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学生涯

出版时间:2008.8  出版社:东方出版中心  作者:金克木,张定浩编选  页数: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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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关于金克木先生的生平研究,目前所能看到的,除了一些零星片断的回忆文章,便是粗枝大叶的年表式描述,惜无完整传记行世。究其原因,大约和金先生晚年“很不愿意谈到自己”(《比较文化论集·自序》)有关,但很多后辈学者却也看到,金先生不同于很多专家学者之处,恰又在于他经常谈论自己。是金先生自己说错了吗,恐怕未必,因为金先生谈论自己的方式和目的,与一般人有些不一样。

内容概要

  《游学生涯》作者金克木的生平研究,目前所能看到的,除了一些零星片断的回忆文章,便是粗枝大叶的年表式描述,惜无完整传记行世。究其原因,大约和金克木先生晚年,“很不愿意谈到自己”(《比较文化论集?自序)有关,但很多后辈学者却也看到,金克木先生不同于很多专家学者之处,恰又在于他经常谈论自己。是金先生自己说锚了吗,恐怕未必,因为金先生谈论自己的方式和目的,与一般人有些不一样。因此,我们从金先生的等身著作中,编选梳理出这么一本金先生谈论自己的集子,其目的,不仅是为了呈现这位大学者更为丰富、具体的人生道路,更是为了有机会再次跟随这位睿智的老人,一起思其所思,想其所想。

作者简介

  金克木(1921-2000),字止默,笔名辛竹。生于江西,祖籍安徽寿县。1941年先生经缅甸到印度在加尔各答游学,同时学习印度语和梵语。1943年到印度佛教圣地鹿野苑钻研佛学,同时学习梵文和巴利文。金先生学贯东西,知兼古今,一生笔耕不辍,留下学术专著三十余种。主要文学著作有诗集《蝙蝠集》,小说集《旧巢痕》,散文随笔集《天竺旧事》等。

书籍目录

前言一、小学生江西、安徽(1912-1925)学说话学读书世纪儿人之初何处是家乡描红七岁成人长嫂为母天雨花家塾小学校长国文教员图画教员大小研究系二、少年时安徽、北平(1925-1936)塾师井中警钟风雪友情游学生涯大学生少年漂泊者一板三眼家庭大学课堂巡礼岁寒三友数学难题视学一点经历,一点希望送指路人谈外语课本文丐生涯译匠天缘三、十年灯国内、国外(1936-1946)1936年春,杭州,新诗遥寄莫愁湖少年徐迟挨炸记坤伶忘了的名人由石刻引起的交谊——纪念向达先生希望者未完成的下海曲梵竺因缘——《梵竺庐集》自序四十三年前……“汉学”三博士德里一比丘父与子四、善知识回国(1946-2000)珞珈山下四人行陈寅恪遗札后记记“说瓜”三笑记废品教师应考保险朋友风义兼师友百年投影:1898-1997末班车告别辞自撰火化铭附录如是我闻——访金克木教授

章节摘录

  学说话  人一出生就要学习,也就是在这世界上,宇宙中,探路,一直探到这一生的终点。  一出世就大声啼哭,这是学习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动手动脚试探活动,睁开眼看光和影,用耳朵听声音,学习分别事物,于是接触到了母亲的奶头,用口和舌试探吮吸,学会了做人要活下去的第一要义:吃。这大概是一切人共同上的第一课。  真正算得上学习的是学说话。这不仅是探路而且是走出第一步的路了。这一课好像是人人一样,其实是各个不同。学说话可以影响到人的一生。也可以说,人的一生都在学说话,学表现自己,与外界沟通,一直到不能再说话。  我现在快到不再说话的时候了,探路也快到终点了,这时才想起走过的路,想想是怎么一路探索过来的,也就是怎么学习这个世界和世上的种种人,一直到夜间仰望星空探索宇宙。想想路上的碰壁和滑坡,幻想和真实。心里想:是自己对自己说话。写下来,是对别人说话。想到自己,讲到自己,不能不从学说话讲起。  第一课的课堂是家,第一位教师是母亲,这就不是人人一样了。各人有各人的母亲。  第一个对我说话的,也就是教我说话的,尽管我记不得,也知道一定是我的母亲。可是我小时候有两个母亲,正式说是有五位母亲,我见过的只是两个。生我的是生母,还有一位嫡母,是我父亲的继室。从父亲的“神主”或说牌位上看,父亲有原配和两位继室先去世了。父亲突然去世时我名为两岁,实际只有八个月。他留下一位多病的妻子和准备继任而未能如愿的我的生母。她原来的任务是服侍那位继母,后来生了我,地位一再提高,原来的不好听的身份也就不再提了。我父亲是淮河流域的八公山下人,大概说的是家乡话,和我的三个哥哥一样。给我学说话“开蒙”的两位母亲说的话都和我父亲不同。  我出生时父亲在江西,我的生母是鄱阳湖边人,本来是一口土音土话,改学淮河流域的话。但她所服侍的人,我的嫡母是安庆人,所以她学的安徽话不地道,直到二十几岁到了淮河南岸一住二十年才改说当地话,但还有几个字音仍然只会用仿佛卷着舌头的发音,一直到七十五岁满了离开世界时还没有改过来。那位嫡母说的也不是纯粹安庆话,杂七杂八。回到老家后,邻居,甚至本地乡下的二嫂和三嫂都有时听不懂她的话,需要我翻译。她自己告诉我,她的母亲或是祖母或是别的什么人是广东人,说广东话,还有什么人也不是本地人,所以她的口音杂。我学说话时当然不明白这些语言区别,只是耳朵里听惯了种种不同的音调,一点不觉得稀奇,以为是平常事。一个字可以有不止一种音,一个意思可以有不同说法,我以为是当然。很晚我才知道有所谓“标准”说话,可是我口头说的话已经无法标准化,我也不想模仿标准了。  举例说,我应该叫嫡母做妈。很可能是我自己的发明创造,在前面加了一个大字,叫大妈。自己的生母也该叫妈。我想一定是她自己教我的土音土话,妈前面加的那个音很特别,我不知道汉字怎么写,也不知道汉语拼音中该用什么平常不用的字母。我的小名也是自己起的。原来大家只用一般叫小孩的叫法。到我三岁时,大侄儿生了一个小男孩,算是我的侄孙。我成了爷爷。家里人说,两个娃娃怎么分别。我便抢着说,我是老的。于是我不满三足岁便成为叔祖父,自称老了,别人也就叫我老什么,一直到我上小学才改为“小老四”,因为我有三个哥哥,另有三个姐姐不算。可是我的两个妈妈在没有外人时仍旧叫我的小名。  严格说,正式教我说话的第一位老师是我的大嫂。我不满三足岁,她给我“发蒙”,教我认字,念书,实际上是教我说话。她不是有意教,我也不是有意学,不过现在看起来,那不是教念书而是教说话。这以后八十几年我一直在学说话的路上探索,或者说是对语言有兴趣,可以说都是从学大嫂说话开始的。  关于大嫂的说话,我现在才能总结出来。她说话的特点是干净、正确,说的句子都像是写下来的。除了演讲、教课、办外交以外,我很少听到人在随便谈话时像大嫂那样说话。她不是“掉文”,是句句清楚、完整。她会写账,打算盘,但不会写信。她读的书主要是几部弹词:《天雨花》、《笔生花》、《玉钏缘》、《再生缘》、《义妖传》(《白蛇传》)等等,会唱昆曲,会吹箫,有《缀白裘》、《六也曲谱》,会下围棋,有《桃花泉》、《弈理指归》。她教我的是《三字经》。她梳头,让我看着书,她自己不看,背出两句,叫我跟着一字字念,念熟以后背给她听。过了将近三十年,我在印度乡下,佛教圣地鹿野苑,请法喜老居士教我念梵文诗时,开头他也是让我看书,他背诵,吟出一句原文,再改成散文句子,再作解说,和中国与印度古书中的注释一模一样,说出来的就是散文,吟出来的是诗。我恍然觉得和大嫂当年教《三字经》和唱念弹词给大家听完全相仿。我竟不知大嫂是从哪里学来的。她是河南人,讲的不是河南土话,是正宗的“中原音韵”吧。她七十岁左右,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对我诉苦,仍然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讲她的仿佛从书上学来的话。  人的一生是同外界对话的全过程。有两种表现:一是刺激——反应,仿佛是被动的,无意识的。一是观察——思考——表达,仿佛是主动的,有意识的。表达一是言语,二是行动,都是探索外界的反应。这些都是需要学习的。不过大家平常注意到学习的多是表达,用有声音的言语符号,或者是用有形象的文字符号,用音乐或是用图画。  我探索人生道路的有意识的学习从三岁开始。学说话的老师是从母亲到大嫂。学读书的老师是从大嫂到三哥。读书也是说话。当大嫂教我第一个字“人”和第一句话“人之初”时,我学习了读书,也学习了说话。说话的底子是我的生母打下的。当她教我叫她那个写不出来的符号时,她是教我说话和对她做思想交流。到大嫂教我时,我觉得学读书和学说话一样。怎么发展下去的,那就要“下回分解”了。  学读书  教我读书识字的开蒙老师是大嫂,实际上教我读没写成文字的书的还是我的两位母亲。  大妈识字,大概不多。她手捧一本木版印的线装书看一会儿,这是极其稀罕的事。她看的书也是弹词。多半时间是半躺在床上,常要我给她捶背。或者自己坐在桌前玩骨牌,“过五关,斩六将”,看“酒、色、财、气”,一玩一上午。身体精神特别好时,她会叫我坐在她腿上,用两手拉着我的两手,轻轻慢慢一句一句说出一首儿歌。是说出或者念出,不是唱出,那不能算唱,太单调了。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叫小妞,抱猫来,叽里骨碌滚下来。”  我跟着一句一句学。什么意思,她不讲,我也不问。  妈看到大妈这样喜欢我,很高兴。在我跟着她睡的自己房间里,她也轻轻慢慢半说半唱教我。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她不认识字,怎么会背这首古诗?是我父亲教她的?还是她听来自己学会的?我不知道,也没问过,只是跟着她像说话一样说会了这四句诗,也不知道这叫做诗。  大嫂教我《三字经》时,她不看着书,和大妈、妈妈一样随口念出,用同说话一样的腔调,要我跟着学。我以为书本就是这样说话的,不同的只是要同时认识代表每一个音的字。这有什么难?大嫂用手按住教的两句,只露出指缝间一个字,问是什么。我答对了。不久,她又拿出一个纸盒,里面装了许多张方块纸片,一面是楷书大字,另一面是图。这是“看图识字”,都是实物,也有动作,正好补充《三字经》所缺少的。像“人之初”的“之”字画不出来,好像是没有,也许是有字没有画,记不得了。  每天上午大嫂在房里非常仔细地做自己的美容工作,我坐在桌边读书认字,看着她对镜子一丝不苟地整理头发,还刷上一点“刨花水”,使头发光得发亮。还用小粉扑在脸上轻轻扑上点粉,再轻轻抹匀,使本来就白的脸更显得白。那时大哥还在北方,不在家里,她又不出门,打扮给谁看?是自然习惯吧?她已经满四十岁了吧?她是大哥的继室,自己只生过一个女儿,七岁上死了。是不是她把小弟弟当做自己的孩子教,排除寂寞?  我把《三字经》和那些方块字都念完了。觉得大妈、妈妈、大嫂的说话都不一样,还有书上的,口头的,“小老鼠”、“黄莺儿”、“人之初”也不一样,都很自然。她们说的话我都懂,不论音调、用词、造句有什么不同。书上文字写的就不全懂,我想,长大了就会懂的。她们不讲,我也不问,只当做都是说话。  这时三哥中学毕业,天天留在家里了。那时中学是四年制。他上的是省立第一中学,是全省最高学府。全国的大学,除外国人办的不算,只有戊戌变法时办的一所“京师大学堂”,改名为北京大学。中学毕业好比从前中了举人,还有人送来木版印刷的“捷报”贴在门口。大哥是秀才,在山西、陕西、河南什么“武备学堂”当过“督监”。二哥和三哥本来在家塾请一位老师教念古书。大概父亲后来受到维新变法思潮影响(这从家里书中可以看出来),送二哥进了什么“陆军测绘学堂”,三哥进了中学。二哥成为高度近视,戴着金丝眼镜回老家结婚没出来。三哥念完了中学,成绩优秀,是家中的新派人物。  有一天,大嫂在午饭桌上向全家宣布,从今以后,四弟归三弟教了。第二天我就被三哥带到他的房间里。室内情况和大嫂的大不相同。有一台小风琴和一对哑铃。桌上放的书也是洋装的。有些书是英文的。有一本《查理斯密小代数学》,我认识书面上的字,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我正在惊奇和兴奋中,三哥教我坐在桌边,说以后我陪他念书,给我面前摊开了一本书。又说:“你念完了《三字经》,照说应当接下去念《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也就是三、百、千、干。那些书你以后可以自己念。现在跟我念这一本。”这是第一代的中国“国文教科书”吧?比开头是“人、手、足、刀、尺”的教科书还早一代,大概是戊戌变法以后,维新志士张元济,也就是商务印书馆的创办人和主持人之一,发起编订由“商务”出版的。  这书的开头第一课便是一篇小文章,当然是文言的,不过很容易,和说话差不多。三哥的教法也很特别,先让我自己看,有哪个字不认识就问他。文章是用圈点断句的。我差不多字字认识。随后三哥一句一句教我跟着念。他的读法和说话一样。念完了,问我懂得多少。我初看时凭认的字知道一点意思,跟着他用说话口气一念,又明白了一些,便说了大意。三哥又问了几个难字难句要我讲。讲不出或是讲的不对,他再讲解,纠正。未了是教我自己念,念熟了背给他听,这一课便结束了。他自己用功写大字,念英文、古文,我一概不懂,也不问。有时他弹风琴,偶尔还唱歌。我也看到过他两手拿着哑铃做体操。  这是我在家里正式上学了。这本教科书的内容现在记不得了。书中浅显如同口语的文言更使我觉得熟悉了书本的说话。现在回想,书中有两课讲的故事和画的插图又出现了。是不是在第一册里,记不准。  一课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文中对话平易而生动。三哥问我,双方对衔着怎么还有嘴说话,而且说人话?我答不上来。他便说,这是“寓言”。对话是作文章的人代拟的。以后读的书中这类话多得很,不可都当真。这是假做动物说人话,说的是人,重要的是意思,是讲给人听的。  另一课是“卞庄子刺虎”。“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这时再去杀虎,两虎都不能抵抗了,还是第三者得利。意思和那一课一样,只是文中老虎没有说人话。忘了这是我提出来的,还是三哥讲的。  在争斗之中,双方都是相持不下,宁可让第三者得利彼此同归于尽,也不肯自己让步吃亏便宜对方。让渔翁和卞庄子得利的事不会断绝的。  小老鼠怕猫,黄莺儿唱歌挨打,鹬蚌、两虎相争,宁可让别人得利,这些便是我学读书的“开口奶”。这类故事虽有趣,那教训却是没有实际用处的,也许还是对思想有伤害而不利于处世的。到40年代初,我曾作两句诗,说不定是从这幼年所受无形影响结合后来见闻才会有的:  “世事原知鹿是马,人情惯见友成仇。”  世纪儿  公元1912年,即孙中山在元旦以临时大总统的名义宣布推翻专制建立共和并改用阳历的那一年,旧历七月初、新历八月中的一个炎热的晚上,在江西省W县的县衙门后面一所房子的一间小小的偏房里,一个男孩子呱呱坠地了。  这位母亲的虚岁只有二十一岁。她在“坐草”时昏昏沉沉地仿佛听见“收生婆”低声咕噜一句,“男孩”;但她正在痛苦中挣扎,也没有理会到这一个词儿的严重含义。后来她被“收生婆”扶上床去,半卧半靠着躺在床上,身旁放着刚从她身上脱离出来的包扎好了的小娃娃,这时她才稍微清醒一点,耳边似乎听到了“收生婆”在外面中间堂屋里大声报喜:  “恭喜老爷!恭喜太太!添了一位小少爷。”  接着是闹哄哄的领赏和谢赏的声音。她望了望身边的闭着眼睛不哭不叫的小男孩,明白了自己是生下了一个儿子,随即闭上眼睛睡去了。  并没有人进屋来向她道喜。她只是一个生产工具,生产出来的东西不归她所有,而是属于老爷太太的。  她的这间屋的门框上面还贴上了一个小小的红布条,表示这是产房,有“血煞”,告诉人不要进去冲犯;产妇也在一个月内不能出这房门。这叫做“坐月子”。  她昏睡着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也许是只有一会儿,觉得有人进来;开眼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妇人,手里捧着一碗红糖水,递给她喝,并且说:  “恭喜你呀!生了一个小少爷。这就好了。”  接过空碗后,她又说:  “老爷听说生的娃娃是男的,很高兴,说他明年就六十岁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又得了一个儿子,是老来福,看来他运气还没有变坏。还说他今天卜过一卦,很灵。你好好养息,躺在床上不要动,身体要紧。我马上给你端两个荷包蛋来。活鲫鱼买来了,做汤,给你‘表’下奶。有了奶就什么都不愁了。唉!你要早一年生就好了,那时老爷还做着官,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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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庸》开篇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率性”意谓“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朱子语)。率性丛书中的“率性”二字即采自这里。性情之不同,各如其面,每个写作者都有自己不同的性情所长,率性丛书,就是选出各位作者性情所长的部分。《游学生涯》就选出该作者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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