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上部)

出版时间:2010年1月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作者:何顿  页数: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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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有阳光的原始资本积累,也有充满罪恶的原始资本积累。在中国社会的转型时期,先富起来的大部分人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与智慧而获取财富的,但也有极少数人是打着政策的擦边球、干着犯罪的勾当赚取第一桶金并进而暴富的。为攫取财富,他们心狠手毒,巧取豪夺,钻山打洞寻求保护伞……他们虽然能得逞于一时,却不能得逞于永远……  《黑道(上部)》主人公钟铁龙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人物。  中国不是意大利,任何所谓“教父”式的人物都注定逃脱不了法律的严惩……

作者简介

  何顿,长沙市人,当过知青,读过大学,教过书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一九八五年开始发表作品,已发表和出版小说七百余万字。主要作品作有:中篇小说集《生活无罪》《太阳很好》《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和《流水年华》;长篇小说《我们像葵花》《就这么回事》《喜马拉雅山》《抵抗者》《物欲动物》《荒芜之旅》和《我们像野兽》等。被批评界视为中国新写实主义的实力派代表作家之一。部分作品译成了英文、法文和意大利文。

章节摘录

  很多年后,当钟铁龙已是个腰缠万贯的成年人,去参加高玫女同学的追悼会时,他站在高玫女同学的遗像前暗想,假如他多年前的那天没参加李秋燕同学家的聚会,不受到高玫和黄艳两女同学的鄙视,他就不会再读书了,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愿意坐在教室里读书的人。但那天他感觉到了那几个在某种意义上高高在上的女同学的鄙视,仿佛他真的是只癞蛤蟆,而李秋燕是只绝对的天鹅。这刺激了十八岁的他!那种刺激成了他奋发向上的动力。当他看着李秋燕脸上那种即将远走高飞的灿烂的笑时,当他看见众多的男女同学撇下他拥戴着李秋燕去看电影时,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嫉妒。就是这种莫名的嫉妒给了他不服输的力量。假如他不爱李秋燕,李秋燕就不会给他向上的动力,那他走的可能是另一条路,一条他没有走过所以他永远也不知道的路。但李秋燕考上大学了,他就得考上,不然他又怎么能配上李秋燕?这是那种古老的爱情故事的演绎,却演绎出了极为反叛和刺激的现代色彩。  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钟铁龙考取了湖南师范大学数学系。他完全可以读别的大学,但他就是要读湖南师范大学,为的是要让李秋燕看看,他也可以成为她的大学同学。他没有举办那种拖泥带水的告别聚会。他是一个人悄悄走的,扛着背包,迈上长途客车,坐了两个小时车,于当天下午便来到了湖南师范大学的报到处报到。  几天后,他去体育系找李秋燕。李秋燕已从另外的高中同学嘴里知道他考取了她就读的大学。李秋燕看着他,脸上既惊讶又高兴,笑得很热情、亲切。“是你!”她说。她穿一身很能体现她身材曲线的红运动衫,从上铺跳下来时,他看见她饱满的乳房于那一瞬于红运动衫内颤动了下——那很刺激他那颗曾无数次想象过她身体的脑袋。他想她真青春真漂亮,像一朵盛开的娇艳的牡丹花。这让他不觉哆嗦了下,杲杲地望着她,脑袋里却对她展开了很多美好的联想。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笑,大大方方地说:“走,我们出去走走。”  他跟着她,她身上有一股肌肤的体香,那香味于他鼻前萦绕。他深深地吸了几口,脸上很幸福,仿佛这个美丽的女人已经是他的了。两人走出女生宿舍,走进了秋天迷人的阳光,那片阳光里开着一些月季和美人蕉。“我晓得你会来找我。”她说,脸上很快乐,那种快乐是很大方又很惬意的,犹如前面的美人蕉一样开得很灿烂,“因为你晓得我在这里读书。”  钟铁龙很激动又很坚决地说:“我肯定会来找你。”  “你其实很聪明,钟铁龙。”  钟铁龙就用劲瞥着她。阳光下,她的瓜子脸蛋很俏丽,这让钟铁龙恨不得将她紧搂在怀里。他激动地说:“老实说,我是因为你在这里才填的这所大学。”  李秋燕见他的目光火一样烫,就明白了似的轻轻一笑:“那我不敢当。”  钟铁龙望一眼天空,这是上午十点钟的天空,白亮亮的,街上飘来汽车驶过的声音。他又把目光放到她俊俏的瓜子脸上,盯了眼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很长很美,在她的瞳仁上产生了迷人的荫翳,犹如一片树荫,这让他心灵一颤,激动道:“我没骗你。”  李秋燕回转头来,抿嘴一笑:“你是为你自己。”她把目光移到前面,领着他向运动场走着,“我想告诉你,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可能对我有点意思。”  他听她这一说,脸蓦地红了,心跳也加快了,仿佛自己就要走到终点站了。她却略有些抱歉地一笑说:“不过我已经谈了男朋友。”  “你谈了男朋友?”钟铁龙心里一凉,脸上的红潮迅速褪去了,迷茫地望着她。  “是的,他是我们体育系学篮球的。”她说。  钟铁龙感到自己为此奋斗的目标,其结果是让自己空忙一场。为了能考上大学,他简直是咬牙切齿地恶补每一门功课。在县一中复读的这一年里,他没有一个晚上在凌晨两点钟前睡过觉,一旦瞌睡来了,他就毫不犹豫地把脑袋往水龙头下一伸,把瞌睡活活淋醒;或者咬吃生干辣椒,很无情地把瞌睡“辣”跑。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一定要考上李秋燕就读的大学,考上了才有资格与李秋燕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说话,爱情才会变成春天。这是他这一年里疯狂奋斗的动力。此刻,他的目光困惑了:他为此奋斗的一切,换来的却是她有男朋友了。世界于此刻变灰暗了,变冷了,阳光仿佛起了霉,变成霉绿色了。他的脸色苍白,不再说话。她见他脸上愁云惨雾的,知道他陷入了痛苦的泥潭,她清楚她是他的痛苦之源,她没法解除他的痛苦,也沉默了。两人坐在草地上,眼睛都盯着自己的鞋子和发黄的草。他穿着他父亲穿过的黑皮鞋。鞋面有几条凸起的山梁,还有一条沟壑,沟壑已有裂缝了,露皮里子了,他为了不至于让李秋燕看出来,特在此处多打了鞋油。此刻,皮鞋在他鼻子底下散发着浓浓的鞋油味。这双皮鞋是他瞒着父亲穿来的,就是为了穿着它来与李秋燕见面。  钟铁龙长长地吁口气:“我白忙了一场,我真的白忙了一场。”  李秋燕瞟他一眼,瓜子脸上就呈现同情之色,隔了气说:“考上大学是你自己的事,前途会不一样,怎么说是白忙一场?”  钟铁龙痛苦地摇头,又叹口气,“我钟铁龙是个傻子,唉,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啊。”  李秋燕安慰他说:“钟铁龙,比我好的女卉娘多的是,何必唉声叹气?”  钟铁龙再次摇头,望着天,又望着她,她把脸扭开了。他说:“李秋燕,我之所以读高中是为了你,不然我不会读,因为我不喜欢坐在教室里读书。我复读一年,考进师大,也是为了能和你在一个大学读书,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告诉我你有男朋友了……”  李秋燕打断钟铁龙的话说:“不要说了,我知道,谢谢你爱我,钟铁龙。”  一个一米九三的汉子走来,魁魁梧梧铁塔一般,脸上略有些络腮胡子,让钟铁龙略有点吃惊。一米九三的汉子盯一眼钟铁龙,又望着李秋燕,李秋燕解释说:“我的初高中同学钟铁龙。”她又向钟铁龙介绍她的男朋友说:“他姓卫,卫立功。我男朋友。”  卫立功伸出手掌很大的手,盯一眼钟铁龙,钟铁龙迟疑了两秒钟,还是伸出手与他的手握了下。卫立功说:“你们是同学?”  “同学。”钟铁龙只吐了两个字,也盯着这个魁梧的男人。  李秋燕的脸稍稍有点泛红,红得很漂亮,她说:“他现在在数学系读书。”  “哦,学数学?”卫立功说,“那很好的。在这里吃中饭吧?我去打饭。”  已经是中午了。一些学生三三两两地拿着碗向食堂走去。太阳阴了。有学生端着饭上运动场来了,找了地方坐下,边说话边吃饭。卫立功和李秋燕打饭去了,他只身坐在跑道旁。天上翻滚着乌云,就是那些乌云把太阳遮没了。他的心上也压着乌云,厚厚的乌云在他心上翻滚,让他难受。他的眼泪水于那一刻很不听话地涌了出来,打湿了一大片天空。他不愿李秋燕看见他流泪,把眼泪一揩,恶狠狠地对天骂了一声,没等他们把饭打来,走了。  四年大学,他再也没去找过李秋燕。他太爱李秋燕了,她是他少年时代到他考入大学前那段青春岁月里的天空,在那片旖旎的天空下,她是只美丽的飞翔的白天鹅。他没胆量去打扰他心里的白天鹅。他学会了抽烟,以前抽烟没瘾,但那段时间他因常常抽烟就上瘾了。父亲寄来的汇款,他大部分是买烟抽,好在读师范吃饭不要钱,否则他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大学四年里他喜欢上了踢足球,除了上课,他就在运动场上踢球。他把自己晒得同非洲大陆来的黑人一样。除了早晚在足球场上踢球,中午大家在寝室里午休时,他也跑到球场上傻踢,一个人练点球,跑来跑去。他成了学校里的足球明星,系与系展开足球赛,他绝对是最好的射手,有时候一场球下来,他要踢进去三个球,谁都防他不住。一次,他们与体育系的学生比赛,体育系的人早就知道数学系有一个脚法很好的男生,每场比赛都要进球,就暗中派一个很凶的大汉害他。当然就有一脚踢在他的髌骨上,造成了粉碎性骨折。那是他读大三的那年。很多同学都跑到医院看他,说体育系的学生是故意这么干。他无所谓地笑笑,觉得这一脚挨得真的很值,因为有一个外语系的漂亮女生为此愤然爱上了他。

编辑推荐

  这是2010中国反黑年的重磅之作,是一个中国版“教父”的犯罪与毁灭的实录档案。梦想暴富抢劫杀人,开桑拿中心从事色情买卖,为逃避打击杀害公安局长,投资地产漂白黑钱,走夫人路线寻求保护伞……外表仗义内心阴狠、深谙用人之道的钟铁龙演绎了一场罪恶人生,最终难逃恢恢法网。  2010年是中国的反黑年,反黑将是民众关注的焦点。此书所涉及的人物也是中国转型时期黑社会雏形人物的典型,具有批判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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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7条)

 
 

  •     感觉人物的性格比较生硬,人物的发展比较刻意。钟铁龙的性格不像是能下那么多狠手的人,那么长时间不被警察发现也是作者的一厢情愿。
      
      尤其是石小刚和钟铁龙的关系,最后一定要分道扬镳,有些落入俗套。
      
      对官场的描写貌似也没有新意,也许所有官场都是这样的吧。
  •     这本书是我最近才看的。有几点相当给力的地方:
      第一,深刻的反应了社会的现实。社会的现实是,如果不走官商路线,就难有出头之日。走白道的,戴的是红帽子;走黑道的,戴的是黑帽子。但终归,要是官帽子。
      第二,领导力在任何组织中,都存在。不管白道还是黑道。领导力的本质也是相当一样的。说白了,无非是,解决两个问题,第一,让多少人跟你走一条路的能力;第二,在走这条路的同时,搭配好每个人的角色和位置。以中国传统话语来说,就是所谓的用人或称驾驭人的能力。这一点上,不管是党国领袖,还是街头混混,都一样。
      第三、有意思的是,黑帮的老大们,居然和国家领袖,有着非常一致的地方。就是居然都是历史书的爱好者。不管是黑帮首脑,还是国家领袖,都爱从古代的牛逼皇帝那里寻找到领导力的秘诀,并源源不断的应用到正在处理的事情中。
      所以,在看书的过程中,我脑子里居然一直在冒出一个问题:毛主席他老人家本质的内心世界,是否就是一个黑帮大佬呢?
      个人感觉,从五六七十年代其的所为来说,很有可能啊。
      书里部分内容有些阴暗,建议30岁左右的人群阅读。不过,个人感觉,书中的主人公,钟铁龙,尚还算不上是黑道。以其作为,还不够级别。顶多,算是灰道吧。
      
      
      总而言之,这是一本很揭示社会现实的书,一本比较深刻的书,一本很给力的书,一本领导力方面的中国灰道的现实教材,一本可以让人有所思的书。
  •     
      
      何顿
      
      昨天一大学教授邀我喝咖啡,教授问我,怎么会想到要写黑道小说。我说就是想写。他问我,是不是写黑道小说好卖你就写这类小说?我说,还真不是。教授是做学问的,总想探个究竟。他说,你写的黑道人物,读后感觉不像黑道人物。我说,这正是我希望的。其实我是想写湖南人身上存在的某些东西,性格一类的。想写湖南人身上的好和湖南人身上的坏,写出湖南人的特质。当然,这样说会让一些人不高兴,写黑道人物就黑道人物,干吗把黑道人物与湖南人的品性扯在一起。其实,什么都有因果,好人、坏人,他的产生,他的走向,都受到生活环境的影响,是环境造就人。大环境造就大人物,小环境造就小人物,但无论什么人物,都无可逃遁地打下了地域色彩的烙印,东北人是东北人,江苏人是江苏人,湖南人是湖南人。那种烙印是地域文化、本地域历史人物的影响和社会大背景造就的。钟铁龙就是个典型的湖南小人物,我把湖南人身上的韧劲、忍性、霸蛮和传统中那种不愿屈服的一面,及另一面——心狠的一面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教授点头。我又说,自从这个世界上有人类起,好人、坏人和中间人都是存在的,小说就写这三种人,缺一种也不行。我写《黑道》,实质上是写湖南人身上的狠劲。这股狠劲存在于曾国藩率领的湘军上,存在于左宗棠指挥的千军万马上,存在于毛泽东和彭德怀领导的工农红军上,存在于国民党军在长沙打的四次会战、在常德打的常德会战、在衡阳打的衡保战役和在雪峰山打的雪峰山会战等等上,要知道日本侵略军在湖南作战时吃尽了苦头。当年日军打武汉、打南昌、打广州都是一仗就打下了,而且全是以少胜多,占尽了便宜,惟独打长沙先后打了四次,要知道第一次长沙会战是日军在中国的第一次作战失利,这使得当时的国民(包括蒋介石本人)都为之一振。而第四次长沙会战是一九四四年,当时很多湘军如宋希濂部、陈明仁部都调到中缅边界去对日作战了,而中央军第四军军长张德能又率部逃跑,长沙才沦陷。湖南人身上有股不服输的狠劲,曾国藩有、左宗棠有、谭嗣同有、黄兴有、蔡锷有,毛泽东、刘少奇、彭德怀、贺龙、罗荣桓、粟裕、肖劲光、黄克诚等等身上都有——如果他们没有,也就“革”不出一个新中国!另外,那些湖南藉的国民党将领如宋希濂、陈明仁、廖耀湘等等将军身上也有一股狠劲,因而在打击日本侵略军上十分勇猛,受到蒋委员长的嘉奖。这些了不起的人,自己写的回忆录和别人为他们写的传记早已铺天盖地,我想写也写不出什么新意,于是想在湖南的普通人身上挖出一股狠劲来,因为历次战争,像十分悲壮的常德会战和同样惨烈的衡保战役及长沙的四次会战,真正打仗的官兵,还是老百姓,而这些穿着军服的老百姓身上都具备了一股死拚到底的狠劲。
      我在写钟铁龙、刘松木和黄建国时,脑海里就有这股狠劲,这股狠劲不在我身上,是我写他们时,他们一个个传递到我笔头上的。这样说似有点夸张,事实上确实如此,当我写钟铁龙用斧头劈丁建时,一个手握斧头的男人就呈现在我眼前,很坚决地将斧头劈了下去,我似乎都能听见斧头落在丁建头上的声音。我写他们时,脑海里常有些血腥的场景。我想,好人已经被众多作家写烂了,黑道人物湖南作家涉及较少,这是个新领域,我来开拓。
      后来我和教授讨论起这本书的价值,我说,这个世界永远是好人与坏人并存的,好人是坏人衬托出来的。坏人的价值是坏人是好人的饭碗——这样说似荒唐,但真理常常是一语道破的,伪真理倒是要费很多劲来解释——我要说的是,假如这个世界上没坏人,没违法乱纪者,都是好人,那就不需要公安了,也不需要工商和税务局了,更不需要法院和检查院了。他们可是专吃坏人这碗饭的。他们的工作就是抓坏人、追捕坏人,抓偷税漏税者,抓制造假烟假酒假药者。坏人是这个社会的另一面,他们的价值就是他们能衬托出你是好人。这也是本书的价值。
      
  •     
      
      何顿
      
      前两天与友人谈了一事,他很震惊,让我把这事写下来——那就是我写《黑道》把黑道打手都写到家里来了。回想那一幕,犹如一场噩梦。几年前,当我兴致高涨地把《黑道》这部小说发给我采访过的人看时——这是他们事先对我提出的要求,怕我的小说给他们惹上麻烦。其中一人看了,打电话给我,说,我要出两百万,砍断你两条腿。在我收集素材时,我曾碰见过这个黑老大,这个黑老大不主张我写黑道小说。他很有势力,我从他的朋友嘴里了解了他很多事,在写《黑道》时就顺手写了进来。老实说,世上没人不怕。生活好了,人都不愿意惹事,这就是晓得怕。一刻钟后,我当时正茫然,突然有人敲门,——那时我家只装了张盼盼防盗铁门,楼道黑暗,从猫眼里望出去也看不出名堂。我老婆问了声,谁。对方答:我是何顿的朋友。我老婆那当儿脑袋也晕了,被我传达的话吓懵了头,况且她还是个粗心的女人,她想也没想地拉开了门。三个粗蛮的大男人挤了进来,个个都比我壮硕,个个脸上都长着让我紧张的横肉,——长着这种脸的人,是什么都干得出的!
      三个黑社会的打手在我客厅里坐下,一个坐在我坐的长沙发上,一个坐在短沙发上,另一个站着。坐在长沙发上盯着我,把我按在沙发上要我不要动的大汉,身上有浓烈的酒气。坐在短沙发上的粗鲁汉子,冷冷地盯着我,扳着手指,指骨节被他扳得劈劈啪啪响,要知道那响声在那种特定场合下听起来真瘆人。另一个,就是那个站在我面前的,对我说,你写的小说一定要改,你不改,你会害死很多人。这人盯着我又说,你是个文人,应该懂得厉害关系!他像编辑样拿出记事本,翻开,看着我说,公安局长要改,姓要改,相貌也不能是那样写。他要是有麻烦,我们老大会不高兴。第二,我们老大做的那些放高利贷和“收赖账”的事,不能写出来,一定要删,不删的话那你是给自己找麻烦。第三……他说完三条,盯一眼我老婆,接着说,你有一个很温柔的老婆是不是?你不想看到你老婆出事是不是?不要以为我们是威胁你,你女儿也不想遇到麻烦是不是?他继续道——加重了语气,你想毁灭别人的家庭,别人先要毁灭你的家庭。你不想让别人活,别人会要你先死。
      对于这些跑来与我讲明厉害关系的我一个也不认识的人,我能说什么?看他们那脸色,那冷酷的表情,真有些不寒而栗。他们来了,还跟我说明厉害关系,算是对我客气了,因为在他们眼里,该小说还没出版,还没对他们造成无法挽救的局面。他们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都是黑社会老大养的鹰犬,平时干的工作就是“收赖账”。收赖账的人,都是些比赖账的人更厉害的角色,他们可以为了收到赖账,一人独闯“龙潭”,命都不要。我把小说中“收赖账”的事删了,但放高得贷的事还是保存了些,因为天下没有开赌场不放高利贷的。我在这方面是没有骨气的,骨气牵涉到老婆和女儿身上,我就不骨气了。骨气这东西,应该节约点用,对于无关原则和气节的事,还是不骨气好。有点阿Q精神,但没办法,我这两条腿,可不愿意丢在自己写的小说上。再则,他们没用武力阻止我出版此书,已经够给我面子了。在后来的一天,我曾采访过的某个黑道朋友,对我坦言说,他觉得我也不容易,花这么长的时间采访和收集素材,相当于做了个大工程,而且已经写成了,就觉得没必要扼杀这部文学作品。他笑笑,我跟你说实话,我们几个人专门为这本书开了个会,讨论过,觉得删去收赖账的事,再把他们的姓和出生地及家庭背景改掉,别人就不会想到他们身上了。这篇小说的第一审稿人竟不是出版社的编辑,而是那些人,也可以算天下奇闻了。
      这个发生在我身上的真实故事,我写进了《黑道》的下部,是后来加进去的,没把他们看,怕他们又要我删。下部的很多黑道救人、解围、杀人的故事都是他们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听的,有些故事既凶险又有人情味,于是写下了,只是移花接木了一番。
      
  •     《黑道》的意外收获
      
      何顿
      
      我十分高兴又十分迷茫,我根本没想到《黑道》这本书竟会让女性喜欢。我的小说好像从来不曾让女人喜欢过,在女人眼里,我好像不是个会写女性的小说家。我确实不懂女性,我老婆只是某种类型的女性,除了她这种类型的,别的女性,我真不知为何许人。这是没办法的,中国又不是一些阿拉伯国家,是不允许一夫多妻的,尽管你有这种幻想,法律也不允许。所以在写女性方面就有点盲从,摸着石头过河,凭自己的感觉,不曾努力去钻营女性的心理,就轻描淡写,无法直抵女性的心扉。这是我的错,也没法对,写一百份检讨也不够。《黑道》这本书也并没拼命写女性,虽然小说中女性也不少,可是我的女性经验却十分浅显,有时候写女性写得挺烦躁的,不知道女人在钟铁龙或石小刚那样的人面前会有何种反应。一般说,爱情也好,性也好,没有化学方面的反应,是断断不能的。有时候,写到一半就卡壳了,觉得女人难写。李秋燕有些模糊,不好把握;刘丽云是个热情大胆的姑娘,心理上也不好把握,写作时,文笔是试试的去,好像瞎子走路样,只差拿耳朵听响声了。
      五年前我出版《我们像野兽》那部长篇时,曾被现代女性批评过,那是和几个朋友去长沙的一家酒吧玩,那女人当面批评我说,何作家,我觉得你不懂女性,你写的女人都太没档次了,也太简单了。我是很少脸红的,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脸红什么?难道真的是精神焕发?那是杨子荣的台词。那天我脸红了,为自己没写好女性而脸红。这事过去几年了,差不多都忘了,但这两天却想了起来。早几天,我去文联开会,我们作协的唐樱对我说,她的几个女朋友看了《黑道》,要她带话给我,别把钟铁龙抓起了。钟铁龙在《黑道》上部已抢了钱,为了保自己的利益,不惜用斧头劈死了曾经拿他当兄弟的丁建——那是个黑老大,不把刚出道的钟铁龙放在眼里的角色。在后面的故事里,钟铁龙又一枪打死了南区公安局关局长,命案在身,白纸黑字地呈现在读者眼里了,可是唐樱居然告诉我,她的几个女朋友竟要我别在《黑道》下部里把钟铁龙抓起来。我听了笑,说我也没想过要抓钟铁龙。也就是那天,在市府大楼的电梯里,我碰到一陌生女人,三十来岁,她一眼就认出了我,马上对我笑,说她看了我写的《黑道》,她喜欢钟铁龙这个人物,“你把他写得有血有肉又有骨。”我给了她一个笑,以示谢谢她喜欢《黑道》。她突然问我,“下部,你是不是会把钟铁龙抓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电梯到了,她走出了电梯。
      今天我去羽毛球馆打球,一女球友看了《黑道》,对我说,“你写的钟铁龙几好的,你别在(下部)把钟铁龙抓起来啊,让他跑到美国去,嘻嘻。”我高兴。多年来,我写的小说中的男主角一直让女性讨厌,这可能是我在小说中没把女性的位置摆正,在作品中对女性总有些轻慢,或在描写男人对女人时颇为漫不经心,因而不遭女性喜欢。没想,我写的一个好到极致又坏到极点的人,却被几名女性喜欢,(下部)还没出来,她们就关心起钟铁龙的命运来了,要我别把钟铁龙抓起来,可见女人比作家更感情用事,更非理性。这也证明,《黑道》这本书无意中讨得了女性喜欢,仿佛应了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世上的事,大多如此,你想的偏得不到,没想的却突然来了。我还真没想过要用这部小说讨好女性,可能是我在写钟铁龙时,写出了男人身上该有而很多男人身上恰恰又没有的好的一面。如今的男人,大多自以为是又自私自利,只想要老婆对他好,这都是独生子女闹的,男孩子一生下来就被父母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包围着爱,还不把他“爱”成一个长大了以自我为中心的鸟人?!所以一些女性在读了《黑道》的上部后,觉得钟铁龙关心老婆、爱老婆,这样的男人在她或她的生活中都没有,也就不管钟铁龙是否犯了杀人的大罪,都关心起钟铁龙的命运来了,要我让他跑,跑到美国去躲起来。我正在加紧写,我对打球的女友说,我会好好考虑她提出的要求,只要出版社的编辑同意,我绝对让钟铁龙跑得远远的。
      也有一点让小悲哀,对事不对人的悲哀,如今的人,也许是生活过好了,承受能力就变低了,都不愿意看悲剧,更不愿意看血淋淋的事件,看到悲剧、惨剧,就换台,比如伊拉克发生人肉炸弹或巴勒斯坦或阿富汗的极端分子制造的惨剧,一些人就叫赶快换频道,宁可看搞笑的毫无思想意义的短片或娱乐片。这是今天的人,在物质、金钱横流的世界里,只喜欢看歌舞升平的视频。这让我觉得,一个民族果真承受能力都降低的话,一定不是好事。
      
  •   坏人的价值是坏人 /是好人的饭碗
    坏人的价值是 /坏人是好人的饭碗
    貌似我又段错句了:)
  •   挺有意思的说法,不过基本上还是没解决写女性比较薄弱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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