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小城

出版时间:2007-9  出版社:中国青年出版社  作者:(捷克)博胡米尔·赫拉巴尔  页数:410  译者:万世荣  
Tag标签:无  

内容概要

  《河畔小城》这部作品,由作家的三部长篇小说构成。在这三部“自传体”小说中,头尾的《一缕秀发》和《哈乐根的数百万》,都是以作家母亲的视角和口吻书写。而夹在中间的《甜甜的忧伤》,则是作家本人的童年自传。三部作品,无论作者本人自传,还是为母亲“代笔”,全都淋漓尽致地再现出“我”(母亲或作家本人)所生活的小城的人情世故和风俗景象。作品以零碎细小的场景和普通平凡的人物,映衬出捷克民族二十世纪的生动历史,可以比喻为一卷捷克风格的“清明上河图”。  这部译文,是翻译家万世荣、星灿、劳白、杨乐云诸位老先生由捷克文本译出,全部文字经过杨乐云审校。整部译文,忠于原作,文字流畅,通篇笼罩着亲切、诙谐的气氛,也不乏一缕如烟似雾的忧郁,正在被风吹散。相信本书出版,是对作家逝世十周年、发自遥远中国的最好纪念。也希望为今日中国作家,提供一个参照、一种借鉴、一次启发。

作者简介

  博·赫拉巴尔是位法学博士,但他一生,却如信仰和爱情一样生活在艰辛的社会底层,沐浴着底层生活发出的微光。为了捡拾到“时代垃圾堆”上珍珠般闪烁的小人物的美好心灵,作家服过兵役,从事过包括私人公证处助理、仓库管理员、火车站调度员、基金会保险代理员、推销员、钢铁厂工人、废纸回收站打包工、剧院布景工等等许多工作。直到四十九岁,他的第一部作品才得以出版。作家同其作品,在捷克家喻户晓,广泛受到各个阶层读者的喜爱。他的小说同改编的戏剧、电影作品,在国内外数十次获奖,其中最具代表的是柏林电影节金奖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书籍目录

译本序一缕秀发甜甜的忧伤哈乐根的数百万赫拉巴尔生平及作品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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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28条)

 
 

  •       赫拉巴尔的作品总是让人欣赏。
        这本书实际上是三本的合集《一缕秀发》《甜甜的忧伤》《哈乐根的数百万》。作品可以说是出色的半自传体。生动的描写了普通捷克人的生活。我想真正了解一个民族一个地方也只有生活在其中或者阅读这样的作品。
        《一缕秀发》是以作者母亲的口吻,相对简短。看情形是还没有作者。当结尾处母亲剪去金黄的长发时,一个新时期开始了。
        《甜甜的忧伤》是作者童年的回忆,作品是一个个小文章组成,有机的结合起来,直到俄国人的到来。正如标题所示,全文经常让人忍俊不禁,比如刺的美人鱼,父亲修理摩托车、贝宾大伯等。我认为这些有较大的夸张。可是读完之后让人暇思连连,不过忧伤还是有的。
        《哈乐根的数百万》是一首曲子,作者母亲已经老了,与父亲一起到养老院去,在那里贝宾大伯快不行了(结尾处死了)。文章通过对养老院人的描写,反映出在捷克建立社会主义前后的种种,仁者见仁吧。不过结尾处对老传统消失的描写让人想到了当下。
        总之,这是一部相当不错的作品。
  •     我觉得,《河畔小城》不是作家最好的作品。当他在废品收购站打包时,却有取之不尽的素材,通过生化妙笔娓娓道来,让读者喜欢他的环境他的内心活动以及一切赫拉巴尔式的思想,我们为之购买阅读的都是他观察和生活史,那些成人以后,阅读以后,隐藏起已形成的思想脉络内心精细加工的身边事。虽然还是一些琐事,但里面包含着无限的哲理,透着一股智慧,总是能通过作家之眼看到捷克人精彩的人生故事场景。
      而《河畔小城》似乎作者以一个妻子的身份或一个小孩子的视角记录邻居、大伯等生活趣事。但我没能读进去,不适应这样的叙述也没感到那个大伯的有趣,只感到邻居们的善良。这些琐事带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堆平凡生活的小事,人们生活的很悠闲而知足。平凡的人和事可能就是最佳生活哲学的解读。
  •      其实,一直没怎么读过捷克作家的作品。只一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很久以前读了,感觉没懂,也一直没有读第二遍。博胡米尔·赫拉巴尔的《河畔小城》算是我读过的第一部捷克作品。
      
        赫拉巴尔有不少荣誉,米兰·昆德拉说“他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了不起的作家”;他被成为“最有捷克味儿”的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称赞赫拉巴尔,那是一位作家对另一位作家的赞颂,点对点的,没有后者具有普遍性,说他是“最有捷克味儿”的捷克作家的,应该是广大的读者。
      
        赫拉巴尔中年才声名鹊起,四十九岁才出版第一部作品,之前做过各种俗人眼里的卑微工作,他服过兵役,从事过私人公证处助理、仓库管理员、货车长调度员、基金会保险代理员、推销员、钢铁厂工人、废纸回收站打包工、剧院布景工等。所有这些工作,足以成为他作品的丰富题材来源。
      
        《河畔小城》由三部自传性小说组成,分别是《一缕秀发》,《淡淡的忧伤》和《哈勒根的数百万》。首尾两部作者为母亲代笔,分别写母亲的年轻时代与老年生活,中间一部写作家本人的童年经历。
      
        小说写零星细碎的场景,普通平凡的人物,通过描写一座“时间停止了的小城”,展现给读者捷克民族20世纪的生动历史。在作家的笔下,这些平凡的人物无论在做多么细小的事情,都透出一种不同的味道。我称之为“浪漫”。夸张、戏谑、怪诞、魔幻,都有那么一点点,描绘的画笔蘸上这些色彩,于是,哪怕在平常不过的现实,都蒙上了一层美丽。
      
        在《一缕秀发》中,作者对母亲头发的描写让人爱不释手。我必须原文摘下来,来表达我的喜爱。
      
        博加·切尔文卡一直很在乎我的头发...博加梳我的那些头发时,小店里仿佛燃起了两把火炬,在镜子里,碗盆中,大酒瓶上,点燃了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开始干了,这时,仿佛在激流中出现了千万只金色的蜜蜂,千万只萤火虫,好像千万块琥珀晶体在噼啪地想。博加第一次用梳子梳我那鬓毛一样的头发时,头发冒出了火花,向上竖起来,变长了,蓬勃向上了。他的小理发店变得亮堂了...理发店门口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都盯着那散发出菊花清香的头发。我踩上踏板,博加先生跟着我跑,手捧着我的头发,怕他卷进链条或者钢丝里去。当我加速骑车时,博加先生就把我的头发往上空一扔,好像星星升上天空,风筝浮在大气中...我听到头发的嗖嗖声,好像丝绸和衣服的咝咝声。这样,秀发的火炬在我身后飞舞,像男孩们在驱鬼节之夜用扫帚点着松香,烧死魔鬼一样。我的头发像烟柱一样在我身后飞飘,人们都伫立张望。我一点儿也不奇怪,他们不愿意离开像广告一样迎着他们飞舞的头发。
      
        简直是盛况啊,我在头脑中一遍遍地想象那如火炬的头发,那令整个理发店亮堂金黄色的头发,那像风筝一样飞舞在主人身后的头发。谁见过这样的头发。
      
        还有两三处美丽的描写,有“小城路灯”、“来自舒玛瓦山的乐师们”以及“黄鸟”,都来自《淡淡的忧伤》。
      
        让我们想象这个小城的黄昏,小城最美的时候。这个小城的路灯不是电灯,而是煤气灯,每个傍晚,都有一位老人走过大街小巷,在每一个路灯下用一根带钩的长竹竿,轻轻一拉,煤气灯就一盏盏地亮起来。一开始,那瓦斯喷灯还一晃一晃的,慢慢地,黄里泛绿的灯光边放射出去,照亮四方。
      
        这位老人就这走遍小城,在他前面是漆黑一片,在他身后则是明亮的灯光。童年的作者就喜欢跟在这位老人的后面,观察每一盏路灯的细微变化,他观察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时大时小。有一天晚上,他忽然想到早上路灯时的情景一定更美,于是一天天未亮他便走进漆黑的夜色中,在桥上看到亮着的煤气灯耸立在星星闪烁的蔚蓝天空中。
      
        如果,我们现在的城市也用煤气路灯多好,让我跟在掌管一个城市明亮的老人身后,看路灯次第亮起,在凌晨看路灯映在宝蓝色的夜空里。
      
        经常看到听到粉丝们如何狂热地追求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在赫拉巴尔的笔下,也有一群痴狂的粉丝,他们的偶像是来自舒玛瓦山的乐师们。
      
        来自舒玛瓦山的乐师们所到之处,受到了当地女人的热情欢迎。她们放下手中的活,乐师们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她们不吃不喝,以音乐旋律为食。乐师们中午躺在草地上休息,睡上个把小时,这时,女人和孩子们则围在他们四周坐着,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而且总也看不够。妇女们跪着,为他们驱赶苍蝇。乐师们醒来不禁吓了一跳,因为他们一睁眼就看到女人们一张张的脸,一串由人脸组成的花环,对着她们微笑。
      
        再一则故事发生在夜晚。夜巡员深夜敲作者一家的窗子,然后全家人跟着一群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酿酒工人走到牲口圈,拨开齐腰高的灌木丛,不顾锋利的牛蒡剐伤额头,在最大的樱桃树上,看到一只正在睡觉的大黄鸟,有较小的金鸭那么大。“我们”都觉得这只鸟像一只点燃的灯,它身上放射出金色的光芒。甚至那些酿酒工人也因为看到了黄鸟而“变得漂亮了”。
      
        在《哈勒根的数百万》中,作者母亲反复称他们生活的小城是“时间停止了的小城”。我们一般的感觉是,一座城市,或者有着美丽的自然环境,或者有着丰富的人文资源,两者几乎不可同时具有。自然意味着原始落后,人文则会破坏践踏自然。而在赫拉巴尔童年的小城,却好像同时拥有了两者。这里的人们节奏缓慢,再苦再累的工作也会唱着歌完成。他们听音乐,排话剧,看演出,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让人神往。
      
        贯穿《哈勒根的数百万》这部小说的,是养老院里永不停歇的这支曲子。因为提到的次数太多了,我甚至用百度搜了一下,未果,很失望。
      
        在这本不太厚的《河畔小城》里,我们看到了作者母亲年轻时美丽的容颜,看到了作者父母甜蜜的生活以及作者多彩的童年,只是,好像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作者的父母老了,进了养老院。用作者的话说,“突然间我过生日,我已六十岁,突然间我得了牙周病...”在养老院里,“我”拔掉了全口牙齿,头发比麻絮还灰白,如同“凋谢了的花朵”。曾经,她是那么美丽,惹得小城多少女人嫉妒,而如今...
      
        在接近结尾的地方,作者母亲问了一连串的在哪里:尊贵的使人沃依科韦兹的杨如今在哪里?哪位以音乐传道的神父尤澜先生今天在哪里?那位胖军官普罗哈斯卡在哪里?...
      
        是呀,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在这座时间停止的小城,昔日青春的人们,如今的古稀花甲,坐在养老院的门廊里,在告别一个时代。
      
        只是,时间真的停止了吗?
      
      
  •     赫拉巴尔是个作家,但多数情况下被当成作品来对待,进一步说,是小说作品。他具备一切扣人心弦的小说的三个基本要素:一个中产式无虞的开头——啤酒厂管事的儿子和法学博士;波折至离奇的无产者的情节——半生居住在贫民区并以做粗活谋生;和一个悬疑却形而上的结尾——八十三岁那年从医院五楼落地,据说是为喂面包屑给窗台上的鸽子。就像他的人一样,他的作品也陷入被误解的罐头盒里,人们总是称这位干练甚至有点酷的老头为“小说家”,这让人费解,大概是因文学史上没有哪一首诗歌长达十多万字,或者退一步说,没有哪一篇散文绵延到这般长度,赫拉巴尔的作品最不像的就是小说。
      如果要把它们硬生生划归到小说的阵营,先听听俄裔美国作家安•兰德怎么说,“情节是文学里一种原始粗俗的东西,就像旋律是音乐里一种原始粗俗的东西一样。”真是不折不扣的安.兰德作派,甚至意图将情节逐放出文学的疆域,而非从其中的一项或几项分支里清除,这里有弑父情结在作祟,安.兰德有点走过了头。她的话用于赫拉巴尔的作品却温和又恰当,一点也不偏激,尤其被视作其自传的《河畔小城》。对读者,长驱直入赫拉巴尔笔底世界的最佳方式便是轻视情节,比如要了解一个人的内心不能老盯着他的生死婚嫁等大事件。
      跟我钟爱的数量殊少的文学作品相同,《河畔小城》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观享受,像站在海底循着柱状的天光望向水平面之外,因水的折射与波动,所有漂荡着的舢板、游船、炮舰和花瓣都被再加工,诗意地变形,没有条清缕析结构和硬朗的边角,倾泻进脑门的皆是经无尽的折射而成的凌乱色块和不规则图案。非故事,非人物,意余于象。具体到《河畔小城》来讲,爱读《被吃掉的小铺》的弗朗茨、戴着白色海军帽的贝宾大伯、秀发如炊烟的母亲、两匹烈性的比利时马、一只叫采莱斯廷的公猫和一只叫米丽特卡的母猫,所有露脸的人和动物,在本质上都与意象拥有同一种质地,是无数意象的一种,更别提滑落教堂尖顶却毫发无损的扎维恰克大叔、装饰着花边的大写字母、夜晚风雨中的煤气路灯等等。
      在书中,赫拉巴尔总是让笔下人物自愿地爬高,并表现出惬意和舒坦,而非大煞风景的恐高症。对“母亲”和贝宾大伯攀上啤酒厂高耸的烟囱的那段描写最为出色,“我们两人都在明显地摆动,仿佛都坐在高挂天空的什么钟摆上一样”,让人不免联想到同样爱好高度的卡尔维诺和写作《夏先生的故事》时的聚斯金德,戏剧性的是,赫拉巴尔更富实践精神,在让书里人物屡次登高、又无恙飘落之后,赫拉巴尔用一次真实坠落给自己和自己的作品点染上一层神秘色彩。让灵和肉上升至某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赫拉巴尔追求的不是感官的刺激,而是一种态度。半生中,作家蛰伏在生活的底层,眼球却气球一样升至高空,就像书中《甜甜的忧伤》第二十章里古怪的书店老板福克斯先生,“昂着头,一只眼睛看着无垠的天际,另一只眼睛望着地面”,主人公“我”顽皮地调侃他的相貌,“这是一对大眼睛,只是眼珠子有点儿位移,就像我爸爸那辆403型斯柯达汽车上没有调整好的一对前灯:一个照着壕沟,另一个却照着天上。”全赖这双可以辑录进《山海经》的眼睛,福克斯先生“精神领域的状况在好转。”
      文学作品的独树一帜,思想观念的精到,往往最早是由作家采用的视角决定,很难想象一个非凡的作品是建立在平庸的视角之上,上文提到的在高处“俯视”便是一粒易于生长出好东西的种子,在《河畔小城》中,旁观者视角的运用非常普遍,可随手拈来,一点都不比创造某种特殊意象次要,假如意象是花和叶,视角便是枝干。先来看题为“绵羊嘴”的一节:啤酒厂,职工宿舍与酿酒车间之间,有一座大果园,园里长着一株宽敞如“凉亭”、神秘如“漏光女裙”、浑名“绵羊嘴”的苹果树,“我”常待在隐蔽的树下,旁观外面世界的人和事,“就像掠开眼前的头发一样,只需稍微拨拉一下树杈朝外看,就能看到谁正走在路上。”“我”在这密叶的堡垒中写家庭作业,观察走近和远去的各色人,也在其中窥见过一位头发金黄的小姐,由此,小主人公接受到隐晦的性启蒙,在男孩飞跃为男人的瞬间,旁观当是决定性的举动。
      另一篇章“老鼠偷走孩子的奶嘴”中,赫拉巴尔仍然赋予“我”冷眼旁观者的身份,“像电影院里的检票员一样”,不过这次的基调略微沉重了一些。在孩子的眼里,在周末的啤酒厂举行化装舞会的一干大人,小学校长、郊区牧师、药剂师、父亲和母亲等小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仿佛一个个宫廷小丑在走来走去。”小主人公观看这热闹的舞会时,“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已经老的厉害,比房间里所有化装成小丑的人都要老。”其时,赫拉巴尔忘不了在舞会的一张桌子上丢下一份无人注意的报纸,上面有则消息:“照此下去,大概会要发生世界大战”。在近郊的农庄,赫拉巴尔同时安排两个冷的要命的小男孩坐在铺着麦秸草的炕上,并唆使老鼠叼走了较小的那个男孩的奶嘴,就这样,作家派遣“我”引领读者头一次遭遇到洋溢着诗意和乐观气息的小城外冷冰冰的现实,距农庄不太远的啤酒厂此刻却“像火车站似的灯火通明”。“卖火柴的小女孩式”的对比对现代作家尤其危险,极易使作者沦为道德家,将作品庸俗地扁平化,赫拉巴尔的处理手法显得举重若轻。
      “他为什么哭啊?”
      “老鼠偷走了他的奶嘴。”那个大一点的孩子说。
      “这可是交了好运啊!”我说。
      赫拉巴尔需要是文体家,他也的确就是一个文体家,跟海明威、普鲁斯特、马尔克斯、福克纳等人一样,他的作品仿佛运行在一个独立的宇宙空间,或者说是一套基于完全不同算法的计算机程序,赫拉巴尔带给读者一种空前的喜悦——在数千年的老化和重构后,文学仍然如此年轻,让人再一次重温少年时初次接触文学作品时的美好时光。可以这样来定义文体家,即不断使文学从身心都呈现出年轻状态的作家,而非直线的传递,从上一代接过来,又原封不动交给下一代,如果说有什么改变,只是转手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磨损。在文体家的工作中,黑格尔的“扬弃”能够解释一部分,但又不能完全做出解释,在“扬弃”之外,还需要优秀的语言感知能力,以及突如其来的灵感,仿若蔚蓝天空中的一道金色闪电。
      在赫拉巴尔的作品中,天地间都是簇新的,像雨水冲刷后的草原。“小猫咪就这样像乘客走下公共汽车一样,一只接一只地降生到这世界。”这是描写母猫米丽特卡分娩的状况;“我的头发喷出火花。我从镜子里看到,晚上我在哪儿,我的头发和发型总是比一盏灯还要亮。”让人想到胡安•鲁尔福,但仔细琢磨下,却没有一点瓜葛;如果你读过短篇《埃恩特克先生》,一定对用马指代人的行为的此句不陌生,“在庭院一棵大树下的草地上,两匹马在黑夜中光芒四射,他们撕扯着树枝,连枝带叶一顿啃。”但别忘记《埃恩特克先生》也是赫拉巴尔的作品;最喜欢的是他深情刻画夜间小城的煤气路灯那句,“煽动着黄色翅膀的煤气灯光像一只只蹲在啤酒厂横梁上的鸽子,保持着一双翅膀的距离,好让自己在夜里起飞时,或者从梦中惊醒后拍打翅膀时不致把别的鸽子吵醒”,不由让人想起王小波早期的手稿《绿毛水怪》的经典句:“我抬头看看路灯,它把昏黄的灯光隔着雾蒙蒙的雾气一直投向地面。我说:‘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然而意境又全然不同,一动一静,吃惊的是,赫拉巴尔用了五个页码来容纳迷人的煤气路灯,实在过瘾。
      “池水像大鱼对小鱼似的吞食我。”这是赫拉巴尔在《一缕秀发》里叙述“我”失足掉进广场水池时的措辞,同样能恰如其分地形容我在面对赫拉巴尔杰作时的感受,也好像大鱼对池水,挣扎不得,关键是心甘情愿放弃挣扎,哪有鱼儿反抗水呢,所能干的唯一的事,就是沉浮其中温顺地游弋,晃动着尾鳍,让须保持敏锐,用肚腹和背脊去细细感知水的振颤与低语,就这样。
      [捷克]赫拉巴尔著:《河畔小城》,万世荣译,中国青年出版社,2007年9月,38元。
      
  •     【读品】成刚/文
      赫拉巴尔是个作家,但多数情况下被当成作品来对待,进一步说,是小说作品。他具备一切扣人心弦的小说的三个基本要素:一个中产式无虞的开头——啤酒厂管事的儿子和法学博士;波折至离奇的无产者的情节——半生居住在贫民区并以做粗活谋生;和一个悬疑却形而上的结尾 ——八十三岁那年从医院五楼落地,据说是为喂面包屑给窗台上的鸽子。就像他的人一样,他的作品也陷入被误解的罐头盒里,人们总是称这位干练甚至有点酷的老头为“小说家”,这让人费解,大概是因文学史上没有哪一首诗歌长达十多万字,或者退一步说,没有哪一篇散文绵延到这般长度,赫拉巴尔的作品最不像的就是小说。
      
      如果要把它们硬生生划归到小说的阵营,先听听俄裔美国作家安.兰德怎么说, “情节是文学里一种原始粗俗的东西,就像旋律是音乐里一种原始粗俗的东西一样。”真是不折不扣的安.兰德作派,甚至意图将情节逐放出文学的疆域,而非从其中的一项或几项分支里清除,这里有弑父情结在作祟,安.兰德有点走过了头。她的话用于赫拉巴尔的作品却温和又恰当,一点也不偏激,尤其被视作其自传的《河畔小城》。对读者,长驱直入赫拉巴尔笔底世界的最佳方式便是轻视情节,比如要了解一个人的内心不能老盯着他的生死婚嫁等大事件。
      
      跟我所钟爱的数量殊少的文学作品相同,《河畔小城》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观享受,像站在海底循着柱状的天光望向水平面之外,因水的折射与波动,所有漂荡着的舢板、游船、炮舰和花瓣都被再加工,诗意地变形,没有条清缕析结构和硬朗的边角,倾泻进脑门的皆是经无尽的折射而成的凌乱色块和不规则图案。非故事,非人物,意余于象。具体到《河畔小城》来讲,爱读《被吃掉的小铺》的弗朗茨、戴着白色海军帽的贝宾大伯、秀发如炊烟的母亲、两匹烈性的比利时马、一只叫采莱斯廷的公猫和一只叫米丽特卡的母猫,所有露脸的人和动物,在本质上都与意象拥有同一种质地,是无数意象的一种,更别提滑落教堂尖顶却毫发无损的扎维恰克大叔、装饰着花边的大写字母、夜晚风雨中的煤气路灯等等。
      
      在书中,赫拉巴尔总是让笔下人物自愿地爬高,并表现出惬意和舒坦,而非大煞风景的恐高症。对“母亲”和贝宾大伯攀上啤酒厂高耸的烟囱的那段描写最为出色,“我们两人都在明显地摆动,仿佛都坐在高挂天空的什么钟摆上一样”,让人不免联想到同样爱好高度的卡尔维诺和写作《夏先生的故事》时的聚斯金德,戏剧性的是,赫拉巴尔更富实践精神,在让书里人物屡次登高、又无恙飘落之后,赫拉巴尔用一次真实坠落给自己和自己的作品皴染上一层神秘色彩。让灵和肉上升至某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赫拉巴尔追求的不是感官的刺激,而是一种态度。半生中,作家蛰伏在生活的底层,眼球却气球一样升至高空,就像书中《甜甜的忧伤》第二十章里古怪的书店老板福克斯先生,“昂着头,一只眼睛看着无垠的天际,另一只眼睛望着地面”,主人公“我”顽皮地调侃他的相貌,“这是一对大眼睛,只是眼珠子有点儿位移,就像我爸爸那辆403型斯柯达汽车上没有调整好的一对前灯:一个照着壕沟,另一个却照着天上。”全赖着这双可以辑录进《山海经》的眼睛,福克斯先生“精神领域的状况在好转。”
      
      文学作品的独树一帜,思想观念的精到,最早是由作家采用的视角决定,很难想象一个非凡的作品是建立在平庸的视角之上,上文提到的在高处“俯视”便是一粒易于生长出好东西的种子,在《河畔小城》中,旁观者视角的运用非常普遍,可随手拈来,一点都不比创造某种特殊意象次要,假如意象是花和叶,视角便是枝干,小觑不得。先来看题为“绵羊嘴”的一节:啤酒厂,职工宿舍与酿酒车间之间,有一座大果园,园里长着一株宽敞如“凉亭”、神秘如“漏光女裙”、浑名“绵羊嘴”的苹果树,“我”常待在隐蔽的树下,旁观外面世界的人和事,“就像掠开眼前的头发一样,只需稍微拨拉一下树杈朝外看,就能看到谁正走在路上。”“我”在这密叶的堡垒中写家庭作业,观察走近和远去的各色人,也在其中窥见过一位头发金黄的小姐,由此,小主人公接受到隐晦的性启蒙,在男孩飞跃为男人的瞬间,旁观当是决定性的举动。
      
      另一篇章“老鼠偷走孩子的奶嘴”中,赫拉巴尔仍然赋予“我”冷眼旁观者的身份,“像电影院里的检票员一样”,不过这次的基调略微沉重了一些。在孩子的眼里,在周末的啤酒厂举行化装舞会的一干大人,小学校长、郊区牧师、药剂师、父亲和母亲等小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仿佛一个个宫廷小丑在走来走去。”小主人公观看这热闹的舞会时,“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已经老的厉害,比房间里所有化装成小丑的人都要老。”其时,赫拉巴尔忘不了在舞会的一张桌子上丢下一份无人注意的报纸,上面有则消息:“照此下去,大概会要发生世界大战”。在近郊的农庄,赫拉巴尔同时安排两个冷的要命的小男孩坐在铺着麦秸草的炕上,并唆使老鼠叼走了较小的那个男孩的奶嘴,就这样,作家派遣“我”引领读者头一次遭遇到洋溢着诗意和乐观气息的小城外冷冰冰的现实,距农庄不太远的啤酒厂此刻却“像火车站似的灯火通明”。“卖火柴的小女孩式”的对比对现代作家尤其危险,极易使作者沦为道德家,将作品概念化扁平化,赫拉巴尔的处理手法显得举重若轻。
      “他为什么哭啊?”
      “老鼠偷走了他的奶嘴。”那个大一点的孩子说。
      “这可是交了好运啊!”我说
      
      赫拉巴尔需要是文体家,他也的确就是一个文体家,跟海明威、普鲁斯特、马尔克斯、福克纳等人一样,他的作品仿佛运行在一个独立的宇宙空间,或者说是一套基于完全不同算法的计算机程序,赫拉巴尔带给读者一种空前的喜悦——在数千年的老化和重构后,文学仍然如此年轻,让人再一次重温少年时初次接触文学时的美好时光。可以这样来定义文体家,即不断使文学从身心都呈现出年轻状态的作家,而非直线的传递,从上一代接过来,又原封不动交给下一代,如果说有什么改变,只是转手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磨损。在文体家的工作中,黑格尔的“扬弃”能够解释一部分,但又不能完全做出解释,在“扬弃”之外,还需要优秀的语言感知能力,以及突如其来的灵感,仿若蔚蓝天空中的一道金色闪电。
      
      在赫拉巴尔的作品中,天地间都是簇新的,像雨水冲刷后的草原。“小猫咪就这样像乘客走下公共汽车一样,一只接一只地降生到这世界。”这是描写母猫米丽特卡分娩的状况;“我的头发喷出火花。我从镜子里看到,晚上我在哪儿,我的头发和发型总是比一盏灯还要亮。”让人想到胡安.鲁尔福,但仔细琢磨下,却没有一点瓜葛;如果你读过短篇《埃恩特克先生》,一定对用马指代人的行为的此句不陌生,“在庭院一棵大树下的草地上,两匹马在黑夜中光芒四射,他们撕扯着树枝,连枝带叶一顿啃。”但别忘记《埃恩特克先生》也是赫拉巴尔的作品;最喜欢的是他深情刻画夜间小城的煤气路灯那句,“煽动着黄色翅膀的煤气灯光像一只只蹲在啤酒厂横梁上的鸽子,保持着一双翅膀的距离,好让自己在夜里起飞时,或者从梦中惊醒后拍打翅膀时不致把别的鸽子吵醒”,不由让人想起王小波早期的手稿《绿毛水怪》的经典句:“我抬头看看路灯,它把昏黄的灯光隔着雾蒙蒙的雾气一直投向地面。我说:‘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然而意境又全然不同,一动一静,吃惊的是,赫拉巴尔用了五个页码来容纳迷人的煤气路灯,实在过瘾。
      
      “池水像大鱼对小鱼似的吞食我。”这是赫拉巴尔在《一缕秀发》里叙述“我”失足掉进广场水池时的措辞,同样能恰如其分地形容我在面对赫拉巴尔杰作时的感受,也好像大鱼对池水,挣扎不得,关键是心甘情愿放弃挣扎,哪有鱼儿反抗水呢,所能干的唯一的事,就是沉浮其中温顺地游弋,晃动着尾鳍,让须保持敏锐,用肚腹和背脊去细细感知水的振颤与低语,就这样。
  •     小城小事
      
      
       小城很少产大人物,但小城故事多,而且故事总不嫌弃老套。
      
       神奇的啤酒厂,乱哄哄的码头,邋遢的小酒馆,忧郁的养老院,加上有着一头傲人秀发而叽叽咕咕的母亲,买双份保险最终还是沦落养老院的父亲,整日吹牛流连酒吧但不乏真诚的贝宾大伯……捷克小城尼姆布尔有福了,因为它是博胡米尔·赫拉巴尔的家乡,这位最有捷克特色的作家在作品中不断对家乡致敬,而这本《河畔小城》,从不同角度临摹了小城风物,亦有对旧时代的见证之意。
      
       1914年,赫拉巴尔出生在布尔诺,童年和青少年时期都是在小城尼姆布尔克度过。赫拉巴尔出身优渥,父亲是当地啤酒酿造厂的经理,母亲为业余演员,成年之后却自我放逐,混迹下层,做过多份杂活,甚至还在做过推销员,做过临时工,呆过废纸回收站,也跑跑龙套。直到60年代,捷克文学迎来一个创作高潮,此时赫拉巴尔才开始专职写作,以《底层的珍珠》等书登上文坛。颠沛动荡的生涯使得其小说天生亲近底层,具有抗拒流俗的勇气,最终成为捷克文学的巅峰代表。
      
       1968年后,曾经支持“布拉格之春”的赫拉巴尔受到严密监视,他索性搬回布尔诺过起隐居生涯。就在1970年~1976年,几乎诞生了所有赫拉巴尔的经典作品,本书所选的回忆录三部曲《一缕秀发》、《甜甜的忧伤》和《哈乐根的数百万》就是这段时间的结晶。《一缕秀发》和《哈乐根的数百万》从母亲视角出发,描写了青年以及老年母亲经历的寻常悲喜;《甜甜的忧伤》则是第一人称重现赫拉巴尔的童年体验。市井,戏谑,嬉笑,诗意,狂欢构成了《河畔小城》的主要元素。三部小说篇幅不长,叙事平和,韵味十足。在时空叠加,光阴映射中,主人公通过记忆勾勒凸现了小城的风土人情,洋溢着尘世浓浓的烟火味。
      
       哈维尔认为《河畔小城》是赫拉巴尔创造的赫拉巴尔世界,但是我更倾向于认为是小城鲜活人与物在赫拉巴尔的书中自行获得了生命力,他们不是在走台与对话,而是在真实地生活。传说中有着100个塔尖布拉格长期处于被占领地位,暴力,流亡,放逐如影随形,这个城市的历史影响了这个国家的思维方式,在多种文化激荡下的合流形成“悖谬”的独特景观,乐天而又悲观的布拉格精神:如果痛苦难以承受,不如哂然一笑。
      
       在赫拉巴尔的话语世界里,有这样一个词语来专门形容这样的捷克人:巴比代尔。比起kitsch(媚俗),巴比代尔更难在中文世界找到合适的词语来转换,这个词语来自赫拉巴尔1964年的代表《巴比代尔》,形容那些能够通过“灵感的钻石孔眼”来领略生活荒诞,忽略不幸的生命意志与坚忍精神。比如在《甜甜的忧伤》中有一个细节,向往大海的小男孩在教堂偷了钱去找刺青人,刺一个神气活现帆船,结果被作弄——不知情地被刺上了一个上身赤裸的美人鱼。小男孩成为全镇人的笑柄,也免不了父母的喝斥。但过了几天,男孩不沮丧了,甚至认为“我当时要得就是一个美人鱼”。
      
       “有一种谦卑的,默默无闻的英雄,他们既没有拿破仑的英名,也没有他那些丰功伟业。可是把这种人的品德分析一下,连亚历山大大帝也将显得黯然无色。”这是哈谢克笔下的《好兵帅克》,但也可以加入巴比代尔们。主人公弗朗茨进了养老院后就一直在听广播,担心错过什么世界大事,人比预期的老得快,世界和平的消息永远等不来,倒是日常生活的每一刻对于个人体验来说都具有庄严意义,这样朴素而谦卑的高贵从来不逊色于世界的帝王。
      
       提起赫拉巴尔,我第一想到却不是哈谢克,而是无处不在的小城故事。马尔克斯的魔幻小镇马孔多、萧红寂寞无奈的呼兰河、废名挥之不去的桃园生涯、巴别尔苦难黑色的敖德萨、舍伍德·安德森的虚妄焦灼的温斯堡,甚至奈保尔的淫荡古怪的米格尔大街……世界很大,小城很多,但是还是有无数的小城让我们不禁屏息凝神,砰然心动,我们在对小城的追忆中回家,接近神意。
      
      
      
  •   <一缕秀发>的结尾处非常美丽
  •   还有两三处美丽的描写,有“小城路灯”、“来自舒玛瓦山的乐师们”以及“黄鸟”,都来自《淡淡的忧伤》。
    ——这几处我也非常喜欢
  •   挺想看的。
    http://wuqing.org
  •   感觉有趣。。
  •   翻译的书 不大想看了
  •   成兄大作又上头条了.顶.
  •   我可喜欢看描写宰猪,做血肠那段.
  •   做血肠的那段真的好看,特别是“母亲”大清早烤猪腿肉的部分。我在另一篇文章中详细谈过。
  •   多谢牧之兄支持:)
  •   喜欢赫拉巴尔,爱看成刚兄的评论:)
  •   刚看到《甜甜的忧伤》
    感觉《一缕秀发》翻译的一般,读起来总有卡了鱼刺之感。
    蛮可爱的。
  •   很喜欢这本书 正在看 清新的很 看着不累
  •   更喜欢第二部和第三部。开路灯的人那段尤其喜欢(P136 “小城路灯”)。
  •   我是小城长大的人,相信小小的地方有无数的故事。
  •   好文章。
    可能和一百年来城市/乡村的强大二元想像有关,小城镇在汉语写作中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边城、呼兰城、果园城⋯⋯有趣的不多。这部小说还没看,渔夫和鱼的描述让我很想读它。
  •   是的。但那些写作中,小城往往被纳入了类型学之中,只是作为城市/乡村之外的第三种空间;其故事也往往只是前两种空间中故事的中间形态,而不具有独特的内在力量。与电影相比,对小城的写作显得薄弱。
  •   刚看了《我曾侍侯过英国国王》,又读到渔夫和鱼的这篇文章,觉得捷克是个很有独特气质的国家,让人很想了解.
  •   eya所说固然无错,但也实在有些文不对题,大有将世上的小城的叙述模式纳入到新的类型学的态势。
  •   真正的生活是最好的书
  •   印象中,老早就读了鱼的这篇评论,不过直到这几天才看书。鱼言“我们在对小城的追忆中回家,接近神意”,可谓得其髓。追忆的诗角,让赫拉巴尔的叙述不自觉地染上了诗意——或许我们应该说,诗意本来就在生活之中,而发现这些诗意、体验这些诗意、记述这些诗意,也就是接近神意吧:)
    我是古典乐迷,尤其喜欢《哈乐根》一章,读这章,如饮醇酒,过瘾之极。
  •   PULUO兄抬爱了,不过读赫拉巴尔,确实令人沉醉
  •   小城市总有动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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