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出版时间：2009-5  出版社：内蒙古文化出版社  作者：袁亚鸣  页数：197  

内容概要

　　曹会计一家一夜之间遭到满门屠戮，本人也失去了影踪。众口一词，都是因为他把刚刚收到的70万现金带回家，遭到了绑架和杀人抢劫的厄运，但随着案件调查的入，众多疑窦纷沓而至，许多平常却让人惊异的事实纷纷浮出水面……在杀人现场后门，人们抽干了河水，竟然发现曹会计身中七刀，沉尸河岸的码头下面……案件柳暗花明又一春，峰回路转，案件真相风波再起，出人意料……

章节摘录

　　一　　12月19号是星期天。那天有点怪，建兴说他脑子里有一块儿乌云，弄得他睡不好。凌晨2点刚过，他就被外甥葡萄的电话吵醒了。实际上当时他刚刚睡着。这以前他一直在看一本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有很多书，都是他姐夫曹会计买给他的。曹会计最近一直给他买书，买了很多书。他不记得这本书的书名。他看书从来就不看书名。他觉得书可以随便叫什么名字，因为生活也总是这样，随便叫什么都可以。葡萄的电话铃声让他从梦中惊醒，临睡前看的书掉到了地上。他懵懵懂懂地站在房间中央，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显得六神无主。　　葡萄说家里的电话打不通。从昨天中午开始到现在，他打了几十遍了，父母的手机关机，家里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他有些担心，他说他父亲说昨天拿到了70万现金。他想请建兴到他家里去看看。葡萄说担心的时候，语气有些迟疑，这让建兴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开始心潮，像是饿了。葡萄的说法勾起了他的心事，实际上他也在担心。最近一直在担心。担心钱，担心姐夫曹会计。但他的担心既无从说起，又不便张扬。说到底，他的担心只是自己想想而已。　　6年前，他就把40万元钱交给了姐夫风生。凤生姓曹，当过信用社的信贷员，村里人习惯叫凤生曹会计。建兴也跟着叫曹会计，这听上去有些生分，但浸透着他对姐夫的敬重。事实上所有的人都对曹会计很敬重，那些受过他恩惠和没有受过他恩惠的人。受过他恩惠的自不必说，没有受过他恩惠的，通过受过恩惠的介绍，比受到他恩惠的人更加敬重他，更加迫切希望得到他的恩惠。　　本来建兴也没有这么多钱，他开过一个化工厂，后来化工厂爆炸了，留下了10来万块钱，做什么也做不成了。曹会计说，你凑20万交给我吧。在20万交给曹会计的那一天，曹会计当场就给了他4万块，说是第一年的分红款。他一想，开一个厂，养了20几个人，去掉吃用开销，好的话一年也不一定能拿到4万块。厂里的外贸产品，价格本来就低，有时候一退货，根本拿不到钱；而给了曹会计，什么也不要做，旱涝保收4万块。回来跟老婆一说，老婆第二天又从娘家拿来了20万，她说娘家只要2万，还有2万自己可以留下来。40万块钱，利息一年是8万，给了老婆娘家2万，自己每年可以拿到6万块。他有点不相信，天下还真有这样的事，赚钱不吃力，吃力不赚钱。　　也不是完全没有不同的声音。最近就有人说曹会计那里拿不出利息了。但建兴是不会相信这些话的，他已经拿了6年利息了，更何况曹会计还是自己的嫡亲姐夫。可是，前两天家里的一件事，却让他疑虑陡生。　　那一天，他的阿姐，也就是曹会计的老婆来了。看上去她有些急匆匆的，见了面也没有多说话，就进了母亲的房间。进去不久，他就隐隐听见了阿姐在哭。哭声开始有些压抑，但到后来就收不住了，滔滔不绝，声势很大，不光伤心到了极点，而且委屈很大很大，太久太久了，是一种总爆发。他开始睡不着觉，他开始看书，随便什么书。他也没什么事，挖机停了，厂也关了，只要算好日子，按时到曹会计那里拿利息。人太闲了也不好，会胡思乱想。所以还是应该有些事去做。最近想到曹会计厂里帮忙。但还没有找到好的说话机会，于是只好先看看书。看书让他分不清睡没睡着，反正醒了就看，看了就睡。有时候做的梦会和书里的事完全连在一起，分不清梦和现实。　　昨天，曹会计笑嘻嘻地告诉他有一笔70万的货款快来了，等货款来了，先把他的40万聚资款给他。那天快中午的时候，曹会计把他叫到厂里去，对他说了这话。中午时分，他原以为曹会计会请他吃顿中饭，正好说说到工厂帮忙的事。他当过教师，开过工厂，曹会计不止一次叫过他到厂里去帮忙。可现在曹会计对他说的却是退款的话。他有点发懵。他迅速地心算了一下，他给了曹会计40万，可曹会计已经给了他48万的利息。他有点不情愿，他想，要是把钱拿回来，后面就再也没有钱拿了。　　他有点儿急了。曹会计不是不守信用的人，他要是不守信用的话，就可以不提还钱的事。他知道自己不怎么想让曹会计还钱，他觉得村里人都不想让曹会计还钱。一定是村里的那些流言让曹会计很生气，曹会计不想再为村里人做好事了。这种时候他应该站出来。他说，不然我到厂里来帮帮你。但他此刻已经发现曹会计不再理会他了。曹会计无法理会他了，因为根大有事来找曹会计了。根大是曹会计的邻居，也是工厂的合伙人，他们有事情要商量了。离开曹会计的时候，他再次坠入了读书的意境。读书让他恍若入梦。此刻，他更相信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爆炸、流言，40万，48万，70万——等他什么时候不再看书，彻底从睡梦中走出来，他有可能真的到曹会计厂里去帮忙了，那么一切还会是从前的样子。　　建兴放下曹会计儿子的屯话，他没有在意自己读的书已经落地。他来到曹会计家的门口，一路上既好像在读着书上不着边际的故事，又好像在与葡萄不知深浅地叙说着家事。曹会计家里没有灯光，但不能完全肯定。敲门，开始他只是象征性地敲了敲。灯光问题让他迷惑不已，他围着院墙转了一圈，无法肯定家里是否还有灯光。这幢房子与东边的根大家连在一起，北边缩进去一半，挖了全村私宅里最大的河塘。河塘很深，还建了一个码头。码头建得也考究，用空心的楼板，像模像样挑了三层。曹会计喜欢吃鱼，有空就坐在自己的码头上钓鱼吃。门原来建在南边，这是农村所有建筑的必然选择。但是一年前曹会计说要捉家里的老鼠精，断然把门开在了沿路的西侧。　　时间已经不早了，建兴相信自己的敲门声引起了注意。他转了一圈回来，以为望弟早已经打开了院门。可是再回到门前，依然静寂无声。有风过耳，秋天的夜里，风中已经有了萧瑟的啸声。他抓住了门上的铁环，犹豫了一下。娘住了过来陪望弟，他怕会吵醒年纪大的人。他先慢慢拍了两下，又缓而有力地拍了两下，他在等待，他在等待中抬起头来。他看见了屋子深处亮起了一盏灯，这是他刚才观察屋子时没有发现的。于是他又拍了三下，节奏快了些。还是没有动静，但楼上的灯光里有人影晃动，他有些急了。又拍了三下，更急了，惊动了邻居根大。根大说你干什么，他说门敲了半天没有动静。根大说今天一天没有看见人。建兴指了指楼上，压低了声音，他说可是上面好像有人在动。随后根大的话吓了他一跳。根大说，不要出了什么事啊。　　建兴听了，也不吭声，身子一纵，人就上了围墙。兹啦一声，裤裆后头绽了线。连围墙上的玻璃划破了手，也没有感觉到。根大也上来了。他们骑在南边的围墙上，心有不甘，好像还在等人来开门，不希望真的跳进去。　　在黑夜里，哪怕只要等待几分钟，世界都会变得漫长无际。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清醒了，他想喊，可是声音浮到了嗓子眼儿又被咽回去了。落地的时候，脚下一滑跌倒了。他感到脚下凹凸不平，顺手一摸，草丛里竟是一堆老鼠，死老鼠。老鼠滚圆的肉让人跌倒在地。他开始喊望弟，人没进屋子就高声喊起了望弟。　　大门半开半掩，他推门而入，客厅里亮的是一盏壁灯。他们的进入打破了壁灯的和谐，黄光摇曳，人影四散。望弟住在楼上，楼上的房门让人疑惑不堪，此刻他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咽唾沫的声音。他去推望弟的房门，可门只推了一半，就传来了一楼根大杀猪般的嚎叫。　　他跳下楼梯，和根大撞了一个满怀。根大瞪大了白眼，弯腰干呕不止，他一手扶着墙壁，一手颤抖不已地指着曹会计母亲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亮了灯，一阵浓烈的血腥扑面而来，呛得人气都透不过来了。房间很小，地上躺着一个人，床上躺着一个人。他没有细看地上的。平视，他看见床上的人纹丝不动，头已经看不见了，枕头上黏糊糊的，红白相间一滩液体。他哇呀一声，胃酸生猛地涌上来，嘴来不及张，直接喷出了鼻孔。　　他在报警前猛然冲上了楼，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甚至连望弟的尸体也视而不见。他跌跌撞撞撞开门，跨过望弟的尸体，在写字台的侧墙上留下了他的手印。另一只手印留在了那扇洞开的保险箱门把手上。保险箱里已经空无一物。　　警车来了。现场惨不忍睹，法医朱小光，看过无数杀人现场。他的助手小欣，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去，在院子里干呕起来。几个小时后，当过厂长的建兴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些被密封好的灰色塑料尸袋。他的母亲，他的阿姐，还有姐夫曹会计的母亲就装在那里面。简单的勘查结论已经出来：所有的侵害都是先用锤子一类的钝器砸击被害人的要害部位。攻击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至被害人死亡。可能是因为担心受害人没有死亡，最后又用了刀。每个尸体上都有明显的刀伤。每一刀都命中要害，刀刀致命。死相最惨的建兴的母亲，脑浆迸散，完全看不到面孔。望弟因为年轻，受到锤击后还顽强地从床上起来，最后跌倒在地，爬行中遭到了致命的刀伤。　　天还没有亮，但现场四周已经人山人海。满墩村的历史上，从没有过凶杀案件，更何况性质如此恶劣的谋财害命。70万块钱，三条人命，曹会计下落不明，很可能已被杀人犯绑架而去。　　案情重大！法医朱小光，还是经验丰富的刑侦机关首脑，除了向上级申请增援之外，立即安排展开了工作。　　朱小光不能马上根据建兴的话来下结论，更何况建兴还是曹会计的亲戚，报案人。建兴带着朱小光来到楼卧室，望弟跌倒的地方已经被白粉圈出了死亡时身体最后的轮廓。他指着洞开的保险箱告诉朱小光，这就是谋财害命。那里昨天还放着70万块钱，是曹会计准备用来归还他和其它人的集资款的。　　一个人说话不算数。根大是和曹会计一道办厂的合伙人。他说曹会计昨天把他叫到办公室，对他说了和建兴一样的话。曹会计还让他叫厂里的工人一起吃了一顿中饭。吃饭的时候，他没有看出曹会计有任何不正常的迹象。告别的时候，他还从根大衣襟上拈起了两颗不小心留下的米粒。根大是村里的残疾人，是为了救邻居家的火，从房顶上摔下来致残的。根大有两个女儿，都考进了大学，留在了大城市里。他坚持住在乡下，多年前就把所有的积蓄交给了曹会计，后来当村里人都拿着曹会计写的收条到乡政府去登记债权时，残疾人根大说他已经找不到曹会计写给他的借条了。他承认曹会计给他的利息早已超过了他的本金。但是谁不是这样的呢？所有借钱给曹会计的人，都跟他一样。他说他信任曹会计，借钱给他从不要他写收据。他毛估估，最后说曹会计起码还欠他八十万，因为后来是他一直在支付厂里的工资。曹会计总是今天推明天，叫他先垫一下。说他的钱很快就要来了。　　天擦亮的时候，运送尸体的车队在狭窄的村路上遭到了围堵。更多的村里人手拿着曹会计手写的借条，谁也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们堵在路口，汽车无法开走。年纪大的还坐到了路当中，有的家属还替这些老人拿来御寒的衣物。这个场面让建兴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曹会计借了这么多人的钱。他此刻突发奇想，曹会计拿了这么多钱干什么去了？曹会计能干什么？　　统计的数字很快出来了。但是负责统计数据的大队书记张惠守口如瓶。他被上级告之要守口如瓶，并且做好群众工作。现场只有谣言，说曹会计借了600万，有的说是700万。建兴算了一下，700万，二分息，每年利息就是140万，6年，就是840万。也就是说，这些借款的人，已经早从曹会计手里收回了借给他的钱。曹会计把借到手的钱已经还了一遍，可他依然欠着最初的借款，分毫不差。　　……

媒体关注与评论

　　人言可畏。人心可畏。他制造了谎言，又被谎言制造，然后得到了众人的奉承。没有人去追根寻源，去了解他给别人的钱是哪里来的。于是众口一致的奉承，就成了把他送上不归路的谎言。个别的谎言——集体的谎言——谎言的整体，乃至谎言的世界。　　他不愿意他的离去带给自己亲人一种双重痛苦。所以他要带她们一起走。这样的说法让他对自己亲人的屠戮有了人性的意义。但是他的孩子还活着。说自私是不够的，孩子是他的延续和期望。他还在期待，自己的谎言神话能够延续，这是他离开人间时的一盏灯，照亮着他离去的归途。期望，也是一种不甘心。只要还有人类，就会有谎言。他知道这一点。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次写作是这样一种残酷的心灵遭遇，在很大程度上，破坏了我最初的文学感觉。甚至在某种角度上，或在某个时刻，我无法把它当成小说来写，我发现我走进了主人公的心境，它的心境就像是通向某个院落的庭径，幽深灰暗中却又异常宁静，引人入胜。欲罢而不能。　　——袁亚鸣　　　　善意的谎言是指为了别人不伤心和难过而说的。恶意的谎言是为了自己不受惩罚而说的。一个是为了别人，一个是为了自己。但是曹会计的谎言好像既不完全为自己，又不是完全为了别人，那么这样的谎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他又干吗要说这种谎呢？这种常识性的思考发人深省，难道他的谎言后面还有一种更奇特的力量吗？　　——文政　　　　这本书超过了袁亚鸣所有的其它作品，出色，清晰，明白，把你拖进深渊和洞穴。要让你进去散步一样。一合上小说，我们便陷入了巨大而奇特的沉思当中。无助，彷徨。是的，甚至一闭上眼睛，我们还会感到难受，很久很久才会缓过气来。　　——贾梦纬　　　　这是一个在文坛上不多见的作家，他用自己的责任和荣誉，审慎地递给了我们一面镜子，映照着我们这个安静而时时充满杀机的时代。了不起，了不起的巨著……　　——刘光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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