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的地圖

出版时间:2009/02/02  出版社: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作者:Calderon, Emilio  页数:336  译者:謝佩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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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本文作者為台大外文系教授)  「戰爭、宗教、愛情」──歷史的發展,文學的創作,人類的演進似乎就在這三角習題中轇轕纏繞,從希臘羅馬神話故事到現今的以巴戰爭,像陀螺般周而復始旋繞。當代俄國知名哲學家與文評家巴赫汀(Mijaíl Bajtín)在《小說理論與美學》中指出:「長久以來,戰爭一直是歷史小說的軸心且唯一的主題,其間再穿插類同的動機,例如,征服其他地域,政治陰謀事件,殲滅異己,改朝換代,帝國傾圮,審判行刑等手段。」西班牙小說家艾米里歐?卡德隆(Emilio Calderón)二○○六年就在這樣的經典論述中編織了《造物主的地圖》(El mapa del creador):抓住《達文西密碼》的旋風,延伸西班牙另一位知名作家貝雷茲?雷維特(Arturo Pérez-Reverte) 的《聖堂密令》(La piel del tambor, 1995)的懸疑謀殺氛圍,以西班牙和梵諦岡兩個天主教重鎮為定點,摻入令讀者著迷的百科全書式的知識,繞道而行的閱讀路徑(喜歡ㄍㄧㄥ的風格),忍受(或享受)走遍歧路、豁然開朗的舒讀快感,或是「原來如此」的淡然。其間佐以作者個人的實務經驗、文獻考究與歷史專業基底,企圖拼貼離奇故事為真實。卡德隆「以主之名」為楔子,開啟鋪陳歷史的歧路花園,條條(迢迢)間諜網路通往「不設防城市」──羅馬。  《造物主的地圖》銜接地中海兩個緯度相當,迎迓相對的港口城市巴塞隆納和羅馬,連結前後將近十年的西班牙內戰(一九三六─一九三九)和二次世界大戰(一九三九─一九四五)為實景,以及戰後(一九四五─一九五二)加泰隆尼亞諸多中產階級移民猶恐政治迫害,避居羅馬,不願返鄉的漂泊心情。旅居羅馬西班牙學院的公費生,面對內戰少了《未央歌》裡大學生浪漫的文化想像,多了幾分悲愁。小說也指涉佛朗哥、墨索里尼、希特勒、納粹和法西斯主義崛起於黃沙之中,敗於真正肝腦塗地的欷歔與不堪;虛構一張政治與宗教權力慾望的地圖,延續聖杯、聖矛、約櫃的神奇傳說與崇高地位,不斷誘發潛藏人類內心深處惡與貪婪的罪:一樁謙卑且哀戚的愛情故事穿針引線,爬梳一段不可思議的戰地兒女情與「史密斯任務」。  孟莎拉特(Montserrat/Montset,以加泰隆尼亞自治區守護神黑面聖母之名為名)和荷西?馬里亞(耶穌父母之名)呈現紛亂局勢下知識份子階層的理想或無奈(窮得只剩下書和思想)。卡德隆從「書」和「圖書館」的啟示開始爬梳,書中不只有顏如玉(孟莎)和黃金屋(以書賣錢),更隱藏著足以撼動世界的神秘權杖(造物主的地圖)。胡尼歐、桑索維諾神父等人是層層政治與宗教權力扞挌下的恐怖平衡與犧牲者。宗教是和平的天使,卻也最容易被利用,化身成武器的面具,變成戰爭的劊子手。間諜小說中看似無舉足輕重的人物,輕描素寫/速寫,隱約勾勒,恆常就是懸疑高潮的謎底。《造物主的地圖》也做了這樣人物尋寶圖的佈局。  《造物主的地圖》以「造物主」和「地圖」的隱喻來看,是宗教和政治的結合,是信仰和權力的虛實。地圖是看得見的土地的抽象概念,造物主是看不見的領導權力的具象。十六、十七世紀航海霸權是為了地圖的擴張和宣教,二十一世紀的戰爭是為了信仰和國家權力。在文學創作的尺度裡,宗教與信仰總是被賦予「惡的象徵」,似乎如此才能展現故事的張力與作家批判的精神。浸淫閱讀當兒,也需打開虛構的窗,窗外必定有藍天。《造物主的地圖》或許只是二次大戰題材的一塊拼圖,文學作品之外,電影、音樂亦是琳瑯滿目,從一九四二年的「北非諜影」,到一九四五年羅塞里尼的「不設防城市」到「莉莉瑪蓮」,「戰地情人」(二○○一)、甚至「色,戒」……都是環繞在這個史上人類最大的浩劫的縮影。「人類一邊不斷反思控訴權力的腐化與戰爭的殘酷時,卻在日常生活中屢屢重蹈覆轍,實踐戰事的本質」,卡德隆如此看待世界,也因此論斷題材雷同的小說創作也必然因時因地不斷複製。  卡德隆點描現代羅馬的軍事陰霾與古羅馬的輝煌戰事遺址,也刻意點綴它人文薈萃的質地,一如拉米瑞斯(Sergio Ramírez)的《一千零一次死亡》,記載文人與城市邂逅的旅人心情。許多人都有共同的「羅馬假期」的回憶,於是在戰爭的場景下,濟慈、雪萊、歌德異國(義國)之旅的足跡伴隨出現。年輕早逝的濟慈(二十六歲)和雪萊(三十歲)同葬羅馬,彷彿襯托著小說裡愛書懂書人的淒美結局。另外,全書中堪稱唯一女要角—孟莎—的著墨可以視出作者側重女性在戰爭中陰柔與陽剛性格的轉折。過去數十年來,西班牙陸續整理「內戰時期的女人」系列紀錄片與出版品,必然讓專供現代史的卡德隆有了一番啟示。  二○○九年,西班牙內戰結束七十週年,七十年前也正是二次世界大戰方興未艾之際,在這樣的時空對照下,展讀《造物主的地圖》當兒,除了聯想到西班牙文壇仍然熾熱的偵探小說與歷史小說的脈絡,或是密碼、宗教、聖戰……等書市風潮,或許可以有番另類的歷史思索。  二○○八年暑假因緣際會,我在兩個月內兩度造訪羅馬與梵諦岡,待了段時日,半年後重讀到這本中文小說,另有一番心境。腦海中壓馬路的地圖記憶隨著卡德隆爬梳的文字地圖,多了一份流連與眷戀的貼近,印證小說中「城市是一種心境……城市也有心跳」的論述,發現城市,也能發現自我的地域觀,彷彿更能領會作家創作的秘訣和靈感。《造物主的地圖》是卡德隆突破以往專注青少年讀物,首部向所謂「成人文學」叩關的里程碑,在海外傳譯十九國後回到西班牙引起騷動。同樣的路徑,曾經旅居羅馬和馬尼拉的卡德隆,對地域的觀察和接觸自然牽引構思出其他佳作:《青花瓷的祕密》(El secreto de la porcelana, 2007),《上海的猶太人》(El judío en Shanghai, 2008)也是在這種移動世界地圖的異國場景中吸引更多讀者一窺堂奧的閱讀慾望,奠定並逐漸延伸作者創作的版圖。

内容概要

  ◎聯合推薦  淡江大學西語系副教授/宋麗玲  知名影評人/周星星  知名作家/郝譽翔  本書中文版權代理人/譚光磊  一部神秘的禁忌古書,  一道難解的愛情習題,  一場敵友難辨的諜網迷魂,  交織成一首滄桑卻動人的亂世情歌……。  超越《風之影》!西班牙王牌文學經紀人再度發掘的文壇稀世珍寶!  那是上帝親手繪製的聖物,  也是所有狂熱份子夢寐以求的藍圖……。  1937年,戰爭讓歐洲蒙上了灰暗的陰影,在羅馬的藝術學院裡研習建築的荷西卻因為美麗的孟莎,頓時覺得世界亮了起來。當時物資缺乏,學院人員要荷西和孟莎去變賣圖書館的藏書以換取食物與燃料,沒想到卻因此開啟了一場攸關命運的遊戲!  羅馬貴族胡尼歐親王對其中一本罕見的古書特別感興趣,因為書中隱藏著關於「造物主的地圖」的線索。相傳這張地圖具有神聖的力量,數百年來被保存在梵諦岡的檔案櫃裡,讓無數的歷史學家和神秘學者著迷不已,尤其納粹高層更意圖染指,據為己有!  風度翩翩、學養豐富的胡尼歐親王讓孟莎一見鍾情,冷眼旁觀的荷西只能黯然神傷。此時一個自稱「史密斯」的神秘男子找上荷西,竟然要他協助監視親王的舉動。荷西被強烈的嫉妒心咬囓著,決定接受委託,然而心中卻有著巨大的不安。果然,當荷西第一次準備回報親王的情資時,竟發現史密斯陳屍在兩人約定的墓園裡……。  從西班牙內戰到二次世界大戰,橫跨動盪的三○年代到四○年代,作者艾米里歐?卡德隆以烽火連天的歐陸為背景,寫盡了亂世的滄桑、愛情的糾葛和忠義的兩難。透過旅居異鄉的建築師之眼,我們目睹法西斯政府的崛起和沒落,彷彿親自走進了那個動亂的年代。  當古城羅馬選擇靜默,貴族的風采、納粹的陰謀、政治的無情、理想的破滅、獨裁者的跋扈在此輪番上演,而沉睡幾個世紀的神聖秘密就要甦醒,祝福或者詛咒這場空前的浩劫。那些繁複幽森的戰鼓餘音,則會永遠迴盪於主角的心谷!

作者简介

  艾米里歐?卡德隆(Emilio Calderón)  1960年生於西班牙馬拉加。在馬德里大學研讀現代歷史。1989年創辦Editorial Cirene出版社,開始創作散文、歷史冒險小說、青少年小說和短篇故事,迄今已出版十餘本作品。2003年,艾米里歐獲得西班牙皇家學會的巴列?英克蘭獎學金,因而孕育出他第一本為成人而寫的小說《造物主的地圖》,令文壇為之驚豔,並成為以《風之影》、《秘密晚餐》掀起國際風潮,本世紀最舉足輕重的西班牙文學經紀人安東妮亞?凱麗岡在法蘭克福書展的年度重點大書,一口氣售出了二十三國版權!2007年他又推出《青花瓷的秘密》,再度獲得廣大好評;2008年更不負眾望,以《上海的猶太人》榮獲費南多?勞拉小說獎(由西班牙首屈一指的「星球出版集團」所創立的獎項,《風之影》曾入圍2000年決選名單,但未得獎),在在顯示卡德隆已成為當前西班牙文壇最炙手可熱的重量級作家。謝佩妏  清大外文所畢業,專職譯者。

章节摘录

  一切要從一九三七年九月底說起。當時我是羅馬的歷史、建築及藝術學院的pensionade,就是公費生,主修義大利建築。  一年前,佛朗哥帶領國家主義軍隊發動推翻共和政府的軍事叛變,西班牙內戰爆發。此後,西班牙人在羅馬的生活一天比一天艱困。戰爭一開打,西班牙大使館就站在國家主義者那邊。因此,原本由共和政府指派的藝術學院校長也遭到池魚之殃,措手不及就被解雇,校長一職由大使館書記奧拉拉接任。因此戰爭第一年,我們就跟奧拉拉一家人和他們家的總管──名叫西賽?馮塔納的義大利人──共同度過。  另外三名公費生賀法達、莫列達和卡門達多,再加上卡門達多的太太都支持國家主義者的理念。我呢,兩邊都不支持。奧拉拉後來以羅馬到西班牙之間的交通和通訊變得萬分危險又困難為由,不再提供我們補助金。漸漸地,要從西班牙獲知第一手消息越來越困難,大使館於是決定善用學院坐落於奧瑞歐山頂的地理優勢,在校園露臺上架設一座無線電報站,並派了三名操作員二十四小時看管。  一九三七年初,來自加泰隆尼亞、總共十五人的一大家子來到學院門口。這些人是反抗派的擁護者,本身是資產階級,因為害怕共和政府的人馬展開報復,也怕無政府主義者掀起暴動,才從巴塞隆納逃了出來。公費生、教職員、無線電報站的軍方管制人員,再加上奧拉拉展開雙臂歡迎的加泰隆尼亞「難民」,到了暮冬,前前後後加起來共有五十餘人住在這所西班牙學院裡。這麼多張嘴等著吃飯,大家漸漸面臨飢寒交迫的窘境。  迫於生活,我們幾個公費生開始拿學院裡的東西去換現金,大部分難民也同意這麼做。眼看處境日益艱難,奧拉拉也不得不睜隻眼閉隻眼,表示默許。起初我們隨便挑幾件家具去變賣也還過得去,但不久又想到木材留到明年冬天可以當燃料,於是便把目標轉向院內的藏書。這所學院要說有什麼珍寶,絕對非圖書館莫屬。館內從一八八一年學院成立以來累積了許多藏書,十六世紀就住在這裡的修道士也留下無數前幾世紀的古書。卡門達多的太太瑪德列拉知道聖心路上有家古書店,所以我們決定挑幾本去碰碰運氣。  負責選書的是孟莎拉特,難民中的一名年輕女孩。她自願負責整理圖書館,顯然只是為了找事忙。每次她都穿著米白色上衣和長裙,搭配一條蓋住頭髮的米白色披巾,孟莎拉特──就是孟莎──看上去不像業餘圖書館員,倒像白衣天使。有時候她又好像新來的修女,很少開口,難得開口也惜字如金,尤其是在家族長輩面前。來這裡幾個禮拜後,孟莎偷偷告訴我,她的裝扮和舉止都是她父親為了避免她引人注目特地下的功夫。看來終究還是白費工夫,誰叫孟莎美若天仙:綠色眸子,白皙如卡拉拉大理石的肌膚,優美無比的長頸,苗條的身材,優雅而從容的舉止。那種美非衣物所能掩蓋,男人見了都會為了她神魂顛倒。  卡門達多從帽子裡抽出名字,決定由哪個公費生陪孟莎一起去書店談一場大家都希望有好結果的交易。  「就你了,荷西?馬里亞。」他對著我說。  我求之不得,只要能打破一成不變的生活,不要整天幾乎只是巴巴盼著無線電傳來西班牙的消息,要我做什麼都好。不過我得承認,第一眼看到孟莎我就被她吸引,也許是因為她的美對我來說有如一種救贖,把我的思緒從慘烈戰火中解救出來。  「我該開多少價錢?」我問,心裡有數自己是商場的門外漢。  「他們提的價錢的兩倍。這樣就可以把價格降到你要求的價錢和對方提出的價錢之間。」卡門達多建議我。婚姻生活逼得他不得不多對數字留心。  我拿著書,活像個沉醉愛河的小男生第一次出外約會,但走在前頭的卻是孟莎。我們穿越學院涼爽而蓊鬱的花園往下走,穿過「禁門」到加里巴第路上。之所以叫「禁門」,是因為墨索里尼已經下令要警察封閉此門,為的是要禁止所謂的無政府主義者和討夜生活的女人晚上進進出出。不過這道命令目前為止尚未強制執行,因此我們還是照常從這裡出入。走這裡比走另一扇門方便,另一扇門通往蒙特里歐聖彼得教堂的階梯,那道梯陡峭又難走。  一走到戶外,陽光馬上提醒我們現在仍是夏天,天氣又溼又熱,屬於羅馬典型的氣候。一群白頭翁由東到西掠過天空,預告秋天即將到來。孟莎身上的米白色衣服使我想起天使,她搖搖擺擺的臀部使我想起惡魔。一開始是因為得知她在學院的舉止不過只是刻意的偽裝,我才會開始接近她;現在回想我才發現,當時我就愛上她了。  「你知道路嗎?」聽她說話的語調就知道,她已經把嫻靜端莊留在學院牆內。  「知道,別擔心。」  「這條人行道真難走。」她說。只見她正小心翼翼踏過羅馬隨處可見的圓石路。  我一看才發現她穿了高跟鞋,而且是那種可以穿去跳舞的高跟鞋。  「穿那種高跟鞋很容易扭傷腳。」我說。  「我只是覺得這樣看起來會比較正式、比較嚴肅。我爸總是說,談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要嚴肅和正式。」  更不用說日常生活了,我心裡暗道,想起孟莎的爸爸法賓加斯先生永遠陰沉又嚴厲的模樣。他是個企業家,在沙巴第有家紡織工廠,很關心巴塞隆納的政治局勢。法賓加斯先生隨時隨地帶著一篇英國記者喬治?歐威爾寫的文章──此人是個左傾分子,替人民陣線和共和政府說話。他在這篇文章中描述了在巴塞隆納的所見所想,說出他抵達這塊奇異大陸,看見資產階級消失,人們稱呼對方不再使用敬語,帽子和領帶變成法西斯主義者的標準裝扮等等的感想。只要有人問法賓加斯先生他為什麼選擇流亡,他就會提到歐威爾的這篇文章,然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大聲唸出來。為了避免對方搬出還不都是佛朗哥毀了法治社會這種論調,法賓加斯先生還會拿出另一篇報導。那是一九三四年六月九日加泰隆尼亞地區的國家主義報紙《原鄉》(La Nació)上的一篇文章,他在這個句子底下畫了線:「我們從來就不想歸屬於西班牙人的國度,因為聞到吉普賽人的味道就想吐。」指出文章之後他又會說:「這就預言了戰爭即將爆發。這就是為什麼佛朗哥決定拆穿敵方的真面目:一群危險的野蠻人。」如今,他人在羅馬,盡心盡力籌募資金,以助加泰隆尼亞脫離他所謂的「布爾什維克的無政府狀態」。  「妳喜歡羅馬嗎?」我問孟莎,仍然試著要炒熱氣氛。  「我喜歡這裡的建築勝過巴塞隆納,不過比較喜歡巴塞隆納的街道。羅馬的街道好像巴塞隆納拉維爾區的街道,只不過路旁換成了宮殿。而且都是好漂亮的宮殿!你呢?」她直率地問:「你喜歡羅馬嗎?」  「我打算一輩子都住在這裡。」我篤定地說。  雖然這個念頭已經在我腦中打轉好幾個月,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說出口。  「住學院?」孟莎好奇地問。  「不是。戰爭結束,學院也差不多完了。我打算以後在這裡開一間建築事務所。」  說也奇怪,想當初是學院院長范因克蘭力邀我到學院研究法西斯建築,看能不能發掘對共和國有用的東西。後來院長在家鄉加里西亞過世,而共和國像一幢設計不良的建築,搖搖欲墜。多虧了我的研究題材,大使館書記奧拉拉才會信任我,至少表面上是這樣。他負責的一項任務就是當大使館的眼線,發現誰的思想或行為有政治嫌疑就去打小報告。  「你為什麼不想回西班牙?我就想回巴塞隆納。不管怎麼樣,西班牙戰後最需要的不就是建築師嗎?」  孟莎說得沒錯。佛朗哥如果贏了這場戰爭,就會需要研究法西斯建築的建築師。不過,佛朗哥需要什麼是一回事,我想做什麼又是另一回事。  「我沒有家人,沒有人在西班牙等我回去。」我說。  孟莎細細端詳我,默不作聲,像在請求我多說一點。  「我爸媽死了,祖父母也是,我又是獨生子。」  「可是一定有叔伯姑媽堂表兄弟姊妹什麼的……每個人都有吧。」  「有是有,可是他們住在桑坦德,我從沒見過。我叔叔阿姨搬進我祖父母的房子那時候,我們在馬德里見過兩次。但後來搞得很難看,他們和我爸媽的關係變得很僵。至於堂兄弟姊妹,他們對我來說就像陌生人……」  「家族就像縮小版的國家;裡頭也可能出現叛徒。」孟莎脫口而出,說完嘆了一聲。  我看著她,大吃一驚。  「是我爸說的。我海米叔叔是紅軍。我爸不准我們提起他。」她又說。  「可是妳剛不就提了嗎?」我說。  「我可不希望我爸和我叔叔變成該隱和亞伯。」  本來想問她哪一個是哪一個,但又怕挑起的話題失控。如果過去幾個月我學到了什麼,那就是戰爭時期話語很容易引起誤解。「基本上妳爸是對的。」我說:「國家就跟家族一樣。一旦家裡的成員對彼此宣戰,他們唯一在乎的就是增強武力,根本不管會造成什麼傷害。」  我們越過臺伯河上的希斯托橋,捏著鼻子以免聞到河流散發的惡臭。這條河就像橫過城市顏面的化膿傷口。有人在一邊盡頭畫了一個法西斯的標誌:一把斧頭貼著一捆木棍。那本來是古羅馬代表高官和教士的符號,後來被墨索里尼拿來當成政治運動的標誌。  我們走到納佛那廣場,停在四河噴泉前,那是貝尼尼最有名的噴泉。  「他們說代表尼羅河和拉布拉他河的兩個巨人之所以遮住眼睛,是因為不想看到布羅密尼的阿貢尼聖安格絲教堂。」孟莎說。這個傳言經常聽到。「看來兩個偉大的藝術家對彼此的敵意很深。」  「大家都這麼說,其實沒這回事。」我說:「這座噴泉比教堂還早完成。代表尼羅河的巨人之所以遮住臉,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羅馬充滿了這一類為歷史添色的傳說。也許,這座古城因為這些傳說更有魅力,也需要這些傳說保持活力。」  抵達書店時,有個朝氣蓬勃又興高采烈的五十幾歲男子出來招呼我們。這間書店小而古老,牆壁一排排架子上擺滿了古董和二手書,還貼上皮朗內西一系列名為『羅馬景象』的知名蝕刻版畫作為裝飾。對方有張寬而圓的臉,臉頰紅潤光亮,眼睛凸出充血,鼻子長長,厚唇飽滿。  「我是馬塞羅?塔索。」他自我介紹:「兩位一定就是卡門達多派來的。我一直在等你們。」  他帶我們進門時,我們注意到櫃臺底下有張內嵌的小木桌,桌上擺了一本打開的古書,還有些看似某種醫學器材的金屬物品。塔索先生看我們一臉好奇,便主動解釋。  「除了買書賣書之外,我也修補書,甚至讓它們起死回生。」他說:「這裡很多顧客都叫我『羅馬書醫』,我對這個稱號相當自豪。我正考慮要開一家專門收集遭到惡劣對待的書,讓人看看書面臨的最大威脅不是蟲子、大火、日曬、溼氣,甚至時間,而是人類。如果想到書也是種人工製品,就知道這是多麼奇怪的矛盾。這就好比說,人類面臨的最大威脅是上帝,自己的創造者……雖然說上帝憐惜人類就跟人類憐惜書的程度一樣……到我辦公室比較舒適。跟我來。」  我根本還沒反應過來,塔索先生就把我兜在懷裡的書拿過去,清楚表示書是他的專業領域。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瀰漫書店的紙張發霉和書蠹氣息,還有主人的積極熱情都給了我信心。感覺好像回到了戰前的時光,一個衝突對立無處容身的世界。然而,一踏進他的辦公室,一股強烈的反感淹沒了我。牆上掛著一系列名為想像的監獄(Carceri d’invenzione)的圖畫。那是皮朗內西於一七六二年親筆簽名的十六幅蝕刻畫,畫家在畫中重新創造了一個廊道和階梯組成的虛構建築體,通往一個地底的悲慘世界,或許就是地獄也說不定。作品完成於啟蒙時代中期,當時正盛行陰影和明暗對比。在其中一張圖上,我看見史學家帝多?李維歐談到安庫斯?馬基烏斯(第一位下令在羅馬建造監獄的國王)的一段話:  Ad terrorem increscentis audacie.  「你喜歡皮朗內西的監獄嗎?」塔索先生見我瞪大眼睛看畫便問。  「不太喜歡。」我說:「感覺好淒涼。」  「是啊,的確是。在皮朗內西的畫裡,我們看見奴役人類的所有事物:恐懼、知道人終將死亡的痛苦、提醒我們自己有多渺小的龐大空間、變身為薛西佛斯的人類,意識到自己輸了跟生命的戰役……」他解釋,回過神才說:「自在點,別拘束。」  我們桌子這邊的兩張椅子都高高堆著覆滿灰塵的書,所以我們還是站著。  「要喝什麼嗎?」他問我們。  我和孟莎不約而同搖搖頭,雖然我們都因為走了一大段路和興奮激動而覺得口乾舌燥。  「來看看你們帶了什麼好東西給我。」  塔索先生一絲不苟細細察看我們帶來的書,一看就知道他經驗豐富。他很快檢查封面、目錄、紙質以及裝訂的狀況。  「這書哪來的?」他終於開口,抓著一本書,揚起眉毛。  「都是西班牙學院圖書館裡的書。」孟莎答道,一口標準流利的義大利話令我吃驚。  塔索先生遲疑片刻才答腔。  「這本書相當珍貴。你們聽過皮耶魯?法勒里安諾這個人嗎?」  孟莎和我又搖頭。  「此人是教宗克雷蒙七世的教廷最高書記。他寫了一本名為《象形文字:論埃及和其他民族的神聖字母》的書,一五五六年在巴塞爾正式出版,共有五十八章。法勒里安諾是第一個嘗試解讀埃及象形文字的作家,而且他特別強調動物象徵符號與自然歷史的關係。當時反宗教改革的聲浪正盛,這項工作想必很不容易。」  「所以呢?」孟莎問。  「你們帶來的版本是一五五六年的初版。」  「意思是說你有興趣囉。」我說。  塔索先生的笑容逐漸拉大,吐吐深紅色的舌頭。  「應該說我有個買主會有興趣,而且願意付一大筆錢買下這本書。」  「那其他本呢?」我問,急著想儘可能把書全賣出去。  「其他的我會買下來。現在西班牙正在打仗,義大利讀者對西班牙文學越來越有興趣。至於法勒里安諾,明天同樣的時間你們再過來。」  談好總價、錢也到手之後,我拿起法勒里安諾的書。我們轉身要走時,塔索先生說:「那本書留下來,跟其他書在一起比較好。我知道該怎麼照顧它。」我半信半疑地看著書商,但很快想通他說得沒錯。畢竟這家書店三十年都在這裡,明天也一樣。  「我同意,但請給我一張收據,也請你保證如果書在你保管期間失竊或遭到損害,我們會得到合理的賠償。」  生意頭腦動得那麼快,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尤其看到塔索先生二話不說馬上拿起紙筆的時候。  「尊姓大名?」  「荷西?馬里亞?胡塔多?德?蒙多薩。」  我和孟莎走出門,心裡滿是驕傲和滿足。我們的口袋裝滿錢,而且明天還會有更多錢入袋,更何況學院還有那麼多書。只要多一點點好運,今年冬天我們就能擺脫飢寒交迫的生活。當時的我們根本無法想像,自己的生命就要徹底翻轉。

媒体关注与评论

  「卡德隆(Emilio Calderón)善於人物描寫,洞悉人性,揉合歷史、政治與神秘之敘事元素,穿梭於現實和虛幻空間,帶領讀者進入迷宮般的知識寶庫,刺激人類的知能極限。」  --淡江大學西語系副教授/宋麗玲  「動人的情節躍上紙張,一股淒涼的情緒濃郁不可抗拒。一旦拾起這本結合諜報、愛情、懸疑跟計中計的小說,恐遭廢寢忘食、作息錯亂之劫。太過精采的佈局,閱閉又想再重來一次……,善用歷史背景的實力派寫作。」  --知名影評人/周星星  「《造物主的地圖》有《法蘭西組曲》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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