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

出版时间:2010年4月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作者:[日]德富芦花  页数:248  译者:丰子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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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十年之后重读的时候,不期地想起了一件事。这是形成这小说的胚胎的某黄昏的事。那是十二年前了,我借宿在相州逗子的柳屋旅馆里,有个妇人病后为了疗养,带着一个男孩子也到这温泉地方来了……一个夏末的天色微阴而岑寂的傍晚,那个男孩子出去游玩了,妇人和我们夫妇两人闲谈时,偶然提起这件悲惨的事……我这是头一次听说浪子的故事。

作者简介

  德富芦花(1868-1927),日本现代著名作家。他的散文是描写自然与人生的典范之作,成为日本对国民施行美感教育的良好教材。在芦花笔下,人类赖以生息的自然界,始终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绚烂多彩的富士黎明,广袤无垠的相模滩落霞,奇诡多变的香山飞云,缥缈迷茫的花月秋夕……这些自然景象,一经作者妙笔点染,无不意趣盎然,令人神往。

章节摘录

  下午三点钟从高崎开出的上行列车的二等车厢的一角里有一个人,幸喜别无乘客,就把穿着皮鞋的脚搁在座位上,一面抽香烟,一面看报纸。这就是千千岩安彦。  他忽然粗暴地丢开了报纸,骂道:“混蛋!”  这句话从牙齿缝里说出的时候,香烟落在地上了;他怒气冲冲地把它踏熄,向窗外吐一口唾沫,站了一会儿,忽然咂起嘴来,在车厢里从头到尾,来来回回走了两三遍,仍旧回到原来的座位上,交抱着胳膊,闭上眼睛。  那双墨黑的眉毛皱拢来,变成了一字形。  千千岩是个孤儿。他父亲是鹿儿岛的一个藩士,在明治维新的战争中阵亡了。母亲在安彦六岁上的夏天患了当时称为霍乱的虎列拉而死去了。这个六岁的孤儿就归姑母——父亲的妹妹——领养。这姑母就是川岛武男的母亲。  姑母虽然可怜安彦,姑父却认为他是个讨厌的东西。每逢举行仪式,武男穿着仙台平裙裤坐在上座的时候,千千岩只穿一条粗陋的小仓布裙裤忝列末座。他早就明白自己不像武男那样有双亲、财产和地位,全靠自己的拳脚和头脑来处身涉世。他嫌恶武男,怨恨姑父。  他看到世路有表里两条,他立誓在无论何种情况之下都必须取捷径前进。因此他靠姑父照拂而进了陆军士官学校之后,同学们都为了考试和分数而忙乱着,他却用心结交乡党先辈,选择对他自身有益的人物去巴结。别人拿到了毕业文凭刚松了一口气,他却早已靠提拔而钻进陆军首脑的参谋本部的圈子里。别的同学到各处去当中队副,忙于练兵和行军演习,千千岩却闲坐在参谋本部楼下抽香烟,说笑话,有时还能从中听到军国大事的消息,他已经爬上使人艳羡的地位了。  此外还有婚姻问题。他早已知道:猴子所以能够下水,是由于能相互牵着手之故;人之所以能够立身,是由于有好亲戚的缘故。他虽然不是户籍警,然而常在暗中掐指计算:某男爵是某侯爵的女婿,某学士兼高等官员是某伯爵的女婿,某富豪是某伯爵的儿子的干爹,某伯爵的儿子的老婆也是某富豪的女儿。他的东找西寻的眼光,早已盯上了片冈陆军中将的家。说起片冈中将,当时虽然是一位预备将领,然而威名满天下,颇得皇上恩宠,而且度量宽大,真是一位可称为国家干城的将军。千千岩早已看出这位将军拥有名重天下的势力,就刻意找机会,逐渐希图亲近,巧妙结识内府眷属。他的眼光射中在大小姐浪子身上。一则他早已看出父亲中将最疼爱浪子;二则他又看到现在的夫人疏远浪子,无论哪里只要有姻缘,只想把她早点嫁出去;三则还有着一种念头:他喜欢浪子态度恭谨,气品高尚。——因此他看中了这个人。于是他观察形势:中将是个所谓喜怒不形于色的豁达大度的人,对他的看法如何,有些难于猜测;但夫人的确是喜欢他的;二小姐名叫驹子,是个活泼可爱的笄年的少女,同他最要好;再下面,还有现在的夫人所生的两个孩子,然而这是问题之外的话了。老婆子阿几在从前的夫人的时代就来佣工,现在的夫人进门之后,内部人员大更动的时候,全靠中将说情,只把她留下来,一向在浪子身边。这个人对他不大有好感。然而这有什么呢,只要攻得下浪子本人就好了。千千岩等候机会,转眼已经一年,后来等得不耐烦了。有一天他赴宴会,喝醉了回来,就大胆地写了一封情书,用两重封套,信封上模仿女人的笔迹,邮寄给浪子。  当天他奉到上司命令,突然被派赴远方,过了三个月才回来。岂料在他出门的期间,浪子已经由贵族院议员加藤民做媒,谁都不嫁,偏偏嫁给了他的表弟川岛武男,婚礼早已举行过了!千千岩碰到了这意外的事,气得发昏;他一心期待着好音而在京都买一匹友禅绸,预备回来时当作礼品送给浪子,这时候就把它撕得粉碎,丢在字纸篓里了。  然而千千岩是在无论何种情形之下都不忘记自己的一个人,他立刻收拾残兵。所担心的只有那封情书,如果浪子把它给中将或武男看了,对他的前途将大为不利,这倒是可怕的。浪子一向说话谨慎,想来大概不至于这样,然而还是可疑。幸而有事到高崎去,他就装作无意地去访问逗留在伊香保的武男夫妇,就此探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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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41条)

 
 

  •   纸的质量很好 书还没看 给男朋友买的 他很喜欢
  •   有人说这个故事的套路一点没有创意,还像个言情小说。其实这个故事确实是说不上什么新意,但是就是让人读了很舒服。
  •   美学文章
  •   不如归不如归
  •   不如归
  •   不如归-德富芦花
  •   没看呢,内容不知道
  •   小说内容不太吸引人,但译者是丰子恺先生
  •     
      忘了在那门课堂上听来的一句话,“翻译家难道都是外文极好的吗?不,其实他们是中文功底极深。”
      在读《不如归》的时候,常常就在一些段落中感受到译者丰子恺的翻译功力。摘录以下几句。
      
      “怎么才能报仇?怎样才能发现可以使片冈,川岛两家化作微尘的地雷火坑,而自己务须站在没有危险的距离上拉动火线,欣赏着那些可恨的人心伤,肠断,骨碎,脑裂,活活死去的光景,而痛快地喝一杯酒呢?”
      (千千岩心想)
      浪子将信将疑地等待着这病时的心情,正好比孤独的旅客站在茫茫的原野上眺望向头上迫近来的乌黑的积雨云时的心情。现在,可怕的沉默已经打破了,站在雷鸣,电闪,黑风吹,白雨迸的中心的浪子,只希望豁出命去早些冲出这风雨的重围。
      (浪子发现得肺结核后)
      时过境迁,到了现在,当初难于判别何所耻,何所愤,何所悲,何所恨的感情在胸中沸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只有一片痛恨凝结成为一种宿疾,偷偷地在侵蚀他的心。
      (武男在征战时的心境)
      
      这三个例子举得有些极端,极端在翻译所令人惊艳的点都在于短促排比的运用。其实原作文笔细腻,在景色描写的语句上读来通畅流利,常有此景就在眼前的感觉。这即是作者也是译者的高超文学水平。
      
  •      有情风自东方来
      诚然道这个极富古典气息的名字取得很美——不如归——但是我始终没有弄明白它除了美以外的含义,以及它和小说内容有什么关系。在德富芦花时代的日本,能写小说的似乎都得是中上层阶级的人物,身处中上层而对自己的阶层怀有厌恶,对下层的人民有着真挚的同情,写出来的小说,就是这一类。他们了解那些奢华和优雅,在饭饱茶余之际,谈谈自己的憎恶与愤懑,著书立说,流传甚广。
      据说,《不如归》里的这个故事,就是德富芦花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故事很简单:一个美丽无辜的少女,母亲早逝,后母带来了压抑痛苦的家庭生活,嫁人后,身为军官的丈夫长期离家,婆婆苛刻并且阴毒,她最终由于患上肺结核被婆婆休掉,死于对丈夫的思念和病痛的折磨。这在当时引起了很大轰动,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悲剧太普遍太平常了,每天都在经历着,却没想到还有人写出来,而且写得这样美。上层人士看到了会羞赧痛恨,下层人士看到了会惊叹悲哀。在一个正在经历着剧变的社会里,随手拾起一块石头,随处听来几声鸟鸣,都能写出满含着痛楚的故事。
      德富芦花是散文大师。单单把那些写景的段落抽出来看,就是一个敏感、爱美、忧郁的人儿对日本的美景充满了真情的描绘。对女主人公的神态语言也描写得美妙,她的楚楚可怜和美丽善良毕露无疑。故事是残酷的,但叙述腔调是温情脉脉的,这使任何脆弱的读者也可接受,不至于被悲哀遗憾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一个太会写言辞优美的散文的人,似乎不适合写小说。这样的人写起小说来很容易缺乏一个凝聚起来的气,缺乏一个大而磅礴的场面,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要去写景,要去把人物口中的话语修饰地更美。美与力不矛盾,但是过分地追求美就会削减力量。落叶、柳枝如何同钢铁、砂石在一个画面上和谐相处?莎士比亚和雨果是由于他们的天才,得以在这个问题上两全。
      《不如归》里,也有作者对于整个哀婉忧伤基调的突破,描写中日黄海海战一回,有这样的话:“黄海!昨夜月白风清,今天也若无其事地映着白云,载着岛影,浮着睡鸥之梦,而悠悠然的比图画还闲静的黄海,现在变成一片修罗场了。”有时候你会很期待这样波澜壮阔的场景再多一些,希望那些年轻的人物再勇敢有力一些,而不是得了软骨病一样瘫软。
      用最温情的手法讲述最残酷的故事,这是许多日本作家擅长的。《源氏物语》如此,《细雪》如此,《洼地少女》如此,近代的太宰志、川端康成也是如此。还有更多不再列举。在他们的天性里,男女老少都有那种粘瘩瘩的温柔可爱的讲话习惯,反映到作品里,很容易显得嫩气。
      有不少人提出,丰子恺和周作人对于日本文学的翻译,过于中国化倾向了。这两者对于中文的把握炉火纯青,他们在古典文学上的修养和高雅的情趣又难免对翻译产生影响。所以有观点说,应尊重原著,还原日本风味,比如说林文月的翻译就在这一点上做得不错。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偏向丰子恺和周作人的翻译风格,他们融入了自己的东西,把原著修饰得更美了。若一定要所谓原汁原味的作品,那还是学好日语再去读吧。
      1997年文匯出版社出版过一本陈子善编的《如梦记》,作者是文泉子,译者是周作人。其中收录有永井荷风的散文《地图》,青正木儿《华国风味》的部分章节,古田兼好《徒然草》的节选,等等。这本书是温情闲适路线上的典范,编者试图为我们展现一片日本国的清新之风,但是如今差不多只能在图书馆里找到了。
      到今天,日本文学在中国的市场也不可小觑,但是人们谈起的,更多是关于悬疑、色情、暴力,东野圭吾和村上春树的大旗令许多人血脉贲张。他们的清新与温情过于小家子气,软塌塌的,含着某种不可治愈的病态,同时他们的一些不能被否认的优点又对许多年轻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们代表着日本文化中的某些极端,在这个偏离中庸道路越来越远的时代里,加倍地风起云涌。
      上个世纪鲁迅赴日留学,受到日本文化的熏陶,同他一样,还有许多仁人志士,翻译推广日本近当代小说、散文,呈现这个国度的文化魅力,滋养了新一代中国青年。古老的邻邦有古老的遗存,在这些遗存里,原本我们可以学到更多东西。
      
  •     《不如归》德富芦花笔下一个关于传统社会,道义伦理,婆媳关系,疾病与婚姻的故事。主角川岛武男和妻子片冈浪子因为媒人介绍而相知相爱。武男的母亲性情暴烈,对儿子掌控欲极大,趁浪子得肺结核间瞒住武男将浪子休走。武男作为海军一员常常在外征战,得知母亲休走自己的爱妻一怒之下与母亲脱离关系。夫妻二人虽然被迫分离,然而仍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彼此。一生缱绻却无力摆脱现实安排,两人最后一次相见,竟的在两列相向开出的火车上的短短一瞬。得肺结核两年有余的浪子病情加重,不久后长辞于世。武男出征台湾后回到东京,终于拿到浪子病中以泪为墨的绝笔。
      故事不长,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读完。现代人无法理解当时以电报书信相传的痛苦时,也无法理解封建家长制对当代年轻人的深刻毒害。时至今日,仍然有不开明的封建思想让爱情夭折,然而物质化社会已经给之蒙上一层朦胧的颜色。
      作者对主角武男和浪子相爱的描述并不拖沓绵长,两人相处间的描述只在春日采蕨,不动祠边岩石上有过注笔,然而已经能让读者感受到二人相爱相知无法割舍的感情。浪子的父亲片冈中将对女儿的怜爱和保护,对武男和山木兵造的气度让人钦佩。
      但是书中在浪子跳海之间救下浪子的小川清子和她的故事,像整个故事中唯一照亮浪子和她的生命的光芒。小川清子是基督教徒,遭遇家庭的所有不幸和折磨,最后剩下自己一个人活在世上。或许是故事有意刻画基督教启迪世人,在危难绝望中自我拯救的形象,在故事后期悲戚暗淡基调中增添一丝希望。
      丰子恺翻译的文字很到位,一丝一缕都看出斟酌。“是她!是她!不是她又是谁呢?衣服上密密匝匝的针孔里,虽然没有痕迹,你不看见的确浇着千行热泪吗?你不看见那抱着病写的文字的颤抖吗?”
      
  •     浪子的悲剧,初读并不吸引,但读着读着就看完了大半,日本小说那种柔柔海风一样的情愫一点点的吹进心里,淡淡的不能释怀。
      小说里的父亲高大且温柔,对待女儿并没有日本旧时代的那种冷漠,毅然决然的把女儿接回家,战后带着她最后一次旅行,这个小说中并不多言的父亲用沉默给了女儿最深最后的爱。
      婆媳关系尤为突出,作为同浪子一样的女子,这个问题先放着。
      “但愿来生不再做女人”是多么的痛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      在图书馆日本文学专栏的底柜找到这一本芦花的书,封面是简单的白色。看重的是它的书名《不如归》,挺引人遐想的一个书名,于是借下。
       在昏暗得有些昏眩的图书馆里,低着头十分辛苦,酸酸的,但芦花确实写得很美,仿佛再现了宫崎骏动漫里日本特有的那种乡村的宁静与干净。
       “离开下面的朴树飞去的乌鸦哑哑的叫声,听起来也是金色的。”
       “蝉能够脱壳,人却不能摆脱自己。”
       “总从了解了希望的意义,就觉得忍受中也有了快乐。”
       “世间既不能自由,唯有自叹命薄,不敢恨及何谁,此身虽为黄土,魂灵当永随君侧。”
       浪子八岁的时候母亲离世,后母是个西式文化颇厚却又自视甚高的女人,虽然浪子很乖巧,但羞怯寡言,后母不爱她,这让我觉得爱与喜欢是没有条件的,她爱或者厌恶的只是某人,并不是你身上的条件。呵呵,我真的这么觉得。
       嫁给海军武男,她是幸福的,但旧式家庭里,婆婆的欺软,让浪子回到了出嫁前的苍白,只是墙角里一株久不见阳光的花,苍白而软弱。最后患上肺病,不得不瞒着丈夫被休回娘家。死的时候凋零得那般惨淡。
       一直以为武男会是她生命力的阳光,可以挽回这凄美的爱情,但爱情犹在,只是外在条件太多了,没有纯粹亦没有完满。可能相信爱情是看所有悲剧时感到痛苦的根源,如能置于身外,凭灵犀一点,勇往独行,无牵挂,就空白如破网而出的鱼,一去不回了。
       很快就看完这本书,敬佩旧时的翻译家,他们的翻译并不是今人可比的,实在是好。丰子恺先生,复原了芦花亦或是日本文学那种雅致清晰分明。
       莫笑重瓣樱,顽强而固执。
       长生在枝头,使我心欢悦。
      
      又有,樱花开又落,使我心艳羡。花开何迅速,花落无留恋。
      
      
      
      
  •     晚间读毕丰子恺所译德富芦花的《不如归》,期间猛然念及,换作是我的话,又该如何呢?似乎是应该坦然面对的?既不悲伤亦不欢欣才是。但于此刻这午夜时分,自身忖度了半晌,怕是远远不能做到。非是为此书中之情节,实为自身内心之幻影。
      
      有的人一生坎坷无数,终能淡然走出,有的人却中途溘然而去,抛开不可抗拒之因素,将自身内心置于何处应是最为关键的了。外在的自己虽很难跳出所处的窘境,但内在的自己却可始终由自身所控制。
      
      丰子恺的译笔淡雅素净,和文字内容互为映照,当自己读到浪子和武男最后一次于列车上瞬息擦过之时,竟也有些动容了。
      
      见ずもあらず见もせぬ人の恋しくはあやなく今日や眺め暮らさむ
      
      若说未见诚已见
      已见却如犹未见
      无端备尝相思苦
      尽日空望暮云天
  •     德富芦花的文风在丰子恺的译笔之下如深秋从落叶中飘向行人的一种气息,清新、淡远与隐隐约约的悲伤。
      “东风恶,欢情薄。”
      “妾当作蒲苇,君当作磐石。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
      读到恶人作梗,浪子即将陷入不幸中时脑海中浮起了这样的诗句。温雅柔弱的浪子,因为你生性敏感,感觉锐利,从幼时慈母离去之后就难以拥有一种爱的安全环境,全身心地沉浸于里面。直到生命中的爱人出现,两情相悦的幸福成为甘露,曾将你的笑靥浇灌如春日田野中的花朵一般美丽,而这美丽却不料是洁白无辜的山樱,一阵风后,散落满地。
      “早点回来!”这是浪子与武男最后一次相守的临别语,是日后萦绕在武男梦魂深处无法止息的一句叮嘱、一个期待,是我每想起他们分离的那个月白风清人影单薄的夜晚却浸透了命运的悲凉而感到的一种异样的沉重。“悲莫悲兮生别离”,生离也许真的痛过死别。当浪子的病情日渐加重,也心知从前的明媚永远地消逝了,她所想的只是早点从周围的黑暗的恐怖厌恶中脱身,“身体的羁绊一断绝,就可俯瞰这不足惜的世间,魂魄飞到千万里的天空中,在慈母的膝上尽情地痛哭一场,尽情地诉说一番”。死成为了唯一的活路,让人心碎。
      “世间既不自由,惟有自叹命薄,不敢恨及谁何。此身虽为黄土,魂灵当永随君侧。”这是浪子的绝笔。善良得不能抗争的灵魂呵,只有将被阻断的幸福寄希望于未知的世界才得到安宁,可那里也有着青松斜日、流水落花么?
  •     不如归——不知道原本是怎么样的书名,可这中文的书名取的真好。遥遥相望,若若相守,不如归。
      
      其实很少看日本作家的书,总觉读起来略显冷清,虽有种凄美的质感,可看着却体会到孤寂,因此也很难吸引到我。可这《不如归》实在太适合阅读,寥寥数语就被平实简单的文字卷了进去,让我不肯放下这本书来。原本还等着过些天随手可拿起来读的小薄一本书,只是闲来翻了几页就停不下眼睛,一个晚上匆匆读了下来。总会遇到一本好书,让我痛恨自己书看的过快,从不曾是个认真的读者,浪费了她的好。
      
      德富芦花笔下的人物,描写的清澈,虽免不了主观的倾向,可一颦一笑之间,好似看到了书中的映像,又听到他们走路时候婆娑的裙摆纱唦作响。到日本去的时候,听闻道日本的女子,极重视后颈是否纤直,因此正规和服的领子,后部总是微微敞开,好让女人家露出优雅的后颈。看着书,我总想象着浪子着一身白底碎花的衣服,显得无比清雅。
      
      奇怪了,这个现代已不会再重演的悲剧,总让人觉得似曾相识。或许我们心里面都有一个破碎的瓶子,深沉的故事就好像把我们摇了一摇,摆动了碎片,我们总是用别人的故事割伤自己,却心甘情愿,只为一本好书,一个优美的故事,一段动人的文字。
      
      真不该在需要前进的日子看这煽情的桥段,让自己平静得不平静。武男啊武男,为什么就任由命运放开了自己的妻子,让后人来编了这段凄美的恋歌。女子的坚强就是等待和守候,难道你不知道么?
  •      位置:国家图书馆1层北区220架2层
      
       根据某教材的分类,悲剧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种,天灾性的悲剧,比如火山爆发,地震这类导致的悲剧,第二类,人祸性的悲剧,比如小人进谗言,第三种,不是天灾,也非人祸,是自然或者说是必然发生的,就是所谓系统本身导致的悲剧,我最关注第三种悲剧类型,因为前两类悲剧不是每天都能有机会遇到,而系统本身导致的悲剧,却是会切身体会到的,或者说可以被称为“时代性的悲剧”。德富芦花的《不如归》就是这样一类悲剧。
      
       鲁迅说,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根据这种说法,那么我认为《不如归》是将女主角浪子在与当时的不治之症肺结核的对抗挣扎中,所表达的对爱的渴求与康复求生希望毁灭给人看。
      
       先来看一下这段著名的关于云的描写:“这两片丰柔可爱、大可盈抱的云,慢慢地离开了赤城山顶,在万里无遮的天空中,像双飞的金蝶一般发出光辉,悠悠然地向足尾山方向移行。不久夕阳西沉,寒风乍起,这两片云就褪成蔷薇色,向上下分飞,在夕暮的天空中越离越远地漂泊了一会儿,下面的一片渐渐地小起来,不知不觉之间,消失得形迹全无;残存的一片变成了灰色,茫茫然地空中彷徨。
      
       仅就文字本身来说,不谈其代表的象征意义,这段描写我觉得也是足够的美的,借着云的变化,把那种怅然若失的悲伤情绪表达了出来,从丰柔可爱的美好,到金蝶般的光芒,再到夕阳西沉,寒风乍起,然后越离越远地漂泊,最后一片渐渐地消失,剩下的一片云茫然彷徨。
      
       接下来作者写道:“结果山和天空融合成一片暮色,只有三楼上的少妇的脸在幽暗中显出白色。”
      
       这段文字出现在文章的第一节,在幽暗中白色的脸,白色的脸,预示着这样一个悲剧性结局,如果看完全文,再回过来看这一段,会更进一步的有种茫然若失的悲伤感觉,白色的脸,则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根据貌似专业的说法,我认为以上段落可以被认为是全文的“文眼”。
      
       对于浪子病后,通过和歌的对比,表达了对生的渴望,这在以后的发展中,加深了悲剧的效果:
      
       这里引用了江户末期莲月的和歌:
      
       樱花开又落,使我心艳羡,
       花开何迅速,花落无留恋。
      
       莲月的和歌表达了一种典型的日本式的对樱花的推崇,对比的是浪子所做的和歌和表述:
      
       莫笑重瓣樱,顽强而固执,
       长生在枝头,使我心欢悦
      
       唉,死!浪子以前认为人世多苦的时候,也常常觉得生何足乐,死何足惜。然而现在体会了人的生命的可爱,就非常爱惜自己的生命,希望活到千年万岁。她一心想战胜这病,常常自己鼓励消沉下去的精神,自动地催促医生,小心谨慎地养病,令人看了觉得伤心。
      
       这是一部我认为相当传统的小说,整个全文来看,我认为最重要也是最精彩的描写,是在于男主角武男与他的妈妈就是浪子的婆婆的对话冲突上,因为这段成功的表现了封建意识,性别不平等的本质,也表述了浪子最终真正意义上的死因,这段冲突的根源是武男的妈因为浪子的肺结核,让武男离婚退亲,在这里引述一下:
      
       “俗话说的好,牺牲小者,以救大者。喏,阿浪是小者,你--川岛家是大者呀!对那边固然是抱歉的,阿浪也是怪可怜的;然而坏就坏在她生了病啊!无论他们怎样埋怨,总比川岛家断子绝孙好些。是不是?况且你说不合情理,不近人情,要知道这样的事情世界上多得很:不合家风,离婚;不生小孩子,离婚;害上讨厌的病,离婚。这是社会上的定规,武儿!有什么不合情理,不近人情呢?照理,女儿生了这样的病,娘家应该领回去。他们不说,只得咱们来说了。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可耻呢?”
      
       再看如下一段:
       “不,不相同,男的和女的完全不一样。”
       “是一样的。照情理说,是一样的。我有几句话,请您不要见怪。阿浪现在不是已经不再吐血,渐渐好转了吗?现在做这件事,实际上等于逼她吐血。阿浪就会死,一定会死的。”
       “武男,你因为我是女人,不把我看在眼里。好,现在你在你爸爸面前再说一遍看看!说,再说一遍!历代祖宗的牌位都在这里,说,再说一遍看!你这不孝的东西!”
       武男也不免稍微怒形于色了:“为什么不孝?”
       “为什么?什么叫为什么?一味庇护老婆,不听爹娘的话,不是不孝吗?不孝的东西,武男,你是不孝的东西,太不孝了。”
       “喏,武男,我说这话,并不是对你怀有恶意。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所巴望的,只是你立身扬名,让我抱个强壮的孙子。”
      
       以上的表述,可以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是封建的孝的观念最终杀死了浪子。孝被认为是高尚情操,是立于道德的制高点必不可少的要素,但在这里,成为了杀人凶手。我欣赏这种悲剧,是因为他是一种在逻辑上“顺理成章,自然而然”效果的悲剧,并没有什么火山爆发这种普通人难得一见的事情发生,就产生的悲剧,也就是系统的悲剧,而这种悲剧是属于一代人或者几代人的。
      
       《不如归》在文字上,包括一种警语特征,比如:“唉,不被爱是不幸的,不能爱更加不幸”,还比如“凡是个性很强的人,都有这样的脾气:一方面不顾别人怎么想,一味地为所欲为;另一方面又意外地脆弱,最怕别人批评。名利双收,行吾所好之外,又想博得别人的好感,这是任意妄为者的常态。”
      
       综上,德富芦花的《不如归》是一部很出色的作品,虽然相当的传统,没有使用很多现在所流行的文字技巧,但是冲突描写相当出色,对人物内心刻画也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的。
  •     书的装帧非常素雅。在单向街书店看到的时候是包着透明封面的,并不知道里面的排版怎么样。“打劫”京东的一票书到了之后,今天看了这一版,真的发现里面的字体和印式都十分疏雅。行文自然是日本文字特有的淡淡精致,穿插了衣香鬓影的日式文化在其中。
      丰子恺的翻译语言真是令人折服,可惜至今手里还没有他所翻译的《源氏物语》,故事的开端甜蜜静谧,新婚的小夫妇的燕尔,然而事故很快发生,二人因小人之谗被婆婆生生分离。看到武男在对中国的甲午战争里的悲伤,心里也悲伤,但是这又是对中国的战争,书里是把清朝称作“敌人”的,这一点又教人实在不舒服。两个人到底是没有再次在一起,彼此迟疑着迈不出脚步,只在交错的火车上匆匆一面,风将帕子从一个人的心怀抛往另一个人的心怀,颇似影视里男女凄凉的最后一别。
      二十世纪初的小说,折射着那时新旧交替时年轻男女依然不自由的困顿。另外,阿丰的着笔处不多,但是也颇有可爱之处,尤其是作者写到她“心中悠悠然,弥漫着春霞”,到川岛家去依然混沌,站在院子里“灵魂和身体都能融化在暮霭里,连手也掬不到了”,这样的无心,明明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啊,十分惹人怜爱。
  •     故事凄美,风格素淡,颇具和风。读后问心,对于日式阴柔,实无喜欢之意。情节上唯女主人翁与继母与婆母的现实冲突,无法调和,令人扼腕,注意这是女人世界中的悲剧,乃有临终“来生再也不做女人”的悲叹;只此一点真实,才是整书打动人心的地方。
      
      将封面一番切割粘帖后,制成一枚书签,甚美。
  •     总感觉像在看一出戏。有的场景转换很快,上一句人物刚下场,下一句就完事,人物又上场了,还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那种。章节之间有的也要看一会才明白,哦,这是时隔多久,情节进行到哪里了。完全是我看戏的感觉么。也只有丰老先生,现在的人恐怕翻译不出那种味道吧。
  •     《不如归》是日本大师德富芦花的畅销作品,是一部不朽的现实主义小说。小说是基于一个现实故事,当时日本有个陆军大将叫作大山岩,他的女儿叫作信子。信子嫁给一个子爵,叫作三岛弥太郎。结婚后,信子患了肺病。那时还没有特效药,这是一种致命病,而且容易传染。三岛家就向大山家提出离婚的要求。大山家先不答应,后来由媒人把女儿说服,信子终于和丈夫离婚。回到娘家,不久就死了。一八九六年,芦花在逗子的柳屋旅馆里遇见一个妇人,是大山将军的副官福屋中尉之妻,她把信子的惨史讲给路滑听了,芦花就根据这事实而创作了小说《不如归》。
      从小说的女主人公浪子谈起;浪子是一位少有的淑女,就连她的婆婆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子不露锋芒,话语不多而举止温雅;表面上看来虽然并不机敏乖巧,做事也并不熟练,然而颇能见机行事,委曲承欢。最可佩的是她的品行高尚”真是如“在夏天的薄暮中发散幽香的夜来香”。
      浪子出生名门,父亲片冈中将名重天下,颇得皇上恩宠,而且度量宽大,真是一位可成为国家干城的将军。然而浪子从小就命运坎坷,八岁那年母亲就过世了,对母亲的印象不甚清楚。德富芦花说,伸展不息的小小的心,好比春天的嫩菜,即使一朝被雪压住了,只要不受蹂躏,雪融化之后自会青青地生长。可是年幼的浪子遭遇了一个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西式的后母,此人不但不通世故,刚愎自用,炫耀学问,而且猜疑和嫉妒心重,连浪子这样八九岁的可爱的孩子也当做有新的大人来对付。“不被爱是不幸,不能爱更加不幸。”在这样的环境中,连父亲的爱有时也会有所顾忌,只得隐忍着,在后母不在的时候浪子才可以获得怜惜。
      所以出嫁的时候,尽管嫁妆微薄,浪子还是满心欢喜,去迎接从未尝过的自由和欢乐。
      夫君川岛武男是一个可爱的年轻人,天真的面庞,像熟透了的桃子,为人落落大方,有男子气概,爽快而多情。两个人关系很好,亲热的就像前世的相熟。
      浪子和武男似乎就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了,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浪子的婆婆性格乖戾,脾气出奇的暴躁,十分蛮横。
      武男有一个哥哥千千岩,是个孤儿,收养在他们家中,相貌俊朗,心术不正,他始终知道武男的一切都可以由父母给予,而自己必须靠自己的拳头和头脑来处身涉世。他和山木家互相勾当,出卖军情以牟取暴利。山木有一女,肥且蠢,贪慕武男君。
      故事以此展开,以中日甲午战争为背景,讲述了这对儿原本相亲相爱的新婚夫妇,是怎样被小人离间,因战争分离,加之在传统的孝道下懦弱的性格,最终劳燕分飞,以浪子的死告终。
      在这里特别要提到一个人,浪子的婆婆。我以为在整部小说里,最可恶的人不是彻底的坏人,而是像浪子的婆婆这样不够聪明好坏不分的亲人。浪子的婆婆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心地并不坏其实。对于浪子曲意迁就她的心思,她也心知肚明,常常暗自承认自己做媳妇儿的时候也未必有她做得好。可是自从浪子生了病,千千岩又三番五次得来教唆,这样的病治不好,这样的媳妇儿不能为川岛家添置健康明亮的子孙时,她居然背着武男休妻。后来武男负气奔赴战场,音信甚少,她不是没有反省过自己的武断,产生过懊恼愤怒的情绪。但她始终嫉妒武男和浪子情义,觉得自己作为母亲的权威地位没有被完全的尊重。她作为这出悲剧的的直接导演者,真是让人又恨又气。
      武男母亲,庆子的性格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她的夫君通武本身就是一个刚愎自用、性情暴躁的人,有才华而人缘差,对妻子和仆人动辄拳脚相加。在川岛通武过世后,她忍受了三十多年的苦水像放闸般喷薄而出。世界上她最害怕的那个人已经走了,她用极其类似的暴躁不堪的脾气向世人证明,我不是由于没有出息才一直保持沉默的,丈夫死了,我还活着。
      在德富芦花的笔下,人物是立体而非平面的,即便他是恶,德富芦花也会带着你穿过时空看这恶之初是怎样被埋下萌芽的。所以在第一遍读《不如归》的时候,便可以觉察,这不是一本纯粹的小说,作者不是按照特定的期望去写故事,而是在和读者一起看这些人物会如何在环境中按照各自的性格自然发展。
      谈到故事发生的大背景,我想我作为一个中国人是很不情愿读的。芦花先生越是悲壮地描述武男如何怀着愤恨与悲伤英勇作战,我就越不忍读。想想战争的另一方是我的同胞,我只得将这些文字匆匆跳过。我是很喜欢日本文学,从通俗到高雅,我觉得日本文学里有一种含蓄纯粹的美,但即便这样,历史在那里,伤心也在那里,我不忍读。
      
  •     不如归,此书装帧好美,一看,是陆智昌工作室出品,摩挲在手掌上,真是一种爱抚呀。当看到“天边的云朵在晚空中流泛……”这样的词语时,真的是被暖到心窝窝里去了,丰爷爷的翻译和文笔真不是盖的,而且开篇描写浪子的容貌时,当瑷叇这样的词语纷纷出现的时候,哎呀,真是的好喜欢。和风气息扑面而来,虽然看完此书,有一种心生类比张恨水的念头,但仍然不损于此书清新的风貌。爱情悲剧,是悲剧么?那命运是叫苦咧。此书出品于当年时代的背景,还有基督教耶稣的宗教信仰的涌入,看到尾部,真是能感觉当年思潮蓬勃荡漾的激情。传统的日式气息、还有悲剧情节的一落千丈,悲悯之情萦绕心中,竟然看得我坐在永和豆浆的桌上,面对一碗粗鄙的卤肉饭而眼泪扑簌而下。
  •     德富芦花(1868-1927)的《不如归》在我灯下,这本丰子恺翻译的著作是德富芦花的成名之作。
      
      本书取材于明治时代大山严(或“岩”)(1842-1916)元帅的女儿信子的悲伤故事,于明治三十一、三十二年(1898、1899)在日本《国民新闻》上连载。当时这部小说曾引起空前的迴响,使德富芦花的文名扶摇直上。这部极为知名的小说,后来也成为众多戏剧、电影的原作,今日仍为大众所喜爱。昭和十三年(1938)七月,《不如归》收入岩波文库。
      
      1904年林琴南第一个翻译了《不如归》,1914年春柳社在上海上演舞台剧《不如归》,丰子恺1959年左右在上海完成翻译。
      
      在丰子恺的“译后记”中,丰子恺提到了德富芦花是托尔斯泰的类“粉丝”。托尔斯泰所谓基督教人道主义的思想下,其实其笔下的女性都有一种理想化色彩,我便很担心德富芦花笔下的女子也有理性化色彩,幸好,有了丰子恺。于是,整本小说里庄雅工整而不失自然而然的丰子恺式语句以及丰子恺式的注释时不时出现时。
      
      多年来,德富芦花写的《不如归》一直是一个唯美凄婉的爱情故事,非常适合今天这个七夕节阅读的故事。
      
      出身海军中将的名门淑女浪子和出身富豪又身为海军的武男,虽是媒妁之言,却相亲相爱,但最终劳燕分飞,在这个爱情故事里,有通常的所谓反派,德富芦花充满深情地描写了浪子的纤美柔弱,描写了婆婆对浪子的欺凌。但,这其实是一个表面。
      
      在掩卷之后,冷静下来,会慢慢了悟,《不如归》其实早已经涉足日本海军在世界各地游历的记录,从朝鲜东学党起义,到清政府出兵,便有了甲午海战;不但如此,还有当时日本贵族阶层的生活景象,同时也有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依然保留着的那些专制性质的家庭软暴力——后母与继女,婆婆与儿媳,妹妹与姐姐,亲生和养生之间的竞争,种种人际关系,种种利益冲突,哪一样不是人类社会日日在重复的恶行,这样的故事不曾经一次次出现在几乎同时代或者不同时代的人类中吗?比如《陆游与唐婉》等等,都有一个大时代的背景压迫。
      
      当然,这不是《陆游与唐婉》,这是野心勃勃的日本海军引领同样雄姿勃发的武男遨游外海之后,浪子的凄婉故事,巧的是,浪子一样有婆婆遣返的理由,她有肺结核,这与唐婉被弃很像,唐婉不孕。德富芦花在描写“媳妇熬成婆”这个传统的模式之下,却写了如此的耐人寻味的句子——
      
      “凡是个性很强的人,都有这样的脾气:一方面不顾别人怎么想,一味地为所欲为;另一方面又意外的脆弱,最怕别人批评。名利双收,行无所好之外,又想博得别人的好感,这是任意妄为者的常态,只有这种人才喜欢吹吹捧捧”。
      
      这句话写的是浪子的后母,其实,也是写浪子的婆婆,此外,何尝不是写浪子婆婆的养子千千岩呢?德富芦花的确在写人性,纯粹的人性,残酷的人性,纯真的人性,还有恶劣的人性。
      
      正如浪子等待确症肺结核之时,她在阅读的日本江户时代女歌人莲月之《莲月歌集》中的句子“樱花开又落,使我心艳羡,花开何迅速,花落无留恋。”武男当时安抚着她的情绪,然而,甲午战争爆发,身为海军的武男离开了浪子,婆婆便在千千岩报复武男的插手之下,让浪子的父亲接走了浪子。从此,一对爱人再无相见的机会。“花开何迅速,花落无留恋。”
      
      知道么,在德富芦花的笔下,武男所在的那艘军舰曾与邓世昌镇远号相遇,并被镇远号重创,武男也因此受伤回国。
      
      在武男他养伤的时候,浪子在逗子海滨养病,武男面对浪子的信热泪纵横的时候,浪子在海边想自寻短见,虽被人所救,终究没有机会见到武男。
      
      甲午战争结束,这段故事也以浪子的死亡结束。如此战争背景下的家庭故事,如此惨痛的历史阴影里真实人生的记录。德富芦花在以甲午战争为背景的时候,在描写武男后来在旅顺救中将时,德富芦花曾经将行刺中将的清兵说成“那个可钦佩的清国人”,很显然,他对日军在旅顺的行为并不赞成。这就是托尔斯泰的人道主义。
      
      人的生命何等可贵,尊重生命,人道主义,说起来如此容易,做起来却步步维艰。德富芦花想说的话很多很多,《不如归》有如此凄炫的背景,怎不令人难忘。宛然就是陆游唐婉的《钗头凤》,宛然就是元好问的那首《摸鱼儿》——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元好问《摸鱼儿》)
      
      原文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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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所有的肺结核病人中,“浪子”或许是日本文学史上最为著名的一个。这个在小说《不如归》中经历苦楚、抱憾而亡的女主人公,成为了明治末期最凄婉动人的女性形象,而写作它的德富芦花,也因这本小说一举成名。仅在当时,小说就重印了一百版,《不如归》和泉镜花的《妇系图》一起,成为当时最为广泛阅读的通俗文学作品,一时洛阳纸贵。
      
      这个被誉为日本版“孔雀东南飞”的故事,同样有着恶婆后母、小人奸计、家族纠纷、生死离别等典型的传统情节——浪子幼年丧母,童年不幸,幸得好夫婿,却难料肺痨缠身,恶婆婆素日加以刁难,又因她患上了此种不治之症而私下休了她,使得恩爱夫妻终不得相见,浪子悲恸死去,独留丈夫于尘世怅惘。德富芦花的生花妙笔,曾经在《自然与人生》中令无数人为之倾倒,而他写起爱情故事来,更是工笔得当,晕染精妙,故事的节奏中大有增一分则太浓,减一分则太淡的天然之气。精彩的句子俯拾皆是,浪子的丈夫武男原是个天真乐观的青年,德富芦花写他,“毛茸茸的五分长的头发底下一张太阳晒过的脸,真像烂熟的桃子”。而最善写景的德富芦花在小说中又时常将情节托与景物之上,情境唯美,有着日本文学中最惹人沉醉的典雅清新。须知即便是情节典型的爱情故事,若是出自于大师精心雕琢之手和赤诚之心,自有其脱俗的魅力。
      
      作为一名18岁就皈依基督教的人道主义者,德富芦花对于“浪子”一类的女性抱有深切的同情,这个凄婉的故事便是来自与他听来的一个不幸的年轻女性的人生经历。而之所以浪子能够牵动万千读者的心肠,究其原因竟是因为她患的病——肺结核。肺结核这种在19世纪被认定为不治之症的美丽病成为了小说中另一个主人公,它承载起女主人公美丽病弱、抑郁忧闷的前因后果。看德富芦花笔下的浪子,俨然另一个黛玉:“粉白消瘦的面容,微微频的双眉,面颊现出病态或者可算美中不足,而瘦削苗条的体型乃一派淑静的人品”。结核病赋予的美丽令人欲罢不能,而它带来的苦痛与厄运亦让人唏嘘不已。肺结核与浪漫主义文学的结合一向令人心旌摇荡,自拜伦以来莫不如是,正是因此,《不如归》也成为了日本现代文学中浪漫主义的代表之作。
      
      《不如归》在日本读者中的影响力,或者可以借柄谷行人的研究中所举的事例一探究竟。一位无名老作家在研究了自己父亲移居逗子(地名,浪子病后疗养之地)与接受患肺结核病的女教师的求婚之后,认定父亲受到了《不如归》所传达出的美学的强烈感化。也正是因此,这桩想象婚姻的失败使得父亲烧掉了儿子偷偷买来的世界文学全集,勒令其远离一切文学。而对此形成反抗心理的儿子最终仍旧走上了文学的道路。这位老作家最终感慨,“我觉得不管怎么说,自己生于此世虽非愿却不得不心怀文学之志度此一生,盖由发端于小说《不如归》之因果关系,在田地里我这样坚信起来。”
      
      载《广州日报》7/17 B12版
      
  •     
      
      译后记
      
       半世纪以前,有一个日本人不远万里,专程从东京到俄罗斯的亚斯纳亚·波利亚纳村子里去访问托尔斯泰,向他请教他所渴望的真理和正义,要求他解答关于人生和社会的疑问。这个人便是德富芦花。
      
       德富芦花诞生于明治元年,也可以说是和日本的资本主义同时诞生的。他热爱劳动人民,渴望自由平等,因此用他的笔来尽情揭发当时政治社会的罪恶,暴露权势者的不人道行为。他的愿望是当时日本大多数人民共同的愿望,他的苦闷是当时日本所有进步人士共同的苦闷。因此,他的作品出版之后,不胫而走,家喻户晓。他就成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日本著名作家之一。《不如归》是他最有影响的作品,他借女主人公浪子的遭遇,对妇女所受的歧视提出了强烈的抗议。
      
       明治维新本来是资产阶级革命,但是很不彻底,一开始就结合了封建势力,建立了天皇绝对权威。当时所订的新法,都是保护贵族和地主的。于是贵族变成了大资本家,地主变成了资本家地主。中日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使日本在国外获得了殖民地、市场和资金,同时在国内加紧剥削和压迫,资本主义就大大地发展起来。资本主义越是发展,社会矛盾就越尖锐化。这些都是德富芦花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现状。他的作品富有现实意义,与当时日本流行的唯美派、恶魔派的小说截然不同,直到现在仍为世界文坛所重视。
      
       德富芦花姓德富,名健次郎,生于熊本县苇北郡水吴町,芦花是他的号。他的父亲思想开明,曾经在维新中用新的知识来从事藩镇改革。他的哥哥猪一郎,号苏峰,曾经创办民友社,刊行新书籍;又办《国民之友》杂志和《国民新报》。芦花十四岁上就开始创作小说,提倡自由民权。二十岁时初次出版一册书,叫作《孤坟之夜》。后来所作《自然与人生》中的写实主义和《黑潮》中的理想主义,早已在《孤坟之夜》中萌芽了。他幼时在京都同志社求学,二十一岁返乡当教师。二十二岁上赴东京,帮助哥哥苏峰办民友社。二十五岁读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就对托翁十分仰慕。二十七岁和原田爱子结婚;这位夫人是他的文学的内助者,晚年的《从日本到日本》和《富土》,都是夫妇二人合著的。一八九八年十《从日本到日本》和《富土》,都是夫妇二人合著的。一八九八年十一月,《不如归》开始在《国民新闻》上连载,受到广大读者的热烈欢迎。一九○○年一月由民友社出单行本。
      
      到了一九○三年,他和苏峰意见不合,退出民友社。其原因是这样:苏峰本来富有新思想,一向拥护进步事业;但这时候忽然变节,公开地提倡国家主义,因此芦花和他绝交。当时他写给哥哥的信中有这样的两句话:“……你只看到实利,把文学看作维持生活的一种手工业。而我……主张文学独立,通过美而进入真和善的世界中。”由此可以想见当时日本社会的黑暗势力的巨大,又可以看 到芦花的斗争意志有多么坚强。
      
       芦花退出民友社之后,就冒险自费出版作品,有名的《黑潮》便是最早的一册。一九○六年四月,他赴耶路撒冷,归途到俄罗斯的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去访问托尔斯泰,在他家里住了七天。托尔斯泰非常欢迎他,天天和他散步,二人用英语谈话。后来他在《漫游记》中说:“这位伟大英明的老翁,这位好客的主人,高高兴兴地招待一个不远千里而来的陌生的日本客人。”他对托翁的人道主义和他那痛恨暴力、仇视罪恶的精神很钦佩,他不加批判地接受了托尔斯泰的全部思想,连他错误的思想也包括在内。
      
       芦花于八月间归国之后,十二月下旬办起一种杂志,叫作《黑潮》,积极宣传自己的思想。大概是受了托尔斯泰的影响,次年他忽然迁居到东京郊外的千岁村粕谷地方,和文坛断绝关系,开始度起“自耕自食”的农民生活。后来他著《蚯蚓的戏言》,用以记述当时的生活,其中有这样的话:“……几千年来,世界扰扰攘攘,而农民群众一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到了世界末日,农民的锄头还是闪闪发光,大地的生命是永生不死的。”然而他这种“晴耕雨读”的隐居生活,终于不能持续;后来他自己也明白这是乌托邦,就在{蚯蚓的戏言)(1913)中自称为“假农民”。不久他又从事写作,并且热诚地关心政治了。那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一件大事:
      
       一九一○年有少数社会主义革命家谋刺天皇,没有成功。于是日本政府将二十四名被告判处死刑。芦花和托尔斯泰一样,是人道主义的死刑废止论者,就上书首相,呼吁为这二十四人减刑;又在《朝日新闻》上发表对天皇的“助命叹愿”(意思是“哀愿乞命”)。后来二十四人中一半免死,其余绞首,其中包括有名的幸德秋水。芦花非常愤慨,曾在东京第一高等学校发表讲演《谋叛论),强调指出思想自由的重要性,猛烈攻击政府。这是日本近代史上一大事件,也是日本文学者的人道主义的考验。当时进步文人,大都反抗政府;但多数人只是暗中讽刺,芦花却亦裸裸地痛骂。一般文人看见国家权力恣意横行,大都袖手旁观,明哲保身,甚至不敢提“秋水”一名。惟独芦花具有大无畏精神,特地把他新造的屋子定名为“秋水书院”。
      
       一九一九年,芦花和爱子夫妇二人一同去周游世界。芦花本来就是基督教徒,后来又受了托尔斯泰的感化,这时候思想上发生了一大转机,宗教热情异常昂奋。这期间所著的《黑眼和茶色眼》以及后来的《富士》等,都舍弃了小说体裁,而取忏悔录性质的自传形式。他在这些作品里赤裸裸地告白自己的思想与家庭生活的秘密。然而他的政治热情并未减退。这时候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他路过耶路撒冷时,曾经向出席世界和平会议的西园寺公望以及美国大总统等提出七条意见:(一)改“讲和会议”为增进人类幸福的“世界家族会议”;(二)制定世界共通的新纪元,以今年为第一年;(三)人类不再互相残杀,无条件废止海陆空军;(四)废除关税;(五)制定国际货币; (六)土地还原;(七)取消赔偿与负债。他的主张是否定暴力,四海一家,绝对和平。他认为从事革命及政治经济改革,不如追求灵性自觉。如前所说,他把托尔斯泰的错误思想也照样接受了。
      
       一九二四年,芦花又受了两次政治刺激:第一是难波大助事件。难波曾用鸟枪狙击坐在汽车里的摄政殿下未遂。芦花坚决主张废除死刑,竭力营求难波大助。第二是美国排斥日本移民法案。芦花从人道主义出发,斥责这种族歧视是非人道的,热烈地向自利主义者的美国要求反省。他以和平主义者自任,努力排除太平洋纷争。但在文坛上,芦花已经陷入了孤立的地位。当时日本文学界盛行自然主义,德田秋声、菊池宽、志贺直哉、武者小路实笃、芥川龙之介等活跃于文坛,然而芦花和他们没有来往;当时无产阶级文学早已在日本抬头,然而隐居在粕谷的芦花只顾热心提倡宗教和道德,盲目地信奉在神户贫民窟中劳动的贺川丰彦为基督再生。总之,晚年的芦花误认为社会万恶乏源在于统治者的道德的卑鄙,所 以努力提倡道德,希望以道德救世。他立脚于基督教的人道主义自称为“自己的社会主义者”。
      
       芦花于一九二七年九月十八日在千叶逝世,享年六十岁。这时候他的最后一部自传小说《富士》尚未完成,第四卷是他的妻子爱续成的。早已绝交了的哥哥苏蜂在他临终时来和他诀别,他握住了哥哥的手而长逝。
      
      
      
       《不如归》是芦花最脍炙人口的一部小说。明治时代后期,日本开始流行家庭小说,也就是以家庭生活为题材的通俗小说,即所谓大众文学。《不如归》也是家庭小说,然而和一般通俗小说不同。通俗小说大都屈从长久的传统,含有不抵抗的要素。但文学艺术的目的是要使大众前进,所以必须含有抵抗的要素。《不如归》是对日本封建主义的严重抗议,所以它不是日本当时一般的所谓大众文学,而是一部不朽的现实主义小说。
      
       《不如归》中所描写的是封建家族制度压迫之下的一个惨剧。其中包含的问题很多:婆媳关系问题、母子关系问题、夫妇关系问题、新旧道德问题、传染病问题、义理人情问题、妇女解放问题等。芦花的时代,日本无数青年男女都身受封建家庭的压迫,怀着对上述许多问题的疑团,感受到切身的苦痛。芦花的《不如归》触动了无数青年男女的心弦,引起了他们的共鸣,激起改造社会的热 望。他的文笔优美,描写动人;而在这单纯的美与悲之外,又使读者感到兴奋,因为这作品中又富有社会性与启示性。他指出当时妇女处于听天由命状态;指出日本资产阶级的荒谬腐朽的道德。他所描写的不是偶然的个别的悲剧,而是典型的悲剧。读完了这部作品,可以分明感到上流社会的冷酷残忍、假仁假义和愚蠢顽固,正是本书中的女主角浪子惨遭天死的原因。《不如归》中的问题,不是日本独有的问题,而是尚未摆脱封建桎梏的各国人民所共有的问题。因此这部作品不但在日本销行百版以上,改编成戏剧和电影;还被译成中、英、德、波兰、俄各种文字,广泛流传于全世界,成了世界文学杰作之一。
      
       小说的情节,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根据现实的模特儿而写作的。据《日本文学大辞典》的编者藤村作的记述:那时日本有个陆军大将,叫作大山岩,他有个女儿叫作信子。信子嫁给一个子爵,叫作三岛弥太郎。结婚后,信子患了肺病。那时还没有特效药,这是一种致命病,而且容易传染。三岛家就向大山家提出离婚的要求。大山家先不答应,后来由媒人把女儿说服,信子终于和丈夫离婚。回到娘家,不久就死了。一八九六年,芦花在逗子的柳屋旅馆里遇见一个妇人,是大山大将的副官福屋中尉之妻,她把信子的惨史讲给芦花听了,芦花就根据这事实而创作小说《不如归》。芦花在《不如归》百版序言中这样追忆过:
      
       “千年之后重读的时候,不期地想起了一件事。这是形成这小说的胚胎的某黄昏的事。那是十二年前了,我借宿在相州逗子的柳屋旅馆里,有个妇人病后为了疗养,带着一个男孩子也到这温泉地方来了……所有的旅馆都客满了……我和妻子商量了一下,把我们所租的两个房间分给她一间……一个夏末的天色微阴而岑寂的傍晚,那个男孩子出去游玩了,妇人和我们夫妇两人闲谈时,偶然提起这件悲惨的事……我这是头一次听说浪子的故事。浪子患肺结核而被迫离婚,武男君悲恸欲绝,片冈中将愤怒而把女儿接回,为病女建造养病室,最后一次携浪子游京阪,葬礼上把川岛家送的鲜花当场退回——这几件是谈话中的事实。妇人辛酸沉痛地叙述,我靠在壁龛的柱上茫然若失地倾听,妻子低头无语……讲到临终的悲惨时,她说:‘据说她这样说,但愿来世不再做女人。’说到这里,呜咽不复成声,谈话就中断了。我觉得有一种东西像电流一般穿过脊髓。
      
       “妇人不久就恢复健康,遂把那一晚的谈话作为临别礼品而回都城去了……伫立在秋气萧瑟的海滨时,一个人影恍惚间出现在眼前。怜悯至极,引起痛苦,觉得非有所表示不可了。于是在这谈话的骨骼上任意添上些筋肉,草成了一部不成熟的小说……如有不关文笔拙劣而能引起读者感动的地方,那便是逗子夏天那一晚借那妇人之口而诉说的‘浪子’自己在对读者诸君谈话,我不过是电话‘线’而已。”
      
       下面举一个自然描写的例子来结束此文。《不如归》开头描写浪子和丈夫新婚旅行,住在伊香保干明旅馆三楼上的时候,浪子站在窗前眺望日暮的景色,看见两片浮云,芦花写道:“这两片丰柔可爱、大可盈抱的云,慢慢地离开了赤城山顶,在万里无遮的大空中像双飞的金蝶一般发出光辉,悠悠然地向足尾山方面移行。不久夕阳西沉,寒风乍起,这两片云就褪成蔷薇色,向上下分飞,在夕暮的天空中越离越远地飘浮了一会儿;下面的一片渐渐地小起来,不知不觉之间消失得形迹全无;残存的一片变成了灰色,茫茫然地在空中榜徨。”这不是单纯的风景描写,这两片云正是书中的两位主角——浪子和武男——的象征,其中的一句一字,处处暗合,处处双关。
      
       《不如归》具有那种深刻的揭发性和抗议性,又具有这样美妙的文笔,因此思想和艺术性并茂,成了日本近代文学的杰作。
      
      
      
  •     德富芦花的《不如归》写的是一个非常凄婉的爱情故事,故事中的女主角“浪子”先是被迫别离深爱自己的丈夫,后又孤单死去。造成她这个悲剧结局的不是情感的变故,而是肺病和家族延续之间的冲突。所以小说里的爱情故事就非常的纯净,没有争执,没有怪怨,没有猜疑,没有私情。只是为了掐死这朵爱情小花,德富芦花不得不动用些泼皮无赖、兵丁小贩、奸商傻仆、新婆后母、阴谋诡计、陈规陋习等等,好人与坏人的比例约为三比七……
      
      当然了,这个小说中的故事取自现实,准确地说是一次偶然的谈话,话题中的主角就是本书的浪子(原名叫作信子),在这次谈话的时候她已经死去,她的的故事让德富芦花心生怜悯,胸怀忧愤,觉得唯有写下来才能摆脱这个重负。于是他就以这个故事为骨架,裁裁剪剪写出了这篇小说。因此这小说虽然是写的爱情,但是更主要还是想写一个孤苦的女孩悲惨宿命,这在现实中也是很常见的一种,它永远属于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的弱者,软弱就是一种宿命。
      
      这个女孩从小就非常的可怜,八岁的时候亲母病故,父亲又娶了一个后母,这位后母精明能干,多疑善妒,竟把她当成有心的大人一样对待,虽然父亲暗地里也对她疼爱有加,但是表面上却要对她处处训斥,至使她不仅得不到亲人的关爱,也不能尽力的去爱那些亲人。当她终于找到一位好丈夫嫁出家门,在受到长久的迫害之后看到了长久幸福的招手,却又偶然得了肺病,被恶毒的婆婆所嫌弃,终于连在外打仗的爱人也没有来得及告别,就被赶回了娘家,虽然死前见了一面,却是在相向而驰的火车上一闪而过,积累了一肚子的带着苦味的贴心话一句也没有来得及说,死前的凄惨和死后的悲凉就可想而知。
      
      故事的内容大致就是如此。本书中可以称为“文眼”的有两段,第一段是“浪子”的成长,讲她的后母如何把她变成那么一个软弱又可怜的人,她们本来都不该这样。这一段德富芦花一定花了很多精力来思索,不仅文笔精采,而且思想精辟,看起来就像是把人当作植物(把浪子当作花)一样进行的自然科学研究。
      
      第二段是“浪子”在婆家处境,讲她的新婆婆如何从一个软弱的人变成一个欺软的人,这使浪子的生活变得极其宿命。这两段写得非常精采,只要读了这两段,浪子的故事就已经没有幸福的可能性了,所剩的只差最后一击,在书里就是肺病,当然如果没有肺病,也会有其它的厄运。对软弱的人来说,命运总是对他们显得更残酷,包括她的丈夫,这也是一个软弱的人,随波逐流无能懦弱,他们就是在一起很幸福,这幸福也无法持守。软弱就是一种错,大错特错,因为它无法不造成悲剧性的结果。
      
      另外,德富芦花为了使故事更有现实性和代表性,又在其中编排了一些富有人情味和历史性的情节,这种编排非常紧凑有力,环环相扣,场景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把水从一个盘子小心地倒进别一个盘子,逻辑严密到滴水不漏,这是很高明的写作技巧,是大匠师的杰作。这种编排和装配的创作技艺绝对不亚于日本的现代工业技术。当然,故事里也有很多装饰性的部分,这是德富芦花为了表达自己的世界观和担负些道德重任加入进去的,他很崇拜托尔斯泰,这也许可以看成是他向托翁致敬或看齐而作吧。
      
      本书是由丰子恺先生翻译的,译笔流畅自然,日本文学的那种雅致清晰分明,读来回肠荡气,让人领略到各种心情一路穿胸而过,终至百感交集的魅力,最后一段写得尤其优美空灵,把悲伤上升到了超然之境。
  •      写在前面——每次给文章起名字都是一种痛苦。看了本书的名字,我想到不少古代的诗句,比如什么“归去来兮”,比如什么“王孙归不归”等等。不过不管怎么改都注定标题党,那就恶心点,臆造一句:“即读此书,云胡不归?”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文章还是当《<不如归>的读后感》来看吧。
      
       如果按照国别来划分文学,日本文学应该是我阅读最多的(甚至多于本国),但是德富芦花的书我还是第一次读到。
       因为看过的日本文学不少,因此看本书的时候也不禁会去联想,不过我首先想到的却是一个中国……大约可以算是作家的人——
       琼瑶(阿姨?奶奶?称谓不重要。)
       联想到琼瑶并非说本书不好,恰恰相反,我觉得本书很好,甚至想给五颗星,只是因为一点点狭隘的思想才少打了一颗星,当然这是后话。
      
       想到琼瑶的主要是因为小说中的一些元素:首先男女主角肯定是真心相爱,至死不渝的;男女主角要么费尽千辛万苦才结合,要么结合后再经历千辛万苦;两家人中一定会有一些性格变态的长辈,比如守寡的老太太;男主角因为家庭和孝道有不能去反抗;女主角忍辱负重也无法得到待见;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夺取这对爱人其中之一的生命;甚至家庭不睦往往是因为外人的恶意挑拨,以及战争对于故事进程的推动作用,在我看来都像极了琼瑶的故事。当然如果认真总结,我还能找到其他很多更细致的特征。
       所以在读本书的时候,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阅读中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很微妙的——这种感觉既可以激发处你阅读的兴趣,又会增加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快感也说不定)。即便让我觉得似曾相识的是琼瑶式故事,我还是深深地被书中的故事打动。
      
       作家写作大致分两种:为写作乐趣写作,为金钱乐趣写作。琼瑶阿姨我不敢武断,但大致接近后者,所以这类的作家一般会写出如同批量生产一般的东西。这类的写手还有很多,比如“青春爱情批量贩卖机”饶雪漫老师,“棉布系列残酷流浪者”安妮宝贝老师,“世界名牌展示机及原创文学修改机”郭敬明老师等等。他们的特点就是作品肯定能总结出一个一贯的发展模式、词汇应用以及内容核心。
       因此我觉得德富芦花的这部作品让我觉得像琼瑶只是一个不幸的巧合而已。其实我在阅读中我还是觉得像很多人的,比方说同样是明治、大正时期的文学大家:夏目漱石、森鸥外等。日本文学在战后才真正形成了它被我们熟悉的风格,但是战前的日本文学却没有那么典型。战前的日本文学没有那么残酷,没有那么唯美,没有那么清淡,战前的日本文学和我国五四时期的小说还是有不少相似的地方的。
      
       小说中一共有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我也全都摘抄下来在这里列出:1、人的一生好像很长,却又很短,好像很短,却又很长。2、世间既不自由,惟有自叹命薄,不感恨及谁何。此生虽未黄土,魂灵当永随君侧……3、但愿来生不再做女人。当然这些句子大部分作家都是能写出来的,但是他们经常是用来对生命做控诉,所以他们写出来相似的句子,不是呼唤“来世再做你的女人”,要不然在控诉完命运的不公平后,让自己的女儿补充问一句:“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文句的感人程度可能相似,但是放在全书中的意义却大不一样。
      
       日本作家的作品是有批判的,只不过表现的不明显。只有夏目漱石早期的《我是猫》、《哥儿》,以及《蟹工船》等作品才能直接看出批判的意思。日本作家的小说大多喜欢很平淡地说一件事,期间很少掺杂自己的价值取向,他们还是倾向于读者的自我发现。所以漱石先生后期的作品,比如《心》、《明暗》,岛崎藤村的《破戒》等作品,不论是在表现人际关系、婚姻关系还是阶级关系这些问题的时候,都不是非常的激烈。
      
       我觉得日本文学还是明治、大正这个时期的东西最为动人。像这本《不如归》,像《心》、《破戒》,我读后都很感动——明知道命运的不公平,明知道是非对错,但却因为种种原因无力法抗,最后只是徒哀叹,徒嗟伤,这种类似于命运悲剧的作品会让人身临其境,感觉到人对于现实世界的无可奈何。
      
       本书所讲述的核心问题是现代婚姻观和传统思想对立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我们现代的社会中也非常明显。这种婚姻的问题,与其说是婆媳之间的矛盾很互相不待见,毋宁说是男性夹杂在至亲和至爱之间难以平衡的问题。书中说的这个故事,在中国的大部分家庭,都在或轻或重地反映出来。
       而我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也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因此读了这本书,深感自危同时对婚姻产生的极大地恐惧。因为东亚地区的这种婚姻传统是在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对男性来说,不通情理的父母和不明事理的媳妇都是祸害。我在阅读之前着实没有想到一部百年前作品竟让我产生了如此强大,大到害怕的共鸣。
      
       不过我到现在还是有一个问题没有明白——就是本书为什么起《不如归》这个名字?到底是有什么出处还是有什么意思,我还没搞懂。不过题目不重要,内容才是王道。素净的封面、名家名译、精彩的故事以及反映的思想都足以让它值五颗星。
       这里我回答一下我在开头留的问题——书的历史背景是中日甲午战争,看着“定远”“镇远”这些名字,我实在无法打到五颗星,阅读到文末时我甚至心软了,可没想到文章最后一段夷洲(怕审核,使用古称吧)已经被小日本占下,一狠心,还是打四颗星吧。
  •     
      
        读德富芦花氏所作小说《不如归》,感触良多。
      
        首先,喜其文之雄健。所谓小说家之文,几乎有一种固定的鄙野之调。经推敲锤炼,虽颇有可观之处,但恶臭扑鼻之感仍多。要言之,柔弱淫靡、无气无力、不见其成于男子之手、不见其出于世人之笔,如此之感多矣。虽偶写出富气概人物,但若严酷评之,如听演员汉语之感则多。今日之小说不为众士人所阅,乃当然之事。然而,此部《不如归》文字,不发所谓小说家之恶臭,清新稳健,尤为可喜。
      
        其次,喜其擅写现今之社会。书中陆军中将且为子爵其人之家庭、海军士官亦是男爵其一家之生活、陆军士官或归某部队或隶属参谋部等微妙消息、御用商人行贿以拉拢军人等事、自贵族女校毕业的女孩们自身的前途、兴建孤儿院的贤妇人之历史等诸般情事,皆巧妙描写出现今之社会。
      
        次之,依据历史事实架构全卷,即中间穿插甲午战争以带动全卷的安排,乃可喜之处。在小说里多少安排一些和甲午战争相关的事件,极是普遍。但如此篇,可谓最擅用甲午战争。尤其描写黄海海战一节,最值一读。不过,我并不重视此节。世上所谓小说家,既不根据历史事实,又不观察社会形势,只是擅自描写某学士、某军人、某局长、某夫人而已。自己能写而信之,但实际上这些人在社会上、政治上的行为与情绪,大多被彻底忽略掉。这些世人所谓的小说家,难以免去身为俗文学者之讥,且从中可见其人识见不及于政治与社会之上。《不如归》里,我则喜此遗憾少。
      
        最后,喜卷中不见任何不健全思想。世间所谓小说,无论如何解释,总之含有健全思想这项,是不可信的。世间所谓小说家,即使再怎么辩解,仍不认其为有品格绅士之人多矣。我虽不识芦花氏,但《不如归》确实出于有品格绅士之笔。我曾就加藤眠柳氏《战之人》一文言,家庭读物之缺乏,因此一卷可补足。
      
        总之,我读《不如归》,并无任何不快之感,而是带着九分满足感读完全篇。特别在结尾部分还读了四、五遍。深夜,躺在床上,任泪纵横沾湿书卷。语末尚有一想法。有笔可作如此好文字的芦花,何以声名冷清?我想文坛派系云云之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明治三十三年二月六日)
      
      
        译自:堺利彦,《『不如帰』読》,收入川口武彦编,《堺利彦全集·第一卷》(京都:法律文化社,1971),页32、33。  
      
  •   你写得好快哦
  •   嗯 都是我正在看的已经看过的书……
    等结束炎夏之都再来看这本吧……不要放在家里积灰啊啊啊!
  •   这本书另一个最大的得益处,是得自丰子恺的译著!
  •   应该说,这是这本书的另一种文学价值!
  •   这么多钱 不热衷才怪
  •   我特别喜欢丰子恺先生,老一辈的翻译家,首先自己要是文学大拿,将多种语言掌握于心,才开始翻译。郭沫若、周作人、季羡林、文若洁…都是这样的文人兼译者。
  •   文若洁…应该是文洁若
  •   我错了…手机打字头脑容易糊涂
  •   我也很喜欢,可惜却找不到他的译作!
  •   因为不如归其实是种鸟的的名字,就是杜鹃,所谓杜鹃泣血~~~~
  •   杜鹃不是叫子规吗?还有其他别称。。。
  •     堺利彦(1870-1933),横跨明治、大正、昭和三时期的社会主义运动家。出身福冈县,以枯川为号。第一高等中学退学后,以文学为志向。明治三十二年(1899),成为《万朝报》记者而接近社会主义。明治三十六年(1903),他和幸德秋水(1871-1911)主张「日俄非战论」,一同退出「万朝报社」的记者工作,创办了《平民新闻》。明治三十九年(1906),他参与创立「日本社会党」的规划,赞同幸德的「直接行动论」,并在杂志《社会主义研究》上,发表日本第一次的《共产党宣言》翻译。明治四十一年(1908),因「赤旗事件」连坐而入狱,入狱期间遭逢「大逆事件」。出狱后他经营「売文社」,当时社会主义虽然进入「冬的时代」,他仍坚守社会主义的孤垒。俄国革命和米骚动后,他基于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于大正九年(1920)和山川均(1880-1958)组织「日本社会主义同盟」。后年(1922)并参与日本共产党的创立,但之后却与其分道扬镳,而以社会民主主义左派的立场参与无产政党运动。昭和二年(1927)他创刊新杂志《劳农》。九一八事变爆发后,以全国劳农大众党的反战委员长身分,成为合法无产政党的中心指导者。堺利彦六十四岁(1933)逝世时,后人选其作品,编成《堺利彦全集》,由东京的中央公论社出版。昭和四十六年(1971),新版的《堺利彦全集》改由京都的法律文化社出版,共六册精装本。
  •   中日甲午战争那里真的是看不下去,直接跳过,我一想到他笔下的敌人就是我的亲人,真的不忍读
    我很欣赏的是,他的故事的把握,是让故事顺其自然的发展而不是硬生生的扯一个结局,是顺着人物的个性以及大环境自然的发展,
    这是我觉得作家对自己的小说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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