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

出版时间:2010-4  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作者:[德] 西美尔,刘小枫 选编  页数:257  译者:顾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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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自严复译泰西政法诸书至20世纪40年代,汉语学界中的有识之士深感与西学相遇乃汉语思想史无前例的重大事变,孜孜以求西学堂奥,凭着个人的禀赋和志趣选译西学经典,翻译大家辈出。可以理解的是,其时学界对西方思想统绪的认识刚刚起步,选择西学经典难免带有相当的随意性。

书籍目录

金钱、性别、生活感觉(刘小枫)现代文化中的金钱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货币在性别关系中的作用时尚心理的社会学研究玫瑰:一个社会学假设竞争社会学现在和将来的卖淫琐谈女性文化卖弄风情的心理学性别问题中的相对和绝对附录论西美尔的《货币哲学》(弗雷司庇撰 阮殷之译)

章节摘录

  西美尔的这种货币的上帝类比论和语言类比论并没有先设定某种对金钱的道德立场,相反,西美尔看到,金钱一视同仁地支持截然相反的生活品质,同样推动“大相径庭的思想方向和情感方向”,就好像上帝观念可以被不同的人利用,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语法形式表达其道德偏好。比如,货币经济生活改变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持续的个人自由主义诉求。原因很简单,在前现代的生活形式中,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是明确、固定、人身化的;在货币经济生活中,人们很少依赖确定的人,每个人只依赖自身。人们固然依赖供货商,但人们可以经常随意更换具体的供货商——就像在现代货币经济生活中,婚姻关系仍然是一种人与人相互依赖的形式,但货币使得人们可以随意更换具体的依赖对象。在前现代时代,同他人的外在联系都带有人身特征,货币经济生活结构能够使人的日常活动与其人身色彩——也就是其真正的自我显得不相干,人身自我能够退出日常关系,从而能够更关注自己的内在;人与人的联系固然极大地增多了,但人对他人的人身(Person)反而冷漠多了。所谓现代的自由,不过是货币生活为个体性和内在独立感带来的广阔空间。然而,货币经济生活并非仅仅为个性的发展创造了更多空间,使个体化和自由成为可能,同样导致利益、关系、理解的平均化、无差异化,同样为平等诉求打开了广阔空间,而平等诉求与自由根本上就是无法共荣的。所谓平等就是“一种夷平过程”:所有高贵的东西向低俗因素看齐,这恰恰是金钱的作用。金钱是所有事物“低俗”的等价物,把个别的、高贵的东西(这恰恰是自由的个性要寻求的)拉到最低的平均水平:“当千差万别的因素都一样能兑换成金钱,事物最特有的价值就受到了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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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13条)

 
 

  •   作品是关于现代进程中人生命感觉的变化,读此书了对理清自己对现实更深层次的理解非常有好处
  •   社会学大师的作品,对他的观点比较认同,存一本。
  •   挺喜欢的。。。
  •   才看了一小节,看完再来评价好了。
  •   一本相当有价值的文集,以前一直未能买到。
  •   就是之前上老师的课 推荐的这本 比较有深度 讲述现代性问题 才知道原来西方的现代性问题和我们好像也比较相似 可以借鉴看看
  •   哲学方面的 看起来比较吃力
  •     “灵魂的飞地”
      
      (国社下作业/May)
      
      
      引言:从碎片到完整
      
       齐美尔似乎总是和“碎片”联系在一起——无论是其揭示的现代性境况中生命和生活的碎片化,还是其专注于挖掘“碎片”的写作方式,甚至是对其遗产碎片式的继承。弗里斯比称齐美尔为“那个时代唯一真正的哲学家,真正体现了时代的碎片化的精神。”因而我在阅读齐美尔之前,脑海中关于他的形象只是一幅支离破碎的马赛克风格的镶嵌画。事实上,阅读的感受也是如此。如果将平常的阅读比作一场朝圣之旅:沿途秩序井然,道路清晰可辨,终始了然于心,那么 阅读齐美尔就像一次漫游,尤其是《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1]只是以编者的意图选取和组合了漫游中的一些片段,这个漫游者的形象就更加神秘而难以捉摸。
      
       然而,恰恰就是在这种漫步于碎片的过程中,我却好像看到了一种“完整”,这种完整不在漫游者的目光停驻的事物上,而就是那目光本身;不是一种把握到的“全面”,而是一种感受到的“统一”。问题在于,没有对于完整的某种看法,又何来“碎片”?碎片难道不是由于完整的破碎、断裂乃至消解?那种对碎片的强调是否是出于一种对“完整”的强烈的感受?如何看待齐美尔思想中的“完整”?这些问题超出我的能力所及,但在此仍觉有必要记录一下初步的看法。
      
      一、碎片
      
       什么是“碎片化”? 从齐美尔的论述中似乎能找到很多相近的描述。无论是其讨论的主题,如金钱、性别、婚姻、卖淫、时尚、竞争、乃至卖弄风情;还是一种由宏大转为“小巧的生活风格”;抑或是生活内容的多样化,似乎都与“碎片”有关。齐美尔在其他著作中对此有过最直接的描述:“我们总是在各个不同的平面之间来回循环,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根据不同的规则构成了世界总体,但从每一个平面来看,我们的生命在任何特定的时刻获得的只是一个碎片。”问题在于,为什么生命只能获得“碎片”?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必须回到齐美尔讨论问题的具体语境中。
      
       刘小枫认为,“西美尔的思想是从社会分工论开始的。”《货币哲学》一书正是“在社会分工论的文化基础上对现代生活的碎片化过程做了详细的分析。”[2]在《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一文中,齐美尔讨论了劳动分工及其导致的主客观因素分离的现象。
      
       在齐美尔的讨论中,劳动分工是从“最广泛的意义上来理解的,包括像生产分工、劳动过程的分解和专业化等现象。”在这里表达了一种与“异化”相似的情形:分工“将创造的个性从被创造的作品中分离出来,并使后者获得一种客观的独立性。”[3]在生产分工中,产品不再是一个人的产品,其意义来自于不同来源产品之间的相互关系,因而生产者与产品、“主体的心灵统一性”和“作品自身完善的总体性”之间产生了断裂。与之相似的,是工人与生产资料,乃至于工人与自身劳动的分离。进一步的,在消费的过程中,劳动分工取消了“为特别主顾生产”形式中生产者与消费者、消费者与商品之间的主观联系,交易过程中不断增加的环节和匿名性导致“生产者和消费者完全从彼此的视野中消失”,而产品的生产不再受消费者制约,成为了完全自主事物同他相对。以上这些关系的分离又反过来进一步增强了生产活动和生产的对象的专门化,最终造成“文化内容的客观化过程,基于文化内容的专业化,在主体及其产物之间造成一种越来越大的疏离。”[4]
      
       进一步拓宽这一鸿沟的,是相对于社会分工的“并行分化”而言的时尚[5]的“继替分化。”[6]对于齐美尔而言,时尚并非现代社会的产物,而是存在差异的社会中的普遍现象。时尚是“阶级时尚”,但又蕴含着较低阶层对较高阶层的模仿。因而一旦较低阶层接受了时尚,较高阶层就会设计新的时尚。这样,时尚就“将区别和更替的魅力与相似和一致的魅力以一种特别比例结合在一起。”但是由于现代社会中阶层的快速流动和“善变的”中产阶层的壮大,时尚的传播广度和更替速度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这种快速更替使得时尚的发展成为了一种独立运动的客观形式,在主体和时尚的具体内容之间就更难以出现个体的主观联系,也就是“打断了主体和客体之间内在的吸收和生根的过程”。[7]
      
       无论是社会分工还是时尚的继替分化,都促成了生活内容的客观化以及主客体之间的分离。这种分离的过程在对货币的讨论中得到了进一步的描述。货币作为一种纯粹的手段,导致在人和一切具有特定性质的事物之间都出现了货币或者货币价值这种完全客观、毫无性质可言的媒介。现代生活被描述为一种流动的形式:“认识的、行动的、理想构成的内涵,从固著的、实质的和稳定的形式转化成发展的、运动的和易变的状态。”一句话形容,便是“一切皆流”,而经济世界不过是对整个过程的“一个象征和一面镜子”。[8]
      
       现代生活的碎片化风格与生命感觉显然与这样一个变动过程有关。但是由于生命感觉与生活风格终归是与作为主体的人相关,在这里必须考察个性所受的影响。事实上,这种人与周遭的事物不断扩大的距离,主体与客体之间日益增大的鸿沟,对于个性却造成了两种看似矛盾的效果。
      
       一方面,无论是社会分工,还是造成社会分工的货币经济,都导致了个人与群体之间统一性的瓦解,因而使个体获得了独立和自由。在对中世纪土地所有制的考察中,齐美尔指出人身与物权因货币经济而分离,与此同时人身也摆脱了村社的束缚。更进一步,通过劳动分工,个人的客观经济活动同他的自我出现分离,而即使是新的结合方式,如股份公司乃至国家,也都不要求整个个体的投入,因此也就使得现代自我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退出那些关系,最后可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关注自己最深邃内在的层面。”[9]
      
       然而在另一方面,现代个人的这种自由却是一种贫乏的自由。齐美尔称虽然以租代役这种方式被称为是私法领域有关人身自由的大宪章,但是在花钱免除义务的同时,就将相应的权利与重要性一起放弃了。这里的关键在于,给自由以价值的东西恰恰就是“个人行为的固定对象”,货币的介入既使得人失去了一个固定的,也就是特别的具体的对象;同时也使对象“非人格化”,在货币价值的衡量下,失去了任何与众不同的特殊意义。这就造成了齐美尔所形容的那种生命感觉:“生活的核心和意义总是一再从我们手边滑落,我们越来越少获得确定无疑的满足,所有的操劳最终毫无价值可言。”[10]在这种情形之下,要么个人自由沦为对数量价值(实际上是无价值)的追求,要么就必须在某种程度上恢复与对象之间有意义的本质联系,而后者,恰恰与个体“最深邃的内在层面”有关。
      
       由此可见齐美尔不断强调的“使主体变得高雅、独特、内心化”[11]并非意味着与外物脱离关系的一种新的封闭,而是强调通过内在的某种力量恢复与对象之间的某种联系。但是什么是个体与对象之间有意义的联系?齐美尔强调的“个性统一体”是什么? 齐美尔称货币体制如同神话中的矛,或许可以自己医治由它刺破的伤口,难道真的只是在说神话?
      
      二、 性别
      
       如上所述的主客分离情况下,现代社会中的个体与对象之间出现了普遍性的断裂,在人与物,以及人与人之间,是金钱、理智、无数的手段与抽象环节。生产中的分工、交易中的匿名性、竞争中无懈可击的残忍[12]、追逐时尚中风格与人的剥离……在这种一切皆流的情况下,对于个体而言,一切对象都成为了普遍抽象的存在,无法在内心深处唤起特别的激动。同样相似的还有两性关系的随意与麻木,但是在对卖淫的讨论中,齐美尔向我们揭示了一种特殊的现象。[13]
      
       “卖淫”这种现象,在齐美尔看来,是与“金钱婚姻”同时产生的。在原始的“买卖婚姻”情况下,父母往往不用女儿来换取金钱,而是换取某种“礼物”,与此同时也会回报新郎以礼物;然而由于货币经济的兴起,使得经济丧失了其“家计”的特征,家庭内外的劳动分工使得女性丧失了其生产性的价值,男人为购买女人生产力的价钱让位给了嫁妆,后者保障女人的经济独立性。这样嫁妆就成为了区分妻子与情妇的标志,与之相随而来的就是卖淫——一种非婚姻形式的委身。[14]
      
       与对其他现代生活断片的讨论相似,齐美尔认为卖淫——这种以金钱赋予性别关系意义的方式,使得性别关系完全被“降至其纯粹的物种内容”,并且“贬低了女人们最个性、在某种意义上最有价值的拥有”。然而问题是,性关系作为一种人类与动物王国共有的东西,是一种与“吃喝”等生理活动相似的一般功能,与个体性之间似乎本来就没有什么固定的联系。就如男人“以复数形式”讨论女人,是因为“女人身上那种激起男人原始肉欲的东西,上至公主下至裁缝皆无分别。”[15]
      
       齐美尔强调了他在女人身上发现的一个引人注目的反常现象:像性关系这种“最一般的、对人性所有层次都一样的行为,事实上——至少对女人来说——被感受为最个人的、涉及内心世界的行为。”[16]这样一来,固然金钱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了卖淫中付出和回报之间“最彻底的、最难堪的不相称”,但这种不相称并不能完全怪罪于金钱与卖淫,因为在单纯的婚姻关系中,“妻子献出了自己的整个自我,连同其价值的全部。相反,男方在交换中仅仅献出其个体的一部分。”[17]更有甚者,齐美尔认为,哪怕是对于那些因性爱关系自杀的男人而言,“在心灵最深处仍然感到,这些经历与他无关。”[18]
      
       卖淫这种现代生活中的性别关系形式,一方面证明,在现代分化的进程中,仍然有一些统一的联系无法被摧毁,同时也证明,导致卖淫成为一个悲剧性事实、导致主体与客体分离、导致个性统一体自身遭到破坏的实质根源,并不在于历史进程中的金钱本身。这样,齐美尔就就将现代分化的问题追溯到对性别形而上学的讨论。[19]
      
       在齐美尔看来,“人类生活中的基本相对性在于男性和女性之间”。[20]从这个视角出发,正如对货币的讨论是对与之相似的那些历史潮流的讨论,对男性和女性的讨论实际上是对人类基本生活讨论的一个切入点。
      
       男性和女性对待性的不同态度是和他们的在体状态有关的:“对男人而言,性别特性是一种行为;但对女人来说,性别特性则是一种存在。”[21]女人生活在存在与女人存在的同一性之中,而对于男人来说,由于他们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上升到一种客观性的形式中,性别特性就只存在于与女人的关系之中。
      
       具体来说,正如德文和英文中的“男人”同时具有普遍的“人”的涵义,男性的本质表现为一种对性别特性的超越,成为中立的客观性和有效性的领域。[22]这种以客观性实现超越的过程带来了抽象的观念和规范,也带来了一种二元的分裂,生活与生命感觉因此呈现出一种分化状态:“统一的生活分解为上和下、主体和客体、裁判者和被裁判者、手段和目标的形式。”[23]男人不断地以自己的主观力量确定客观形势,从而将主体完美地客观化。因而在齐美尔看来,“刻画出职业和文化的特性的专业化具有彻彻底底的男人本质。”[24]
      
       与男人这种分化特点相对的,是女人身上的某种“统一性”,在齐美尔看来:“女人的全部深邃和美就在于这种统一性。”同与自然牢不可破的统一性相关的,是女人的自我不可分割性与对这种特性的认识:“要么全有,要么全无。”[25]正如一般意义上的性关系对女人而言与个体最隐秘而独特的意义相关联,在女性那里,作为类存在的一般性也以个体形式存在着。这就带来了一种引人注目的生命感觉:“女性在触及一般性的东西时,完全从内在出发,仿佛从个体的独特点开始步入这个世界。”[26]
      
       因此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男人总是“面对着观念”,他们经常为了观念生和死,观念是男人永无止境的使命;[27]而女人的献身却从未指向一个观念,而是“在最终的意义上指向一个人,一种时间性的、似乎一点一滴的东西,与只关注纯粹客观的东西的抽象性和超偶然性完全不同。”[28]
      
       到这里男性的形而上学意义与现代分化过程中那种通过客观化实现主客分离的进程有着类似之处。事实上,在齐美尔看来,“除了极少数的领域,我们的文化完全是男性的。”[29]他在对文化的讨论印证了这一点。
      
       三、文化
      
       齐美尔认为,从文化的角度看,“生活的价值就是文明化的自然”。这种价值作为一种“自然基础的发展,通过超越自然的力量和观念内容,从而变成文化。”也就是说,文化概念的前提既在于一种自然基础,也在于一种超越自然界限的力量。在德文中,“文明的”(kultiviert)同时兼有“培植的”意思,“文明化的自然”意味着通过培养事物“使事物的价值尺度超过它们自身的自然结构向我们提供的范围。”与此同时,我们通过培养事物也培养我们自身,“从我们这里出发的,又回到我们自己身上。”[30]客体能量突破自然界限的发展,体现了我们自身能量同样的发展。齐美尔因此概括了“文化理想的本质”,就是“扬弃了审美的、科学的、伦理的、幸福论的、甚至具有宗教成就的内在价值,从而将所有这些都作为要素和组成部分,整合纳入超出自然状态的人类本性的发展中。”[31]
      
       然而在这里出现的巨大张力是,诸如物质文化产品、艺术品、机器、工具、书籍等物作为一种客观对象和价值的形成似乎“完全没有涉及到我们的主观进程。”譬如从“为艺术而艺术”的理想来看,艺术品的价值与它是否唤起我们的主观感觉无关。这种文化中主客分离的倾向伴随着现代文化的发展最终体现为“客观文化的胜利”,其程度可以概括为:18世纪“培养人”的教育理想为19世纪的“教养”概念所取代,对客观知识和行为方式的追求压过了对个性内在价值的发掘。[32]这一“客观文化的胜利”与前面部分讨论的现代分化的情况何其相似。
      
       但齐美尔并没有片面地批评这种客观文化的发展,而是进一步分析这种发展的原因及意义。在他看来,人类无法直接把握事物自身,人类认识的理想,“将一直只是事物以观念为形式的内容”,就如同柏拉图笔下那个包含了多种可能真理的理想王国。人们的认识虽然在不断接近这个理想王国,但永远不能与之完全一致,因此,这样一种认识理想对于人们的现实认识来说就是一种规范或总体性:“从日常生活实践的琐碎小事直到精神境界的顶峰;在所有的活动中我们都有一个规范、一种准则,一个在观念上预先形成的高于我们的总体。”人们的实践活动,一方面使得这种观念上的总体转换成现实的形式,另一方面通过“分担这种总体性的实现,获得了某种确定的意义和内在关联。”[33]这样一种关系在较小的程度上,体现为客体化的精神和文化的单个主体之间的关系。“客观文化是历史表述或那种客观有效的真理的完美程度各异的浓缩,我们的认识是对这种真理的临摹。”[34]因此当牛顿发现牛顿第一定律的同时,这个定律就已经进入到了客观精神的范畴之中,成为了某种自在物,这就为客观文化和主观文化的分别发展创造了原则上的基础。
      
       但在齐美尔看来,客观文化和主观文化之间真正产生难以弥合的鸿沟,是由于之前提到的“劳动分工”。[35]如前文所述,劳动分工使得个体的实践活动丧失了与其对象的完整关系,进而破坏了自我的内在完整。这也就意味着客观精神无法通过实践成为文化主体身上的现实,文化主体也无法通过分担它的实现而获得确定的意义。尤其吊诡的是,“劳动分工”这一现象本身来自于货币及其所代表的客观性力量的发展,[36]而后者正是这一文化进程开始的前提。在此,这种客观文化的胜利体现出了一种内在的悲剧性。这种悲剧性就如同齐美尔描述的男性的悲剧,就在于有限的成就与无限的要求之间的关系:男性通过客观性带来的超越性意味着一种无限制的意图,以及一种无限制的观念,但这种对意图和观念的实现必须通过向客体转化实现,这就意味着前者的无限性必得遭遇现实世界的限制性力量。[37]其结果就是像金钱和货币所代表的某种抽象普遍性无法转换为具体的普遍性,就如同客观精神的抽象普遍性无法转换为主体身上的现实。这一悲剧形式在现实中最极致的体现或许就在关于平等的理想上:“在平等取得人类关系的形式基础的地方,平等作为手段却对人的个体不平等表现得最为尖锐,影响最为深远。”[38]
      
       回到文化视角,这就导致齐美尔之前提出的那种“通过培养事物以培养我们自身”的文化理想似乎成为了一种内在矛盾的愿望。但当我们注意到齐美尔对“女性文化”发展的关注,以及提出“是否能够从女性本质中同样有机地产生一种文化活动,就像至今为止的文化活动一直从男性本质中产生一样”[39]这样的问题,那种文化理想似乎又迎来了一丝曙光。因为正如前文所分析的,女性本质的某种神秘的统一性,正是对男性本质中的那种分化的抗拒。
      
       齐美尔认为,女性和男性虽然是两种相对性,但各自又都可以发展为一种绝对性。男性的绝对是作为超越性别的客观物出现的,而女性的绝对是作为超越性别的基础出现的。如果说前者还比较好理解,后者的意思似乎还是不甚清楚。其实,只要从女人作为“母亲”这一角度,就可以明白,“无论就实体而言,还是就生成而言,女性都是两性的一般基础。”这种“基础”意味着女性的存在如同直接生活在源泉之中,从这种源泉中流出了对立的双方,因而也就在区别于客观性的意义上超出了这一对立。[40]
      
       母性使得对于女人而言,“事物本身的原因,生活、自然和世界隐蔽和不可分割的同一性,就是女性自己的根本依据”,[41]与此同时也是事物的根据。似乎在女人身上,存在着某种尚未分化的存在物,“很少‘从自身中走出来’”,这样一种存在物在男性身上“被那些二元的、分化的生活方式和考验吸收了”,然而在女性本质中却仍然作为实体存在着。[42]正是由于女性本质深处这种有些神秘的统一体,齐美尔才将女人称为“真正的人,名副其实的人。”[43]女人的魅力及其积极的存在方式都来源于这种“未分化状态。”[44] 这样一种状态令人想起文化的原初阶段,即在自然界限被某种超越的力量打破之前,人类与自然相统一的基础。
      
       但正如这种文化进程在现实中最终以某种超越性力量为前提展开,女性也不得不面对某种悲剧,如果说男性悲剧是一种在本性之中的自然悲剧,女性悲剧则是一种历史悲剧:“女性所在的世界充满‘其他’,要同这个世界发生关系,就不可避免地要打破位于内在中心的纯粹安宁。”[45]
      
       因此如果说齐美尔仍然对于女性文化寄予厚望,甚至认为女性运动“对我们的将来或许比工人问题本身产生更深刻的影响”,[46]那么就不能将女性的意义简单理解为对男性文化的代替,或者是向自然的原初统一状态复归,就如同不能简单否定一个通过客观化和超越性馈赠给人类一种总体性、一种规范、乃至于一个“世界”[47]的分化进程。
      
      
      四、完整
      
       如果说女性文化的意义不在于向女性本质所代表的那种统一性复归,如果说这种统一性在历史现实中会不断遭遇到一种分化的力量,那么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事实上,在齐美尔看来,女人与男人形而上的不同,带来了两种对待世界的方式。他认为,“从绝对意义上来讲,的确只存在一种唯一真正的完整性,就是世界总体的完整性。”[48]对于男人而言,正如现代文化的肌理中显示的那样,这种完整只能是认识论意义上的真理的理想王国,男人的现实认识只是通过观念的范畴不断地接近这种总体性,而并不是接近完整本身。但女人却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接近完整本身,这种现象是对此在整体的“象征”,更具体地说,是同存在整体处于某种形式的相对一致性之中。
      
       这种具有对“完整”的象征意义的现象首先是艺术。艺术品的组成部分构成一个返回自身的整体,任何艺术品都以某种形式包含了整个此在,这就使每一因素都只在这个整体的界限内找到自己的意义,总的来说,艺术品具有一种自足性。接着齐美尔讨论了灵魂与女人。灵魂首先当然也具有同艺术品类似的那种“完整性形式”,类似于宇宙的一面镜子,但与艺术品的自足性不同,灵魂中还包括“分离的、二元的、相互脱节的灵魂,”正如女性的完整同时也包括着女性的献身。但是,与其他的对立相衡量,灵魂终归是一个自身完整的形象,正如同女性最完整的献身也“不会勾销自己灵魂隐蔽的自我归属和自体自根。”这一张力最精彩的表述是:“尽管灵魂的运动可以作为人向外的行动,但灵魂之所以为灵魂,就在于它是世界上的一块飞地。”换句话说,尽管灵魂蕴涵着超越,但灵魂之所以为灵魂,甚至灵魂之所以能够超越,就在于它仍然具有界限。这块飞地在其无法破除的限制中,“借助自己的框架脱离了事物异质的混乱”,而倘若失去了这一界限,便会“同生活的各种破裂的碎片交织在一起。”[49]灵魂将超越与界限,将分化与统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结合在一起,这种结合为两种绝对性的共同发展提供了可能:一方面,男性的绝对意味着“以客观性、以二元性为代价赢得的超越所有主观性和对立性的规范高度,”另一方面,女性的绝对意味着“在主体和客体分离之前,仿佛以实质的、静止的完整性承担着人的类特性的统一体。”[50]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才能更好地理解齐美尔对于以分化为特征的现代社会的告诫:“不让感觉超过灵魂的界限。”[51]是现代社会提供了人转向自我深处的可能,但也是现代社会在不断的超越与分化中让界限消失在了地平线之外。在破碎的世界废墟之中,有后现代者的狂欢,有对普遍理想的挽歌,但还有齐美尔这样一种目光。
      
       齐美尔站在19世纪末的形象,令我想起1900站在游轮巨大舷梯上的形象,前者说“灵魂之所以为灵魂就在于它是世界上的一块飞地”,后者说“钢琴有88个键,无限在你”;前者看到在灵魂失去界限后,世界就只剩下碎片,后者看到走出游轮后只会在无数条街道中迷失。可是1900有他的游轮和钢琴,齐美尔只有内心的飞地和纸笔;1900是一个想象中的传奇,他可以拒绝进入城市森林,但齐美尔别无选择,今天的我们也别无选择。
      
       这种别无选择或许会变成向更完美的理想王国的朝圣,或许是抛却星辰和火焰,在失所的大地上游牧流离,但对于齐美尔而言,最终选择是一种“漫游”。这种漫游不是一种“顺流”,不是信步闲庭,不是迷路或狂欢,不是这个破碎化的世界进一步的解体,而是另一种几近弥合的努力。这种努力如此艰难,以至于英雄和悲剧似乎再度重合为一。
      
      
      
      [1]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刘小枫编,顾仁明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
      
      [2] 刘小枫:《金钱、性别、生活感觉》,刘小枫编《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3页。
      
      [3]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刘小枫编《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56页。
      
      [4]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59页。
      
      [5] 关于时尚的详细讨论参见《时尚心理的社会学研究》。
      
      [6]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61页。在这里,“继替分化”的意思似乎就是时尚的快速更替。
      
      [7]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61-62页。
      
      [8]齐美尔:《现代文化中的金钱》,《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5-16页。
      
      [9]齐美尔:《现代文化中的金钱》,《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6页。
      
      [10]齐美尔:《现代文化中的金钱》,《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7-8页
      
      [11]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73页。
      
      [12] 关于竞争的讨论,参见《竞争社会学》,齐美尔认为竞争的实质就在于它是一种“间接的斗争”。“我们同他人的关系,不受自我的限制,而是移交给了外在的社会力量。”通过向客体转变,竞争不考虑主观因素,从而获得了客观性的那种残忍。
      
      [13] 关于卖淫的讨论,见《货币在性别关系中的作用》、《现在和将来的卖淫琐谈》两篇文章,其中前者考察了卖淫的历史起源。
      
      [14]齐美尔:《货币在性别关系中的作用》,《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75-82页。
      
      [15]齐美尔:《货币在性别关系中的作用》,《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83-84页。
      
      [16]齐美尔:《货币在性别关系中的作用》,《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84页。
      
      [17]齐美尔:《货币在性别关系中的作用》,《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85页。
      
      [18]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和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77页。
      
      [19] 关于两性的讨论见《女性文化》、《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卖弄风情的心理学》,其中《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更具有形而上学色彩。
      
      [20]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和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71页。
      
      [21]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和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76页。
      
      [22] 齐美尔承认这一现象“经常只不过是一种历史的强制”,但又认为“深入地看,它已经在男人的精神结构中预先构成了。”见第191页。
      
      [23]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和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81-182页。
      
      [24]齐美尔:《女性文化》,《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43页。
      
      [25]齐美尔:《女性文化》,《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43-144页。
      
      [26]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88页。
      
      [27]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84页。
      
      [28]齐美尔:《女性文化》,《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55页。
      
      [29]齐美尔:《女性文化》,《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42页。
      
      [30]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41-43页。
      
      [31]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43页。
      
      [32]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43-45页。
      
      [33]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47-48页。
      
      [34]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50页。
      
      [35]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52-61页。见第一部分的讨论。
      
      [36] 齐美尔认为劳动分工也是货币经济的一个后果(见第71页,这一影响在《现代文化中的金钱》和《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中都有讨论)。但更值得注意的是,齐美尔是将货币与理智、法律等无特性、客观性的力量结合起来讨论的(见《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的第一部分)。齐美尔认为问题在于这样一些观念或力量不考虑其他任何有关情感或目标的现实因素,但其现实实现却又必然受后者的影响,因此这样一些抽象的普遍性无法转换为具体的普遍性,在货币或金钱带来的夷平与客观的另一面,则是现实中的个体性与分化。
      
      [37]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82页。
      
      [38]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35页。关于平等问题的探讨还参见《玫瑰:一个社会学假设》。
      
      [39]齐美尔:《女性文化》,《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51页。
      
      [40]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91页。
      
      [41]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92页。
      
      [42]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95-196页。
      
      [43]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80页。
      
      [44] “卖弄风情”的魅力,参见《卖弄风情的心理学》对这一问题的讨论。
      
      [45]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83页。
      
      [46]齐美尔:《女性文化》,《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42页。
      
      [47]齐美尔:《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51页。由此可见齐美尔对于这种客观化的矛盾态度。
      
      [48]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92页。
      
      [49]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93-19页。
      
      [50]齐美尔:《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97页。齐美尔似乎对这种情形所有暗示:相互关联的双方可能交替得到绝对的强调,但也可能“既绝对强调这一方,也绝对强调对那一方。”(190页)
      
      [51]刘小枫:《金钱、性别、生活感觉》,《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第13页。
      
      
      
      2013.5
  •     该找回良好的节奏了。貌似很久以前读过,这次用几个小时读完。
      
      西美尔所提出的,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关联,而非人身关怀,和孤独感联系在一起,很重要。西美尔的研究基于对于生命的理解,尽管其学力不可能保证在每个方面都无懈可击,但对于研究问题的路径来说是很有启发意义的。而且某种意义上,西美尔有很强的女性气质。就性别感而言,男性的性别感是一种行为,而女性的性别感则基于自身。
      
      西美尔对学生舍勒的影响。
      
      序言作者将中国文化分为女性的,有一些不够谨慎。
      
      p1 现代使主体和客体独立。
      
      货币就像是社会机体中的黏液。
      
      p35 西美尔所讲的无产阶级与上层阶级生活方式上的差距日益扩大,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p53 西美尔希望通过艺术来解决货币社会的问题。
      
      p73 货币只关注自身的体系,所以既能够摧毁顽固的旧体系,也能够妨碍新的体系的形成。
      
      p93 西美尔对于卖淫和情人的研究。在当代,这些关系已经发生了一定变化,女性的表现更为变幻莫测,她们不再只是所指。
      
      p96(时尚是一个群体内部的复制)1390年的佛罗伦萨,没有什么时尚,因为每个人都在特立独行。
      
      p97 杰出人物的满足感显然在于,它混淆了拥有特殊物的个人情感和被大众模仿并负载起大众精神的社会情感。(以当前的Lady Gaga热潮为例)
      
      p131 西美尔的时代,明显道德协会还在为如何限制婚前性行为而担心。
      
      将工人限制在繁忙的工作中,从而剥夺其生活的丰富性,与强迫卖淫是一样的。
      
      p147 西美尔对于女性的推崇值得敬佩,不过其论述没什么说服力。
      
      西美尔对女性的观察比较细腻,但是他的这些感悟是如何得来的呢?
      
      p184 男人永远是一个孤独者,而女人永远不会像男人那样二元论。西美尔对于女性的思考应该是最为深刻的,也具有持久的意义。
      
      卢卡奇对于西美尔的推崇是很重要的。
      
  •   这为什么是国社下……
  •   就是国社下………老师特别说明可以写经典部分的@@……
  •   1900。。。。。。
    文艺女神跪cry!
  •   好!想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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