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2-6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作者:艾拉·摩利 页数:307 字数:249000 译者:黄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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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一个关于失去与疗愈的的故事,在夏威夷,独生爱女之死击溃了艾比,连带摧毀了她的婚姻、友情,甚至整个人生!对命运的不满、对杀人凶手的憎恨,对父母的不谅解,让艾比失去自我认同、封闭自己、自毀毀人……当艾比重新踏上南非家乡的土地,她要如何在那个充满神祕咒语与力量的地方,面对真相决定未来……她能够从痛苦、绝望、愤恨、报复等负面情绪编织的罗网中破茧重生吗?南非与夏威夷、过去与现在,层叠交错,呈现出一个再真实不过的人生、一段令人动容的自我追寻之旅。
作者简介
生长于实施种族隔离政策的南非,父亲为英国人,母亲为第四代南非人。后随丈夫移居美国加州。一直为非盈利组织工作,致力于关注妇女儿童问题。摩利居住过世界种族最为多元的地方,包括南非约翰尼斯堡、英国伦敦和夏威夷的火奴鲁鲁。
章节摘录
1 “不知道又会有什么麻烦?”如果外婆在世的话,她看到天空中病恹恹的月亮时,一定会这么说。 这个时候,阿美就会点点头,解开围裙和头巾从厨房的后门走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开普敦草原的夜晚和白天很不一样,石楠树散发着狂野的气息, 仿佛一个活生生的复仇者,暗藏着利刃和杀机。 在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大人就会把小孩子喊回家。因为等到大地慢慢冷却之后,睡在地下的祖先和可怕的僵尸会踏着夜色而来,寂静的小径就会听到沙沙的声音。再过一段时间,月亮才会从东边的小山顶上爬上来。 然而,月亮一旦病了,草原上就会空无一人,祖先的魂灵在这样的夜晚也会隐藏起来。这个时候,只有像阿美这样的桑奥玛仍会出门。桑奥玛是非洲的巫医,白人女主人需要她的巫术。 阿美出生在南非恩德贝勒部落,这里的传统教育让她对于月亮的阴晴圆缺了如指掌。外婆也是一样,她是一个基督教徒,同时也信仰苏格兰祖先留下来的那些教义。 阿美匆匆地穿过树丛,沿着小径走到山脚下。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月亮就是从那里升起来的,月亮的病也是源自那里。她在那里采了一些草药放在编织袋里,然后一路念着祈祷文往回走,祈祷文和山上石头一样古老,她要在月亮升到半空之前赶回农舍。编织袋里装满了树枝、石块、骨头和羽毛,她每走一步,这些东西就会在袋里发生碰撞声。 阿美回到后院,在地上铺上一条华丽的织毯,把编织袋里的东西都倒在上面,对着死去多时的亡魂喃喃祈祷,请他们帮着消祸祛灾。待忙完这一切,她会端着茶盘走到女主人的房间,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巴,笑着说:好了,这下没事了! 月亮在非洲有好坏之分。好月亮预示着五谷丰登和吉祥如意,预示着亲戚来访、婚礼举行、酋长诞生,或是雨水来临。碰到月蚀、月色昏黄,形状上下颠倒得像镰刀一样的月亮,都是坏月亮,人们可能会面临饥荒、战争和瘟疫的恐慌。 如果月亮出现像薄纱一样的月晕,巫医称之为“绞索”,这只意味着一件事--死亡。这要是在非洲,人们会起早摸黑长途跋涉在遥远的神庙,企图阻止坏月亮带来的厄运。但是在远隔数千里之外的火奴鲁鲁,灯光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人们几乎不会抬起头来看看空中的月亮有什么变化。 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黑云压城,我们屋后的山峦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小狗沙利走到钟太太的信箱旁边,慢慢抬起腿,撒了一泡尿,冲天空叫了几声,就匆匆逃回到屋子里。这个时候,月亮被乌云盖住了。这会是什么坏兆头呢?我的心揪了一下,渴望阿美能为我送来祝福。 早上醒来时,我就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双眼浮肿,脖子僵硬,喉咙干痒,呼出的气体有一股灼热感。 我听到血液流进头部的声音,左耳的耳膜在咚咚跳动,似乎有一点耳鸣。难道是着凉感冒了吗? 这时,柯丽跑进我的房间,站在床边对我说:“妈咪,帮我穿上!”她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件薄薄的紫色浴袍,现在尚是春寒料峭,穿这样薄的浴袍明显偏早。没有哪一个夏威夷人会这样穿的。“宝贝,”我勉强睁开睡意矇的双眼,沙哑着嗓子说,“穿这件不会太冷吗?” “不冷,帮我穿!”柯丽似乎在命令我。 我知道拗不过她,只好强打着精神从床上爬起来。 “帮我穿!帮我穿!帮我穿!”柯丽见我动作很不利索,不耐烦地说。 “不要吵!”我转过来看着她。她不知道我头疼得很。 柯丽坚持着。男人对于喋喋不休的老婆会充耳不闻,三岁的小孩对她妈妈的啰嗦似乎也是一样。 我光着脚冷得发抖,我正在发烧。我接过柯丽的浴袍,让她先把一只脚穿进裤管,然后再穿上另外一只。我头昏脑涨,差点摔倒,幸好手撑到了床沿上。我正要把小家伙挂在肩膀上的腰带拉过来。“这个让我来!”她一把将腰带抢了过去。 我伸手去拿放在椅子上的睡袍,一只脚在地毯上找拖鞋。我的脚碰到了一团湿地毯。 “该死的沙利!”我生气地骂着。柔软的兔毛地毯被小狗沙利咬湿了一大片。 “你又骂了句脏话,妈咪。”柯丽提醒我。 “哦,我错了。不要告诉你爸爸。”我拍着柯丽的小脸,挤出一丝笑容。 葛雷还在沙发上睡大觉,似乎没有听到我和女儿的对话。我从楼上走下来,四处张望,想看看沙利还在不在屋子里。今天是星期四, 是我的最后一天假期,然后就要回去上班应付那些稿件了。说不准是为了什么,我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我用力敲了一下微波炉的门,葛雷终于醒了。“啊?出了什么事?” 我让葛雷去应付柯丽,他那个宝贝女儿的要求总是无止境,还是让她爸爸对付。柯丽穿着大人的浴袍,脚下拖着我放在鞋柜里的银色高跟鞋,从木地板一路走过来。葛雷皱起了眉头。 “早上好,爸爸。”三岁的柯丽根本不看大人的脸色。 “柯丽,不要穿妈妈的鞋子,特别是不要穿高跟鞋,好吗?”葛雷温和地说。 “这会打扰我们的邻居吗?” “你看,我被你吵醒了,猫也被吵醒了,邻居们呢?也是一样的。”葛雷对女儿尽量表现得很耐心。 看到猫蜷缩在摇椅上,柯丽突然来了兴趣,她一脸坏笑地朝着猫走过去。“朝圣者,起来!”柯丽脚底下的高跟鞋发出尖锐的声响, 可怜的猫咪赶紧跳下椅子,它担心有什么麻烦发生。在我们家,猫被称为“朝圣者”,柯丽却经常戏弄它。 早餐开始了。柯丽这才安分地坐到餐桌上,我给她倒了一杯温牛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拿着一片土司,却没有什么胃口。 “昨天晚上,你听到了打雷的声音吗?”葛雷问。 我回忆着昨晚睡梦中的情形。“我没有听到打雷声,可能睡得太死,但我在睡觉之前看到了坏月亮。” “大约是夜间一点钟的时候开始打雷,”葛雷自言自语着,从我的面前走过去开冰箱,“当时我醒了一会儿,看打雷的情形,山谷里一定下了大雨,不知道车库新做的屋顶能否通过大雨的考验。” 这个时候,葛雷并不希望我接过话茬。他怕我又说到非洲的习俗。他是一个来自美洲大陆的传教士,不希望我来同化他的信仰,尽管我们是认识多年的夫妻。 “我们一起来祈祷吧!”他说。 我点点头。本来想说一句话,却咽了下去。 “你怎么了?”他说。 我指着自己的喉咙,表示不适。 “啊,轮到你啦!”葛雷说。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柯丽像花脚猫一样溜走了。 这一次,我是家里最后一个感冒的人,但还是没有逃脱被感冒的命运。前两个星期,葛雷和柯丽都病了,忙得我够呛,后来不得不休假在家。 “这是病毒性感冒!”葛雷说,“传来传去的,传染性强。”葛雷给自己泡了一碗麦片,又把剩下的橙汁全部倒进杯子里。我在旁边看着他。“你是不是也要来一份?”葛雷抬起头来,发现我在注视他。 我还来不及点头,柯丽就回来了。这回,她从洗衣房拿了一件待洗的睡衣,而她身上的浴袍腰带已经散了,长长的拖在地上。 “妈咪,帮我穿上。” “快放下!还没有洗呢。”我说。 “看不到哪里脏了啊!”柯丽把衣服塞到我的手里,并且伸出了胳膊,等着我来帮她穿。 “柯丽,这衣服太脏了。再说哪有白天穿着睡衣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帮我穿上!”柯丽不容分说。 “你闻闻,隔夜的衣服,有很大的汗味。”我把睡衣摊开来,凑到她的鼻子前。 “哪有什么味道?”柯丽似乎不相信,以为我是在哄她。 “我说了不行就不行!”我的犟脾气也上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小孩子较真起来。 突然,柯丽全身发抖,就像有一股巨大的电流通过她的全身一样,她拼命地打自己的头。 上帝在惩罚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对付一个精力旺盛的孩子, 母亲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平时太纵容她了,让她产生了想要星星就摘星星,想要月亮就摘月亮的习惯?她是遇到了什么成长障碍吗?一个牧师的孩子教育成这样,他们还会相信葛雷站在教堂圣坛上的那些布道吗? 我的脑海里出现妇女会那些婆婆婆妈妈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她们似乎在说:“这是牧师的小孩!她的妈妈是在非洲土著人中长大的,一定是有什么魔咒,她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因为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是,柯丽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感受。 “我想穿它!”柯丽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流向她的下巴,甚至掉到了地上。她哭了。为了这样一件小事,我的天啊,真有那么严重吗?那像珍珠一样的眼泪就这么廉价?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葛雷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任凭柯丽闹个够。“哭一哭,还可以增大她的肺活量呢。”他不知道,让她这么闹下去,她的脾气也会见长,将来有谁能管束得好? 我对付不了柯丽,只好试着给自己找台阶下。“你要是想穿睡衣也可以,那就到柜子里找一件干净的。”我试着用幼儿听得懂的话, 皱了皱鼻子跟她说,“臭臭,会吐吐。” 这一招果然管用。 “吐吐!便便!”柯丽终于破涕为笑,并放下了手中的那件睡衣。我牵着她上楼,在衣柜里挑选她要穿的睡衣。她选中的那件太小了, 早就准备丢掉的,这下却引起了她的兴趣,我不能再反对什么了。毕竟她已让了我一回。 衣服太小了,柯丽勉强把自己塞了进去,上衣的袖子缩到手肘, 裤脚也接近膝盖。她把我的一件旧紧身衣拿去套在头上,包住她的金色发,她还把我的粉红色的钱包夹在她的胳膊上。她这是要去哪里呀?看着她今天的全部行头,我简直说不出话来。 “我都准备好了,妈咪,我们出发吧。”柯丽拉着我的手说。 “去楼下吃早餐。”我说。被她这一折腾,估计我的那杯茶都已经冷了。 “我已经吃过早餐了。”柯丽得意地说。 “你吃了什么?”我不解地问。全家人的早餐都还没开始呢! 柯丽的嘴巴动了一下,我听不清楚她说什么,一定是在说不想让我听到的东西。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盯着她。 “薄荷呀。”柯丽的声音放大了一点。我顺着她的眼光朝桌上看去,装薄荷糖的盒子已经空了。 “薄荷糖不能当早餐,你还得吃一点东西。”我说。 “我才不要吃什么别的鬼东西!”柯丽满不在乎地说着,然后跳着舞离开了房间,我那件被她当发套的紧身衣的袖子在她的肩膀上甩来甩去。要是在平时,她这模样会让我夸上几句,可今天看起来有些滑稽。“快坐过来。”我呵斥着,把她抱到餐桌旁的椅子上。她大哭大闹起来。 “葛雷,你得管管你的宝贝女儿,我快受不了了。”我朝她爸爸求援,葛雷仍是隔岸观火的样子。 听到我这么说,柯丽才安静下来,一双像小海豹一样又大又黑的眼睛盯着我,让人又怜爱起来。那些婆婆妈妈们要说什么,就随她们去说吧。 “如果你再跟我说一次‘不要’……”我扬起手,威胁着她。那我会怎么样?要揍她吗?在她只有十个月大的时候,葛雷的妈妈就坚持让我们对孩子不要手软,该打就打,只是不要打到要害部位。我们太仁慈了,哪舍得动她几个指头。 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葛雷作为一个称职的牧师,只会关起门来研读《圣经》,准备布道的讲稿。每天早上,我都会对着镜子给自己鼓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柯丽长大一些,她就会变乖;等葛雷成熟一些,他就能多一些理解;等我的身体好一点,我就会对自己的孩子耐心得多。但是,这一切都还没有出现,我只能期待着。 “把她交给我吧!”葛雷终于放下报纸,看着自己的女儿。柯丽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她看到我真的生气了,怕像卫生纸一样被我揉碎。过去几个月,我经常发脾气,她很害怕。有时,我为自己占得了上风,有一种施虐的快感。谁叫她太顽皮! “柯丽,听妈妈的话,乖女儿。”葛雷不紧不慢地说,满脸和颜悦色,一点不像我的急性子。柯丽眨了眨眼睛,点着头,像犯了错一样。 “你知道妈妈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你不要惹她生气。乖,过来亲爸爸一下。”葛雷朝女儿伸出双手。 柯丽听话地走过去。 “我要出门了,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搞定吗?”葛雷对自己的处理结果甚为满意。在他看来,一句话就把一切都解决了,这太简单了。 这难道不是他的事情吗?他得意的神情激起了我的愤怒。 “为什么家里每个人都要我伺候?为什么我整天都在帮你们做这做那,自己就像一个不存在的影子?”我把一大堆碗筷叠好,转过身去,谁也不想理。我的喉咙因嘶吼而发疼。 葛雷一看气氛不对,赶忙跟了上来。我想冷静一会儿。我知道自己家族有冲动魔鬼的基因。 一个三岁的小孩无理取闹,我为什么就不能忍着点,非要把这看做是造反?我自己也后悔了,不知道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弄得一家人都不快活。我为什么不直接跟葛雷说:“你来喂孩子吃饭,我去洗个澡!”如果我这样说了,葛雷也会应承下来,那么早上的不愉快就不会缠着我们。可是,我没有这么说。 葛雷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这无谓的争执,已经浪费了他的不少时间。 看到我没有继续抱怨,葛雷终于道歉了。“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会多做些家务。”他说。好像只要他帮忙做家务,存在的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葛雷抱住了我,把我的头埋在他的怀里。“好了,别为这些琐事闹得不开心,柯丽会长大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等我下班回来,我就收拾屋子,换下的衣服也留着我回来洗。” 他怎么不早这么说呢?既然我生气了,我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我发顿脾气也不容易。 “你今天不是休假吗?还加什么班?”我说。 “我要打几个回访电话,还要把布道词整理一下。”葛雷说,“你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或许感冒可以快些好起来。”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这句话像春风一样吹来,我的脸贴着他的衬衫,还依稀闻到一丝古龙香水的味道。 我希望他就这么抱着我。在他的怀里,我慢慢地原谅了他。有人抱住了我的大腿,是柯丽。 我们三个又拥抱在一起。我们彼此原谅了对方。 “基督说,‘要彼此相爱’。”柯丽背了一句《圣经》。 我摸着她的头说:“对,要彼此相爱,对彼此好一点。” “要和睦相处。”柯丽又背了一句。对,我完全赞同,要一家人开开心心。 我收拾起桌上的餐具,把它们放到洗碗机里。 柯丽看到我不再生气了,就开始玩耍起来,用我给她的麦片在桌子上做图案。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葛雷从洗碗机里拿出洗好了的碗。 “我和史格柏太太约好了,十一点钟要带她去做头发。”我说。 “你不需要做这件事。牧师手册里,对牧师太太的职责可没有这一条。”葛雷笑着说。 “这有什么呀?女人天生就爱做头发。”我说。 “听说你要组织一个阿比·达顿寂寞芳心俱乐部?” “如果你了解她们,你就不会这么笑话了。你整天坐在家里,没有人听你说那些大道理和冷幽默,看你还能笑得出来。当你整天面对那个上门推销的家伙,尽推销些无用的东西给你,你还能乐得起来?” 我感觉到葛雷是在讽刺我,忍不住还击他。 “你不会有什么心事吧?”葛雷说。 “史格柏太太很可怜,她孤独一人,别人总是把她当外人。我不能坐视不管。这不正是按你的上帝指示去做的吗?”我说。 “别人不理她,是因为她的精神有问题。还有,她身上有股难闻的气味。你不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葛雷用手在鼻尖处扇了扇,似乎要赶走某种气味。 “你觉得这可笑吗?葛雷!她是个可怜的人,她努力着要活下去, 我们出手帮她一把,说不定可以把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你是说‘我们’?”葛雷似乎不太高兴自己被扯进去。他不想被这件事缠上。 “我没有强求的意思。”我说。其实,在我看来,葛雷在教堂里少讲一点,多到民众中去走一走,包括和史格柏太太这样的人打交道, 说不定可以提高他的支持率。他的支持率已经欠佳,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好吧,随你的便,只要不把我搅进去。我去看一下车库,你不用我替你打电话请病假吧?”葛雷问。我摇了摇头。 “时间到了,我该出去了。”葛雷朝柯丽挥了挥手。 “爸爸干什么去了?”柯丽问我。 “哦,他要去看看车库新修补的屋顶有没有漏水,昨天晚上下了暴雨。” 我家的车库很大,停两辆车,还可以兼做工作室。我们当初买这座房子就看中了这一点。可没想到的是,从它建起来之后,因为漏水问题,里面从没干燥过,难以给车辆遮风挡雨。屋顶修补过很多次了,这个“伤疤”才补好,那里又渗水了,地面凹凸不平,中间凹下去的一块就像一个贮水的水坑,小鸟都可以在里面洗澡。车库里随时准备着几个水桶,以防从屋顶上泄下来的水。 葛雷终于鼓起勇气找她妈妈要了一笔钱,来维修车库的屋顶。他坚称那笔钱是借的,每个月都得从我的账户里划出一小部分钱来还账。我们的收入很有限,既是“房奴”,又是“车奴”,还是“孩奴”,一到月底,银行里的存折上就要见底,是地道的“月光族”。我们一时还不起维修车库屋顶所花的两千元的材料费,也还不起去年圣诞节家庭聚会的机票钱,还有她妈妈替我们付的房屋的首付款。除非教会给葛雷的工资涨到汽车销售员那么高,否则,这种状况就难有好转的机会。 如果葛雷能够放弃耶稣,考虑改行,比如把汽车卖给那些有钱人,我敢打赌我们家的日子肯定过得比现在好。他的口才是一流的, 只要他愿意。我正想象着葛雷怎样带着那些有钱的老人去试车的模样,葛雷突然回来了。他把门重重地关上,一头倒在沙发上,沮丧地说:“早知道这样,就该找个懂行的人来做。” “又出了什么问题?”我问。 这次车库屋顶维修是葛雷的朋友杰克找人修的。那个人是杰克的朋友,刚从监狱里假释出来,他花了两天时间将屋顶重做了一遍。“小菜一碟。”他们接手这桩工程时轻松地说。 没有想到,经过昨天晚上大雨的检验,车库维修后的情况更糟。这些借来的钱打了水漂,葛雷自然十分难过。 葛雷比较保守,把事情总朝坏的方向想。虽然这件事令人生气, 但我也没有完全绝望,因为事情很少像他说的那么糟。坏月亮到底能多坏?我一边想着,一边往车库走去,看看具体情况再来想办法。车库离我们有几十米的距离。 车库门打开之后,湿气扑面而来。葛雷放工具的地方、储物柜和车辆旁到处都是小水坑,原来布满水渍的天花板现在更是糊成了一团。屋顶上的水不断地滴在汽车的挡风玻璃和工作柜的上面,库门开关也淋湿了,装猫食的盘子里积满了水,四周漂着粪便,借来的两千元钱就这样泡汤了。两千元!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抬头朝天花板看了看,上面破了一个洞,水从那里淋下来,虽然雨势已经变小,但从屋顶上流下来的水还是汇成了一股小水流。我可以想见,在下大雨的时候,车库的屋顶上可能就是一个小瀑布。 这些打湿了的工具,还有柜子上的铁铰链,过不了几天就会长出红色的锈,变成一堆废铁。梯子还靠在南边的墙壁上,我走了过去, 准备爬上去看看。梯子旁边是我们的信箱,旁边有一个黄色的小盒子。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我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还有一个装三明治的袋子,袋子里面竟然是一堆狗屎。 谁这么缺德? 我看了看四周。早上还在下雨,邻居们在这个时候大多不会出门。是不是有人遛狗的时候顺手丢进了那件东西?这也不对,没有人会在我们的社区里面遛狗,更没有人会带着米保罗的袋子出来遛狗。这个只有六户人家的小巷子,规矩跟东柏林一样死板。那天,我拿了一些食品给睡在公交车站长凳上的流浪汉,钟太太第二天就在车站入口挂了一个“流浪汉禁止入内”的告示牌。那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呢? 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挂告示牌的凯瑟·钟。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我拿着那个可恶的袋子走进屋里,我要投诉。葛雷从沙发上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没有等他回答,我就大声地说:“狗屎!狗屎!” “妈咪,你在说脏话。”柯丽在一旁批评着我。不过,她对袋子里装的东西充满着好奇,很快就走了过来。我翻开记着邻居姓名和电话的联络簿。我按了一组电话号码,同时盘算着该如何把这件事告诉社区联谊会的会长。喉咙的灼热感直达我的心脏,我有些愤怒了。 铃声响过四声之后,语音留言启动了,“这里是钟公馆,请在第三次嘟声之后留言。”那是钟太太沙哑的声音,我挂断了电话,拨了毕琪的号码。“上帝祝福你!”第一声铃响还没有结束,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毕琪,我是住在你对面的阿比。我的信箱旁边有一袋狗屎,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天啊!我跟她说了不可以这样,她还是做了。最近几个星期, 她一直在抱怨你们家的沙利。”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不必指名道姓,“她”已经变成专有名词,就是住在我们家斜对面的钟太太。 “你家的沙利在草坪上随意大便,她很不高兴,我要她直接跟你谈,毕竟我们都是有信仰的基督徒呀!你说是不是?” “毕琪,我家的狗关在院子里,它只在我们家的草坪上大便呀。”我这样说,是故意让毕琪圣洁的灵魂紧张一下。 “哦,”毕琪支吾着,“不过没有办法,她就是不高兴。” “其实,你也知道她不高兴的真正原因是,我拿吃的东西给那个流浪汉汤姆。” “嗯,她觉得这种事情会鼓励……该怎么说呢?有人不劳而获,就会带来不好的事情发生。大家都这么认为。你收到了社区联谊会的告示单吧?最近连续发生几次不速之客闯入事件,好让人担心。” 我不想理会这个问题,这是两码事。“据我所知,我们社区里唯一不好的特质是,有一个大忙人一直想充当好人,混淆是非。” “这件事情我也无能为力,只能祈祷她别这样做了,你知道她是那样的人……”毕琪说。 我打断她的话,“你告诉她,我的狗到处大便,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下次她再敢踏进我家一步,我就告她擅闯民宅,让她感受一下被人控告是什么滋味。还有,也请你一并告诉她,既然她这么热心地保存狗粪,我就把这包狗粪还给她,让她妥善保管好了。”“嗯,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这会激化矛盾的……”没等毕琪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我已经挂断电话。对于这件事,我必须毫不犹豫地亮出自己的态度,要不就会被认为好欺负。 我把那包恶心的东西丢在钟太太的门口。回到家里,葛雷还坐在沙发上发呆。 “换了新的屋顶,为什么漏水反而更严重?”我问他。 “是啊,我也想知道。”葛雷站了起来,从桌上拿起报纸走进浴室。他想回避问题。 为什么不打电话问一问?为什么不开车出去找人算账?我想不通他这半天都在做些什么。 “葛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让这两千元打水漂!”我站在浴室的门外面追问着。 “我不知道。”葛雷回答的声音很小。 “你打电话给提供材料的屋顶工程公司。” “他们会说材料没有问题,是施工不良所致。” “那是谁的问题?” “我说不清楚。”葛雷叹了口气。 “那你就打电话给杰克。”我的语气咄咄逼人,好像这全都是葛雷的错。 “让我想一下,好不好?”他说。葛雷一向是个老好人。 这可是我们从葛雷的妈妈那里借来的两千块钱啊,我简直被那些债务逼疯了。这时,柯丽轻轻地推了推我。 “妈咪!你可以帮我修下它吗?”柯丽的两只手分别拿着芭比的脑袋和身体,那些都是塑料的。让他们身首异处!这正是我要对付仇人的方法。那些邻居一定逃不掉,杰克也很有可能为此付出代价。 “现在不行,柯丽,我和爸爸在谈正事。”我说。 “妈咪,它这个样子会很疼的,你把它装好了,它就活过来了。” 柯丽央求着我。 “不行就是不行。”我没好气地回答。 柯丽哭了。 我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阿比,冷静一点。”葛雷出来了,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厕所中想出什么好的对策没有。 葛雷抱着柯丽和肢解的芭比娃娃朝花园走去,我跑到楼上砰地关上房门,吞下两颗药粒,拉过被子蒙头就睡。我生气了,不想管这些事情。可是躺在床上睡不着,算来算去,怎么算都是要花更多的钱, 而我们家的预算已经透支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双眼浮肿,头脑更加昏沉,口水滴在枕头上把脸颊打湿了。我下了床,水泥地的冰凉穿透我的脚底。我听到柯丽在外面开心地唱歌。走到楼下,葛雷坐在门口,她把娃娃放在爸爸大帽子里面,高兴得跑来跑去。` “柯丽,不要把东西丢在地上,沙利会乱咬的。”我吩咐着柯丽后,转过身用沙哑的声音问葛雷,“你们不饿吗?” “我们刚才没有吃到麦片和冰淇淋。”他笑着说。我们互相举手投降。 “妈咪,”柯丽跑过来抱住我的膝盖,“我们没有吃鼻涕,没有, 真的没有。” “我们没有打架,”她又说,“我们也没有说‘笨蛋’这样的粗话。” “乖。” “那样会很没礼貌,不像一个淑女。妈咪,是不是?” 她说了一大堆,就是为了讨我开心。我知道在黄昏之前,她至少还会犯规两次,但睡了一觉之后,我的心情好起来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有想办法来面对。 “你有没有打电话?”我问葛雷。 “打了几个电话,我还打电话给史格柏太太,告诉她,你身体不舒服,下午去不了。”他说。 我点头表示感谢。 “我以为只睡了几分钟,没想到都下午了……” “事情终究会解决的,你不用生气。”他向我保证。 “你是说史格柏太太的头发,还是说我们家车库的屋顶?” “屋顶还比较容易处理,你不觉得吗?”他回答。 “你好坏。”我拉着他的手放在我的头发上摩挲着,算是对他表示歉意。 我把昨天晚上剩下的意大利面加热后,当做午餐。我算了一下这里与加州的时差,在厨房里拨起了哥哥瑞安的电话号码。在等待越洋电话转接的过程中,我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小。知名主持人欧帕拉正在访问一个悲伤的中年男人,旁边有些观众在陪着抹眼泪。 “你好,这里是史宾森的家。”哥哥爽朗的声音从大洋那端传来。 “哥哥,我终于逮住你了。”我说。 “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嘶哑?” “感冒,都是葛雷害的,他把感冒传染给了我们两个人,先是柯丽,现在又是我。” “你跟我要照片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抱歉得很,我实在抽不出时间。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忘记这件事,这个周末我一定会上阁楼把你要的东西找出来。” 瑞安是我唯一的健在亲人,他自命为家族档案管理员。除了外婆的农场之外,那几箱照片是祖辈们留下的仅有的遗产,以前一直放在妈妈的衣柜里面。 “不用紧张,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给你打电话。” “好妹妹,你宽恕了我,不过你给我打的电话太少了。”瑞安怪我联络得太少。事实上,有时我打电话时,他已经睡了,西西里就会告诉我,说是瑞安有交代,不要吵醒他。 “我想问你关于农场的事情。” “你决心想卖掉农场吗?”他说。 “你真是未卜先知。” “是啊!我在这里就是做这行的,算命、占卦、做媒、写诉状什么的都干。” “我们需要一笔钱。”要卖掉祖产,不仅我很尴尬,连他都很尴尬。 他知道我的难处,但是他没有说自掏腰包来资助我。幸好,他没有这么做,要不又多了一笔人情债。 “我不知道十五英亩的农场在帕尔现在值多少钱,如果离开普敦近一点,价格也许会好很多,现在汇率不太好,不过,再便宜也应该值几十万吧。这够用了吗?” “够用了。不过,你还记得家族的那个诅咒吗?” “阿比,没有人会把诅咒当一回事,房地产中介更不会在意,你应该打电话给那个财产信托人,让他来处理。他叫什么名字?” “史列泼特。” “好,马上给史列泼特打电话,叫他把价钱喊高一点,给别人一点还价的余地,看看有没有人能接手。” “那些孩子们怎么办?”在外婆过世之后,农场的房间有好几年都空着,后来有人在那里收容了一群孤儿,办起了一所小学校。他们在那里学到的东西可能永远也派不上用场,因为他们来不及长大就会告别人世。几乎所有的孩子在出生时就从妈妈的身上感染了艾滋病,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了。这在非洲来说,并不稀奇。 “农场太破旧了,那个学校本来也没打算永远开下去,那些房子总要垮掉的。你要是卖掉农场,他们自然会找一个适合的地方,大家都知道那座学校迟早会关掉。” “你不会再留恋那个地方吧?” “不,我不想再回到那里。你应该也不会吧?” 我当然不会。 “那就卖掉吧!已经拖得太久了,早该处理掉了。” “瑞安。” “嗯?” “真是要谢谢你,你一直都这样照顾我。” “我是你唯一的哥哥。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比什么都高兴。” 谈完农场的事情,我问他是否还在写东西,这是他的兴趣。 “现在遇到一些瓶颈,不过只要有一瓶好酒和太太的相助,我就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倒是你自己多保重,不要动不动就感冒了, 这阵子叫葛雷好好照顾你。还有,给我那个聪明可爱的小外甥女转达一个,我的一个亲吻。”挂断电话之后,我把电视的声音调大,那个专访还在进行。神情悲惨、头发灰白的男人是《巨浪余生》的作者,书中写的是他的亲身经历:在缅因州的外海,一场诡异的船难夺走他两个儿子的生命,毁掉了他的婚姻,还让他丢了检察总长的职务。 最奇怪的是,那天他的妻子不让他带两个孩子去划船。即使那天天气晴朗,风平浪静。“她没有不祥的预感,也没有做噩梦,眼皮儿也没跳,只是让我不要把两个孩子带出去。我没有听她的话,两个儿子跟我出了门,在卡车上朝她挥了挥手,连再见都没说。” “你相信不幸发生之前会有预兆吗?”欧帕拉问。 这时,我家的朝圣者突然在厨房的窗户外面号叫起来,社区里的几条狗都跟着一起狂吠,我感到了一阵心慌。我快步从后门跑向凉亭,朝圣者正在向入侵者示威,明显有点力不从心,声音听起来像是受虐待的婴儿的惨叫。 我看到一团毛茸茸的黑影从凉亭底下钻出去,跑到钟太太的院子里,一股不祥的预感从我的心头升起。“朝圣者,快进屋。”我呵斥着家里的花猫。它的尾巴竖得高高的,耳朵压得很低,得意洋洋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但苍老已经遮掩不住。闪电从空中划过,很快就听到了雷声,抬头朝远方一看,乌云密布,暴风雨就要来了。 “妈咪,我可以看电视吗?”我回到厨房时,柯丽走了进来。电视上正在播放胃肠药的广告,一个好生生的采访被插播的广告打断了好几分钟,现在柯丽进来了,我知道没办法继续看那个节目了。 “宝贝,电视会腐蚀你的大脑。”我说。 “什么是大脑?阿比。”柯丽说。 “柯丽,叫我妈咪,不要叫我阿比。” “可是我喜欢叫你阿比。”她坚持着。 “别人都不能叫我妈咪,只有你才可以。这是你特有的权利。你要珍惜。对我而言,‘妈咪’是一个很特别的名字。” 我跟她解释,大脑是一种让人比那只笨猫聪明的东西。像朝圣者已经老了,它还想打架,这就是没有大脑,至少是“脑残”。 “打架可不好。”柯丽说。 “没错。特别是打不赢的时候还想打,那就更不聪明。” “我可以看电视吗?只看五分钟。”柯丽说。 我没有点头。 “就两分钟,好不好,阿比?”柯丽学会了讨价还价。 我差点又要发脾气了。这个时候葛雷走了进来,拿着一束硕大的木槿花。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向柯丽做了让步。 电视频道被换了过来。画面上是一对紫色的恐龙带着一堆魔幻世界的小孩子,绕着纸板做的院子奔跑。柯丽看得津津有味。 我在一旁收拾衣服,心里却一直在想着那个哀伤的父亲,还有那场让他一夜白头的悲剧。与他的悲痛相比,损失掉几千块钱、屋顶漏水、几件工具泡水生锈、有人偷偷送来一包狗粪,这些算得了什么? 我住在火奴鲁鲁山坡上的一栋房子里,丈夫温文尔雅不会出手打我, 有一个会背诵《圣经》的女儿,这应该知足了。 很多日子以来,洗不完的脏衣服,哭闹不休的孩子,付不完的账单,教会里的信徒人数日渐减少,每次聚会都吵吵闹闹,这些麻烦事总是让我们看不到未来,但生活真的有那么糟糕吗?还有很多事情比单调乏味更可怕,只要问问那个白头发的父亲就知道了。单调乏味的日子可以补救,擦个口红,穿上银色的高跟鞋,找个有星星的夜晚一起出去散步,幸福就会回到我们的身边。 我不再去想那个可怜的父亲,还有他那葬身缅因州冰冷海底的两个儿子。我先发了一封电子邮件给外婆的遗产执行人,然后再去打电话找朋友帮忙,我要改变一下生活,享受就在身边的幸福。我不能让葛雷这个雷达上的光点黯然失色。 我首先要找的人是柯丽的教母詹妮,她是我所有的朋友当中最乐意照顾我女儿的人,最近她却老是抱怨背痛,而且说她很累,很容易疲惫。 一直到现在,我还在怀疑,她的这种变化是不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对孩子的管教方式不同。詹妮不仅是一个家长,也是一个老师,在教育上似乎有着明显话语权。不过,我并不赞同她的教育理念,从她的说法看,好像孩子的世界里面非黑即白。矛盾发生在新年派对上。那天调皮的柯丽各打了我们一下,这种行为要不要纠正?我们为教育孩子发生了争辩。她说我不应该在遇到一点阻力时就退让,这会让孩子得寸进尺。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和她争辩,更不应该批评她的能力,特别是在喝多了香槟酒之后。但是,为什么都是我不对?在开车回家的途中,葛雷说我刚才讲的那些话强词夺理,可能刺痛了詹妮。第二天,我打电话向詹妮道歉,她表示不再计较,但是从那时开始,她的背就一直痛到现在,当然也就不能帮我带柯丽玩了。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托词呢? 我现在来央求詹妮,好像还不是时候,我改成找泰莉莎。这是个身高近六尺的女人,行动一向迟缓,电话响了五声之后她才接起来。她正在生气,她拿起电话时还在大吼大叫,“你自己拉的屎,就自己擦屁股。看我怎么修理你?”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法语。 “你这样教小孩说法语吗?”我笑话她,没计较她在电话中没有礼貌地问好。 “有事吗?女强人?”她听到后哈哈大笑,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在生气。如果用调色盘作比喻,我是几个朋友之中颜色最浅的。和她比起来,我瘦巴巴的,一点都不凶悍,和女强人的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她要这么叫,我也没有办法。朋友们都矮她一截,不愿意和她站在一起,她要想说什么,别人都不敢吭声。她看起来像一个游泳好手,可并不会游泳。她和丈夫杰克跳舞的时候,总是她在带着自己的丈夫跳。就是这么一个大块头的女人,却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很精致,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像菜场里的大妈。泰莉莎喜欢叮叮当当的大耳环,擦着红色的指甲油,拿着大得有点夸张的手提包,我们几个人中只有她会化妆,宽大双颊经过她一修饰就光彩夺人。“嘿!”她说,“我喜欢你在《玛湖》杂志上面发表的文章,好像是在写我的表哥!”唉,这只是巧合吧,天知道她表哥是什么样的人。 泰莉莎是萨摩亚人,她远离家乡和族人,说是自我放逐到这个岛上。“因为他们都很愚蠢,不值得交往。”她不想受制于那些传统习俗,她嫁给了不是同一个民族的杰克,留着与歌手蓝诺丝一样的超短发,衣柜里全都是奇装异服,养了一堆不懂母语的小孩。这些都是她自我放逐的成果。 她戴着椭圆形的小眼镜,T恤在肚脐的上方打着结,更让人发笑的是上面印的“愿拿老公换酒喝”几个字。泰莉莎是个性情中人,从不扭捏作态,她会在人人正襟危坐的宴会上跳起舞来,若再喝上两杯酒就会放声高歌。她的妈妈不放心,从南太平洋小岛的家乡跟了过来,现在和女儿挤在岛上狭窄拥挤的屋子里。每次泰莉莎穿着宽大的短裤去教会, 守着萨摩亚人文化传统的母亲都会摇头。一个女人穿短裤去教会简直让人不可思议。不过,只要她愿意去,做母亲的就知足了。 “今天晚上你可以帮我照顾柯丽吗?大约两三个小时,我和葛雷要去看电影。”我说。 “没问题!”泰莉莎嘴里哼着歌,“你要和牧师出去享受两人世界?那你得主动点。” 泰莉莎告诉我和詹妮,她和杰克结婚十六年,生了三个小孩, 现在还会每天晚上做爱。我们大家心知肚明,她把做爱当饭吃,相信爱是做出来的。所以每次各家到教会聚餐时,女人都会尽量离杰克远点,免得泰莉莎吃醋。 “六点半,我把她送到你家可以吗?”我问,“我会先让她在家吃饱。” “柯丽就不要在家吃饭了。哦,今天晚上我们要吃披萨,带她过来吃吧,小孩子都喜欢这。”泰莉莎说。 “你最好了。”我禁不住夸她。 “杰克也会这么做。” “顺便问一下,杰克这两天忙不忙?请你告诉他车库的屋顶漏水了,让他有空来看一下。” “我就知道,那个家伙只会做一件事,就是折磨女人,其他的都不行!该死,我儿子在抢东西吃,我得赶快去看一下。就这样。” 我挂断电话去找葛雷,他在整理被雨水洗劫的车库。 “晚上六点钟,我们出去,我来叫你。”我告诉他。 “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葛雷很意外。 “没什么啊,我们夫妻俩有好长时间没有约会了,我们去电影院浪漫一下,让烦心的事都见鬼去。”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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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说再见》是一本一读就停不下来的小说,我在阅读的整个过程中,心都被抓得牢牢的。作者引领我们踏上一段难忘的现实与心灵之旅,从夏威夷的海滩到南非的大草原,让我们跟着她一起跨越种族与文化的藩篱。这也是一本值得细细品味的小说,就像品尝好酒之后,口中余韵萦绕不绝,令人念念不忘。 ----《大象的眼泪》作者莎拉.格鲁恩 这是一本少见的具有启发性的小说,我在阅读时,可以感受到情感奔流,不能自已,只得将书放下,心情平静后,再继续花了一晚上读完。作者以时而犀利时而温柔的文笔,同时探索内心世界与外在世界。 -----《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 卢安.莱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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