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华丽

出版时间:1999年1月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作者:朱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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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收录了朱天文的一些短、中篇:
小毕的故事
伊甸不再
最想念的季节
叙前尘
桃树人家有事
炎夏之都
柴师父
尼罗河的女儿
红玫瑰呼叫你
世纪末的华丽
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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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26条)

 
 

  •     目睹个人成长的痕迹, 想着千千万万多少在生活中的人, 他们的平凡与真实,是连你想要为他们做记录作传也嫌多余。我宁愿自己真在其中,而不是什么小说家——朱天文
      
      朱天文写小说,写的苍凉,写的无奈,多是对青春的怀恋,却已经满目苍夷。《世纪末的华丽》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米亚是个美女,靠着嗅觉和颜色生活,生活中充斥着各种香料,各种繁花似锦,这样的女人自然不会缺少男人,但永远不会像个传统的小女人那样相夫教子。她和男朋友们黏聚在一起,她爱好多人。她爱小凯,可是小凯太帅,帅的只爱他自己,米业只是他的水仙花兄弟。她也爱杨格,爱的理由只是他身上那条牛仔裤。她纵情,她鬼混,她和大自然在做爱。到了25,她觉着自己年老色衰,她决定不再“混下去”,便选择了附在42岁的有妇之夫身上。她和情人老段一起看日出日落,看的连谈情说爱的功夫都没有。
      
      米亚是个坏女人吗?诚然,从传统定义上讲,她不是个好女人。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凡事靠自己,不用任何男人买单,用好手艺养活自己。她是天地间一行者,自走自路全然不顾别人怎么看,痛痛快快将自己的香气洒在这个世界。“世界绚烂她还来不及看,她立志奔赴前程不择手段。物质女郎,为什么不呢,拜金,拜金,青春绮貌,她好崇拜自己姣好的身体”。米亚一定信奉diamonds are girls’ best friend 这句话,她是自恋的,但她更迷恋那种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青春短暂,女人尤甚。但就是有那么些女人,她们不按常理出牌,在这个男人用理论和制度建立的世界,什么都不要,只要活得够尽兴,够畅快。就够了
      
  •     
        从《世纪末的华丽》到《荒人手记》,朱天文以其独特的艺术感受和生命体验,写出了现世之中,主体人格宏大而孤绝的感性游弋,蛮荒一般的心灵魔界却有着强悍妖艳的感官描摹。无论是《世纪末的华丽》还是《荒人手记》(从《世》文到《荒》文,朱天文的创作思想得到了更为清晰和大胆的展现。或许,部分借助于《荒》文而反观《世》文,可以更好地理解和解读后者),朱天文神思游走,官能四恣的文字拜物,既形成了一堵厚夯的肉身之墙,同时,这堵墙却也将我们深拒在了她隐形的书写冲动之外,以至,针对朱天文其文的解读
      纷繁杂说而数目不少,但深入其骨殖的却不多见。
      
        那末,在这些显象的艺术肉身之下,在那些身份清晰、然而意义却无限开放的主要角色形象之后,究竟有什么深层共通的思想是朱天文亟待表现又不为显见的呢?
      
        不难发现,朱天文孜孜不倦的官能颂唱与狂喜,上源于二者,一是张爱玲;二便是张爱玲不拜师的大弟子——朱天文乃师胡兰成。从张到胡再到朱,这感官的不懈描述虽是一脉相承,但却是各有不同的——于张爱玲,是覆于绝望深渊之上,濒抵市声的生存喜悦(近日,张爱玲新出土的《同学少年都不贱》中,女主角赵珏在临近结尾处肯尼迪被刺的历史事件发生时,清晰地喊出了:我还活着);于胡兰成,是仙意四恣的泛审美情结;而于朱天文,则是对当下感官世界的真实、细致的触知和染指,不乏津津有味之感,不为成仙,不在当下超越,不因余生而惊喜。
      
        但是,朱天文之对物质的喜悦,并非停足于一般意义的消费符号拜物——尽管,《世纪末的华丽中》中,有大篇幅奢侈、逼人乃至罗嗦的对时尚演变的耐心描摹,但实际上,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面对一波波“时尚狂潮”,或是到了封闭的“巫女”之境,感官体验始终是朱天文小说女主角米亚不可失却的近乎唯一的生存意义。只不过,感官审美的对象在转移,审美活动在“进化”、在变化。
      
        但是,如果朱天文只是止步于此的话,她便与胡兰成在本质上无有二致了。实际上,除此感官喜悦外,朱天文自胡兰成处获取的,还有着一份对现世的叛逃冲动。只不过,胡的“当下审美顿悟式”的自暴自弃、自鸣得意的超越冲动/书写模式,在朱天文处产生了质的转化,不再只是胡的用以粉饰的自圆其说。从《世纪末的华丽》到《荒人手记》,朱天文以其大地之母般的广阔野心和文字烧炼功力,以“作者”和“角色”的“个体人”身份,对“类属人”之宿命进行了叛逃,并在此过程中“穿越”人类文明(质询乃至解构),悖反文明对“个体人”的建构,从而反向建构起了朱天文所认为的“新人”和“新文明”。只不过,这种建构的根本依据和最终堡垒,正是“主体人”的感官/身体。朱天文之独特超越与叛逃,是在感官/肉体基础上向“新人”不断推进的过程。这,才是朱天文创作观与张胡二人最大的不同之处。
      
        《世纪末的华丽》情节很是简单:18岁便成了物质女郎和时尚先锋的模特米亚,一路风头,掌时尚风潮如手中之物,时尚触觉殊异常人。而在25岁,米亚对世界已倍感疲倦,她开始了蜗居的生活,有了可做她父亲的情夫老段,靠各种植物的味道感受存在。一日,米亚忽清晰知道,老段终将消失。于是,她决定重回现实世界。此时,她的手艺不再是娇好的身体,而是一种个体造纸的手艺。
      
        从情节的演化中,我们看到,米亚的精神历程经过了三个时期:1,早期的模特阶段;2,老情人老段阶段;3,重回现世阶段。
      
        《世纪末的华丽》一文,人物故事平淡近乎于无,反倒是大量的服饰流行文化知识,不断铺陈于我们的面前,占去了文章的大部分篇幅。模特时代的米亚,骄傲恣意。在米亚的消费时代里,朱天文用着大量具有强烈感官刺激的词汇书写着时装风潮给米亚们的带来的快意——
      
        八四年:金子功另创一股田园风,乡村小碎花与层层荷叶边,米亚让她的女友宝贝穿,她搭矿灰骑师夹克,树皮色七分农夫裤底下空脚布鞋;
      
        八六年到八七年秋天:恐惧AIDS造成服装设计上女性化和绅士感,中性服消失。米亚告别她从国中以来历经大卫鲍依,乔治男孩和王子时期雌雄同体的打扮。那年头,脱掉制服她穿军装式,卡其,米色系,徽章,出入西门町,迷倒许多女学生;
      
        八六年:玛丹娜亵衣外穿风吹草偃刮到欧洲,她也有几件小可爱,缎子,透明纱,麻,莱克布,白天搭麂皮短裙,晚上换条亮片裙去KISS跳舞;
      
        八七年:邪恶的堕落天使加利亚诺回归清纯!一系列带着十九世纪新女性的前香奈尔式套装,和低胸紧身大篷裙晚礼服,和当年王室最钟爱穿的殖民地白色,登场。……鸢尾花创下天价拍卖纪录后,黄、紫、青,三色系立刻成为色彩主流。梵谷引动了莫内,绽蓝、妃红、嫣紫,二十四幅奇瓦尼的水上光线借衣还魂又复生。大溪地花卉和橙色色系也上来,那是高更的;
      
        八九年:八九年春装秀中,淹没在一片雪纺,乔其纱,网绸,金恩,纱丽,绑扎缠绕裹垂坠的印度热里,天衣无缝,当然少不掉锡克教式裹头巾,搭配前个世纪末展露于维也纳建筑绘画中的装饰风,其闲翘楚克林姆,缀满亮箔珠绣的装饰风……秋冬拉克华推出豹纹帽,莫斯奇诺用的纹滚边,法瑞综合数种动物花纹外套,老虎,斑马,长颈鹿,蛇皮。今人缅怀两自年前古英帝国,从殖民地进口的动物装饰品像野火烧遍欧洲大陆。
      
        九零年:九零年夏装海滨浅色调。那不是加勒比海缤纷印花布,而是北极海海滨。几座来自格陵兰岛的冰山隐浮于北极海蒙雾里,呼吸冷冻空气,一望冰白,透青,纤绿。细节延续八九年秋冬蕾丝镂空,转为鱼网般新镂空感,或用压褶压烫出鱼鳍和贝壳纹路……环保意识自九零年春始,海滨浅色调,沙漠柔淡感。无彩色系和明灰色调,不同于八零年代中性色的,蛋壳白,珍珠灰,牡蛎黑,象牙黄,贝壳青。自然即美,米亚丢掉清楚分明的眼线液和眼线笔,眼影已非化妆重点。凸显特色,而不修饰睑型,颧骨高低何妨,腮红遁走。杏仁色,奶茶色,光暗比例消失,疆界泯灭,清而透。粉底,梨子色的九零年代更移了八零年代橄榄肤色;
      
        九二年冬装,帝政遗风仍兴。上披披风斗篷,下配紧身裤或长袜,或搭长及膝上的靴子;
      
        今年(九三年)春天:复古走到(今年),愈趋淫晦。东方式的淫,反穿绣袄的淫,米亚已行之经年领先米兰和巴黎。她驻足于花店对面拉克华,窗景只有一件摩治哥式长外衣,象牙色粗面生丝布与同色装潢跟灯光溶成漠漠沙地,稀绝的颜色,是大马士革红织锦嵌满紫金线浮花,从折起的一角在脚露出,宽敞袖筒中窥见。
      
        ……
      
        这是后现代消费现实。从这长篇幅的引文可看到:历史、文化、事件等一系列因素都不断偶发性地被编入了流行潮流,这一潮流没有踪迹可循,没有规律可依,仅仅作为消费潮流的一个因素被不断整合进“历史”的“视野”中。
      
        朱天文这样描述米亚:世界绚烂她还来不及看,她立志奔赴前程不择手段。物质女郎,为什么不呢,拜物,拜金,青春绮貌,她好崇拜自己姣好的身体。
      
        十八岁的米亚和她的朋友们举办了模仿麦当娜比赛,自豪地登上报纸——这正是米亚第一阶段的“穿越”之道——麦当娜正是一个在叛逆和媚俗之间游移不定,时而反抗,时而献媚;时而女权主义,时而以女性为商品;时而纵情声色,时而反对现世欲望……的后现代式的超级明星与偶像。某种意义上,麦当娜恰呈现了一种在感官形象上不断超越的姿态。米亚等人对她的模仿,无疑有着精神和肉身的双重认可。或者说,某种意义上,麦当娜提供给了米亚一种超越既定的“时尚”—“世界”无规律之规则羁绊的独门秘诀。这个秘诀并不离开物质和感官而存在,但却是不同于当前,可以提供给个体骄傲的,或者说,在整个追逐时尚的属类里,这是必定能和唯一能出位的。
      
        应当说,米亚的骄傲来源于身体——这一感官的基本实在,但正是这一“直通心(身)性”的骄傲使得米亚对“消费现实/世界”的不满(尽管这种自觉的部分来自于对明星的模仿)转化为了半自觉的对消费文化的对抗的参与,这一对抗可以表现为:自发地创造性地使用商品、加速服务的折旧等等——这使得米亚更加近似一消费饕餮,但是,在文中我们不难看到米亚对服装的大胆改穿,我们甚至看到朱天文这样称赞米亚:尽管当年不知,她始终都比同辈先走在山本耀司三宅一生他们的潮流里。米亚的“自觉”反而使得她成为了潮流的“尖子”。
      
        米亚为何不满呢?说穿了,既定的服装限制了米亚。米亚身体/感官的自觉决定了她反抗的先天存在。“物”的永远不可能替代“身体”的。或许,消费社会的特征之一便是对消费者主体符号化、抽象化的改写,但是,正是出于这样的身体自觉,米亚实则是有着十足的主体意识。在文章的开篇,朱天文便告诉我们:米亚是一位相信嗅觉,依赖嗅觉记忆活着的人……米亚也同样依赖颜色的记忆。
      
        当然,物质世界决定了创造性劳动的可能性,也先定了“反抗”的有限性和注定的失落——“反抗”和“超越”的无能的。自由,也并非对物质制约的解放,而是对自我对象化追求的自由。米亚在这一积极的并且逆反的消费中,享受了她青春的自由。这,既即是米亚早期的模特阶段,也是朱天文在《世纪末的华丽》中造自由“新人”的第一步。
      
        在米亚“进化”的第二个阶段里,她遇见了情人老段。老段是这样的——日本语汇里发现有一种灰色,浪漫灰。五十岁男人仍然蓬软细贴的黑发但两鬓已经飞霜,唤起少女浪漫恋情的风霜之灰,练达之灰。米亚很早已脱离童年,但她也感到被老段浪漫灰所吸引,以及嗅觉,她闻见是只有老段独有的太阳光味道。
      
        米亚爱上了老段。并且由颜色形质的偏爱转向了对更为神秘和内敛、锐利的嗅觉上,实现了一次内向度感官能力的建设。
      
        在这个阶段里,米亚离开了她的消费狂潮,这并非因为消费社会这一客观世界是虚假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一客观世界不可撼动的真实性和于此之中获得“自在”和“自为”的不可能,才让米亚潜入了一个中世纪的封闭的自我巫界中——米亚在这个巫界里继续她的感官审美:她养满屋子干燥花草,像药坊。老段往往错觉他跟一位中世纪僧侣在一起。她的浴室遍植君子兰,非洲董,观赏菠萝,孔雀椰子,各类叫不出名字的绿蕨。 以及毒艳夺目的百十种浴盐,浴油,香皂,沐浴精,仿若魔液炼制室。所有起因不过是米亚偶然很渴望把荷兰玫瑰的娇粉红和香味永恒留住。不让盛开,她就从瓶里取出,扎成一束倒悬在窗楣通风处,为那日日褪暗的颜色感到无奈。
      
        在这个自我的官能世界里,米亚依然是无法游移于现世之外的。那么,米亚赖以与世界相吻合的渠道和理由是什么呢?这个巫界的神光又何在呢?那就是老段。
      
        如果说,面对现世的超越或者说生存样式有两种,一种是动态的超越,一种是静态的超越的话。那么,曾经的米亚是前者,而老段是后者。老段有着静态的超越,是靠年龄积累得到的风霜与浪漫。那么,在久经考验以致“审美疲劳”之后,一个“肉身”的老段和“男性”的老段无疑是能吸引年轻女性米亚的。朱天文说:老段使米亚沉静。米亚是真爱老段的,她会像一只猴子一样在老段身上攀爬——这正是一种快意而安全的依附。老段提供给了米亚面对现实世界的理由,并且通过一个相爱的个体,米亚再次实现了她与世界的静态却深层的对接。所以米亚满足,米亚甚至觉得她难以离开老段,在她等待老段不见来的时候,她悲伤而惶恐:她整天吃掉一篓百香果,用匙子挖,一勺一勺放进嘴里,至晚上酸液快把钢匙和她的手指牙齿溃蚀了,才停止,蒙头倒睡。大大小小的百香果空壳弄干净铺在阳台上风晒,又叫罗汉果,鸦鸦似一台罗汉头,米亚非常懊丧。
      
        米亚甚至买票随便登上一列火车,但是,除了总站,铁道两边街容之丑旧今她骇然,重新回到声色犬马的家城,米亚才如鱼得水又活回来了——这段描写,正是写明了米亚对她熟知的物质世界的不可脱离,是她对个人有限性的再深一层认知,也是现实的一次真实浮现。但是,要让米亚惶恐的则不止如此了——爱的“世界”是要崩塌的,现实要更加裸露——等她出嫁的时候,老段说,他的金卡给她任意签,倾家荡产签光。 米亚静静听,没有说什么。隔天老段急忙修正,不应该说嫁不嫁人的话,此念萌生,灾况发生时,就会变成致命的弱点阿奇里斯脚踝,因为米亚是他的。隔不久老段又修正,他的年龄他会比较早死,后半生她怎么办,所以,听天由命罢。米亚低眉垂目慈颜听,像老段是小儿般胡语。
      
        姑且不论这是老段的虚伪(犹如张爱玲《连环套》中的女主角的第二个丈夫)抑或真情。总之,随着男性太阳的崩塌,米亚真正复位到了这个“物质交换”的现实世界。它是生存的焦虑,是对个体有限性和不可超越性的清晰表态。但是,这正是米亚“重回现世阶段”—朱天文“造新人”的完成阶段。在这阶段里,朱天文饱含深意地写了米亚的造纸——
      
        将废纸撕碎泡在水里,待胶质分离后,纸片投入果汁机,浆糊和水一起打成糊状,平摊滤网上压干,放到白棉布间,外面加报纸木板用面棒赶净,重物压置数小时,取出滤网,拿熨斗隔着棉布低温整烫一遍。一星期前米亚制出了她的第一张纸笺,即可书写,不欲墨水渗透,涂层明矾水。这星期她把紫红玫瑰花瓣一起加入果汁机打,制出第二张纸。云堡拆散,露出埃及蓝湖泊。萝丝玛丽,迷迭香。
      
        故事嘎然打住。朱天文猛然抛出这样一段话:年老色衰,米亚有好手艺足以养活。湖泊幽邃无底洞之蓝告诉她,有一天男人用理论与制度建立起的世界会倒塌,她将以嗅觉和颜色的记忆存活,从这里并予之重建。
      
        在这里,米亚终成为一位“女娲”式的神角。女性的米亚成了文明“生育”功能的象征。米亚之女娲意义也得到了完满的陈述。
      
        正如老段之对米亚的意义一样——老段是米亚的新人,使米亚得到了新光的救赎,而米亚则是朱天文撰写出的我们的新人——这个新人,并不意味着找到了理性的或者神性的希望之光,或者救赎的正途;这个新人,更不是神通意义上或者基督式的自由超越物;恰恰相反,这个“新人”实则是“旧人”,是必须在现世历练下深知个体意义的反抗无望后,在世界给予个体的有限性的空间下,仰赖感官而创造的新人——在这个条件之下浴火重生者,方才是真正的“新人”。而这个“新人”身上最为更重要的是,在此一现世之中,新人是不绝望的。
      
        一切似乎回到了生存意志本身。无论在《世纪末的华丽》还是《荒人手记》中,米亚和“我”这类角色都是既有限却不灭的,在文明建构的过程中,“人”除去官能,别难“真实”存在。而也唯有借助官能这一肉身的物质条件和容器,精神才能活动,才可辽阔与不灭。朱天文也才可于此文字之中,制造绝望的永恒。或者说,在深刻地对个体生存境况的绝望中,在对个人被文明建构的无能的叹谓中,朱天文更为顽强地借助于人类的肉身和文字的肉身,实现了一次精神上的深入探究与主体灵魂的报复式的复活,甚至,是借用肉身和官能对文明加以了反向的“实在性”建构。
      
        在《世纪末的华丽》中,穿越都市文明的是米亚;而在《荒人手记》中,朱天文设置了主体“我”作为穿越文明的无限的思想者,穿越了比《世纪末的华丽》更为深广的人类文明之境,与《世纪末的华丽》一样,《荒人手记》中,人与环境、现世与永恒的搏斗派生了强大的力度,让人读完心头久久难熄。
      
        米亚是作为都市文明再生的女娲出现在《世纪末的华丽》中的,那么,无疑,朱天文便是这女娲的女娲。朱天文在我们共同的“类属人”的精神困境里,不无绝望地以其意志的勇猛,制造了一个深陷类属的“个体女性”,这个女性,以其生育的生物的天然机能、官能触知的天然细敏成为了我们想象救赎的“再生”的能源象征。也许,在一现实的境遇下,这是我们作为“个体人”不乏悖反的唯一自慰了。因为,人终究是交换的群属的人,人将只能是一个人。
      
  •     放在這 也算寫過
      讀書 若不為分數 自有所得便好 希望下次再看時
      早已走出失落的窠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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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食、色、性也”在这里有意做了曲解:“食”代表普通台北人的生活,习惯,感情,乡愁,那些植根于骨子里的好像与生俱来的本能;“色”代表颜色,色欲以及在基本物质需求满足基础上的审美需求乃至政治诉求;“性”代表人之性别,作者作为女性作家所描绘出的性别之差以及人之本性,而由人之本性所产生的绝望与悲剧。
      
      《世纪末的华丽(小说集1988-1990)》这套书从书名便可窥视出其中定是弥漫着一股颓靡末世,行将朽木却依然拼尽全力维持着姿态的高贵,即使是那爬满了虱子的华美的衣袍乍看上去也需做到华美依然。其中包括八篇小说以及詹宏志先生所做的序言《一种老去的声音》,此序言中有一句形容这套小说集深以为然:一径描写热闹的、炫目的、芳香的食物,却透露了腐败前、衰败前的有机分解。这样一位女性作家关注台湾的现实冲突,以客观理性的沉静姿态掀开这袭看似华美的衣袍,拿着手术刀解剖着社会人性,委实值得细细品味。
      
      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台北安抚不了灵魂的躁动
      在《带我去吧,月光》中香港花花公子夏杰甫回电话给佳玮,女孩仍然是那种慢半拍的节奏,台湾的节奏。那么台湾何以形成这样慢半拍的节奏呢?朱天文的文字细腻自不必说,但作为“外省人”的后代,有着眷村生活经历,她对父辈们的乡愁以及小心翼翼维护这副乡愁的哀伤与脆弱自有一番敏锐的感悟,这样的体验与她生于斯长于斯的自身成长经历相互作用着,于是台北成了这样一座城:在物质上早已与世界大城市接轨,艳丽的,浮华的“亚洲四小龙”之一,但那些耀眼的霓虹灯,遍地可寻的奢侈品商店,丰富多种的速食娱乐节目承载内心深处深深的空虚与不满足。于是,节奏慢下来了,好像公车开起来,脚却随着车向前驶去,身体由于惯性停在原地,牵扯中别扭又缓慢。
      但仅仅是上述的描写台北仍不足以吸引读者乃至成为朱天文创作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她竟以成熟的笔调写出了连带着这乡愁的慢慢腐烂,不单是物质上的无所依,急速发展后的虚无,更是深根于几代人心中微乎其微的精神寄托慢慢归于虚无,我们甚至都能听见溶解时的咔嚓声,读到文字的当时便有种牵心之疼,好像小小的钩子勾住心的一角慢慢扯动,细密的疼痛。
      写成于一九八八年的《柴师傅》中,柴明仪已到了“触摸到女孩凉软的乳时,肚底抽起一丝凌厉的颤动”的年纪,那时的他已经“在高传真电视机前看猪哥亮餐厅秀也听得懂会呵呵笑了”,甚至他还一直想着能够到四季如春的昆明定居,朱天文形容“他可怜的乡愁啊,是雨中的八重樱,和那些老是长在公厕四周戳出坚挺花蕊的野红扶桑”。
      到了《带我去吧,月光》时间到了一九八九年,小说前头便若有似无地提到一句“有些住户已迁居别处,私下把房子或卖或租顶给别人,分子渐渐变得复杂,不再是清一色的眷属。”可见,抛弃眷村与过去与乡愁渐行渐远的不仅仅是那些年轻人,即使受乡愁思念所扰,多年难以安置的灵魂也在远离着。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已可以回大陆探亲,临行前始终处于亢奋状态的程太太显然与佳玮形成强烈对比,佳玮觉得“礼物之类不必精挑细选,反正是送给落后地区的”,而对于程太太则是“散尽千金,满满负载着记忆的甜梦,像溯源之鱼依循本能带领,洄游过千万里来时的途程,重返生身之地”。可是呢?本以为的“少小离家老大回”应是悲喜交加热泪盈眶,得偿夙愿后的满足,一次重新找回自己姓甚名谁的旅程,但回来后的程太太却“人事全非,就此昏睡不醒”“以后若再去那边,做客喽,入境随俗罢”,一个“人事全非”一个“那边”道尽乡愁的死亡,燃成灰烬的乡愁如今再返乡的途中全数散灭。
      此时此刻,这座城对于这一代失了灵魂的可怜儿来说,只是一座名为台北的城,不以为故乡亦无以为家,却又无法抛弃,心无所依,身总要有个避难所吧。
      那么那些年轻一代呢,他们不在乎,唯我独尊,物质至上,酒吧,世界各国的料理,时尚杂志,性爱狂欢几乎构成了生活的全部,美好的感情被层层包裹甚至投入另一时空(《尼罗河的女儿》、《带我去吧,月光》),看似坚不可摧,决绝的青年们遭遇困境时竟是如此脆弱,所以只是这奢靡到几近糜烂的生活的产物,用詹宏志先生序言所言便是“‘混’是多么奢侈豪爽的举动呀!流星穿过气层一般,或柴划过磷纸一般,瞬间的璀璨和永远的暗淡。”
      这样的台北,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台北,那里的人躁动不安甚至弄丢了的灵魂无处安放,纵使生牛肉,烤银杏香菇柳叶鱼盐虾肥肠小卷鳕鱼汤再美味,小麦烧再有滋味,都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二、声色犬马——在颜色炮制的光怪陆离的空间里苟活
      “一九八七年鸢尾花创下天价拍卖纪录后,黄、紫、青三色系立刻成为色彩主流。梵•高引动了莫奈,姹蓝、妃红、嫣紫,二十四幅奇瓦尼的水上光线借衣还魂又复生。大溪地花卉和橙色色系也上来,那是高更的。”(《世纪末的华丽》)在时尚界颜色大抵是最敏感的,先于其他所有的人和事物嗅到了最新的潮流气息,每季的主打色,甚至于色系的选择,整体造型的颜色搭配都是有讲究的。连米亚这样“见多识广”的物质女郎都会着迷于杨格那“牛仔裤的旧蓝和洗白了的卡其色所造成的落拓氛围”而为之可以冲动下嫁。甚至于爱上老段也是因为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浪漫灰”的气质,那是“五十岁男人仍然蓬软细贴的黑发但两鬓已经飞霜”能够“唤起少女浪漫恋情的风霜之灰,练达之灰”。于是,他们的恋爱是耽美式的,“耽美于每一刻钟光阴移动在他们四周引起的微细妙变。虾红、鲑红、亚麻黄、蓍草黄,天空由粉红变成黛绿,落幕前突然放一把大火从地平线烧起,轰轰焚城。”在《世纪末的华丽》中,米亚依赖着嗅觉和对颜色的记忆活着,以此作为自己存在的证明,她“物质女郎,为什么不呢,拜物,拜金,青春绮貌,她好崇拜自己姣好的身体。”从小说中那些看似空洞无用,对服装以及一切事物浓墨重彩的描绘中,很容易看出朱天文所要传达的思想:米亚是个严重的恋物癖,她将自己困在这声色犬马的世界里,因为只有那样她才是真实存在的,而这对物的崇拜直接导向了对身体的顶礼膜拜。
      对身体的膜拜在《世纪末的华丽》中是表现在米亚对身体的放纵,她用霓裳羽衣包裹自己的身子,极尽奢华极尽绚烂,仿佛在这个世界上爱情是不可信的什么都是不可信的唯有这些仅仅包覆着自己的外物是可依托的。而这样的膜拜在小说集另一篇小说《肉身菩萨》中则有了更进一步的内化。“肉身菩萨,夜晚度众生”——他从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天降大雨时进入这个圈子,如今三十啷当岁,在圈子里已是很老的了,感觉身体是累赘,刨成木屑便可消灭了罢。朱天文是这样描写小佟和钟霖第一次的做爱:外面桥灯,橙天橘海像荒原上的黄昏,映进来把他们的裸身涂上一层铜锈绿。以这样蒙太奇的笔法瞬间将文字转化为电影影像的魔法般呈现给读者两个沉溺于欲海,屈服于最原始的身体感官不可自拔的男人,甚至他们的身子都已开始腐朽,是“铜锈绿”的。在这样的时候,“情欲用百千种变化的脸一再挑起他,到最高最高处时,突然揭开脸皮,美人成白骨,将他千万张打落尘土,重复复重复。”这样的铺陈,最后千盼万盼的相见之日竟然抵住万千情欲,倒是成了“举案齐眉”的亲密朋友,读到时也就不觉得堂皇了。
      但无论是二十五岁的米亚还是三十岁的小佟,不得不说,直到最后的最后,他们其实从没逃出颜色炮制的光怪陆离的世界的泥淖,只是老了,只是开始走向衰老枯败,无关年纪。
      而朱天文这样聪慧的女子自然不会仅在谈论这这些个案,给我们泡杯茶讲段故事,博君一笑。为什么是这样的时候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为什么朱天文笔下的台北,台北人都在苍老,都在老去?的确,当时是个社会转型期,不管是全世界还是小小台湾岛,但其中的政治因素呢?更广泛意义上的颜色更替呢?虽然在其作品中是隐形的,但仍有迹可循,1986年后由于台湾戒严解除,催生出一大批的政党包括民进党,而在1988年蒋经国去世后,蓝绿之争开始逐渐成为主流,《尼罗河的女儿》中说到:一天他来上课就说有人到训导处去检举他,说他传播黄色、红色、黑色思想,可是这些都落伍咯,现在流行绿色,绿色懂不懂!
      在这样商业快速发展到一定程度,政治上不再戒严的时代,每个人都在这个颜色的世界里沉浮,挣扎,也许朱天文并不知道如何救人脱离苦海,但她至少洞察到了,病因有了,之后也便是对症下药了。
      
      三、亚当夏娃——生而修行,以柔软之心拯救末世的腐烂
      表现两性间二元对立以及女性的敏感,柔软重建世界的篇目当然应首推《世纪末的华丽》,但在此之前,有篇小文章《红玫瑰呼叫你》中的片段也相当有意思,小说主人公翔哥,年轻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直到如今还爱追逐KTV是个“大混哥”,但那又如何,翔哥“面对着一座座KTV玻璃屋里无数闪跳如星辰的荧光幕,和舞池池壁上奔腾涌现的MTV墙,他这样预言了自己的未来:他会在老婆与儿子们用他完全不了的语言交谈中不断猜测、疑忌、自惭,渐渐枯萎而死。”这是一种女性对男性的抛弃,在家和孩子长时间在一起的孩子最后形成了他们自己的语言,生生地把丈夫排除在外,甚至连求爱的信号都不予理睬,二元对立的世界里处于上位者和下位者好像换了个个。而这样的倒置在《世纪末的华丽》里朱天文以一句话概括了:有一天,男人用理论与制度建立起的世界会倒塌,女人将以嗅觉和颜色的记忆存活,从这里并予以重建。
      而这样对男性依靠知识开始的二元对立的讽刺也体现在《恍如昨日》一文中,他自以为聪明靠着隽永警言,到处开演讲,行遍宝岛无敌手,但是却因为一名年轻人的前来搅翻多年记忆,恍悟当年相好女子的决定竟是透视未来,非他鲁钝能及。这女子虽没有他的学历更因自己配不上他而故意疏远,亦没有巧舌如簧,但却参透人之本性,特别是男人本性,当时若是成为眷侣,日后也定是不得善终,学历低浅的女子拥有的是大智慧以及那份果敢决绝的勇气。
      在这样的台北,腐败,糜烂,摇摇欲坠,掉入物质的万花筒中,每个人都深感疲惫,人人受困于其中,男性所创造的世界仿佛进入一个临界点,每个人仿佛都在修行。因此,朱天文笔下形形色色的人无一坏人,而女性的温柔海滨浅色调,沙漠柔淡感便是抵抗这末日腐朽的武器,我们一边沉沦一边自救。
      
      最后,还是引用《恍如隔世》中的一句话:绕一圈回来世景依然正在进行,不因个人兴亡而变更。我们每个人之于宇宙是何其渺小,投入历史的洪流更是一粒沙子,那样的微不足道。可是,如果这样就甘愿沉沦于时代,物质的泥淖,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独自老去,默默嗟叹世界不会同自己一起老去,那么如今现在我们的存在还有何意义?即使,身体衰败,垂垂老矣,灵魂永在,就像柴师傅刚刚开始往北来到多雨的基隆市,乍见的那样,高地上伸出石墙盛开的一树白花在煤烟冷雨里缤纷自落。
      
      2012年5月29日
      
  •     我对于有才华的女子一向有种莫名的情愫的,有时候甚至可以从我的态度看出我的卑鄙。比如安妮宝贝,许多时候我偷看她,模仿她,却对于她文字堆砌之外的那种玩世不恭感到憎恶。因为我讨厌女子那莫名其妙的冷漠和绝情。与这样女子一伙的是一针见血般冰凉的张爱玲和小女人般尖酸睿智的亦舒。 也许这些女子内心的细腻是来源她们那略带凄......
  •     读《世纪末的华丽》时,心里是很不得沉静的。一件件来自世界各地的饰品、服装、花草、香气、画作被走马灯式的挂在展厅里集中陈列,每一个都可以让我停留很久,但又同时被催促着往下一个展柜走去。想留又留不住,想走又走不掉,所以悸动、不安、宿命感强烈,这个末世不在于人心不古与崩溃,反而是精神上超强的建设性信仰,“有一天男人用理论与制度建立起的世界会倒塌,她将以嗅觉和颜色的记忆存活,从这里并予之重建”。
      
      原来世纪末是用来重建的,是等待一个好时机便出手,变一番模样。所以这种末世感的营造是心理感知上的张力呈现,而不是物质的湮灭。紧迫的逼近、压抑的焦躁、不耐烦的等待,是感觉上的走投无路。然而在与此同时的物质层面上,这个世界在末日里有着至上丰富的展品陈列、无比丰沛的样式花纹款式、无奇不有的潮流时尚,像是飞蛾在扑火之时与火光一同燃烧跳跃的最明亮一挣脱。可只要这样的奢侈陈列不结束,旧世界没有崩塌,重建也是无中生有。
      
      但当这样的奢侈陈列已经成为个人的生存方式了,毁灭旧世界便也就是自我的毁灭。没有了自我,又如何重建、又让谁来重建?所以世纪末不可期,不如畅享世纪末的华丽。
  •     去年就把这本书买回家了。源于这本书的作者是朱天文。之前在一本杂志上看过对朱天心、朱天文两姐妹的介绍,所以开始感兴趣。但可能是年代比较久,八几年的文字,再加上可能是对台湾文化背景不太了解,所以觉得有些晦涩,所以一直搁置在书柜里。新的一年,决定把它啃完。
      
      
      
      ps:实际上,我的第一本书是《佛祖在一号线》
  •     《世纪末的华丽》虚华靡丽,让人忍无可忍。
      
      《红玫瑰呼叫你》粗野锐利的文字,令人快意丛生。
      
      《肉身菩萨》青春的阵痛蔓延无边,到终老。
      与王小波的《似水柔情》,有相似的男色魅惑,尤物当年风华。却又不同的质感,一个是醚味四溢哀绵绵,一个是柔情被粗粝世态碾磨成粉末也要潇洒如灰飞的天然性感。
  •     我不知道菩萨为什么低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爱酒。
      没酒品,没酒量,蹭个酒胆就开始在桌子上吹瓶子叫嚣,惹一身狼狈还不自知让人看在眼里讨嫌在心里:这女的,怎么这样。
      没有快感,是个被动的性冷淡患者,所以怎么办,没有快感,我怎么喊出来。
      对《娜娜》的分析,让我发现一种惊奇,这种惊奇,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原来如此般的恍然大悟,他们言之凿凿言之切切地说,根据遗传学病理,嗜酒的祖辈,总要有烂性的后代,于是娜娜便被成功地存在了。娜娜。那还是十七八世纪之交,自然主义盛行的时代,生物学主义,科学分析主义,你生了一场病,你免疫系统不行,你为什么免疫系统不行?遗传哪,基因有毛病,好了,问题解决了,于是你有理由地活着,活得心安理得,仿佛一切有你的肉身做主,它便是你的菩萨。
      我其实知道菩萨为什么低眉,朱天文告诉我,是因为它怕与众生目光相对,它给不起承诺,所以拒绝终生的请求,垂目以求自保。所以她在《世纪末的华丽》里,有一篇叫做肉身菩萨的文章,自身难保的肉身菩萨,也会饥饿和寒冷,也会生病感冒发烧——倒不是说他基因有多不好,只是基因这个东西,一开始就没有保证他的完全健康性,否则哪来的基因突变和重组,繁衍出一代又一代美妙多变,奇幻怪异的生物群众来。除此之外,他也会消亡,在肉身解散之时。
      菩萨布施一种信仰,但他自己却构不成一种信仰,病理学也不是一种信仰,人类苦苦挣扎,如福柯,追寻的不伤害他人的快感,如我,嗜酒胜于嗜性。
      我也不是找不到原因,我只是想,这种原因说来也没什么特别,总之是一种方向,一种对生命迹象的证明。
      我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次像现在这样,因为一句善意而又疏离的陌生化责备,让我在启程前的前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挣扎着想个明白,写个明白,想不明白所以才想写个明白,冒着晕车呕吐的危险,以及视力在夜光下苟延残喘终究分复一分地走累了时钟,逐渐酸痛,干涩,泪流不出。顺便在脸上,辐射加上光电效应所赐挤出来的一份一份的疙瘩红点。
       我想这些都是有必要的,否则,我要睁眼看着柜子里一闪一闪充电器运动时印在墙上的光,熬过这一个晚上么。
      当然不行,还好电源有电。不然连这也无法满足,我的微快感,也要被扼杀在这微弱的夜里了。
      我其实没有嗜酒,只是偶尔在一起吃饭,便免不了要借点酒助助兴,兴高起来才叫高兴,闷闷地吃饭,有什么意思,人们平时活在党的规则,道德规则,游戏规则之内,压抑着本性,也不免失了许多情趣,我喜欢喝得微醉,微微的熏,微微地摇晃,微微地嘲笑,玩笑,微微地,一口连着一口,与身边同罪同醉的人儿,碰个微微的杯子,然后微微摇摆地走出饭店,吹着夜晚斜街微微凉的风,走在马路上上微微地跳一跳,叫一叫,乐一乐,那便是我为数不多的微快感呢。
       过量了不好,过量了没意思,断面断片断章,什么都断了,记不起来的醉酒,于是这酒,也就白喝了。所以要保持头脑一定的清醒和轻度的模糊,身体四肢保持一定的不协调,那般憨态,傻愣愣,便是可爱。
       醉后发脾气不好,会吓跑周围人们的微快感,这违背了福柯的意志,福柯人很好,不能跟他过不去。
       可是呢,微醺的醉意之下,像是轻微地剥了一层皮,肉身被轻微地解放出来了,总要有个解放出来的样子,要找个解放证明的对象,去承担这种解放后的喜悦,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不敢表达的爱恋,不敢牵的手,不敢抱的腰,便统统敢上一敢,这敢字易传染,一传染,便传成了狂欢。
      我喜欢这种轻度狂欢,它会令我的微快感升级成双份甚至多份。这便很好。
       我嗜酒,嗜的是微醺的醉意和会传染的微快感,只是有时候,也会犯错,对了不该表达的对象去表达,例如街边等公交车的老奶奶,例如墙角撒尿的流浪狗,例如垃圾桶边一个被扔弃的旺仔牛奶瓶,例如马路上雨后未干遗留当下的小水坑;这些还好,顶顶地道个歉接着被骂神经病,或者吓跑那只流浪猫几天不敢重回故地排遣生活,至于牛奶瓶,也许会令捡废品的工作者恼怒一番,而小水坑则容易将我坑进去,溅一身泥点子。
       那便算了,我那次碰上一个旁边抽烟的行人,那支烟,无论从味道还是颜色,都大大地吸引了我,我抽过他嘴里的烟,猛地吸了一口,忘记了我本不是个会抽烟的人,瞬间被呛得火冒金星,脸上也适时地被重重扇了一个巴掌,那个人还在我疼痛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骂了一句“有病”便走掉了。
       那是在秋天的北京,我蹲在马路边上哭得梨花带雨手足无措,one night in Beijing,我喝了不蛮多酒,却在微醺的醉意中,被人扇了很疼的一巴掌。
  •     我对于有才华的女子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有时候甚至可以从我的态度看出我的卑鄙。比如安妮宝贝,许多时候我偷看她,模仿她,却对于她文字堆砌之外的那种玩世不恭感到憎恶。因为我讨厌女子那莫名其妙的冷漠和绝情。与这样女子一伙的是一针见血般冰凉的张爱玲和小女人般尖酸睿智的亦舒。
      
      
      
      也许这些女子内心的细腻是来源她们那略带凄婉的敏感。只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女子的细腻是超越于男子的。就像刚刚通过侯孝贤电影认识的朱天心,邮箱寄来的《世纪末的华丽》的文字是如此缥缈魅惑。看她带来的色彩:
      
      紫,一如文字,冷静的私密和乖张。夏装海滨的浅色调,就是这样说来清冽的界线分割着阅读的完整,而让人愿意踏上这样一趟没有主角的旅程;冰白透着迁绿、虾红、鲑红、亚麻黄、麝香黄、蓍草黄、粉红、黛绿、蛋壳白、杜蛎黑、象牙黄、贝壳青、杏仁色、奶茶色、梨子色;灰——浪漫灰、风霜之灰、练达之灰、珍珠灰;姹蓝、妃红、嫣紫、大溪地花卉、橙色系、卡其米色。
      
      那么多冷艳得煞是热烈狂放的堆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些女子是真的隔岸的风景,只可远观焉。
      
      
  •      依我,是更喜欢朱天心的。朱天心承了张爱玲文字里短兵相接的英气,朱天文则脉脉哀哀落落,读她早期的小说,也像老太太少女时代用的化妆镜,历历清楚,手泽光润,却总是比原来的颜色要暗一点。所以朱天心会写“失乡”,犀利得能刺出你的血来;所以朱天文会写“成长”,一颗慈悲的老灵魂的低吟深深浅浅就滴进你的梦里。
        《世纪末的华丽》里讲的都是“老人”——不见得是七老八十,是三十岁的也有,二十来岁的也有,但都“是圈子里最老的了”。就连《带我去吧,月光》里年轻的程玮佳,也因为有程太太的对照,平添了许多沧桑。
        她要讲的,是那些蜕了一层皮的人。
          
        对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而言,无论欢笑、忧愁、希冀、焦虑,都与这个世界是隔了一层的,大多是夸大与想象的产物。他们在这个时期最为暴烈,最不顾后果,最绝情,轻易就叹息绝望,寻死觅活。他们所以可以这样肆无忌惮,是因为有“青春”这层保护衣。在“青春”的庇护下,一切错误都可以被原谅,一切过失都来得及纠正,一切痛苦都还有可能消失,一切绝望都可能转变为希望。
        我们都知道,在踏出“青春”门槛的时候,过去的自己无论多么不堪,都还有机会被扔掉,被忘掉。青春期几乎是不必负责任的。
          
        然而踏出这个门槛以后,万事便不同了。你是眼看过去的要过去,而未来你又追不上了。
        我们犹如《世纪末的华丽》里头的米亚,年轻时明烈动荡,不自觉地走在潮流尖端,到所居城市终于与纽约潮流同步的时候,却变得日渐沉静,靠嗅觉与颜色的记忆存活。然后等待着《恍如昨日》里那个执着的年轻人,再次唤醒荒梦。
        在一切已成定局以后,我们或者变得静谧,或者变得虚张声势。然而无论是温润如玉,还是张扬酷烈,都是黄昏时分的残阳,色彩浓烈又黯淡,带着点夜的心安与焦虑。
          
        “成长”两个字,真是又慈悲,又凄凉。
        《红玫瑰呼唤你》里翔哥一边回忆那些“混”的日子,一边怔忪地看着世界把自己狠狠抛下。我们几乎可以看见他再老一点,就会变成《柴师父》里的主角,日日等待不可能再出现的青春。
        “老人”是一种世纪末的华丽,是一抹黄叶的垂死挣扎,绚丽而绝望,有通透的色泽和腐败的味道。
          
        朱天文真是个老灵魂,着刺目彩衣,悄然降落在一张人人明眸皓齿的青春毕业照上,低低吟唱。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弃我去者,明日之日不可追。
          
        最末一篇选的《失去的假期》,温情脉脉,这个排序实在非常“朱天文”——她毕竟是温柔慈悲的。她不会让笔下人物堕入荒唐地狱,所以不过给他们一个荒凉的、俗世的手势。
        少男少女读此书,心是会酸酸软软的;过了青春期读此书,则真真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唏嘘。
      
  •     听朱天文的名字久,这是我第一次读她的书。挑了最薄地一本。
      
      她能够进入人的脑子中,就是一瞬间每一个人跳跃的思维。
      
      也许是这思维的太真实,尤其是《带我去吧,月光》一篇,爱一个人时的卑微,真实地让我晕眩。
      
      一个小小的最初体会:真的太很,美的不够。
  •     第一次看朱天文的书,这本书的8篇文章写作日期集中在87年到90年,虽然我是80后,依然觉得很遥远。而且书中更多的描述的是内战后台湾地区一些小市民的生活的心态。
      基调灰暗,有点腐败的气息,看着会觉得比较沉重~~~意念性的东西比较强。如果你能读得下去《黑铁时代》这样的书,也许你就能读得下去这本
  •     好吧我承认看不来这个风格,过于细碎又有时显得散乱。
      看之前还以为是和王安忆一个风格的。
      看柴师傅和世纪末的华丽还是安逸的,情感细腻,描写随性,看到尼罗河女儿感觉第一页像初中的少女杂志,实难接受,遂决定放弃有种有些疲劳的阅读。
      还是留待各位文艺青年研究吧。
  •     刚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总是觉得应该是一部喜剧,又是华丽,又是世纪末,新的世纪开始之刻。可读着读着却发现里边充满着一种对青春已逝的无可奈何的悲凉和对过去的深深眷恋。就像第一篇的柴师傅,几十年的光阴已经过去,自己却未感觉到,直到遇到和自己孙女般大的小女孩之后,才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时候从内心当中产生了对年轻向往,同时也希望那个小女孩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当中,但这一切却犹如梦幻一般不可捉摸、无法控制。
      最后一篇,那只小鹌鹑,无可奈何的叫唤逝去的配偶,放到野外之后也还寸步不离那曾经见证他们爱情的笼子,深深的眷恋以致深深的无奈。
      那个无脸的JJ王子,也许曾经在自己的世界中出现过,但是对于自己也只能成为一个回忆,碰上那么一个人,也只能说是无奈。
      留在世纪末的可能有很多无奈,但人还是要继续走的,也许直到走到《复乐园》里边的那种境界才能算活明白了,看清了一切,享受现在,其实人本身没必要负担太多,轻松点就好。
  •     男友翻看着我放在枕边的书,然后一扔,埋怨着这都写得是什么呀,好难读......我笑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读朱天文的书,书是凭感觉在网上买的,谁知道竟然让我找回久违的感觉:一种需要你用心才能品味到各种的滋味。
      现在的小说,篇篇都是通俗易懂,文笔确如白开水。在这之前阅读了好几个朋友推荐的《山楂树之恋》,读完却不免失望,不过一篇普通的言情小说,只能靠感人的情节取胜,却比不过《穆斯林的葬礼》。
      对朱天文并不熟悉,只是知道她家中个个都是实力派,这一点就让我这个品牌崇拜者肃然起敬(大陆现在的人能找到几家)。
      灰色的文笔,并不平铺直叙的语言,讲述着一个个岁月的故事,年轻的、苍老的,让你从心里感到一种苍凉、一种无奈,看着书中人的所想、所说,有时候忽然感到我也不过如此,等我老了,我会怎样。这样的魔力不是简单的小说所能带来的,你懂人吗,你懂世间吗?只有你懂了,你的文笔才能有如刻刀。
      
  •     成长过后,就像坐到过山车的最高处,御风而下,大笑或是惊呼,心里总知道,车马上就要慢,然后停下。
      朱天文的字,跳跃、简省、如雕刻般有力。
  •     刚开始阅读时不太喜欢她的笔触,感觉离自己好远,可能是这样所以我的阅读范围也比较狭窄,仅限于自己喜欢的几个作家,和那一类型的书,但是当看到《带我走吧,月光》时,触动很大,那个女孩仿佛就是多年前的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忍不住把那篇文章看了又看,到这时才发现作者的刻画人物内心的功底不可小觑,刚开始阅读时的那种百无聊赖,聊胜于无的心情一扫而光,虽然那里的有些篇章我不喜欢那种调调,但我仍然佩服她。
  •      该书长句子太多,造成我阅读上太多的障碍;怪只怪作者独具匠心,自成文体,看来我功力尚欠。珍藏此书,以备来日功力大涨时再观。
  •     还是高中时候开始看的,很大的礼堂里面,领导们在发言,我坐在下面低头看书。。。朱天文的小说有一种雕琢好的漫不经心在里面,更或许好文字本自天成,只妙手偶得?她只是冷眼旁观,不置一词。可是散文就亲切得多。很喜欢的还是淡江记,小毕的故事。。。。
  •     才疏學淺 小說讀得少 總覺得不過是舊時民間藝人的說唱本子而看輕
      密集閱讀不過中學時茨威格村上春樹普魯斯特莫泊桑塞林格歐亨利那幾部
      為著提升架構故事能力強迫自己讀小說——在青春期過去之後 這似乎是怪事一樁——但是碰到朱天文 意料外的不費力
      
      初聞其聲在侯導的一段節目中
      教影視的氣質女在大屏幕放給大家看 一班心思活絡的學生皮得要死 本來聽課的沒幾個
      可朱天文一開口 立刻安靜下來
      那把糯糯聲線如同漂浮於北極純淨水域的大塊冰體 讓人靈魂沉靜
      
      字字句句 濃重沉鬱的色彩迷人致死 教人上癮
      龍應台比作利刃的話 朱天文該是處女刑具上浸過毒藥的芒刺
      如此朱天文 爲什麽不斷拿來與張愛玲比較
      非說共性的話 只是機緣巧合 淡漠的兩人不期然都遇到胡蘭成罷
      不然張愛玲那麼多計較 朱天文那麼超然 怎麼比?
      
      正好約了怪怪畫家一起畫油畫 不如一次用盡那些特別的珍貴顏色好了
      冰白、虾红、亚麻黄、黛绿、贝壳青、奶茶色、珍珠灰、姹蓝、大溪地花卉
      還有夏末的乾燥花 混了金箔的手工皂
      
      讀至Mia……突然懂了
      酒店大床上一夜讀完 合上書 心領神會的暗暗點頭
  •     习惯看侦探小说,关注诡计陷阱,不看语言,也不注重意境,人物,情感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初看《世纪末的华丽》竟然看不懂,反复看第一个故事还是无法体会,小说居然会看得这么费劲,完全都不感觉娱乐,看到一半时想起了电影《一一》,氛围很像,气场很像。尽管文字陌生,还是觉得很好,很精雕细琢,很文艺腔,精致但是一点都不惹人厌。
  •     奇怪的很 1月份起 便总是想着要看关于台湾和台湾相关的书
      
      于是哗啦啦地买了一大捧或写台湾的 或台湾人写的书
      
      这些书都好翻得很 翻时觉得台湾时近时远 了解的多 想了解的却越发多
      
      读书不求甚解如本人 只求翻书的一时之快
  •     一本书读后,你能飞快辨别出这是快餐还是正餐。
      显然,朱天文的小说十分有营养,很文艺很文学。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有这样说:若是你的女儿喜欢看亦舒,那么不用担心,她不会成为剩女。但若是她整日读朱天文的书,那么,你要小心了。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只看过她的一篇《世纪末的华丽》,文字至简,然而华丽到无以复加。仿佛执一支最尖锐的笔,笔身缠满花朵藤蔓。
      ——是简冷与华美的堆叠。
      后来开始逐步接触她的小说。
      有些评论家将她的文字与张爱玲比对,因为她是胡兰成的学生,有一段时间又极爱读张爱玲的文字。所以很多人说她的文字里与张爱玲十分相像。
      话说我也爱看张爱玲的小说,但是在我看来,二者并无什么相似之处。朱天文是怀着一颗冷酷的心在写作,极度清醒冷静,描述中有她的剖析;张爱玲不过是拿一对冷眼旁观,记录下她眼中所看,或者也是因为,张爱玲的文字还很有一股子“红楼梦”的影子。
      张爱玲很古典,然而朱天文,是很现代的。
      
      我有时难以想象,一个成年女子,将自己拘在一座楼中,同一大群猫做伴,整日不见阳光不理世事,是如何在脑中勾勒出这样一个个故事,又将它们一字字流于笔端的呢?
      
      在这个充满快餐小说的时代,朱天文的“文艺”还是十分值得研究的。
      
      
      
  •     她用一种带着冷静,很酷的中性方式去看台湾社会现象,显得作者高高在上,她选择关心社会这个大环境,但对大环境里的特色提炼不够,她同情底层人民,她也责备各种不公和不平,但因立足在她的治学修养阶层,她的慈和仁爱还达不到变成悲悯心,因而她冷静有余而温暖不够,文字里自然略显得有些偏执。
  •   青春短暂,女人尤甚。但就是有那么些女人,她们不按常理出牌,在这个男人用理论和制度建立的世界,什么都不要,只要活得够尽兴,够畅快。就够了
    人生苦短 及時行樂就是了
  •   这名字就没有看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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