历史博物馆,静心研究古物三十多年年,在新的时代洪流外,让世人看的别样的景。
      
       1949年是时代也是沈从文人生的分水岭,在这之前他是一位作家,在这之后他更接近于一名文物学者。不管是怎样的一种身份,沈从文都很好的保持了自己的纯粹,心灵和生活状态在当时种种社会喧嚣之外。他从自己的实感出发,写景,写人,写下那些宛如世外桃源的情境,不为迎合任何思潮或理论。景色在那里,人在那里,这就够了。正因为此,沈从文的作品反而给人一种的阔达的感觉,在细致纤巧的文字下,蕴含着了个大世界里丰富信息。
      
       《沈从文精读》的作者张新颖指出,五四以来的新文学里,人是处在不同的等级上的,最上面的是启蒙者,中间是等待被启蒙的人,最下面的一层是愚昧者——几乎所有文学作品里的人都可以安置在这个序列里。但是在沈从文的作品中,你是看不到这样一种序列的,他笔下的那些湘西居民、水手,甚至妓女,都不曾作为愚昧落后的代表而接受“现代”和“先进”的批判,而是以一种未经“现代”洗礼的面貌,呈现着他们自然自在的生活和人性。反倒是沈从文,常常从这样的景与人中得到“感染”和“教育”。在《湘行书简》中,他写道:“我感到生存和生命了……我好像智慧了许多,温柔了许多。”
      
       但是沈从文并未就此认定这样的景与人是完美无瑕的,事实上,他的大多数作品中,都充满了一种淡淡的悲哀。以最著名的《边城》为例,在自然滋养下长大的翠翠,因为人事的种种阴差阳错,单纯明朗的个性有了阴影与沉重,最后不得不面对心爱的人“也许明天就回来,也许永远不会来了”这样的哀伤。但是这样带有悲剧性的结局,又是发生一个充满自然美、人性美、人情美的世界,这篇小说没有怨天尤人,只让人充满了“这个世界有它的悲哀,却在困境中微笑”的淡淡哀伤与温暖。
      
       在张新颖看来,以建国后中国的文学环境看,沈从文写或者不写,都“完了”。如果不想“完了”,就必须跳出这一“控制益紧”领域,去另外寻找安生立命之地。在很多紧跟时代的作家们激情澎湃地宣称要写出如何伟大的作品时,沈从文却看到自身对文学的理解和时代对文学的要求相差巨大,他选择了去历史博物馆。这并非一种逃避,而是自我的另一种完成,事实上,早在《从文自传》里,沈从文就显现出了对文物的兴趣与爱。汪曾祺在《沈从文的寂寞》中说:“他搞的那些东西,陶瓷、漆器、丝绸、服饰,都是‘物’,但是他看到的是人,人的聪明,人的创造,人的艺术爱美心和坚持不懈的劳动。他说起这些东西时那样兴奋激动,赞叹不已。样子真是非常天真。他搞的文物工作,我真想给它起一个名字,叫做‘抒情考古学’。”
      
       可以看到,在文物研究中,沈从文也满怀着纯粹的天真与热情。其他知识分子紧锣密鼓的学习改造他看不见,他在时代的洪流外,在自己的世界里,满心满眼都是对物的探寻与研究,张新颖总结说:“他的文物研究关注的是那些普通的东西,他从这些普通的东西上能够看到普通人的生活,体会到普通人的情感。他看到银琐银鱼,会想到小银匠一边因事流泪,一面用小铜模敲击花纹;看到小木匠和小媳妇作手艺,能发现手艺人的情结和手艺之间的紧贴或者游离。他用心于工艺美术,用心于物质文化史,对普通人的哀乐和智慧“有情”,和一般的关注文人字画什么的有很大距离。根本上看,这个文物研究的着眼点,其实也是他的文学的着眼点。”
      
       没人能逃过时代的天罗地网,沈从文的文物研究之旅也并不顺畅。他在极端艰苦环境下坚持摸实物研究,却被业务上的领导说成是“不安心工作,终日飘飘荡荡”,做过多次检讨,还曾被下放至湖北咸宁五七干校,几年后才因治病回京。《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的出版也几经波折,1981年才有商务印书馆香港分馆印行。那一年,他已经79岁。
      
       读着《沈从文精读》,想着沈从文的一生,也许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进步”的人,但无论是前半生作为一名作家,还是后半生作为一名文物学者,他都向人们展示了对景物文物最细腻的观察和体味,以及最纯粹的生命经历和情感。作为一名隐身于时代洪流之外的人,他让我们看到了最美的风景。
      
  •     本科毕业时,所写论文即为1949年前后的沈从文,起名《寂寞与温情》,彼时此书尚未出版,所有启发实即由张新颖老师一篇讲1949年以后的沈从文的文章中得来,意见大抵与本书相同。论文是我匆匆赶出来,也并无老师指导,胡乱写了万余字,不过是把从张老师论文中得来的印象自己去翻沈从文的文章去印证,并加深这一印象而已。毕业后至今,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认真读过沈从文的书,今次读此书,最开始竟觉得所附沈从文文章读来费力,因为少结构助词“的”,又多长句,意思往往几经转折。慢慢才重又进入语境。
      
      从始至终,记忆鲜明的一个感受是“寂寞”是沈从文小说与散文中一种始终存在的情感。当年论文以《寂寞与温情》命名,大约也是因为这一感受吧。他在读《史记》的信里思考《史记》列传所以伟大的原因,说到司马迁实是把自己的生命情感融入传记中,是“作者和传中人两种人格的契合与统一”,不拘所写是愚夫愚妇或帝王将相。列传需要的是“作者生命中一些特别东西”,“即必由痛苦方能成熟积聚的情——这个情即深入的体会,深至的爱,以及透过事功以上的理解与认识”。这里说的虽是司马迁,却颇有一种自我表白的意味,在《从文小说习作选》代序中,沈从文谈论自己的文章,已有类似的表达,“你若毫无成见,还可慢慢的接触作品中人物的情绪,也接触到作者的情绪”。这种“必由痛苦方能成熟积聚的情”,在沈从文笔下常以“生命单独”或“寂寞”的字眼出现,又与沈从文性格的“有情”两相作用,不可分离。“寂寞”不是空虚,而是很广大的,含着生命悲哀与爱的情感,“里面自然浸润有悲哀,痛苦,在困难中的微笑,到处有我”(《一个人的自白》),由自然人事触发,然后酝酿、思考,再经安排与剪裁,最后形诸文字。这文字将生命的某种形式某种状态凝固下来,“形成生命另外一种存在和延续,通过长长的时间,通过遥遥的空间,让另外一时另一地生存的人,彼此生命流注,无有阻隔”。(《抽象的抒情》)
      
      “有情”在沈从文的“生命的寂寞”里,占有极重要的地位。张新颖说“有情是支撑他生命实践的一个不可或缺的东西”,他做文物研究,他对文物是有情的,不仅爱它表现的美丽形式,也爱它背后所凝聚的劳作者的情感与穿越时间长河而来的历史感。“看到小银匠捶制银锁银鱼,一面因事流泪,一面用小钢模敲击花纹。看到小木匠和小媳妇作手艺,我发现了工作成果以外工作者的情绪或紧贴,或游离。并明白一件艺术品的制作,除劳动外还有个更多方面的相互依存关系。而尤其重要的,是这些小市民层生产并供给一个较大市民层的工艺美术,色泽与形体,原料及目的,作用和音乐一样,是一种逐渐浸入寂寞生命中,娱乐我并教育我,和我生命发展严密契合分不开的。”(《关于西南漆器及其他》)他的文学,他写《自传》,写《边城》,写《长河》,写《湘行散记》,写辰河流域一切普通人事,不无充满深至的爱。美好的少女如翠翠,三三,夭夭自不必说,如妓女,如水手,也都用一种亲近口吻与情感来写。这与地方普通民众的善良勇敢有关,也与他性格的十分柔和有关。少年时代逃学所受种种笞挞与幽闭,写时只是强调自己在黑暗狭小的屋中学会让想象驰骋,更多热情则倾注在田塍山间的颜色气味声音上,如何赶市吃狗肉,如何看水碾水碓,如何赌骰子,他实在是“性格爱繁华”,只这繁华是平常人事中的罢了。《自传》中《辛亥革命的一课》、《清乡所见》、《怀化镇》等篇,写到军队的种种残忍杀戮,色调灰暗至极。《怀化镇》中写“我在那地方约一年零四个月,大致眼看杀过七百人。一些人在什么情形下被拷打,在什么状态下被把头砍下,我皆懂透了”,因为生活太寂寞,部队官佐匆匆赶到桥边看杀人,谈论种种杀人故事有趣之处,常常可见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挑着父亲与叔伯的头颅从山间走过。就在这样灰暗的叙述里,也还有他在冬天为将校焖狗肉的故事,同机械处工人上山采药摘花,找寻山果,用筱竹做竖笛吹出新婚嫁女的锁呐声(这锁呐声后来在《边城》中出现,成为烘托河边寂寞空气的一种),拿火炬镰刀去溪中砍鱼,看背街融铁工厂的小工人融铁铸铁的手续。一个人心那样温柔敏感,对自然充满感情,可以从那么微小的人事里发现温暖与可欣赏处,却在命运安排下亲历这样沉重可怕的生活,所承受的心灵打击与毁坏不是一般程度上的。这使得沈从文的性情似乎永远有一种悲悯与悲哀的孤独情感,沉默且广大。那些热闹繁华的确是一种“沉痛的中和”,不仅是对读者安慰,也是对自身的安抚,因为现实所见杀戮实在太过可怕,“一面是生活屈辱,一面是环境可怕,唯一能救助我的,仅有一点旧小说,和乡村简单生活和自然景物,小小的农家水磨拜访,掘药,捉鸟,捕鱼,猎狐等等小事,冲淡了现实生活一面。这两者却同样影响到将来的生命或工作,这就是在我作品中对平静乡村人民生命的理解基础”,“因为正需要家时,我已没有家,什么时候由军营走入一个乡村土娼家坐坐,怯怯的坐在一旁,看那些人做做家务事,或帮她们烧烧火,切切菜,在当时,对我正是一种如何安恬与舒适。我需要的也就只是那么一点温暖,属于人情的本来。我得到可说已十分富饶,它把另外一种生活完全冲淡了,调和了。这点印象既在生命成熟时保留下来,到后自然便占了我作品主要题旨。”(《一个人的自白》)
      
      也正是这种对“属于人情的本来”的“那么一点温暖”的渴求,对自然景物的倾心,才使得他的生命没有在“二十年噩梦般的恐怖黑暗生活”(《自传》附记)中被彻底毁坏,而始终保有一种向上的精神追求和丰富善良的情感,如张新颖所说,有了这种对屈辱生活的“否定”,“把困苦屈辱逆转成生命中正面、积极、肯定的力量和追求”。但寂寞悲悯的根子仍然在,与这向上的精神、美好的情感交织调和。创作《边城》与《湘行散记》时,可以说是沈从文文学创作精神与情感都十分愉悦的高峰,对写作的信心已得到巩固,对爱情的追求也有圆满的结果,作品却是一种“困难中的微笑”。张新颖说“《边城》创作于沈从文个人生活的幸福时期,但是作者生命经验的连续性和不可分割性却会使生活的分期无效”,我们需得认识到,《边城》背后隐伏着作者以往二十多年的生命经验,和地方正直朴素的人情美已在时代冲压下快消失无余的现实。它“是包裹了伤痕的文字,是在困难中的微笑”,“这微笑有生活全部屈辱痛苦的印记。有对生命或人生无比深刻的悲悯。有否定,有承认。有《旧约》中殉教者被净化后的眼泪。”(《一个人的自白》)
      
      《湘行散记》从沈从文回乡上下行船上写给张兆和的几十封信改写而来(《沈从文别集》出版时信以《湘行书简》名收入《湘行集》),在《湘行书简》中,更容易看出沈从文性格里的忧郁和多情易感。《历史是一条河》中的一段常常被引用,这里我们大略可以明白他悲悯与感动的内容:
      
      “三三,我因为天气太好了一点,故站在船后舱看了许久的水,我心中忽然好像澈悟了一些,同时又好像从这条河中得到了许多智慧。三三,的的确确,得到了许多智慧,不是知识。我轻轻的叹息了好些次。山头夕阳极感动我,水底和色圆石也极感动我,我心中似乎毫无什么渣滓,透明烛照,对河水,对夕阳,对拉船人同船,皆那么爱着,十分温暖的爱着!我们平时不是读历史吗?一本历史书除了告我们些另一时代最笨的人相斫相杀以外有些什么?但真的历史云阳 一条河,从那日夜长流千古不变的水里石头和砂子,腐了的草木,破烂的船板,使我触着平时我们所疏忽了若干年代若干人类的哀乐!我看到小小渔船,载了它的黑色鸬鹚向下流缓缓划去,看到石滩上拉船人的姿势,我皆异常感动且异常爱他们。……他们那么庄严忠实的生,却在自然上各担负自己那分命运,为自己,为儿女而活下去。不管怎么样活,却从不逃避为了活而应有的一切努力。他们在他们那分习惯生活里、命运里,也依然是哭、笑、吃、喝,对于寒暑的来临,更感觉到这四时交递的严重。三三,我不知为什么,我感动得很!我希望活得长一点,同时把生活完全发展到我自己这分工作上来。我会用我自己的力量,为所谓人生,解释得比任何人皆庄严些与透入些!三三,我看久了水,从水里的石头得到一点平时好像不能得到的东西,对于人生,对于爱僧,仿佛全然与人不同了。我觉得惆怅得很,我总像看得太深太远,对于我自己,便成为受难者了。这时节我软弱得很,因为我爱了世界,爱了人类。三三,倘若我们这时正是两人同在一处,你瞧我眼睛湿到什么样子!”
      
      他看重“生命”,这个词在他笔下也常常出现,故不仅仅是浮泛意思。这种对“生命”的看重,不仅是对人生长度的珍惜,更有对生命质量的要求。在各自平凡工作上(他强调“平凡”),默默付出,“在自然上各担负自己那分命运,……从不逃避为了活而应有的一切努力”,相信过一时在各自的生命里都会有相应的成绩。他这样朴素地看待,自己也是这样来做,看重实践,故写作时认真勤奋,最初境况极难,身体不好,常常流鼻血不止,竟至于天明时昏在一堆为鼻血浸红的稿纸上。这样坚持写了十年,用各样方法试验捶锻,到写《湘行书简》时,他的成绩已使他有他的确比时下某些作家高出一筹,他的作品也会比这些人的作品传得更久,播得更远的自信。一九四九年后他去历史博物馆做研究员,文物方面知识不够系统、全面,也是去陈列室做说明员,入库房工作,整理图书材料,这样一点一点通过摸实物和练习,在午门楼上和两廊转了十年,打下厚实底子来。
      
      同时存于这实践生命中的是忧郁,他总是容易叹息,容易感动。他的悲悯情怀一直与乱世环境分不开,到四十年代,则更加上个人对文学,对生命等问题的抽象思考所带来的纠结不解。从一九三八年五月至一九四六年夏,沈从文跟随西南联大迁至昆明,和家人住在呈贡乡下。这一时期他的作品,相较于之前的“多产”,可谓稀少得多。所具代表性者,如《烛虚》《潜渊》《生命》《长庚》和《七色魇》集,其中都可见出他这时思想处在一种敏感混乱的痛苦中。《烛虚》一篇前后内容对比鲜明,可以较清晰见出这种痛苦的原因,一面是社会混乱,所见多愚蠢堕落人事,一面是自然极优美广大,使人追求澄明无滓之神性。试引《烛虚》与《潜渊》两篇中各一段:
      
      “和尚,道士,会员……人都俨然为一切名分而生存,为一切名词的迎拒取舍而生存。禁律益多,社会益复杂,人性即因之丧失净尽。许多所谓场面上人,事实上说来,不过如花园中的盆景,被人事强制曲折成为各种小巧而丑恶形式罢了。一切所为,所成就,无一不表示对于‘自然’之违反,见出社会的拙象和人的愚心。然而所有各种人生学说,却无一不即起源于承认这种种,重新给以说明与界限。更表示对‘自然’倾心的本性,有所趋避,感到惶恐。这就是人生。也就是多数人生存下来的意义。”(《烛虚》)
      
      “饭后倦极。至翠湖土堤上一走。木叶微脱,红花萎悴,水清而草乱。猪耳莲尚开淡紫花,静贴水面。阳光照及大地,随阳光所及,举目临眺,但觉房屋人树,及一池清水,无不如相互之间,有大关系。然个人生命,转若甚感单独,无所皈依,亦无所附丽。上天下地,粘滞不住。过去生命可追寻处,并非一堆杂著,只是随身记事小册三五本。名为记事,事无可记,即记下亦无可观。唯生命形式,或可于字句间求索到一二,足供温习。生命随日月交替而有新陈代谢现象,有变化,有移易。生命者,只前进,不后退,难迈进,难静止。到必需‘温习过去’,则目前情形可想而知。沉默甚久,生悲悯心。”(《潜渊》)
      
      张新颖说,沈从文本不是擅长抽象思考的人,他善于从“现象”中得到启发,这种对生命的意义,对艺术之精神,对自然的神性的抽象思考,则非他轻易所能解决。这思考又基于现实之痛苦印象,“抽象”与“具体”拉锯式的矛盾,反复作用于头脑,时间既久,不免陷入一种仿佛极清醒又极疲乏,极刚强又极脆弱的状态中去,“在阳光下追思过去,俨然整个生命俱在两种以及无数种力量中支撑抗拒,消磨净尽”,便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我目前俨然因一切官能都十分疲劳,心智神经失去灵明与弹性,只想休息。或如有所规避,即逃脱彼噬心啮知之‘抽象’,由无数造物空间时间综合则成之一种美的抽象。然生命与抽象固不可分,真欲逃避,唯有死亡。是的,我的休息,便是多数人说的死。”(《潜渊》)
      
      由此处来看一九四九年沈从文的试图自杀,除开政治形式诡谲,从一九四七年起就逐渐兴起的对他的政治批判(至一九四九年北大贴出郭沫若《斥反动文艺》大字报为顶点)之外,亦不无前因;离群思考所带来的深重的孤独感,当年信上“我觉得惆怅得很,我总像看得太深太远,对于我自己,便成为受难者了”的话,竟仿佛如同预言。试图自杀前的孤独与恐惧,被救后如何“把一只大而且旧的船作调头努力,扭过来了”,如何决心放弃文学写作而继续留在历史博物馆工作,这里都不及细说,但对于他这样丰富敏感的人,其中所含的悲哀与痛苦,可以想见。他却始终对世界持有那种温柔情感,一九五〇年三月的日记中记:
      
      “早,八时听土改报告。
      “六时前即起身,在院中散步时,天边一星子,极感动。”
      
      即是在那样的历史环境里,也还为“天边一星子”感动,这里星子已不单纯是景象,更有一种亘古而来的天地悠悠孤独感。一九五一年沈从文跟随北京土改团赴四川内江土改,分在一个糖坊附近,见地方风景极美,人事也处在历史极大变动的环节中,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大段描写地方人事风景,还一再向她保证心里已有个小说雏形,只要“给我时间和健康,什么生活下都有可能使它凝固成形。大致回来如有一年时间可自由使用,会生产一个新的东西,也可能是我一生中仅有的作品”,这愿望最后自然成为泡影,因为明白自身对文学的理解和时代对文学的要求相差太大。五六十年代,沈从文有机会重新回到作家队伍中,最后放弃,也是慎重考量后的决定。从此他在历史博物馆坚持工作三十余年,的确是抱着事业性的抱负,“即是从文物出发,来研究劳动人民成就的‘劳动文化史’、‘物质文化史’,以及劳动人民成京为主的‘新美术史’和‘陶’、‘瓷’、‘丝’、‘漆’,以及金属工艺等等专题发展史”,但这种抱负,多数时候也是孤独与不被理解的,他在极端艰苦环境下坚持摸实物研究,却被业务上的领导说成是“不安心工作,终日飘飘荡荡”,做过多次检讨,及至一九六九年底,被下放至湖北咸宁五七干校,其后又几次徙移,直至一九七二年因看病回京,其间所受困苦亦非寻常。但这时,他的寂寞更有一种柔韧性,因为对生命有强烈的爱与追求,故从不放弃,也少抱怨。寂寞能生长东西,的确常是不可思议的。
      
      “黄昏时闻湖边人家竹园有画眉鸣啭,使我感觉悲哀。因为这些声音对于我实在极熟习,又似乎完全陌生。二十年前这种声音常常把我灵魂带向高楼大厦灯火辉煌的城市里,事实上那时节我却是个小流氓,正坐在沅水支流一条小河边大石头上,面对一派清波做白日梦。如今居然已生活在二十年前的梦境里,而且感到厌倦了,我却明白了自己,始终还是个乡下人。但与乡村已离得很远很远了。二十八年五月五日”(《潜渊》)
      
      “关门时,照例还有些人想多停留,到把这些人送走后,独自站在午门城头上,看看暮色四合的北京城风景,百万户人家房屋栉比,房屋下种种存在,种种发展与变化,听到远处无线电播送器的杂乱歌声,和近在眼前太庙松柏林中一声勾里格磔的黄鹂,明白我生命实完全的单独。”(《19491113-22 日记四则》)
      
      PS:这里并没有自己什么独到的看法,其实只是对张新颖这本书的内容的一点总结和印证,我所写的,书中大多已谈到,并且十分细致。喜欢沈从文的同学可以去看:)(写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了……)
      
  •     8月去了美丽的凤凰,祭拜了先生,
      11月搬来寒冷的京城,
      第一次来到温暖的首图,
      翻到的却正是关于先生的这本书。
      
      封面上写--汉语言文学原典精读系列
      我这个100%理工科的有点急于求成心理的人,
      因为点评的是先生的书,
      所以倒也怀着尊敬的心情细读。
      
      作者有个新颖的观点,
      说先生有三个阶段,三种形象:
      文学阶段(30年代中期),文学家形象;
      思想阶段(30-40年代),思想者形象;
      知识分子实践阶段(1949-),实践者形象。
      
      我喜欢“思想者”这个观点,
      先生的文字不仅美,
      更重要的是文字背后的思想使之更长久。
      就如一首好歌,不仅歌词旋律美,
      更有魅力的是歌曲背后的故事。。
      
      写《边城》时候,先生说:
      “这个世界有它的悲哀,却在困难中微笑”
      
      21世纪的这个世界,
      特别是多灾多难的08年,
      请让我们微笑面对。
      
  •   这本书最好的一点,就是说明了沈从文的改业是主动要求,而不是被动接受。改业是安生立命想做一番事业,而不是文人躲风苟延残喘。这个人的积极是遵循内心的,而别人的积极是盲从时代的。近百年来中国人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就怕落后,而沈不怕,在这个角落里,他有他的存在。沈再生的力量无可说,就像那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就回来。这是希望之歌。
  •   在翻阅《沈从文精读》的过程中,我不时想起瓦尔特•本雅明在《启迪》中的一段话:“保罗•克利的《新天使》画的是一个天使似乎正要从他无法自拔地沉思着的事物旁离去……他的脸被扭转,朝着过去。在我们认为是一连串事件的地方,他看到的是整个的一场灾难。这场灾难堆积着尸骸,将他们席卷着投掷在他面前。天使想停下来唤醒死者,把被打碎的世界修不完整。可是从天堂吹来了一阵风暴,它以如此强暴的力量掌控着天使的翅膀,以至他再也无法把它们收拢。这风暴无可抗拒地驱动天使,将他直推向他背对着的未来,而他眼前的瓦砾却越堆越高直逼天际。这场风暴就是我们所称的进步”。
    记性真好.....
  •   他的文字没有“理论”修饰后的狭隘性
  •   to winwhi:“在这个角落里,他有他的存在。沈再生的力量无可说”——同感~你比我写得好:)
    to hh:当然是想起之后翻书抄下来的......
  •   呃,不过是因为对沈先生有个人偏爱,跑你这来瞎说八道的。
  •   总感觉沈先生的性格中有一种干净,一种无论什么都污染不了的干净
  •   张老师的话每有让人想重复说一遍的冲动。
  •   哈哈,是的,我恨我没有上过他的课啊
  •   他一直开课的,有空去听嘛。
  •   我不在上海……
  •   一九四九年后他去故宫博物馆做研究员,
    ===========================================
    吹毛求疵下,历史博物馆
  •   不好意思,改:)
  •   不知作者所说的“寂寞”的含义里是不是含着沈从文先生“悲观”性情底子的意思,文章里也似没有提到过这个词,我读沈先生的文章时却总能时时感到他悲观的底子,因为悲观,所以觉出这世界的幽暗丑陋,也正因如此或许才能更真切的感受到生活中的美好事物,以及万物美的一面,我想或许只有这美才能给人以向上的力量吧,才能去抵抗这世界的丑,而用一种生活去抵抗另一种生活,久而久之这种生活就成了他真正的生活。
    很喜欢沈从文先生,张老师的书还没看过,希望有机会可以读到。
  •   说得很好,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感觉不如李锐《另一种纪念》写得贴切,那才是真正的理解。
  •   沈不能完全用悲观来形容,楚人血液带来的命定的悲剧我觉得只是表象,沈自身的不服输以及抗压,又让他一步步活过来了。如果一直悲观恐怕湘西都出不来。这个人对一些事情异乎寻常的执着都不是单独的悲观所能印证的。
  •   对沈的理解 我比较喜欢的 是 张新颖这本精读,以及他一系列相关文章。但他似乎又从王德威那里获得不少。我很喜欢王德威写的关于沈从文的文章。
    比如那篇《从头谈起》,沈的抒情本质,让他抒写悲剧故事,但唤起的确实希望之歌。要说悲观 鲁迅才是真悲。
  •   嗯,我赞同winwhi的看法,觉得不能用悲观来形容,所以用了悲哀和悲悯,没有用悲观这个词。因为前者还只是一种情绪和情怀,悲观就是一种持续的人生态度了。winwhi说的他对一些事情异乎寻常的执着从他一开始写作(小时候好像也异乎寻常地喜欢逃课……)就显现出来了。
  •   王德威的文章还没有看过,有机会要借来读一下。
    那位追风同学不妨说一下李锐的真正的理解是怎么样一种理解?
  •   沈与鲁迅的不同之处我觉得便在于两者的悲所带来的表现形式不同,鲁迅选择直面悲妄图来解救,而沈则选择美来战斗,如果没有持续的悲观的底子在其下是不会有悲哀和悲悯这样的情绪和情怀的,总之我不相信他们都是乐观主义者,像川端康成写的亦很美,但较之沈从文其中悲的意味就显得更浓,可是人们似乎总是这样:当给你全部的美的时候,你不觉得有多美,但是当带有悲的美给你的时候,你反觉得更切人魂灵。
  •   自然我说的意思也不是完全悲观可以描绘沈从文先生,但这个底子是必有的,突然想起来加缪的《西西弗斯的神话》的最后一段话,他说,我们也许该认为西西弗斯是快乐的。
  •   底子的确有,但是悲观这个词,是一个很重的价值认定,我总觉得他性情里有一种天真,面对挫折和灰暗,归根结底想要努力,想挣扎,而且总愿意它是好的。
  •   
    一件事乐观的人他认为就是好的
    一件事悲观的人总愿意他是好的
  •   刚看到winwhi评论了两条,我对其第一条竟持相反观点,我觉得抗压不服输才是表象,而其血液中的悲才是本质,另对待一件事的执着程度并与其悲观与否无直接联系
  •   沈从文精抄?
  •   我觉得沈在很多事情上的坚持,以及他水的意象的选择显然就不会以悲为本质。
    即使精神疯去也没打垮他,我看《一个传奇的本事》,觉得他把自己和故乡捆绑的太深,疯去并不完全是为一己之得失,筸军在胶州湾的覆灭,对他影响十分之大,沈从文之于湘西说是魂魄所在确实一点不为过。作为一个抒情诗人(沈的小说以及散文作品完全可以看作是抒情诗,也即是他所强调的有情)他实在有时夸大了自己的感受,像呐喊一样喊出来,在中国公学以及在武汉大学他都有意无意的夸大自己的猥碎心情,但熟知他历史的却知道,他恰恰是在这两地创作及生活逐步走向了正轨,为感情的痛苦到底并不能阻挡他向上的努力,但看他同时期的书信会让人错觉这个人会随时自杀,对沈的抒情要有所区别的对待,当真抽象。楚人之悲是因了屈原放逐风骚赋,但也别忘了楚人之热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别忘了沈一再提及的桃源。沈从文熟知历史,每每会在历史中找寻脱解,获取力量,史记中事功有情的判断即是一例,事功可知,大多人看中事功,但沈分外肯定有情的力量,《中国古代服饰研究》说白了也是有情的产物,这在沈的创作生涯中是一以贯之的,《边城》《萧萧》可以说是悲剧,但另一方面却是希望之歌,关键还是看你相信这种力量与否。沈以自己亲身的实际经验认证了他是真的相信并有着希望的。
    我个人很喜欢沈,就是因为从他那里获得过一些力量,所以我不会认同他本质是悲观的。悲悯和悲观并不一样。
  •   悲悯自然不同于悲观,现在所说悲观是其一切的底子,你认为悲观所带来的表征一定就是放弃抱怨与懦弱吗,正因为悲观,所以才去寻找向上的力量,我自是宁愿相信这力量,你所说的获得的力量是什么?而又为什么需要力量?
  •   获得的力量是自家的自取所需,哪怕就是罗永浩说的励志书的力量
    这个就全是个人感受了 没啥代表性,所以我只是有个前提地说:“我认为”
  •   且话说回来,你所说沈所认证的希望是什么样的希望,难道可以确定他不是长久地活在了他所构建的美的生命世界里,而这构建的世界他又是真正相信的?
  •   所言正是如此,一切的一切终还是要回归到个人,沈的力量或许也是来自于他个人的感受所得,他的力量并不一他定会成为别人的力量,所以我们不能确定他最后是相信了这希望的真实存在,但他确是去寻找了一种力量,这寻找的原因,就是我所认为的他的悲观性。
  •   沈有构建湘西世界的企图,但最终并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所完成。经常教材一提起沈就喜欢说唯美啊!自然啊!换一句就是脱离社会,我却从来不这样看,沈根植深、扎的劳,总那样讨论,好像他在建一个空中之城,然后近年似乎又突然又有觉得适合小资的装逼读物了,我都完全不能认同。沈他是接地气的!正因为接地气,他完全不接受那些外来批判打倒理论的鬼话!
    因为创作那是他生活经验得来,而不是从旁的耳传或编造而出。然后很多正统批评家无法否认他的文学价值,却只好另辟蹊径说他唯美了,言下之意只耽于幻想!
  •   总觉得从文先生不缺少能精确的分析他的人。
    而缺少一个能不谈政治与社会背景,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懂的,您受苦了。”这样的人……
    LZ写得很好……张老师的课也很好:)
  •   winwhi说得真好!
  •   注意我说的不是“唯美”而是“美”,况且唯美与自然怎么就换一句话就成了脱离社会?有因果关系吗?空中之城是什么意思,文学的创作本就是来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生活的经验里我不相信没有丑陋黑暗血腥与暴力?但沈先生写出来的确偏重于美好的一面,照你这么说,他的生活就不是完整的了,他只是接受了部分的地气吗?
  •   沈的《边城》老船夫是做什么的?渡人的!渡船这个意象也不是白选的,沈交代过初来北京的冬天,无所依时一个卖煤油的老头儿肯借给他几个铜子儿,他得以度过年关,后来他写边城就把这个扩大到作品中来了。沈喜欢北京不喜欢上海,很大原因就是20年代北京还保持一个老北京的风范,会馆、大学甚至食堂都保持一个开放姿态,赊账的赊账,敞开的敞开,对他这等人无异于提供了活下去的机会,然后他又恰好认识了林宰平、徐志摩等一干先生,他也一再的忆念从林、徐、郁、胡诸先生那里接过的火种。
  •   winwhi你想表达什么?
  •   总有一种谦卑甚或是卑悯
  •   其实沈从文写黑暗血腥暴力十分之多,写杀头、看杀头,经历大屠杀最多的恰恰是这个被认为“唯美”的作家。
    沈写杀头和鲁迅写杀头就是两个方向,王德威那篇《从头谈起》写的很精彩,强烈推荐一看啊!
  •   其实二位的谈话有些不在一个点上了。
    注意我说的不是“唯美”而是“美”,况且唯美与自然怎么就换一句话就成了脱离社会?有因果关系吗?空中之城是什么意思,文学的创作本就是来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生活的经验里我不相信没有丑陋黑暗血腥与暴力?但沈先生写出来的确偏重于美好的一面,照你这么说,他的生活就不是完整的了,他只是接受了部分的地气吗?
    ------------------------------------------------
    你这里的话其实已经误解了winwhi的意思,虽然你们的本意也许相距不很远。
  •   2011-09-17 11:14:45 做个坏人
      winwhi你想表达什么?
    ===========================================================
    沈的力量或许也是来自于他个人的感受所得,他的力量并不一他定会成为别人的力量,
    ----------------------------------------------------------------------------------
    我说的那个,是指这个的。
    沈的力量的的确确成了别人的力量,沈在西南联大的学生很多受益于他,
    在3、40年代他在文坛所起的作用是被现行文学史低估的,京派领袖并不是全因个人创作博得,还因对文学运动的推动,而且没有门户之见,他扶助了很多左翼作家。现在的文学史提的不多。
  •   嗯,我说的不是那么宏大的场面,也不是指作家们在写作中所受的影响与所得的力量,我说的是作为个体的人,不论普通与否,对待他个人生活的态度,这种力量也许不是看一些小说或文章可以得来,不认字不读书的人自有他们的生存力量所在,这与文字无关只与个人经受的生活有关。
    另,《从头谈起》未读过,但从我读过的关于他们描述的砍头景象来说,想要表达的是不同的态度。
  •   刚刚把《从头谈起》看了遍,前头的那些不是很懂,把后面的几段录上来:
    我们如果只看到《黄昏》中对社会的反讽批判,或是“天地不仁”的慨叹,未免糟蹋了这篇小说。砍头,而且是冤枉的砍头,是沈从文的主题。托生乱世,人命果不如蝼蚁!但他抒情的笔触,静静的将与砍头同时的各种感官意象联结起来:变幻莫测的夕照,晚饭的炊烟菜香,小孩的嬉戏目光,老门丁的春情旧梦,犯人的最后交代,添油兵丁的笨拙举动,还有典狱官的红烧肉,似乎一起来到眼前。这此杂然分属的事物好像各不相干,但又似乎有所关联。分则木然兀立,合则生机乍现。离合存没之间,它们没有象征内烁的逻辑,惟见文字左右联属的寓意。鲁迅断头一瞥所引出那决绝的、崩裂的危机感渐弛渐远,取而代之者竟是一连绵柔韧的生活及生命憧憬。置之“死地”而后“生”,在一个政教秩序四分五裂的时代,沈的断头故事别具道德意图。他对生命本能的惊奇,不因荒诞无道的世路而稍挫。他对文字“之间”接驳意义的可能(而非必然),未曾失去一再尝试的兴趣。这种对身体、文字、具象符号增殖互补的信心,其实充满了嘉年华式的反叛冲动,与鲁迅追逐终极形上道统的姿态,遥相对立。同时,沈从文也对抒情文类的题材及道德尺度,作了历史性的突破。
    鲁迅与沈从文的砍头故事,因此提供我们绝佳的机会,回顾现代中国写实文学的不同路线。鲁迅从断头的场景,看出了中国的社会民心,以及“中国”的道统象征,不可收拾的摧颓瓦解。沈从文面对这样的现状,却试图从文字寓言的层次,提供疗伤弥缝的可能。但两者成就,皆远过于此。鲁迅在身体断裂、意义流失的黑暗夹缝间,竟然发展出一不由自主的迷恋,一种与理性背道而驰的恣肆快感。奇诡曲折,令人三叹。沈从文则决非童騃的乐观主义者。正如著名的《三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结尾所述:“我老不安定,因为我常常要记起那些过去事情……有些过去的事情永远咬着我的心,我说出来,你们却以为是个故事。”沈从文书写砍头的故事,或许是求藉着叙述的力量,化解他不说也罢的生命创痛;但更重要的,因由叙述绵延不尽的寓意格式,他将碎裂的、分割的众生百相,组合起来。在意识形态狂飙的二三十年代,我们失落的终极信仰和生命寄托“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但对沈而言,处在或长或短的等待状态里,哪怕是虚构的希望也还得有。生活还得过,命还得活,“故事”也还没有到头。故事就是延续生命的基石。
    五四以后的作家多数接受了鲁迅的砍头情结,由文学“反映”人生,力抒忧国忧民的义愤。
  •   呵呵,各说各的,都不知在讲什么。
    但愿大家都默默走自己的路罢,且愿走好。
  •   原来是沈君写的啊
  •   2011-09-17 08:40:43 沈书枝  王德威的文章还没有看过,有机会要借来读一下。
      那位追风同学不妨说一下李锐的真正的理解是怎么样一种理解?
    _____同求!
  •   把沈老先生的书当励志书读的人默默飘过
  •   作为湖南人,
    我想说,楚人的狂傲从未消失。
    那股匪气,那种恣肆……
    然而悲剧的色彩兼而有之。
    沈先生的悲剧确实是一种表象,
    但在他的内心里,悲情早已画成另外两种力量和灵感。
    它们和水有关……
    在沈先生的内心里,
    ——悲悯与孤独从未离开……
  •   读书弄文本来是生活以外的事,所谓雕虫小技是也。实在是有太多的无聊,而读书恰恰可以打发这些无聊。至如今,已然成为了一种超负荷劳动。
  •   我感觉沈从文:温良恭俭让。。。
  •   21世纪的这个世界,
      特别是多灾多难的10年11年12年,
      请让我们微笑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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