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友文章

出版时间:2008年11月  出版社:上海书店出版社  作者:吴鲁芹  页数: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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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传记文学》有意把我近几年纪念师友的文字,汇编成集。另外又加上我在其他报刊上发表过的东西——主要是为了使这本书至少在厚薄这方面略为“壮观”一点。  书名是我定的。想用字体的大小,表明师友都是“大”的;文章则是十分微“小”。  请两位好友作序跋,乃是久不亮相,有点怯场,想藉前呼后拥来免于临阵脱逃。他们都是大方家,读者读读序跋或不吃亏,中间部分可省了。

内容概要

本书收录吴鲁芹先生纪念恩师陈通伯先生、章沦清先生和好友夏济安的文字,在感伤氛围中流露对师友的真情。另有数篇文章探讨小说的兴衰,细腻分析美国的文市,分享个人阅读的心得,更有吴鲁芹先生最擅长的谐趣自嘲之作。

作者简介

吴鲁芹(一九一八——一九八三),字鸿藻,散文作家,英美文学教授。上海市人。毕业于武汉大学外文系,先后任教于武汉大学、贵州大学、台湾师范学院、淡江英专(今淡江大学)、台湾大学等,策划英译当代中国文艺作品。一九五六年与友人联合创办《文学杂志》。一九六二年赴美,任教于密苏里大学等。主要作品有散文集《美国去来》、《鸡尾酒会及其它》、《瞎三话四集》、《余年集》、《暮云集》及报道访谈当代欧美作家的《英美十六家》等。

书籍目录

前记序/夏志清甲辑:大师友    哭吾师陈通伯先生    记吾师章沦清先生    记夏济安之“趣”及其他    记与世骧的最后一聚    记道藩先生战后文化交流的构想乙辑:小文章    小说死也未?    “眉批”美国文“市”    眉批美国的黑人文学    《维吉利亚·吴尔芙传》读后记丙辑:还是小文章或者更小    博士和博士衔    数字人生丁辑:回忆录之类    “马戏生涯”一年    我的“误人”与“误己”生活    “两句三年得”的“票写”生涯“细心读者”的补遗跋/彭歌骑脚踏车的时代/吴葆珠

章节摘录

  哭吾师陈逋伯先生  一  三月中旬知道先生病重进医院的消息,心中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事实上这种预感早在去年年底就有了——或者更早。去年十月二十八日先生给我的一封信,是他去世前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这几天我和内子不知重读了多少遍了,现在把它抄在下面:鲁芹:  年关已经到了,我们还是在伦敦没有动。并不是我们决定不去台北,而是我们没有决定是否去台湾还是留伦敦。走或不走,须有决心。老是决不下心来。这半年不能决下心来,所以不知怎样好了。我的腿病已十个月了,有时稍好,有时又觉退步。医生也无办法,他说这是老年病,不仅腿软是一种现象,还有他种现象如记忆衰退,说话不清楚,想说的话说不出来,所以常说错话,写字也常常写错,说英文也说错。老年人到了这种阶段,没有什么话可说。谁能像蒋先生、张岳公、王云五,及雪艇先生,到八十岁还康健如中年人。没有像罗志希,一切都记不起来,已是万幸了。  你今春患右臂神经及坐骨神经作痛,不知已经好了没有?似乎你患的是书生病,只有多散步。雪艇先生十年来每天都走四五公里,所以非常健康。他常常劝朋友多走路,我没有早接受他的忠告,现在要走路也走不动了。可是每天走半里路,稍稍练习,以勉(免)到寸步难行的结果。葆珠爱种花草是最好的活动。耑此顺颂你们全家新年大吉。  源十二月十八  叔华附候  我说有不祥的预感,有好几个因素。通伯师写信的笔迹一向清丽,这封信写得不像过去那样清丽了,“说活不清楚”一句到“说英文也说错”,写得特别小,而且有点倾斜,后面几行的字又写得相当大,这种情形过去是没有的。他写信的文字,一如他的散文,“文清于水”,是当之无愧的。但是这封信缺少往常的干净利落,缺少往常那股清逸之气了。更使我心中凄然的是先生对老年一种无可如何认输的心境。“老年人到了这种阶段,没有什么话可说”是真话,可是听来是够凄凉的,尤其我这个做徒弟和他有约在一九七二年夏天在伦敦见面,总希望他能老当益壮,再活上一二十年。“人生七十古来稀”,已不是今天的尺度,何以今天的医药昌明,竟不能救活先生?我一九七二年即使能去伦敦一行,也只有在先师墓前鞠躬的份了。呜呼痛哉!  我说他对老年一种无可如何认输的心境,在更早的几封信中也有,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廿日他在一封信中说:“一年来老耄的状态愈增,记忆力日衰,走路极迟缓,一切都是日落西山的光景。只是饮食睡眠还好,血压平时也不太高。回观同年朋友道藩先生已归道山,志希先生亦已毫无记忆力,也算是比较幸运的了。”他不止一次在信中惋惜罗志希先生失掉记忆力的事,多少是强自安慰,似乎已不敢往好处看,对他的血压高和腿疾也不奢望医生能妙手回春了。因此在过去两年的信中我再也不敢重提劝他写回忆录的事,或者写《吴稚晖传》的事,只谈些日常琐碎中可笑之事,想博得先生的莞尔,再不然就是用啦啦队的姿态,为先生打气。去年圣诞节收到先生最后一封信,我立即作复:“师父须知对抗疾病一如作战,稳住战况第一,不能有丝毫认输心理。手示说每天走半里路的战略绝对正确,即使借助于手杖也要走,需人扶持也要走,小徒率全家隔洋为吾师呐喊助威,相信这场仗是可以打胜的……,可是三月底伦敦传来了噩耗,我知道我们输了,我们啦啦队的号筒也可以扔掉了,呜呼痛哉!  我毕生有两位恩师。一位是在省立上海中学初中部教我三年国文的章沦清先生,另—位就是在武汉大学教我四年英国文学的陈通伯先生。他们彼此并不认识,但是我知道有陈西滢这么一位作家却是章先生介绍的。我大约是一九三。年或者是一九三一年进初中的,进的是春季班,暑假照例进暑期学校,反正我每天要到学校踢球,进暑期学校上一堂课,其他时间玩球,似乎比整天踢球要理直气壮一点。暑期学校照例有演说比赛、作文比赛的活动,那年暑假,我不知怎么居然得到作文比赛的第三名,奖品是一本朱自清的文集《背影》。我并不属于爱好文艺一类的少年,因此朱自清的名字对我完全陌生,我熟悉的是乐华队的队长李惠堂、铁门周贤言、中锋戴麟经等人。我之得奖大约是因为我做的是文言,初中一的学生可做文言,不免是物以稀为贵。其实我之做文言文,是别有用心,是偷工减料,文言可以少写几个字,早交卷了事,可以早出教室门去打球。这天拿了朱自清文集《背影》的奖品之后,碰见章沦清先生。我问他这本书怎么样,他说可以读。接着他不经意地说:“另外还有一篇写父子情的文章,可以媲美《背影》的,可惜知道的人不多,秋天开学时我印出来给你们念。”秋天第一课发下的讲义就是陈西滢的《成功》。章先生本人是位文体家,他选教材是极其严格的。他说《成功》和《背影》可以并传,绝非过甚其词。  此后我读了《西滢闲话》,又读到徐志摩文章中一再对通伯先生研究西洋文学功夫之深的推崇,当然也从鲁迅的杂文中知道他所攻击的正人君子陈源教授。总之逐渐我知道陈源、陈通伯、陈西滢是一个人;而且有了印象了,这点印象后来竟和我选择学校有重大的关系。一九三七年夏天我原先是打算进清华的。“卢沟桥事变”发生,清华、北大上海区的招生停了。于是报名中大、浙大、武大的联考。在斟酌第一志愿的时候,我把三校的概况仔细研究一番,发现武大的学宿杂费加起来比中大、浙大要便宜(徐志摩说他一生的行径都有感情的线索可寻,我一生的行径是都有经济的线索可寻),另外是校区风景和教授阵容中有一位我比较熟悉的名字。所以后来有人问我为什么选上武大,我的答复是:“区区三五十元的差别,加上东湖,加上陈源教授,等于吴某人到此挂单。”  我初次见到通伯先生的印象,竟然与我心目中的印象不符,我总觉得他应该是身材修长面目十分清癯的人物,我何以会有这种想像,实在找不出理由,所以一九三七年初冬入校注册,到院长室请院长签字,发现他身材矮小,背微驼,面色红润,就好像其中有差错,似乎系主任方莺(芦浪)先生,更符合我想像中通伯先生的轮廓。最初几天在文学院走廊上见到方先生,我总觉得他应该是陈先生,或者就是陈先生,这项先人之见的混淆,和我纠缠了至少一两星期。  另外和我想像未能符合的是他说话不像他文章那样流畅,略带口吃。照我二小女的解释,他和夏济安、夏志清昆仲口吃,都是思想过于敏捷,口舌的肌肉活动在速度上跟不上。那天他在注册证上签了字。“这个……这个……”了半天,原来他有点好奇,我这个入学考试数学考满分的人,何以要念文科。我平常见到生人,总是寡言居多,但是一提到数学,就像旧小说上所说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满腹牢骚,立刻就一泻千里,冗长比得上社论作者“有不能已于言者”的废话。我说我念的中学相当于交大的预料,是专门为了造就工程人才的。我的数学年年不及格,现在连做梦还做考数学的梦,急醒了一身冷汗,但是用那种训练考文科,就是大材小用了。我说我那份入学考试的数学考卷,不但题题都对,那份美观,也会叫阅卷的人感动的,因为时间太充裕了,我把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写得像印出的一般,每一个等号都是用三角板书得整整齐齐的,可是要我再念一天数学,就非进疯人院不可了。那时的大学还没有大到像今天师生视若路人,也没有官僚化到学生见院长像小百姓见县太爷,他听我侃侃而谈,接连呵呵地笑了几声,我总觉得通伯先生笑的时候,眼睛特别流露出智慧的光辉。  过了两三个星期,我又见到通伯先生,那是在公共集会的场所,地点在文学院的最大教室第一教室。那天晚上外国文学系为去世的英国教授拜(JulianBell)先生开追悼会。系里面有一名客籍讲座教授,是由中英庚款出资聘来的。拜尔是一位青年诗人,出身英国文学世家,父亲是戏剧批评家克立夫·拜尔(CliveBell),姑母是小说家吴尔芙夫人(VirginiaWoolf)。通伯先生早在英国大约和BloomsburyGroup的一批人有往还,是这位青年诗人的父执辈,因此对这位青年诗人在珞珈山讲学的两三年,照应得很周到。拜尔去世后出版的书信集中,屡次提到陈府的招待,使他在珞珈山有宾至如归之乐。  这天晚上通伯先生以院长身份、朋友身份,都应该在追悼会中讲话的。他说了一点拜尔的家世和这位青年诗人创作上的成就,说拜尔是很有希望的作家(我现在还记得他又加了一句“很promisin9的”),但是不知怎么忽然跑到西班牙去了,而且牺牲了性命。就在这时会场的一角就发出嘘声。抗战初期在大学里读书的人,大约都还能记得一些职业学生的拿手好戏,是控制会场,和捣乱会场,任何集会他们去,去了就想法子左右会议的进行,连追悼会也不能幸免,连死人他们也都不放讨利用价值的。通伯先生一走下讲台,一位职业学生就冲上台,大叫拜尔先生是为主义而死的,不懂得拜尔先生为什么忽然跑到西班牙去,就是不了解拜尔先生,就不配来纪念拜尔先生,一面他就指着墙上挂的大幅挽联:“一方面是严肃的工作,一方面是荒淫与无耻。”送这副挽联的团体是抗敌问题研究会,简称抗研会。他说这种不了解拜尔先生,正说明一方面是严肃的工作,一方面是荒淫与无耻。接下去就有人去朗诵挽诗,有人领导呼口号。挽诗和口号都与拜尔不相干,肃穆的追悼会变了质,成为群众大会了。我注意到通伯先生坐在会场的第一排,不动声色,一直到散会,才默默地走出会场,他是来悼念—位死去的朋友的,不是来赌气的,中途离场便是对死者不敬了。  我正式受业于先生门下,是在一九三八年春天。那时学校已搬到四川乐山,系里有几位先生没有随校迁到内地,通伯先生原先只授高年级的课,这时也兼代—班低年级的“短篇小说”。这一学期我开始领略到徐志摩一再推崇先生的根底,绝非天才诗人的兴之所至,绝非朋友间的捧场,实在是由衷之言。那时候宿舍拥挤如轮船中的大统舱,图书馆还没有布置就绪,我照例一早就带几本书到公园茶亭中,一杯沱茶,消磨半天。逃课已成为习惯,唯有先生的“短篇小说”,从不肯逃课,而且每去总觉得有所得,所谓如坐春风,那时我是真的尝到了。有时候先生接连几个“这个……这个”,不用任何其他字眼,就叫人茅塞顿开,原先走不通的路,也豁然开朗了。这段时间大约是我学生时代最快乐的一段,好像人山修道,求名师,名师已在眼前,自己已入了门,以后就是如何练功夫的问题了。  在纪录上我随先生学过的武艺除去上述的一门“短篇小说”以外,还包括“英国文化”、“翻译”、“长篇小说”以及“世界名著”的一部分,可是到了第二年的下学期,我忽然病体支离,几乎随时可能咽最后一口气,长年住在城边的一座山上叫做老霄顶的庙中养病。可是只要能勉强撑持,我总撑着去听他的课。“英国文化”是他辞去院长职务之后增添的一门选课,不发讲义,不用教本。他希望大家能看看他指定的几本作为基础的读物,其实不读亦无妨,不读坐在小教室里听他随便谈谈,还是大有收获的。因为我就没有读那几本指定的读物,而且是偶尔去听讲的,每去都是如入宝山,决不空手而回。这门课大约最能表现先生的渊博,他通常总是空手走进教室,不像某些教授抱一大堆书,书中东一张书签,西一张书签,准备到时候旁征博引,一如变魔术在台上用的若干道具;也不像另外一两位青年教授,带一些卡片索引,表示治学的科学方法。通伯先生讲学是清谈式的,那时教室的布置太简陋,太军事化,我总觉得他应该有张舒服的座椅,佐以清茶烟斗,那样就真是红花绿叶,相得益彰了。他讲话一向缓慢,每隔三五句就要“这个……这个”一两次,但是后来我们觉得“这个……这个”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像是无声的音乐,在那刹那之间,我们会忽然有所领悟,那份喜悦是难以形容的。有一位河南省的同学,天资稍差,常说陈先生只适宜于教天才学生。但是有一次在先生第三个“这个”还未说完,忽然站了起来,“先生,这次我懂了,我真的懂了。”他说这话时脸上流露出无比的兴奋和感激。大约也就在讲授“英国文化”这一年,大家觉得先生是一位通儒。讲授小说也好,批评也好,都局限了先生的范围,当然对欧洲小说的研究,当时在系里面也是一人而已。我记得某一年有一位刚从英国回来的教授开一门“现代英国小说”,第一讲是E.M.F0orster,比我高一班的刘叔荣去听了,叔荣曾经上过通伯先生的“小说研究”,回来说:“简直要命。我看他该跟陈先生学二十年。”  谈通伯先生的学问或者文章,我都不配。我虽然忝列门墙,有两年多病体支离,并不常去上课。但是对先生的君子之风,先生的幽默感。先生的人情味,先生潇洒中不失其认真的态度,我是亲身感受到的。我在学生时代,似乎生病的名望相当大,因此逃课是被默许的(当然也有例外)。先生的课总是两堂连在一起,第一堂下课,他见到我那天也忝陪末座,一定走过来问我:“身体好一点了吗?休养要紧!”我每次总报之以苦笑,实在是无从说起。他对学生的逃课是不以为侮的。  他的潇洒与幽默是很容易觉察到的。他做事认真的态度是我请他做论文指导教授那段时间体验到的。我选定的题目是“戏剧家契可天”。那一年正碰上戏剧教授袁昌英先生休假,我去问系主任可否请通伯先生指导,他说:“当然请陈先生。”那时系里对于俄国文学尤其是十九世纪的俄国文学有研究的,首推通伯先生。我为了论文的事第一次剑他的住处看他。他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选契可夫的戏剧?”我说:“还不是为了可以偷工减料?我是非选抵抗力小的方向不可也。”  ……

媒体关注与评论

  自嘲而不嘲人,讲些自己的兴趣、嗜好和日常生活,幽默中更见性情,风格似较高。鲁芹写自己,则充满了[自嘲],但这种[自嘲],绝无一点[愤世嫉俗]的意味在内。鲁芹式的[自嘲],实在是幽默家歌唱人生必然采取的一种语调。只有毫无幽默感的俗物,会一本正经吹牛,说自己多聪明,地位多高,著述多勤,朋友多阔,因为他把自己看得太重了。鲁芹写回忆录,有些地方写得兴高采烈,生趣盎然,简直可说已达到[忘我]的境界。  ——夏志清(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东方语言文化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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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18条)

 
 

  •   吴鲁芹的书很好,但是还差一本《暮云集》,总是没货。
  •   很喜欢吴鲁芹的作品和风格。
  •   这本书是一位老师推荐看的,值得深深品味。。。
  •   很喜欢 ,值得一读,送给朋友的
  •   不错 这书值得看
  •   以自嘲的口吻调侃世事。
  •   这本书,作者原说是大师友,小文章。对比看来,的确是忆师友的文章写得更出色更精彩。
  •   看起来挺舒服的,是那种坐在咖啡馆里看的散文。很舒服。
  •     从董桥读到吴鲁芹,是顺藤摸瓜。《今朝风日好》里有一篇《老吴的瞎话》,里面董桥给了吴鲁芹的《瞎三话四集》极高的评语:“老吴的散文确然带着山居剪烛的线装幽趣,也带着炉边冥想的烫金智慧,襟上袖口显然沾过陆放翁的征尘苏曼殊的泪痕,呢帽风衣显然染过毕尔彭的酒香海明威的猎烟,他笔下从此饱蓄东方的浑古和西方的澄莹。摆空架子的大文章好写,拼命堆砌课本学识不难堆得出来;带真感情的妙笔墨难求,挥洒的是学问不是学识,讲究的是心境不是心志。”
      
      董桥讲得华丽,再加上吴鲁芹曾在武汉大学读书、任教,我立刻就去寻《瞎三话四集》。并不难找,2008年年底上海书店出版社出了一个吴鲁芹系列,共计七本,除了《瞎三话四集》,另有《鸡尾酒会及其他 美国去来》、《文人相重 台北一月和》、《英美十六家》、《暮云集》、《余年集》、《师友 文章》几种,我先借到手的是《师友 文章》。
      
      手不释卷地读完,发现董桥并没有给老友贴金,吴鲁芹的文字有古意,但不失绅士趣味,他言语、姿态极其谦逊,可是有傲骨,字里行间尽是闲适散漫,见解偏偏掷地有声。——当然都是初读的印象,有待进一步充实。
      
      《师友 文章》分甲乙丙丁四辑。甲辑“大师友”写的是陈伯通、章沦清、夏济安、陈世骧及张道藩这几位师友。除了章沦清是中学老师之外,其余几位都是大名鼎鼎之人。陈西滢不用说,跟鲁迅先生的论战大约是后辈书写文学史不得不提的陈年旧事,加上他的妻子凌叔华也是著名小说家;夏济安文史兼通,还有一位写了《中国现代小说史》的亲弟弟夏志清,我以前找资料时粗略翻过《夏济安日记》,觉得此公实在是很有趣,心如赤子;陈世骧与夏志清齐名,人称“东夏西陈”,在海外学者中是颇负盛名的;张道藩别的不说,就是他与徐悲鸿夫人蒋碧微的爱情故事,也是民国史上旖旎的一笔。
      
      我向来对那个时期有欧美留学背景的学者格外感兴趣,觉得他们写起essay来都是个中好手,行为处事又很浪漫绅士,所以读到吴鲁芹写他的老师陈西滢,莫逆夏济安、陈世骧,以及昔日的上司张道藩,种种趣事往事流泻笔端,这些雅士文人便一个个地在脑海里更鲜活饱满起来。这一辑里尤其偏爱写章沦清和夏济安的两篇,这一师一友对吴鲁芹整个人生的影响真是深至骨髓。
      
      对吴鲁芹来说,师友事大,文章事小,乙辑“小文章”收了“急就章”四篇,在我看来最值得一读的属《小说死也未?》和《“眉批”美国文“市”》,前一篇发在一九五八年的《文学杂志》上,后一篇则发在一九七四年的《幼狮文艺》上,都是台湾的文学杂志。我初读之下有点惊异,学术文章可以这么写?照我们现在的大陆学者看来,也未免太不严谨太不专业太不先进,太好读了吧!既没有一个接一个的学术术语,又没有连篇累牍地引用理论文献,实在太平易近人了,谁都可以读懂,在“精英”们看来不免要斥之为缺乏深度的。可是细读之下,发现吴鲁芹其实非常有见地,譬如讲到当时小说处境不妙的原因时,就提到了大众传播媒介的影响及其与“小说”的异质性,这在今天看来当然不是什么新鲜观点,但想想它的发表时间是在五十多年前就不得不佩服吴鲁芹的先见之明了,当时大众传播理论的祖师爷麦克卢汉还一名不文呢!(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现在不少人也认为乏善可陈,其实考虑到它的书写、初版年月才能了解它的价值。)再比如《“眉批”美国文“市”》一文中,吴鲁芹就预测了一些日后可能会成为大家的小说家,其中我们现在比较熟悉的就有索尔·贝娄、塞林格、厄普代克等,不用说,这些人后来都成了美国文学史上响当当的人物了。
      
      所以董桥说“摆空架子的大文章好写,拼命堆砌课本学识不难堆得出来”真是击中命门,吴鲁芹的学术文章丝毫不端专业的架子,可是很有见地,相形之下,我们现在的很多学术论文连最基本的语言关都过不了,文字不好,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好文章!
      
      丙辑还是“小文章”,略过不谈。
      
      丁辑是“回忆录之类”,其中一篇《我的“误人”与“误己”生活》可以和甲辑对看,我觉得吴鲁芹极其谦逊但有傲骨,就是从这几篇里得来的印象。一个鲜明的例子是他和朱光潜先生的不和,当年吴鲁芹求学于武汉大学,可能由于他那段时间身体不好,也可能纯粹是不感兴趣,他经常逃朱先生的课,并且在作业上偷工减料,朱先生很不满,课堂上质问他为什么总是避重就轻,他答曰:“先生在《给青年的十二封信》里教人选抵抗力大的方向走,我的本钱只够选抵抗力小的方向。That’s why。”可以想见朱光潜先生被他气得不轻,却也无可奈何。读到这一段分外高兴是因为我做学生时也喜欢偷工减料,但气势上远不如他这么理直气壮,所以忍不住要在心里为他鼓一下掌。
      
      上海书店出版社的这一套吴鲁芹系列装帧、排版都还不错,订价也还行,除了些许几个错别字不太完美。我在考虑要不要一口气收齐算了。
      
      http://www.pigno.cn/archives/712
  •   句芒看了《鸡尾酒会及其他》没有?
    我第一次看的时候竟然觉得不够梁实秋,你看我多迂。
    不过那篇“小襟人物”我很喜欢,
    后来看了你说的这本《师友 文章》才觉得他的好出来。
  •   还没看,打算这几天看,《小襟人物》是代表作了,一定要看的。
  •   港台的我都只能标“初读”,幸亏近几年还引进了几种新书,顺藤摸瓜读下去,恶补一下。
  •   吴鲁芹的一套四册是去年出版的,我都读过了,感觉大陆收录的文章不是最多,内容有些小失望。。。
    如果楼主有兴趣,倒是可以看看很多台湾版的繁体字书,或许会发现另一番风景呢,呵呵
  •   ls说的是上海书店出的一套?我记得是7册啊
    台版想读,就是比较难弄到手
  •   陆版的做了小修改,这一点比较无奈。
    上海书店出过一套民国书籍影印系列,我很想收全。。。
  •   能不能把地址发给我看看?
  •   目录:http://cache.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books/1/10030.shtml
    孔夫子:http://book.kongfz.com/21/4484808/
    其中一本书影:http://book.kongfz.com/5718/78517052/
  •   哇塞,这一套要收全可太不容易了,我怀疑浙江图书馆都不知道有没收全,待会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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