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女人

出版时间:2007年12月1日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作者:阎真  页数: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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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读阎真新作《因为女人》  阎真说,这些年,他看到了太多的事,听到了太多的事——在物质曰益丰富、生活日益舒适、心灵日益自由的今天,却有那么多优秀的女性在爱情、婚姻、家庭问题上备受挫折和困扰,上演了一幕幕人生悲剧——所以不得不写一部小说,来表现当代知识女性面临的情感和生存困境。  阎真是个写困境的高手。六年前,他在《沧浪之水》里写了公务员池大为的困境,那部小说一印再印,默默地销售了三十多万册,至今书店还在不断地添货。更早些的《曾在天涯》,写的是留学生高力伟的困境,那是阎真的处女作,细腻的文笔却也如一柄软刀,剖开了那一代留学生(主要是男留学生)的内心隐秘。这一次,《因为女人》,阎真把笔伸向了女性——女性的困境。  社会和经济的开放,使人们的思想观念、价值观念和生活状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两性关系上,道德趋向宽容,自由失去边界,身体成为财富,欲望也不再羞羞答答。“爱情”在许多人那里已经被遗忘,或者已被物质和“感觉”取代。物质和“感觉”不具有深刻性和神圣性,但它们却有难以抗拒的力量,引领“身体”去追逐现实的享乐和满足。这种状态日益普遍,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主流景象。  随之而来的困惑是:爱,作为女性生命中最核心的价值和最重要的主题,是不是已经不合时宜?爱情,是不是已经不再意味着责任和忠诚,已经不再永恒,而需要重新定义?阎真并没有站在特定的伦理立场做出评判,在对柳依依以及苗小慧、阿雨们的情感历程细致逼真、一丝不苟的描写中,我们渐渐读出了使阎真深为忧虑的现实问题:在以“年轻”和“美”为资本的情感竞争中,女性该如何自处?女人,该怎样做女人?小说中的几位女主人公——无论清醒如苗小慧、阿雨,还是迷茫如柳依依——都没有搞清楚的是:在与男性的交往中,应该身心付出,享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愉悦;还是身体投入,用年轻和美丽博取物质的满足?当红颜消退、青春不再,爱情鸟何枝可依?  由于种种原因,女性在社会中一向处于弱势,为了实现不同意义、不同层次、不同目的的“男女平等”,人们奋斗了很多年。在超级“自由民主”的美国,也是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妇女们才得到一直由男人独享的选举和被选举的权利。但是由于上帝的偏心,当男人的生命和事业达到高峰时,女人的花样年华却已经逝去。这是不是屡见不鲜的婚姻悲剧产生的根本原因?如果回答是肯定的,这悲剧岂不是更加可悲?在放纵本能、肯定欲望、消解道德的氛围中,她们的性别岂不成了天然的悲剧?她们的天空岂不是更加暗淡无光?她们对命运的抗争岂不是毫无意义?具体地说,会不会有更多的女人像柳依依们一样,成为被迫的爱情虚无主义者?在这部小说的字里行间,我们随时可以读出阎真忧心忡忡的呼喊。  眼前的问题依然是:女人该怎么办?出路在哪里?  阎真想到了亲情。他认为,亲情是时间的产物。是女人幸福的基石,是女人的希望之光。可是,亲情难道是必然的吗?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牵起手的时候,他们也许并没有把婚姻看做过眼烟云,但又有几人想到了地老天荒?  对阎真来说,这是一部必须要写的小说,因为他看了太多、听了太多,想了太多,不写出来难以心安。他要把自己内心感受到的震撼传达给读者、把自己反复思考的问题传达给读者。这些问题尖锐、刺痛,但又必须面对、无法回避。他要和读者一起寻找答案、寻找前景。其实,换个角度看,女性的困境难道不是男人的困境吗?如果人世间不知情为何物,遭遇不幸的就不仅仅是女人。  从《曾在天涯》《沧浪之水》到《因为女人》,阎真的小说部部好看、部部耐看。他是写困境的高手,也是精雕细刻的高手。《因为女人》写得更加细致、更加周到、更加逼真。丝丝入扣的心理刻画,富于张力和韵味的人物对话,天马行空般的语言想像力,以及妥帖周到的氛围渲染——当这一切与学者式的思考近乎完美地结合,小说的艺术品位和精神冲击力自然不在话下。  看了小说,你会知道,作为一个生活在大学校园中的男性作家,阎真是怎样精确细致地再现了当今知识女性复杂而矛盾的内心世界。你也许不赞同他的观点,却不能不叹服他的文笔,不能不认同他的忧虑,不能不思考他提出的问题。因为现实是现实的,而你,也在现实中。  杨柳  2007年11月

内容概要

  《因为女人》是阎真继《曾在天涯》《沧浪之水》后的又一部长篇小说力作。一场真情投入的恋爱摧毁了柳依依的爱情观,她迷茫、挣扎、徘徊,却找不到爱情和婚姻的平衡点,最后还是屈服于命运,走进了索然无味的婚姻……小说通过柳依依的故事,提出了一系列关于爱情和婚姻的现实问题,使读者始终感受着心灵的叩问,为柳依依的每一步选择长吁短叹,为世上的男人和女人忧虑不已。六年后的今天,《因为女人》有了完全不同的境遇,出版社高调宣传,记者热情追捧,书店信心爆棚。不仅因为阎真的名字因《沧浪之水》而名动天下,更因为这部长篇真切地描写了当世中国女性和男人的惨烈博弈,而且是空前的刻骨铭心和顿足捶胸,它完全有望成为描写当世男女关系的文学经典。《因为女人》先期在《当代》刊发,反响非常强烈,引发大范围的争议甚至争吵。小说女主人公柳依依和所有的知识女性一样,渴望爱情,追求独立,但她大学毕业之后,遭受男人和金钱和欲望的残酷围剿,左冲右突不能突围,茫然四顾,惟有给男人当二奶才是出路。而等她当了二奶,才发现那更是一条死路。由它引发争议的焦点在于,柳依依的困境是否是当今所有知识女性的困境?作家顿足捶胸的心痛是无与伦比的深刻忧患还是井底之蛙的杞人忧天?可以肯定,这样的争论不会有结果,但环顾我们身边,柳依依这样的在金钱、欲望和男人的围剿之下沉沦的女性是越来越多了,曾经站起来了的中国人的半边天,似乎又面临倒下去的危险,这样的忧虑的确现实而又迫切。阎真身为大学教授,身边是桃李成群,其中有多少女生在面临柳依依同样的困境?又有多少女生在走柳依依的沉沦之路?我们可以不赞同阎真的结论,但我们的确能感受到阎真的心痛,因为那也是我们的心痛。阎真教授确实击中了我们这个欲望横流的物质社会的敏感神经。一个纯情女生历经挣扎,仍然成为旷世怨妇,这样的人物在当代文学中有没有过?她会不会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典型形像?可以肯定的是,从来没有作家能像阎真这样细致缜密、沉痛、顿足捶胸,所以,在同类题材中,《因为女人》对社会的影响和对读者市场冲击都将是爆炸性的。六年前,《沧浪之水》写“逼良为官”,那是知识男人的困境,引起一代知识分子的深切共鸣,由此奠定了阎真的文学地位和市场地位。六年后,《因为女人》写“逼良为妾”,这是知识女性的困境,它们实际上是阎真的“困境姊妹篇”。从此,阎真将成为文坛首屈一指的“困境高手”和依靠纯粹、深刻赢得市场的畅销作家。

作者简介

  阎真,湖南长沙人,198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1988年获湖南师范大学文学硕士学位。现为中南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曾在天涯》(1995年,海外版名《白雪红尘》)、《沧浪之水》(2001年)、《因为女人》(2007年),理论著作《百年文学与后现代主义》(2003年);还发表了数十篇文艺理论学术论文。

章节摘录

  1  那声音好像有点熟,有点熟,有点……是的,是有点熟。  这天晚上,柳依依在蒙娜丽莎中西餐厅吃了饭,正准备离去,忽然听到隔壁小包厢传来了那个声音。餐厅里播放着《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歌,歌声中流溢着令人迷醉的温情,一点一点,执着地,要渗入人的深心。人们的谈话声在音乐声中嗡嗡地响成一片,也不知为什么,柳依依就从哄闹声中捕捉到了那个声音。声音像蟋蟀的触须,在不经意间触动了她心中的某个角落,这种意外的感觉带来一种似有似无的微痒,使她本能地感到这声音与自己有着某种特别的关系,就产生了探求的愿望。当服务小姐掀开帘子把账单送来,她缓缓坐了下去,微笑着,手指以职业化的优雅点点桌面说:“再来杯贵妃茶。”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正与一个女人说话,说什么听不真切。柳依依移动一下身体,似乎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斜在沙发上,耳朵也就靠近了包厢的隔板。她屏息静听,反复细辨,最后确切地告诉自己,这声音是熟悉的。她在记忆中挖掘,挖掘,想把它和某个形象联系起来,却没能成功。一种轻微的挫折感激发了她的反抗情绪,她将自己认识的人分成几大块,挨个想过去,又把手机掏了出来,把里面存着的名字看了,都不是。失望的感觉漾开来,我真的就那么迟钝了吗?不可能!她把头低了下去,凑近茶杯舒了口气,热气冲了上来,浮在她的脸上,又猛地一抬头,用力甩一甩,似乎要把所有的杂念都沿着脸庞的切线甩出去,一绺头发垂下来,在眼前微微晃荡。  其实,只要她站起来,就可以从包厢的缝隙中看到说话的人。可她偏不,跟自己赌气似的,一定要把这个人从记忆中提拎出来,像警察从人群中把小偷提拎出来,这样才有成就感。她在心中细细地挖掘,又掘,再掘,不屈不挠,好几次像抓住了线索的这一头,沿着它回到记忆中的特定角落。许多面孔晃了过来,又晃了过去,影影绰绰,似真似幻,却停不住,都在真相显露前的那一瞬间消散了。气恼中柳依依叹息一声,似乎是对自己失望,又像是对别人失望。她更加明确地感到了心中那种搔不着的痒,比搔得着的痒更痒,追索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就像在“动物世界”中看到过的那只非洲猎豹,伏着身子,准备对羚牛扑过去。她缓缓地把右手抬高,手掌向下,弓起来,悬在眼前,想像着这就是那只非洲猎豹。手指抖动着,好像那只豹在袭击之前抖动着背脊。突然,那只手向前猛地一蹿,在虚空之中抓了一把。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  怪,柳依依想,怪。莫名其妙地,自己怎么会想起了那只非洲猎豹?这时,音乐突然停了,音响中传来轻微的嘈杂声。柳依依想像着有一只苍白的手在换唱盘,手掌巨大,布满了她大脑的全部空间。这时她听清了那女人的声音:“地球是转的,人是变的,何况一个男人,一个自称精品男人的男人?嘿嘿。”那男人说:“不是精品,是极品。”女的说:“好厚的皮!我身上都能抖下虱子了。”男的说:“不一定每个男人都是转的。”女的说:“你也别表白了,我是自愿的傻瓜,行了吧?”男的说:“谁有勇气去骗一个女孩,特别是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一种记忆陡然鲜明起来,像一头抹香鲸刷地跃出海面,显出那清晰的身姿,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这时,那女的咯咯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哄我的,但我还是愿意受这个骗。”这时音乐又响了起来,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夏伟凯。一张面孔朦胧地浮现上来,瞬间像电光一闪,就清晰了,是他从篮球场下来时,腋下夹着球,头发短短地立着,憨憨地笑着走过来的神态。算一算不见他已经有十三年了。自己三十五,他也三十八了。柳依依站起来,从两块毛玻璃的接缝中瞟了一眼,只看见两个凑在一起的后脑勺。她把耳朵贴着那条缝,眼睛却盯着包厢的帘子,想好了如果服务小姐进来添水,自己该顺势做出怎样的姿态。  的确是夏伟凯,是他。他带了那女孩从北京来麓城游玩,两人正发生着一种争执,女孩还要去庐山,他却想明天就回北京了。女孩说:“你人在这里,心惦着你老婆,我回去了一定要看看她什么样子,可能是个七仙女下凡吧,值得你这样惦念。”夏伟凯说:“可怜可怜我这个没有自由的人吧。出来这好几天了,回去说不圆,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女孩说:“暴露了吧,你跟我是演戏,我拧掉你耳朵。”又说:“那你跟她掀开来说,要不我去说,相信她是懂道理的。再说她也该下岗了。”夏伟凯说:“哪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愿退出历史舞台?再说你该回去上课了,学校会处分你的。”女孩说:“差不多就是个黄脸婆了,还想把持着政权?”夏伟凯说:“你缺这么多课,你考试怎么办?”女孩说:“人家是为了你做的牺牲嘛,你体会体会嘛。”两人又说起了蜜里调糖的话,亲吻啧啧有声。柳依依听不下去,就坐到了包厢的另一边,一根指头拨开窗帘,往外面看。  窗外是个小水池。不断有水贴着玻璃窗流下来,外面的景象就有些朦朦胧胧的了。在流水的缝隙中,柳依依看到池中浮着睡莲,花在夜里已经闭合。池的中心是一个丰乳的外国女人抱着孩子的雕像,在灯光下都静静的。池那端是一些孩子在草坪上嬉戏,父母们就坐在草地上闲谈。一个女孩挽着男朋友的胳膊走了过去,接着是一对相互搀扶着的老人。马路上车来车往,照明灯在霓虹灯的映照中幻出多彩的光。马路那边是八一广场,一座巨大的华灯直耸上去,以男性的霸气把整个广场照得亮如白昼。广场周围的高楼上各种灯光广告不停地跳动,以缤纷的色彩簇拥着那座华灯,像一群温顺的侍女。这是世界的实,又是世界的虚,人这一辈子,就徘徊在这虚实之间,宛若一个蝴蝶梦。这太平盛世的景象让柳依依感到悲哀,岁月如此平静地滑过去,而自己在这滑动中感受沧桑,像一朵曾经盛开的花。在这个年代,一个女人所能做的,就是做一个女人,这是她的事业所在、寄托所在,可这几乎就是一个预设的败局。而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无可挽回地,也入了这个局了。  今天晚上,柳依依本不该独自坐在这里的。公司里的人,都到麓山玩去了。自己本是爱热闹的,却在客车远远开来的那一刻,突然失去了感觉,找个借口离开了。事情很突兀,连自己也没想到,大家都会觉得奇怪的,说不定同事这时正在麓山顶上议论自己呢。想到自己可能成为别人心中怪异的人,她感到了恐惧。今天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因为心情好,戴了一副艳红镜框的茶镜,等车的时候,不知哪里跑来一只纯白的小狗,大家都拍手要它到自己身边来。柳依依也扭着腰肢拍手说:“狗狗,姐姐给你东西吃。”小狗果然跑过来了,她抚着小狗说:“知道你最喜欢姐姐。”这时小丽就说:“柳大姐越来越年轻了。”柳依依心往下一沉,“大姐”这个词像一根骨头卡在喉咙里,而“姐姐”两个字也被意识到有了点装雏的意味。的确,到了自己这个年龄,还戴着艳红的茶镜,还扭身子表达着幅度那么大的肢体语言,是不合时宜了。别人不说,小丽大学刚毕业,说出来了。上次她还对自己说:“你年轻的时候肯定很漂亮。”让自己感伤了半天。也不怪她,只怪自己,谁叫自己不再年轻?在这个年代,你不年轻不漂亮,那不但是有错,简直就是有罪啊。  隔壁的包厢有一点响动,是夏伟凯在买单。柳依依想喊服务员买单,又怕他听出自己的声音,犹豫了一下,那两人就从包厢边走过去了。她从门帘缝中看见他们转了弯,又犹豫了一下,中了电似的站起来,跟了上去。服务员追上来,柳依依把手里捏着的一百块钱递过去,还没等对方接着,就松了手,钱落在地上。服务员捡起来说,还要找钱。她头也不回说:“小费。”  那两人走得很慢,开始是手牵手十指环扣,后来女的就双手挽着男的胳膊,头倚在他的肩上。灯光下柳依依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随时准备装着理头发用手把脸遮住。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这样跟着算怎么回事?可还是抵抗不了跟踪的诱惑。十多年过去了,但她还是能从他的身影中看出当年的那个人来,太熟悉太熟悉了啊。那女孩说话越来越嗲,身子也扭得更厉害,还在说要去庐山的事。这姿态让柳依依又嫉恨又羡慕,那是她的权利,她有这种权利,她在行使自己的权利。因为有了这权利,她也就有了通向世界的一条便捷的路。那是自己曾经拥有过,也行使过的权利,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几次在心中设想着超越那两个人,然后装着不经意地一回头,看看到底是两张怎样的面孔,特别是想看看那个女孩,可就是没有勇气。最后终于超了过去,还是没敢回头,万一那一瞬间夏伟凯认出了自己怎么办?她掏出手机装着接电话,停下来,侧着脸,让他们又从身边过去了。她急急地追上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夏伟凯穿着白衬衣的宽肩在人群中闪了一下,消失了。  柳依依往回走,心里恨自己没有勇气,怕什么?认出来又怎么样?为什么要不自信?忽然,她在心中阴郁地笑了,恶意地残酷地笑了。一个女人,在经历了十多年的岁月之后,还会有人听出你的声音,认出你的面孔?嘿,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你吗?嘿嘿。柳依依在这残酷中感到了一种快意,像用刀划破了血管,让闷在里面的血喷了出来。没有什么比时间更怀有恶意,更能给女人的自信以实质性打击。她想起那句话,“差不多就是个黄脸婆了”,好像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是的,没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生活中种种迹象都在确证这个事实。她不恨那个女孩,甚至有点同情她,她也会有那一天的,不会太久。她真想把这个事实告诉女孩,请她不要那么刻薄。如果女人都不宽容不同情女人,她们的处境就艰难了。  柳依依想拦一辆出租车回家,手刚伸出去又改变了主意。她打了个电话,保姆苏姨告诉她,琴琴已经睡了,她没问丈夫回没回,不想要苏姨知道自己很在意这个。他现在在哪里,跟谁在一起,干什么,她真不敢往深处细想,想了心中就发痛,这痛又提醒着自己的失败。没有办法,上帝在男人那一边,没有办法。夏伟凯瞒着妻子,带着小自己近二十岁的女学生有情有调地出来玩,这事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可能。人家要你年轻,要你漂亮,才有情绪,才愿付出,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上帝对女人太残忍。柳依依突然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非常孤独,与生活种种联系的线索都是不可靠的,不可靠,说断就断。最真实的,只有自己和女儿的关系了,可她又那么小。这种孤独感使她恐惧,这又是一个不敢往深处细想的事情。有这么多事情不敢往深处想,又不得不想,想了是傻,可不想也是傻,女人真是没法不傻。  夜已深了,影子在灯下长长短短。有人撞到了她的手臂,很疼,她一抬头,那人已经走过去了。她突然注意到眼前是一幅巨大的霓虹灯广告,“雪浪花洗浴中心”,是新开张的,自己记忆中没有。她想着有谁需要到如此豪华的地方来洗浴,叹了口气。她一路看了过去,觉得这夜是有浮力的,也是有侵蚀力的,只有夜才能将城市的本质裸呈出来。那些霓虹灯招牌闪耀着,“热舞会所”“皇家足浴”“佳人夜总会”“梦幻休闲中心”,什么也没诉说,可又诉说着一切。在十字路口,巨型的电视屏幕在播放香港回归十周年的庆典,一会儿又打出了字幕:“热吻大赛,谁是麓城热吻第一人?”柳依依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叹了口气,对这个世界,自己实在也不能再幻想什么,要求什么。  快到家的时候,柳依依去掏钥匙,手触到了挎包里的那副艳红茶镜,摸了出来,挂在了路边的一棵樟树上。走出几步,回头望了望,再走几步,又回头望望,茶镜在灯光下微微晃荡,泛出一点一点的艳红。  2  记忆像一只狼,在严寒的冬季把深埋的骨头从雪地里扒出来,细细地咀嚼。  其实,柳依依知道,不论那些记忆在自己心中如何地有声有泪、有血有肉,说出来几乎就是陈词滥调,没人要听,连朋友都不要听,太平常了啊。对记忆的咀嚼,是孤独的。无数的人,女人,和自己一样,都在沉默中咀嚼,细细地咀嚼。记忆像死亡一样,也是属于个人的。  那时,柳依依还在财经大学读书,她是从一个边远的县城考入这所省城名校的。在中学时代,她是班上的佼佼者,班主任廖老师几次对她说:“依依,你要走出去,到大地方,干番事业啊。”她当时的神态给柳依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柳依依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理想了,实现了它,才对得起廖老师,也才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老师的看重使她在同学中有了一层光泽,也给了她一种自信。果然她考上了财经大学,这对一个边远县城的女孩来说,意味着一切的一切。同学们都羡慕她,妈妈高兴得要发疯,逢人便问对方的儿女在哪里干啥,然后话题一转,说到柳依依,说到财经大学。柳依依是大家的骄傲,也是宝贝中的宝贝了。在大学读了一年,她的信心受了挫,有点从鹤立鸡群到鸡立鹤群的意思。天下聪明人多的是,就说自己下铺的苗小慧吧,爱打扮,爱社交,还有点狐媚气,可考试起来就是行。柳依依本来心中哼哼地看不起她,可一年下来,倒是服了她,那点狐媚气渐渐地看惯了,竟成了交心的朋友。在大二的时候,柳依依就把自己看透了,不是什么干大事的人!大事干不了,小事还得干。小事吧,就是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男人,还有一套房子,一个孩子。想到这些她在心里笑了一笑,脸上也有点热热的。这是放弃,又是争取,她对自己是个女人有了更深的认识,甚至有点省悟的意味。还能怎样呢,女人嘛。  放弃远大理想她并没有痛苦,反而感到了如释重负的轻松。轻松下来她在心中越来越清晰地描绘着一个男性的形象,可当她想把那形象具体化,在身边找到原型,却又陷入了迷惑和糊涂。都不像,不像。不知不觉地,她有了新的理想,新的执着。有了新的理想她并不急着马上就去兑现,自己还不到二十岁,还早,还早呢。像苗小慧那么浮躁,匆忙,好像跟时间赛跑似的,不好。生活像大海,自己只要一瓢水就够了,只要一瓢。她觉得把一个男孩不确定的形象放在心中细细描绘,慢慢品味,渐渐清晰,也是一种幸福。青春承诺着期待,也承诺着自信与骄傲。这青春不是虚幻的,掬在手中是有分量的,好像金子一样的。她体会到了金色年华的浪漫气息。  大二的寒假,柳依依在家呆得烦、腻,不管父母如何挽留,还是提前去了学校,打算好好看看英语,在四级考试中跟别的同学一比高低。早上妈妈送她去搭长途汽车,她撒娇说:“爸,人家要你也去嘛!”说着用肩膀去撞他爸爸。爸爸说有事,她把提包塞到爸爸手里,爸爸就跟她出了门。路上爸爸说:“依依,爸妈就你一个女儿,你知道吗?”依依撅起嘴说:“真的?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爸爸笑了笑,又严肃地说:“你知不知道,懂不懂得?”柳依依想着是爸爸怕她不努力,没出息,来敲敲她了,就说:“爸,你以为财大是我们县一中,就那么几个菩萨?我按时毕了业,就对得起你们了。”爸爸说:“你一个女孩,我也不指望你往天上飞,可你别自己往地上栽,你懂不懂?不要让你妈和我伤心。”柳依依不懂,似乎又懂了一点,可越是懂就越不想懂,干脆不做声。爸爸把她送到车站就回去了,妈妈去买了票,回到她身边坐下说:“你爸有个心事,他看你这次回来要打扮了,真是大姑娘了,怕你定力不够,沉不住气,要我来送你,给你说说,把话说透。”柳依依扭着身子,头扭到一边,双手捂着耳朵说:“妈,你干什么嘛。不听不听不听!”妈妈把她的手抓下来,摁在自己的膝上说:“懂了就好,还要记得。记住了啊。你不要让你老爸伤心,还有我。”柳依依拼命扭着身子说:“咦呀咦呀咦呀,呀呀呀呀,烦不烦呢!”妈摸着她的手,不做声,半天又偷袭似的自言自语说:“所有的后果都是女人来承担啊。”又转向她,“你可怜可怜你爸,还有我,啊?”把她的手紧紧攥着,摇了一摇。

媒体关注与评论

  这是一部必须要写的小说。我看了太多、听了太多、想了太多,不写出来难以心安。  ——阎真    阎真的笔,总是如一柄刀,不紧不慢地把生活细细剖开,你也许看不见血,但感得到痛。这一次也不例外。  ——杨柳    男性作家中,能把纯情女生终成旷世怨妇的女性悲剧演绎得如此精致细腻的,恐怕只有阎真教授了。  ——周昌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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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女人》是阎真继《沧浪之水》之后的又一部爆炸性长篇力作。六年前,《沧浪之水》低调问世,出版社不宣传,媒体不报道,茅盾文学奖不候选,但它依然不胫而走,重印数十次,畅销五十余万册,成为一代曾经彷惶困惑甚至挣扎的中国知识分子的必读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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