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

出版时间:2008-11  出版社:文联  作者:柯云路  页数:2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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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牺牲”是古人祭祀用牲的通称,作者将这部作品命名《牺牲》别有深意,最虔诚的祭献是将自己的生命做牺牲。  本书写了文革时期的一个故事。男主人公为思想自由的牺牲让人对那段历史有种种联想;而女主人公为爱情的牺牲经历,则使本书成为最感人的爱情故事之一。  一个女孩从社会底层挣扎出来,向往和追求着她天堂般的爱情,走的却是通往地狱的道路,本书将她的心理历程以延绵不断的长镜头细腻地记录了下来;它的具有心理学意义的深刻揭示,大概会使所有的女孩和成熟的女性都能重新体验自己从十五六岁时开始的爱情心理。  这部小说以罕见的典型个案诠注了女性人格成长的隐秘轨迹。

作者简介

  柯云路,中国当代著名作家,一九八0年代以长篇小说《新星》、《夜与昼》、《衰与荣》等经典改革巨著为国人瞩目,并奠定在文坛的地位。根据其作品改编的《新星》电视剧播出后,万人空巷,创下最高收视率。一九九O年代以来,出版了《超级圈套》、《东方的故事》、《成功者》、《合欢》、《父亲嫌疑人》、《龙年档案》等长篇小说。二ooo年以来,陆续出版了《芙蓉国》、《蒙昧》《牺牲》、《黑山堡纲鉴》、《那个夏天你干了什么》等多部畅销长篇小说,受到海内外关注。  作者广泛涉猎哲学、心理学、东方文化等学科,著有文化人类学专著《人类时间》,心理学著作《童话人格》,教育学著作《中国孩子成功法》、《曲别针的一万种用途》等,均受到读者喜爱。  近年来,他关注当代人的生存境况,著有《心灵太极》、《焦虑症患者》等关怀心理健康的作品,并著有《婚姻诊所》等一系列研究当代婚恋的著作。

书籍目录

引言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一章第十二章第十三章第十四章第十五章第十六章关于《牺牲》的缘起资料缘起资料一:梅林山庄缘起资料二:死亡之谷缘起资料三:托尔斯泰情结后 记

章节摘录

  第一章  阿隆知道,他要讲述的故事大概应该从一九六六年八月一个炎热的日子开始。  那一天,马堡村又闹革命。  自从那个叫做文化大革命的革命两个月前在北京发生之后,革命便一波波带着标语口号波及这个北国山区的村庄。那一天,阳光照例白热刺眼,大队干部敲锣吹哨通知去打麦场上召开批斗地富反坏右的大会,有线广播小喇叭也在家家户户的窑洞房里嘈嘈杂杂地响着通知。爹娘还有三姐都拿起了小板凳。一家姐妹四人,大妮、二妮已经出嫁,三妮就板起了姐姐的面孔,扫过眼来说:“秋妮,你怎么还愣着神?”  秋妮一定是刚从恍惚愣神中醒过来,眨眼瞟了一下三姐,说:“你们先走,我在找我的毛主席纪念章。”做爹的转过一张红陶瓦罐一样的面孔看了看她,翻着厚嘴唇说道:“咱们是中农,团结对象,没什么怕的。”秋妮还在瞅着地上想什么,这时抬起头扫了爹一眼:“我知道。”  爹娘和姐姐从暗黑的窑洞里迈到光天化日中了。民兵们扛着枪三五成群地在村路上跑来跑去,红袖章在炎热的阳光里一闪一闪的。秋妮在窑洞里东张张西望望,像是寻东西,其实是在寻自己的心思。  从今天一早听到革命消息以来,她就心神不定了。北国城里的红卫兵“破四旧”,要将一批地主富农的“孝子贤孙”遣送回农村交贫下中农批斗。马堡村被遣送回来的正是顾克的父亲顾校长。顾校长的父亲也就是顾克的爷爷是马堡村的,成分是富农。过去,顾老头因为儿子在城里当干部,村里人对他还算客气。这次城里的红卫兵通知遣送地主富农的孝子贤孙顾校长回村接受批斗,村里也便对顾老头大张旗鼓革开命了。这会儿全村召开批斗地富反坏右的大会,重点批斗对象就是顾老头。  秋妮在暗黑的窑洞中看着外面,她家的窑洞高,看见一队一队的人顶着白日头像羊群一样往一个地方汇集着。她又有点愣神地寻寻觅觅,其实还在寻觅自己的心思,最后,她在窑洞深处的一个小土洞里摸出一个小红布包袱。走到门口光亮处打开,里面包着几样她心爱的小东西,其中有一个巴掌大的硬皮小日记本。翻开红色的封面,看到第一页上写着几个字:奋发图强。签名是顾克。这是半年多前她与回村看望爷爷的顾克结伴踏着大雪去城里时留下的纪念。当时她收下这个礼物后,贴在胸前,久久目送着远去的顾克。  现在,笔记本里已经一页一页写满了她的字迹。  她把笔记本合上,仔细包好,塞回到小土洞里。从小在三个姐姐的眼皮底下长大,她习惯躲开她们的目光,隐藏自己的秘密。现在,她知道自己十六年来最大的秘密是什么了,就是那个大雪天并肩行走留下的一切。半年多来,她几乎每天都想到与那天有关的事情。她还曾经和顾克通过两次信,为了不使顾克的回信落到父母和姐姐手里,一些日子中她天天跑到七家堡公社的小邮局等邮递员。  此刻,她的心绪挺忙乱,对眼前的大革命缺乏足够的理解。  按照阿隆现在的想象,那时的秋妮一定是在懵懵懂懂中想着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要不要写信告诉远在北京的顾克?怎样写,写些什么?  如果没有任何编造故事的矫情,深入人物的心理,倒可以体会到顾克的父亲要被遣送回村的消息带给秋妮的是有点兴奋的紧张。好像一个行将出嫁的女孩正在等待婆家迎亲队伍的到来。当然,这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比喻。  无论如何,早晨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就处在说不清楚的半兴奋半惊恐的紧张之中。正是从这时起,她才发现自己与顾克有种不平常的关系。当然,这个山村的女孩绝不会自省到这一点,她只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该为顾克做点什么。大半个时辰,她一直在焦灼中愣着神,而且在这前所未有的焦灼中,发现自己长大了一些。  一个从小只知道在姐姐眼皮底下隐藏小秘密的女孩,现在多少有点突然地萌发出一个自己也说不清的决心来。  就这样,这个普普通通的中农家的姑娘迈出了暗黑的窑洞,走到无处躲藏的白日头里。  打麦场上的批斗大会自然带有那个时代的全部特征:夏日的炎热,革命的威严,大队干部不高不低的权力,民兵手中步枪的严肃,群众振臂高呼的口号,全村一二十个地富反坏右分子低头弯腰接受批判的战栗。秋妮与父母、姐姐坐在一起,也跟着前后左右的人举手呼口号。她看到顾克的爷爷顾老头又瘦又皱地大弯腰撅在那里,像一棵折断的朽树。  在那个革命的浪潮中,秋妮绝不会怀疑革命本身。然而,她是不是会怀疑自己的一点特殊情绪,倒也不一定。总之,她知道村里的地富反坏右一直是阶级斗争的对象,也知道阶级斗争有时是跟着上边大形势走的。说到活生生的人,村里的贫下中农对地主富农似乎并没有太大仇恨,除了照章办事地呵斥他们义务扫街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革命来了,贫下中农们便都革命了。现在对地主富农的批斗就挺吓人的:皮带抽,棍棒打,枪托砸,都雨点般用上了。天下有时是因为仇恨而打人;有时是因为打人而打出仇恨来。仇恨也是可以按照需要制造出来的。  没过多久,秋妮就看到顾老头被打得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又看到他被两个民兵一左一右架着押往场外。接着,所有的批判对象都被人一左一右反扭着双臂押出场外,持枪的民兵纷纷沓沓跑动着,全村人在大队干部的指挥下半齐半乱闹闹哄哄地朝村口走去。  村口,一二十个地富反坏右分子摁在路两边,全村人拥拥挤挤地摆成“夹道欢迎”的阵势。  烟尘滚滚地过来几辆马车,一群城里来的红卫兵戴着红袖章雄赳赳跳下车,从车上押下一个电线杆一样的男人来,这就是顾克的父亲顾校长,他像在风中耸着肩战栗的稻草人被跌跌撞撞地推搡着。当他在红卫兵的押解下走到“夹道欢迎”的人群中时,就有人用枪托将顾老头戳打着推出来。  顾老头九十度大弯腰撅在那里,这时抬头翻起白眼看了看立在面前的儿子。“你们父子认一认吧,这就是你的孝子贤孙!”红卫兵抡起皮带抽在顾校长背上。耸肩直立的稻草人一下弯下腰来,跪倒在地。有人就呵斥:“你这是跪你爹呢,还是向革命群众认罪?”听见顾校长回答:“我是向革命群众认罪。我回到村里,接受贫下中农监督改造。”  秋妮挤在人群中瞪大眼,让她吃惊的是,从马车上还被吆喝着赶下来一个梳着短发的中年妇女,在她身后怯生生地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和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秋妮一下就看出来了,这该是顾克的娘和他的弟弟妹妹。  看到顾克的弟弟妹妹还这么小,秋妮不由得咬住了嘴唇。背景资料  阿隆已经走近七家堡了。太阳从阴霾的天空中露出脸来,照着山下一派村庄,一道道几百年前留下的黄土堡墙在雪中参差不齐。墙顶覆盖了厚厚的积雪,像一条白蟒在半空中盘来盘去。大雪对堡墙的垂直墙面显得无能,只是将那些老人脸孔皱纹一样的沟壑镶嵌出来。被白雪镶嵌的堡墙黄白相间,很有些历史沧桑的意味。  村子就在眼前了。  一头老牛在村口被人牵着慢慢走着。一间没有门窗的破房子在一棵老槐树下歪着。两扇破裂的牛车轱辘歪躺在树根下。一根电线在大槐树上忸忸怩怩伸到破房后面的小院里。一条进村的路狭窄地拱到村子里,两边缺少规划地拥挤着一些三十年前不曾有的新房。这些半砖半土坯的新房使村庄显得比过去富庶了一些,也更庸俗麻木了一些。  抬眼望去,村子还是起伏不平,新旧院落像小孩堆放的积木一样乱放着,一排排窑洞在高高低低的土崖前拉着贫穷没落的面孔。大雪毕竟把山村装饰了一下,让远方的客人感到一点世外桃源般的清新。当几个穿黑袄的农民袖着手匆匆走过时,他闻到了旱烟味,也闻到了空气里农村特有的气味。炊烟的气味,牛马圈的气味,猪圈的气味。  近处远处有了狗吠,看来村里的狗比过去多得多了。一条黄狗耷拉着耳朵斜着跑进村,扭转身立在一家院门口,抬着头安静地打量阿隆。阿隆这才发现,现在只有狗才认生,村里人对他的出现远不像几十年前对一个陌生人那么注意了。那时,满村人丁是丁卯是卯,走一个旧的来一个新的都会惊动全村,没有一个流窜者能在村里停一夜脚。现在,从刚才那几个村民对他不稀罕的打量中,他知道村里多了人来人往。  阿隆带着复杂的心绪迈进村口,一个年幼的自我睁开眼看着周围的村庄。那是一个胆战心惊的小男孩,面对高低错落的山村,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东张西望,让你想到出生不久的小野鸭蹒跚走在荒凉的河滩中。  阿隆居然觉出眼眶有些发潮,他自嘲地笑了笑。当他触摸故事的每一个角落时,他准备重新体验周身的疼痛,只是,他要冷静地去体验。  第二章  阿隆一直想搞清楚秋妮后来行为的心理动机。  相当长时间以来,当秋妮与顾克的故事被说成是最纯洁的爱情时,他只知道秋妮的那份痴情与她那个年龄有关,也知道秋妮的那份痴情和她与生俱来的性格有关。当然,又和半年多前与顾克一同跋涉几十里雪路有关。  顾克在寒假里既要到北国城看望父母,又要到马堡村看望爷爷,看完爷爷自然要离村经北国城再回北京。而秋妮正好也要去北国城看舅舅,于是两个人就走了一路。这段经历在她容易憧憬动情的年纪里留下了不能忘怀的记忆。顾克在雪中一脚一脚走路的瘦高身影总是黑黢黢的立在面前,雪那么厚,顾克的脚垂直从雪中拔出来,又垂直落下,留下半尺来深的脚窝。  她还记得当顾克把她拉上一截陡坡时,她脚下一滑,两人一阵踉跄同时滑倒,自己隆起的胸部撞在了顾克的胳膊上。当时她胸膛一片酥热,脸一定是烧红了。两个人爬起来以后在高坡上站住,顾克却指着远近的山野讲起了大学里学到的一些知识。  那一天,顾克一路上挺认真地讲了许多话,在秋妮的眼中,都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大世界。当两人最终在北国城内分手时,她有了一种不好意思流露的恋恋不舍。  顾克的父母似乎去北京办事了,顾克决定不在北国城停留,直接去火车站。秋妮红着脸站在雪地中,忸怩了好一会儿,鼓足勇气说出她要去北国城火车站看一看,意思是想送送顾克。顾克认真地理解了她的意思,说:“你没有去过火车站吗?那走吧。”顾克就这样接受了秋妮“顺便”的送别。当他探出车窗招着手,随同火车在白雪茫茫中远去时,秋妮觉得沿着铁轨开走的火车从她身边拉走了什么。  这在现代人看来是再简单不过的情调,偌大的世界,会眼都不眨地忽视一个小女孩在站台上的久久伫立。  回到村里,她每夜在窑洞的黑暗中发酵自己的回忆与联想。  当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窗外模模糊糊的夜空时,睡在旁边的三姐就会训她一句:“年纪小小的,想什么呢?”说罢翻过身又睡去了。秋妮仰面躺在炕上,隔着热气感觉着姐姐弯曲的脊背,望着窑洞顶部的黑暗,听凭自己的眼睛发着亮。这时隔着姐姐,母亲也会唠叨一句:“该睡不睡,守着老鼠哇。”秋妮便闭上眼。娘在那边翻个身,嚼着嘴巴睡去了。隔着娘在炕的最里端,爹的呼噜声响一阵停一阵,夹着一些咳嗽,  ,  秋妮就是在这平平常常的黑窑洞中成长起心头的秘密。那里有她编织的许多故事。表面上生活日复一日,看不出太大的变化,实际上,她已经在暗中守护着自己的秘密。  当她去公社邮局掐着日子等候顾克从北京的回信时,她曾像老鼠躲猫一样机灵地躲避着人们的注意。大姐就在公社供销社当售货员,这也是父母及全家引以为自豪的事情,而秋妮尤其要躲过她。她没有道理接收一个北京大学生的来信,她也绝不能让信件落在大姐和家人手里,那样,她会像被剥光皮一样感到羞辱。  当她第一次从邮递员手中拿到信揣到怀里,走出潮湿低矮的小邮局时,迎面正好碰上面孔粗红、身体高胖的大姐,她瞪着秋妮奇怪地问:“你跑这里来干什么?”秋妮一垂眼说道:“我想找你。”“找我干什么?”大姐依然很奇怪。“想买个本子,我没钱。”大姐这才不奇怪了,领着她进了邮局斜对面的供销社,掏了钱放到钱箱子里,把一个学生作业本递到她手中。  从供销社出来,秋妮心咚咚地跳着,走了老远都不敢回头。最后,躲在铁路桥洞旁的一棵柳树下拆开信,匆匆看完,又揣到怀里。回到家趁人不注意时,放到了自己塞在窑洞深处土洞的红布包里。  秋妮家的窑洞很大很深,走到最顶端,白天也成半个黑夜了。窑洞深处放着几个大缸,存放着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在一个大缸后面,窑洞的土壁中有个拳头大小的洞,那就是她藏东西的地方。当她蹲在潮湿的窑洞角落一动不动地靠着冰凉光滑的大缸时,她就可以躲开家人的目光,任自己走神。  每当窑洞门口有进人的脚步声,她就闭上眼,怕自己发亮的目光让人看见。脚步声出去了,她才会从大缸后面的黑暗中探出头,朝白亮的门口望一望。确信不会被人发现,才双手搓一下脸,站起来迅速走到门口。看看门外没有人,便手里拿着笸箩或者簸箕走出门口,显出一副漫不经心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窑洞前远远近近望一望。  她家的窑洞在村里差不多是最高的,下面的马堡村一多半都清清楚楚地摆在视线中,用顾克的话讲,她家的窑洞要在北京,差不多就顶六七层楼高了。窑洞前面的这块平地像没有围墙的院子,放着一盘石磨,一盘石碾,一角有个茅厕。走到石碾旁,下面的村庄就更清楚了,一孔孔窑洞一个个院子落下去,到了最下面就出现了砖房或土坯房,然后就有石头铺就的村路。再越过几个比较阔绰的砖瓦大宅院和一片杂乱的院落房屋,就看见了两丈多高的黄土堡墙。堡墙不知有几百年了,干打垒筑起来的,砖瓦大院解放前是地主的,解放后分给了贫下中农。目光越过堡墙,就看见山下那宽展的河滩地了。再往远望去,山在对面的天边缓缓地立起来。  这是天天看惯的一幅画,然而从现在起,她要看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了。  在村中一条石子路的拐弯处,有个被一道矮墙围起来的小院,院子里有两孔迹算整齐的窑洞,就住着顾克的爷爷顾老头。他不愿意跟着儿子到城里享清福,在村里靠着儿子每月寄钱,一直活得挺清静。  过去,因为儿子在城里当干部,村里人对他还客气;现在,倒夷儿子跟他一块儿来接受斗争了。顾校长和他老婆领着两个孩子世住进了这个小院。秋妮站在自家门前的石碾旁高高地望下去,把小院看得一清二楚。  顾校长像个耸着肩的稻草人在院子里移来移去,顾老头弯腰拄着拐杖也缓缓地移来移去,看见他们在说什么,又看见十来岁的小女孩和四五岁的小男孩在院子里活动,看见顾校长的老婆挑着水桶一歪一歪地去村中的水井挑水。远远地看不清他们的面目表情,觉得他们像五只大蚂蚁,沉默不语地蠕动着。  看见顾校长的老婆好半天才从那边担过一担水来,下坡的石子路陡陡的,她吃力地挑着一担水,磕磕碰碰地挣扎着。秋妮远远地为她使劲。在最陡的一段路上,顾校长的老婆摔倒在地,扁担水桶把她拖拉着打了几个滚,掉到了路边深沟里。女人摔倒的一瞬间,秋妮不由得失声惊叫了一下。  三姐在石碾边出现,扭过一张有些雀斑的瓜子脸瞟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呢?”并随着她的目光往下面望去。秋妮原本可以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她分明看见那个女人正从路边的深沟里一点点撑起头来,她不能不注视着她,三姐也便循着她的目光望见了目标。  扁担斜躺在石子路上,一个水桶歪倒在扁担旁边,还有一个水桶不知去向。暗黑的深沟里,蠕蠕动动地爬起一个女人。三姐看了好一会儿,转过头来对秋妮说:“你怎么老把心思放在他们家身上?”秋妮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没放。”三姐哼了一声:“你当我不知道?”秋妮一转身,将簸箕里的玉米粒倒到碾盘上,推起石碾子转圈碾了起来。  她不再往村里望,可她还是在一圈一圈的转动中,看见那个女人把扁担水桶找齐了,女人挑着一副空桶扶着路一侧的墙壁,像瞎子摸索着回那个小院。这中间,也有村里的人走过,也有人看见她摔到沟里,没有人拉她一把。有人在沟边停了一下,似要帮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个人也便缩回手,一边回头看着一边走了。  秋妮推着石碾,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这件事,也不知道顾克会怎样对待这件事——他是和爷爷、父亲划清界限干革命,还是怎么样?她一时想不清楚,只是懵懵懂懂觉得该帮顾克照顾一下他的爷爷和父母,还有幼小的弟弟妹妹。其实,就连这个概念她也没有以内心独白的方式自觉意识到,她只是像推着碾子团团转一样向前走着。  三姐说她有点着了魔,她没有着魔,她就是不能忘记心中的一点东西。  几天过后,下开了雨,秋妮打着一顶黄油布伞在顾老头家的院外走过,看见一只黑水桶在接房檐流下的雨水。这是背靠这个小院的另一家人的一问小土房的房顶上流下的雨水。秋妮便明白了,顾克的娘肯定摔坏了,一家老少没有再能担水的了,可是,毒晒了这么多天的房顶浇下的雨水,喝了会生病的。  她看了看雨中朦胧的村景,举高了伞仰脸望了望自家的窑沿,雨蒙蒙中可以看见石碾,看不见人。她想了又想,转圈走了一段路,前后看路上没人,两边的院门也都没有声响,便转身绕回小院门口。她看清楚了房檐上流下来的那股细水是黄浊的,刚要决定做什么,雨中似乎有人影匆匆过来,便又转身向一旁走去。  雨不大不小地下着,她来来回回举着黄油布伞在小院边擦过。终于清楚前后左右都没人了,她一下迈进这个比路面高出两个台阶的小院,弯腰迅速提起了那个水桶。桶里已经积了大半桶黄浊的水,她提起来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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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牺牲”是古人祭祀用牲的通称,作者将这部作品命名《牺牲》别有深意,最虔诚的祭献是将自己的生命做牺牲。本书写了文革时期的一个故事。男主人公为思想自由的牺牲让人对那段历史有种种联想;而女主人公为爱情的牺牲经历,则使本书成为最感人的爱情故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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