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份农民

出版时间:2012-5  出版社:广西人民出版社  作者:朱东,张越 著  页数:338  

前言

  三农问题的复杂性和艰巨性,一直是千百年来我们国家的最基础,也最难解决的问题,以前看新闻报道,知道温家宝总理曾提到过的“黄宗羲定律”(黄宗羲认为:历代的农民税赋改革,都是先短期内得到减轻而后总会加重),也知道“王夫之定律”(王夫之认为:历来传为美谈、德政的所谓“劝农”实质上等于伤农)。看了本书稿后,对三农问题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本书直指我国农村“人多地少”的基本国情,以新闻人独到的眼光剖析和探讨这样一条发展之路:要改变“农民”的身份,让大部分农民从“农业”中分流出来,把他们变成工人或其他行业的从业者,甚至学习资本运作,这才是根本出路……当然,本书毕竟是文学作品,不是专业论著,讲故事是它的主体。但独特的思路如一股超然的清风,回旋于农耕文明的长廊,值得我们一些农业问题专家和决策者深思。  第一主线反映奇特的“股份农民”的形成、发展及其所经历的种种周折,是一部深入揭示农村改革开放后出现“空心化”现实,探索土地流转、农业发展新模式的“实验小说”。  第二主线描绘了暗流汹涌的非法六合彩的疯狂兴起蔓延及其对南方农村的几近颠覆性影响,是一部反映被称为“经济邪教”的非法六合彩在我国南方地区肆虐及其引发连串社会问题的“问题小说”。  第三主线叙述了一个被拐卖的妇女在生活中遭人误解,在村干部和社会的帮助下,由失望—扭曲—龌龊—触动—希望转变的经历。是一部反映农村被拐卖妇女得解救后的现实遭遇和心理救赎过程的“心理小说”。尤为可贵的是,在以磅礴大气搭建错综复杂的情节时,始终贯穿一脉精髓。  本书巧妙地展示了不少现代农业技术,如免耕技术、三避技术、蝇蛆养鸡、绿色无公害种养技术等等,寓科普于故事当中,让“乏味”的科技变得有趣,让人在故事中感受科技特别是现代农业科技的魅力。这在其他农村题材文艺作品中,不是绝无仅有也是非常少见的。可以这么说,这是一部将科普推广融于文学艺术,以艺术形式展示农村“全民科学素质行动计划”及“科普惠农兴村计划”的作品,反映基层科普工作和科普工作者精神的“科普小说”。它因此具有了更强健的思想穹顶,艺术加工和现实生活互为贯通,互为成全,是当下不可多得的集文学、科普于一体的有厚度、有质感、有看头的现实主义力作。此外,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有小说中所展现的南方农村的生活画卷、风俗文化和语言特色。可能是多年从事新闻写作的原因,作者着笔十分简练明快,没有华丽辞藻,没有冗长段落,也没有“笔落惊风雨”般的震撼惊言,但简明之中,俚语、俗语、民谣迭出,诙谐幽默,通俗但不低俗,让人看后忍俊不禁。给习惯了  以北方语言为主体,特别是以东北“那旮旯”的语言为时尚的人们,展示了一个别开洞天的清丽脱俗的南方“美丽新世界”。作家的思考滋养了人物的生活,反过来人物的生活也为作家的思考方式提供了存在的可能,不断碰撞交汇的思想才能迸发出更璀璨的人性之光。我们每一个人,无论是乡下人还是城里人,都与农业农村农民有着绝不可分的必然联系,就  像树根一样对这片土地有着无法割舍的依赖和情感。  所以希望这样的小说不是历史的孤本,而是越来越多。让更多有相同或相似感受  的人被触动,被焕发,都来加入三农问题的探索之旅,破冰之旅。  大道不孤,是以欣然为序。

内容概要

  《股份农民》主人公包家文从开始创业到后来当村干部、创办企业,就一直处在这种被落后思想的包围的汪洋大海之中。刚开始,他也茫然,不知所措,束手无策。后来,在县科协邓主席以及记者郑卫民的点化下,特别是邓主席那句“农村如果不被科学思想占领,就会被落后思想占领”的话,让他懂得了这样一个道理:落后思想和科学思想,就像一根水平管里的水,哪一方的份量加重了,压倒了对方,另一方水就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往这边流。所以他利用科学这个武器。  他用先进的理念做事业,用科学的技术来管理生产,还用先进的科学文化(通过建设图书室、电子科技信息中心等)来给村民“洗脑”。最终,科技发挥了它巨大的力量:因为科技,让包家文创业成功,事业不断发展,村民进厂工作,很多人的思想和行为也随之改变。曾经迷恋“六合彩”的“大哥”、“二哥”因懂得某方面的技术,成了企业的骨干;曾经整天装神弄鬼的巫波“梁大仙”也脱胎换骨,成了工作积极、勤于学习的工人。

作者简介

  朱东,出生于南疆重镇广西博白。农学学士,政治经济研究生,高级编辑。先后在广西区党委农村政策研究室、广西区农委工作,现为广西科协副主席兼南方科技报社社长。  张越,70后人,祖籍广西博白,目前公职于南方科技报社,编辑部副主任。

书籍目录

一 包家屯喜办大学酒梁大仙醋海翻新波二 设圈套误导创业人急致富错养珍珠熊三 熊变鼠晴天遇霹雳致富路上首遭挫折四 矢志不渝再探新路女人心事各有各样五 试牛刀养猪搞股份六合彩忽现包家屯六 全村皆“码”掀赌狂潮科技大集同窗邂逅七 “拐脚九”命殒六合彩发廊妹情迷老板财八 包家文失恋很受伤包家武借债做马庄九 度佳节兄弟意阑珊出难题春丽戏庞三十 包老三决意选村长包老二“生意”始兴隆十一 包家文演讲赢人心包缺德要“官”没得逞十二 新村长探寻和解路科普赛抢答牵众心十三 股份合作冯姓摊牌捏沙成团公司挂牌十四 情敌相遇武哥开打息事宁人老板放血十五 山雨欲来玄机四起透码跑庄六彩梦破十六 游华西旧情难自控惠农科普春风润物十七 “野儿子”引发大问题梁大仙来历亦嘘嘘十八 火过山界两姓对垒为情所累记者受伤十九 股份经营成效带动龙山村整合成一统二十 禽流感催生加工厂朱县长亲口把鸡尝二十一 大学生助力度艰难包家武因祸走正途二十二 新农村建设展宏图股份农民喜结良缘

章节摘录

  一 包家屯喜办大学酒  梁大仙醋海翻新波  盛夏的晨曦,大地渐渐从酣梦中醒来,遥远和混沌已经稀薄,沉默的大山用一贯沉默的情怀注视着祖祖辈辈生活在它脚下的人们,它的沉默有着极有质感的内核,它在关注一些即将开始的涌动。清晨的龙山村旭日初升,空气清新,鸭叫牛鸣演奏着特有的乡村早间进行曲,勤劳的村民已纷纷出门干活,乡间小路热闹起来,有赶着去放鸭的,有赶着牛下田的,河边已聚集了三五个一起洗衣的农妇,边挥动着洗衣棒麻利地捶洗着衣服边爽朗地聊着天,到处欢声笑语。  这时山间的小路上跑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由远及近像一阵快乐的风。只见她面目清秀,大而有神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乌黑油亮的长辫子随着她奔跑的步伐晃荡成欢快的节奏,胸前就像揣着两只活蹦乱跳的小白兔,她扬着手里的大信封,对其中一个洗衣服的妇女喊着:“妈,我考上了……妈,我考上了!”  洗衣服的妇女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赶紧回头,一看来人,激动得立即站起来,“春丽……”她喊着,跑到了女儿跟前,把沾着泡沫的手在腰间的小围裙上擦了擦,急切地接过那个信封,打开来仔细看着,眼眶渐渐湿润了……  一起洗衣服的妇女们纷纷议论起来:“哟,这可是咱们包家屯第一个女大学生,就是在整个龙山村,也是第一个哟……”“彩英可真是熬出头了,记得刚生春丽那会儿,她那口子一听说是女孩,闷头一声也不吭,扛着锄头就下田了,硬是一眼也没去看那折腾了一夜才歇停的母女俩……”  听见姐妹们的议论,庞彩英擦了擦欢喜的泪珠,转头对她们说:“阿姑阿嫂,过几天是十五,到咱家喝大学酒,一定要来啊!”然后挽着女儿的手,大步地往家里走去,“走!快回去告诉你爸,他正寻思着等你一拿到录取通知书,就把那几窝猪花卖了,给你办场风风光光的大学酒呢!”春丽也兴奋地说:“妈,爸这几年也变了好多,以前常喃着‘十个扎辫的不如一个带把的’……现在也常夸我,什么事都找你商量,‘春丽她妈,春丽她妈’的叫得多甜!”“那也是女儿你争气呀……”  母女俩说着笑着,渐行渐远了……  大学酒是龙山村里不成文的规矩,哪家有喜事特别是孩子考上了好学校,是一定要请全村人聚在一起祭祖和聚餐,隆重地庆祝一番的。春丽的大学酒定在春丽上学前两天办。这天一早,包家屯家富的大院就热闹了起来。庞彩英通知来帮忙的人都陆续到了。包家屯人至今还保留着多年来形成的传统,不管谁有个大婚小事,都是大伙的事,只要预先告知一声,各家的人都会自动前来帮忙。  家富是个闷葫芦,平时不太爱理事,但他的老婆庞彩英可是村里的主要角色,热情大方,又有主见,村里不管哪家有事,都爱找她来张罗,而人们也都习惯了她的指挥。这次办女儿的大学酒,整个宴席总指挥自然就非她莫属了,她一早起来就忙着,像千手观音一样这边指挥着前来帮手的男人们搬桌子、搬凳子、宰猪、杀鸡杀鸭,那边指挥姑娘婶嫂们洗碗洗碟、洗锅、洗青菜。  家富这天一起床就喜形于色,乐得在家里转来转去不知道做什么,庞彩英看着平时闷葫芦一样的老公这几天乐开了花,忍不住不时地瞟他几眼,有些陌生,有些惊喜,又有些幸福,她对女儿春丽说:“你看你阿爸,平时那脸跟苦瓜似的,今日都快开出喇叭花来了。”  门口突然出现两个人,三弟包家文带着一个女孩回来了。  “三叔!三叔!三叔回来了!”楠楠第一个看到门口的人,就兴奋地冲过去。  家富、庞彩英和春丽见状,急忙站起来兴奋地围拢过去。庞彩英一边搓着手一边说:“你大哥刚才还说呢,你们这两日就回来了,没想今天一大早就到了。”她看到三叔旁边站着个端庄秀丽的陌生女孩,有些疑惑。  “我一接到阿丽的电话,就马上请假赶回来。”包家文说。他看到大家盯着他身边的女孩,连忙介绍:“这是晓苇,我……朋友。”  “朋友?”春丽探究的眼神看着三叔,其他人也投来惊讶的目光。只见这个女孩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丹,有着中原女子特有的温柔秀气。她用浅浅的微笑和大家打着招呼,真诚中又透露着几分羞涩。  “女朋友。”包家文忙解释说。说着转身对身边的女孩说:“这是我大哥,这是大嫂;这是阿丽,就是跟你说的考上大学那个;这是楠楠……”  “我叫包、晓、楠。”听到叔叔介绍自己,楠楠没等叔叔说完就抢过话来,一字一顿地自我介绍,他怕像往常一样,大人们一说起话就忘了他。然后好奇地仰着头问道:“晓苇阿姨,你是不是我的阿婶啊?”  楠楠的问话让所有人都忍俊不禁,晓苇不好意思,脸霎时红了起来。庞彩英敲了一下他的头,斥他:“就你多嘴!还不快帮晓苇阿姨拿东西进屋去。”  “是,首长!”楠楠像士兵得了命令,马上抢过晓苇手上的一个提包,用尽吃奶劲往屋里提。提包比较重,楠楠的整个身体都往一边弯,提得很吃力。庞彩英看着儿子那吃力的样子,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晓苇说:“他就那样,人来就疯。”  “楠楠真是可爱,怪不得‘包子’……怪不得家文经常提起他。”晓苇说。  “可爱什么呀,一个小阿斗。”庞彩英谦虚地说。她注意到,家文在晓苇的嘴里变成了“包子”,心里思忖:看来,阿文跟这女孩的关系已经是非同一般了。  家文往院子里瞄了瞄,不见二哥,就问大哥:“阿武呢,这么近还没有回来?”  “他那阿……阿斗,谁知……知道他又浮游浪荡到哪……哪里了。可能明朝后日才回……回来。”家富说。  “他不是在南流圩上吗?”家文又问。  “平时是在那里,但有时候不知道跟那帮流氓混到哪里去了。”  “这人也真是的,整天没事做,也不去打工。”家文摇摇头说。  “不……不管他了,猪有猪命,狗有狗……狗命。只要不惹……惹是生非,我懒得管……管他了。”大哥说。  “老疙瘩,老疙瘩……”老婆庞彩英在院子里喊他。包家富有些口吃,特别是激动的时候更甚,为此,老婆庞彩英给了他一个绰号“老疙瘩”。  “吼……吼什么吼,催……催命!”他对着门口回了句。  “出来帮帮手!人客都快来了,你还缩在那当乌龟啊!”  在包家屯人的话里,到处都是“反鬼话”(颠倒话),比如,“客人”叫“人客”,“先吃(做、行、去)”说成“吃(做、行、去)先”。  包家富从门口走进院子里,对老婆喊道:“来了,有什么吩……吩咐?”  “这是别人家的事啊!还要人安排?”庞彩英没有看他。  家文和晓苇在家里帮大嫂忙这忙那,他们一出现,楠楠寸步不离地跟着晓苇,对叔叔这个漂亮的女朋友,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好感,为了引起晓苇的注意,他总是想在她面前表现些什么,不停装乖和捣乱,见人便炫耀说,“这是我三婶”,害得晓苇不停地警告他:“楠楠,不要乱说,再乱说阿姨可不理你了。”  每次他都答应不再乱说了,但一见有客人来,他又忘了,依然是抢着向客人推荐他的“三婶”,晓苇拿他没办法,只好由他去了。她不再阻止,楠楠就更得意了,他一次又一次地跟他的小伙伴们炫耀他的“三婶”,伙伴们对他的话表示不屑,这让他非常不服,谁要是反驳他,他就马上反问人家:“你阿姐有我‘三婶’漂亮吗”,“你姑姑比得上我‘三婶’吗”……非让人家服了为止。  包家富正和前来帮忙的人们打招呼,楠楠突然叫了起来:“二叔!二叔也回来了!”说着,他马上从座位弹了起来,冲了过去,冲到门口后,正想拉着二叔,但发现二叔后面还跟一个黄头发的女郎,那女郎脸上的脂粉有些厚,看上去有些怪怪的,楠楠不禁有些迟疑了,他不敢主动过去帮拿东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写着狐疑。  家武回来了,全家又是一阵忙乱。家武给双方介绍后,就领着那女人进屋放东西,楠楠跟了进去,但没有像对晓苇那样,只有庞彩英亲热地拉着这个叫“蔡妹”的手,说今晚要好好高兴高兴。  大学酒开始了,包家屯家富的房间里、屋檐下、院子里、院子外全都摆上了桌。客人们陆续往家富家聚拢,按照习俗把预先封好的红包递给家富两夫妻,并说着祝福的话语。家富两夫妻感激地答谢着,心里那种荣耀就跟二十年前成亲一样。初次来村的晓苇被这质朴而浓郁的乡情深深地感染了,主动地帮忙招呼着客人们。  正式就餐前,家富亲自准备好祭品,领着老婆彩英、女儿春丽、儿子楠楠,还有家武、家文,全家人来到村里的“正屋”大厅,祭祀祖宗,蔡妹和晓苇因为还没有正式“过门”,不用参加。  家富带着一家人来到祠堂前,颤巍巍地点了三炷香,小心翼翼地斟上三杯酒,摆上最好的酒菜,然后双手合十,对着祖宗牌位深深地拜了三下,虔诚地一边拜一边说:“列……列祖列宗,托你们的福,今年阿丽考……考上了大学,阿武、阿文也带新……新人回家了,全家双……双喜临门。阿爸阿妈,阿丽很小的时候,都……都是你们照顾的,现在她长大了,要去读大学了……;还……还有阿武和阿文,他们两个人的婚……婚姻大事你们一直都不……不放心,现在他……他们都找到合……合适的人了,你们就放心吧……今日,为了庆……庆贺阿丽考上大学,我摆了大……大学酒席,把全村的叔伯阿婶都……都请来了。现在,给各位列……列祖列宗敬上一些好……好酒好菜,希望老祖宗们吃……吃好饮好,然后保……保佑阿丽出门平安、学习进……进步,将来找个好单位;保佑阿……阿武、阿文财运亨通,以后婚……婚姻美满。”他不断重复着这些善良的愿望,叩了好几个响头,叫彩英烧纸钱,然后带着全家人又拜了三下,仪式才算结束。  祭祖仪式结束后,酒席正式开始,各桌开始上菜。  四爷和其他十几位村里的老人被彩英请到了正屋大厅。正屋,就是村中正房,象征村里最高的地位。包家屯里的习惯,凡大小喜事,老人和贵客都被安排在这里就餐。家富带春丽和家文去给四爷他们敬酒,老人们对阿丽赞叹有加,四爷说:“以前啊,都讲生女没有用,现在你们看,阿丽多有出息,都成大学生了,这是我们包家屯有史以来出的第一个女大学生,真是不容易啊。”  春丽一边给四爷斟酒,一边说:“四爷太过奖了,来,给您添些酒,添酒添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真不愧是大学生,说话特别中听。”四爷乐呵呵地接受春丽敬酒,然后又转身对家富说,“阿富真是有福气啊,这边又是大学生,那边又是新妇登门‘看屋’,双喜临门……”众人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你老头困难了一辈子,到你们这一代要转运了……”  “看屋”是包家屯所在的南州县南流镇一带的一种婚俗。男女双方相好后,如果双方满意,基本确定关系,女方就会到男方家去看男方的家庭条件、住房条件等。基本上,到了“看屋”这一步,男女的关系就固定七八成了。  对这些议论,家富听在耳里,喜在心上,嘴里不停谦虚地应着“哪里哪里”,然后把碗举得高高的,环顾了四周,示意大家干了碗中的酒,大家都站了起来:“干!”碗叮叮当当碰在了一起,溢出的泡沫滴在桌子上。  楠楠太矮,干不着,急得在下面转来转去:“还有我,还有我呢!”  惹得全部人都笑了起来,轮流跟他碰了一圈。  在院子里,大家也都上桌了,大家互相敬酒、劝菜,大人呼,小孩闹,“酒使”(即前来帮工的人)们在桌间穿梭,喊什么什么菜来了……  晓苇跟几个妇女正在洗碗碟,一个穿黑长褂,看上去年近五十岁的男人摇着一把特别醒目的大黑纸扇慢腾腾地走了进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大伙见他来了,像同时吃了兴奋剂一样,不约而同地哄了起来,每个都争着跟他打趣:  “缺德先生啊,日头刚晒暖屁股就来了,又准备帮谁算卦?”高佬说。  “帮我算一卦,看看今年我能不能娶上老婆?”肥仔也乘兴打趣道。  “他那老婆已经在丈母娘那里等着了,缺德叔不理他,还是帮我看看相,看我今年有没有桃花运啊,哈哈……”阿九说。  “缺德叔你算命到底算得准不准的啊?去年你就说我今年开运,但这么久不见动静。”肥仔又说。  高佬、肥仔是家文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兼哥们,他们因身材特征而得名。阿九跟家文基本同龄,因腿有点跛,所以一般人当面叫他“阿九”,背面就叫他“拐脚九”。  包缺德对高佬、肥仔他们都不理睬,他已经习惯了人们的挑逗,继续摇着他那半破的黑纸扇,东瞧瞧西看看。看到庞彩英手臂上有一青紫块,就凑了过去,用他那破黑纸扇指了指,然后前后左右地看着庞彩英,不停地说:“有问题,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我庞彩英又没有神踩没有鬼捏。”庞彩英瞟了他一眼,说道。  “没有鬼捏,有人捏啊。”包缺德先扬后抑,故作神秘地在庞彩英耳边说,“昨晚被你男人捏的吧?”  “去去去,老娘忙着,没空理你这缺德佬。”庞彩英不理他,转身吩咐工作去了,“高佬、肥仔,你们来搬这些菜去厨房给厨师。”  包缺德讨了个没趣,正想转身,看到七婶的儿媳妇玉凤一边洗菜一边不停地在抓痒痒,就对她说:“玉凤,讲一只笑话给你听啊。”南州话里,“只”就是“个”。  没等玉凤反应过来,旁边一群妇女齐齐回应:“好啊,好啊。”  这个叫“缺德”的男人听到女人们起哄,马上兴奋起来,他“唰”地打开那把破纸扇,声音提高了,慢条斯理地说:“话说从前有个教书先生,这教书先生喜欢玩弄文字整人。一天,有个学生长了疥疮,奇痒难忍,于是在桌子下面不停地抓,那教书先生看见后,就当众吟了一首打油诗:抓抓痒痒,痒痒抓抓,不抓不痒,不痒不抓,越抓越痒,越痒越抓……”  “缺德”男人刚讲到一半,庞彩英从他旁边经过,听到了,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于是凑过来说:“这个故事我知道。后面那部分我来讲吧,后来那位学生感觉被羞辱了,羞得无地自容。但学生不服气,等老师休息的时候,也在黑板上写了一首打油诗: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想生不死,想死不生,先生先死,先死先生!”  庞彩英刚说完,玉凤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大声地向“缺德”男人说:“缺德叔,你不是我们包家屯的‘先生’嘛。听到了吧:先生先死,先死先生……哈哈哈……”  “哈哈哈哈……”众人一听,都笑得前俯后仰,喘不过气了。  “缺德”男人笑人不成反被笑,被这帮婆娘笑得满脸尴尬,又气又恼。他知道彩英的厉害了,不敢再惹她,只能朝玉凤狠狠地回了句:“先死你家先生!”然后讪讪地走开了。  走到楠楠旁边时,“缺德”男人习惯性地摸了几下楠楠的头,楠楠非常不愿意,躲开了。“缺德”男人就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来,从口袋中摸出一个装着土烟丝的塑料薄膜袋,想抽烟,却找不到水烟筒,就冲楠楠喊:“阿楠,去拿你爸的烟筒来,给有德祖公抽筒烟。”  包家屯人管跟祖父同辈的男人叫祖公,女人叫祖婆。  楠楠很讨厌这个一见面就摸他头的祖公,所以叫了几次他都不理。家文看不过眼,就出声叫楠楠去拿,楠楠还是不理,只有晓苇喊他时,他才老大不情愿地撅着小嘴去了。  “缺德”男人接过楠楠递过来的水烟筒后,悄悄问楠楠:“站在你三叔旁边那只人是谁,是你三婶吗?”  “不知道!”楠楠冷冷地回答。  “她是不是跟你三叔很亲啊?”“缺德”男人想诱楠楠说出秘密。  “你的嘴好臭,不跟你说!”楠楠指指他的嘴,捏着鼻子跑开了。  旁边的人又笑起来,“缺德”男人有些尴尬,自言自语道:“这个小阿斗,有你家那老木疙瘩臭吗?真是!”他一面说话,一面却不由自主地往掌心呵了几口气,然后闻了闻,说,“臭吗?这小阿斗,乱讲!”  “你们这里的人,怎么都叫‘阿斗’,‘阿斗’是什么意思?”晓苇在一旁问家文。  “‘阿斗’就是《三国演义》刘备的儿子阿斗啊,‘阿斗’原是‘无能、败家’的代名词,贬义的,但在我们包家屯,大多时候没有贬义的意思,只是一种亲热的叫法,大人喜欢叫小孩阿斗,年轻人之间也喜欢互叫阿斗,‘阿斗’是包家屯共同的别称。”家文说。  “怪不得,连你大嫂叫楠楠也这么叫。”晓苇点点头。  “缺德”男人接过水烟筒后,掐了一小撮烟丝,捻成团,放上烟筒嘴,点燃,狠狠地猛吸了一口,张着个“O”形嘴,想喷个烟旋圈,结果被烟呛得连连咳嗽,鼻涕眼泪一大把。  “缺德”男人被呛的一幕,刚好被晓苇看到,她是北方女孩,老家在河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烟筒用两节长长的单竹做,抽时要拄在地上,吸起来咕噜咕噜响本来就好奇,见包缺德被呛得涕泪齐流,忍不住哧地笑起来。她问家文:“包子,刚才叫楠楠拿烟筒的那人是谁啊?大家都叫他‘缺德’,感觉有些怪怪的。”  “他叫包缺德,是我们村的大坏蛋。”楠楠抢先回答。  “小孩子别乱说话。”家文打断楠楠的话。  “他就是大坏蛋,每次都要摸我的头,嘴臭臭手臭臭的!”楠楠大声说。  “摸你的头就是坏蛋啊。”楠楠的话让晓苇忍俊不禁,她也摸了摸楠楠的头,“那阿姨是不是坏蛋?”  楠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是,你的手不臭。”  家文告诉晓苇,那人叫包有德,是他的堂叔。  “大家为什么叫他‘缺德’?”晓苇问。  “那不是他真名,是外号。他说话经常不检点,爱拿女人开玩笑,所以村里人都拿他的真名来反着叫了。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挺守规矩的。他老豆,也就是我爷爷的堂兄弟,曾经是我们村里最有文化的人,他家里有各种各样的书,他看书多,知道的东西也多,我们小时很喜欢听他胡侃,感觉他无所不晓,崇拜得不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老婆去世后,他就变成现在这样。其实他也不容易的,有德婶死得很早,他自己带大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刚才都说他是‘先生’,就是因为知道得多?”晓苇又问。  “现在他主要靠给人看相、算命、看风水过日子,叫‘地理先生’。我们这里把这种人都叫‘先生’,看风水叫‘地理先生’,看相算命的就直接叫‘先生’。”  “你们村的人可真有特色。”晓苇笑道。  “什么‘你们村’,是我们村。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你就是包家屯媳妇,是我们包家的三媳妇。”家文一脸得意地纠正了晓苇的说法,还故意问楠楠:“楠楠啊,晓苇阿姨是不是我们村人,是不是你婶?”  “是!是三婶。”  晓苇举手佯装打人,楠楠呵呵呵地笑着跑开。  庞彩英家热闹着,她的冤家对头梁大仙也没闲着,她也在为庞彩英忙,但不是忙大学酒的事,而是在诅咒庞彩英。她在周围全是纱缦、看上去影影绰绰的“聚神居”盘腿而坐,摇头晃脑,浑身发抖,不停地发出呻吟:“天灵灵地灵灵天兵天将显神灵,收只恶煞庞彩英……”  梁大仙真名叫梁惠英,四十多岁,是家文隔壁堂叔包有才的老婆,也是方圆十几里内都知道的“仙婆”(巫婆),大家都叫她大仙。  关于“仙婆”,在包家屯周围十里八乡都有很多传说。据说“仙婆”不是谁都能当的,神“踩”(即神仙附身)谁,谁才有可能当。被神“踩”了以后,才可以沟通阴阳,让活人跟死去的亲人或神仙对上话,帮助人们指点迷津。“聚神居”听起来像是城市里的雅居,其实就是梁大仙办“法事”的屋子,设在她家“二檐屋”(即二层的泥屋瓦房)二楼,这名字是她的相好包缺德起的,意为神仙聚集的地方。  至于梁大仙是什么时候被神“踩”上的,没有人记得了。梁大仙曾对村里人说过,她是农历二月十九生辰,是“观音女”,所以神十几年前就“踩”上她了。二月十九是观音诞辰,因此,她自称是观音菩萨转世。尽管刚开始村里人对她的说法半信半疑,但时间长了,说多了,慢慢就接受了。当然,家富的老婆庞彩英除外。  说到这个庞彩英,一直是梁大仙一块心病,她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这个女人不但时时处处宣传,说她装神弄鬼,是封建迷信,更可恨的是,这个女人居然窥探到了她和包缺德的秘密,时不时在众人面前说些含沙射影的话,指桑骂槐,挤对她。所以,暗地里,她一直在诅咒庞彩英。  “今天是你庞彩英一家的好日子,你不是很风光吗?我让你风光,我让你好过!”梁大仙心里在骂,嘴里又诅咒起来,“各种天兵天将,各路神明神仙,都睁眼看看吧,都来看看,恶人都得势了,坏人都要上天了,没天理啊……她目中无神灵,还事事诬蔑‘观音女’……各位天兵天将,各路神明神仙要是真有眼,就整治整治这只女人吧……让她在家得病,出门丢大钱,白日遇恶人,夜晚见恶鬼……”  没有人宣布,也不用宣布,大学酒就这样在忙乱中进行着,大家乐呵呵的,边吃边聊,说春丽,说家武、家文和他们的女朋友。只有包缺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从酒席一开始,他就一直在四处张望,还时不时地站起来,目光在每一桌之间轮番扫视,像在找什么人。不过在这种场合,大家都有说有笑的,而且也习惯了他的怪异,所以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举动,除了庞彩英。  庞彩英见包缺德东张西望,就知道他要找什么。不过她没有声张,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便装作没事一样,继续忙她的活。  酒席进行还不到一半,包缺德又再次站起来,悄悄离开,一声不响地往外走,同桌的肥仔见了,就问他:“缺德叔这么快就吃饱了啊,才刚开始。”  包缺德伸出小手指,动了动,示意他是去屙尿。  肥仔脱口而出“懒人屎尿多”,便回头跟高佬喝酒,不再理他。  包缺德听而不闻,只顾往外走,到了门口,回头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注意他,一闪往左拐去。左边是梁大仙的家。  庞彩英对包缺德刚才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见他向左去后,就干笑了几下:“哼,有贼心又没贼面,以为躲就没人知道了?真是笑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这点破事,老娘十几年前就看穿了,还躲!”  刚好玉凤从她身边经过,听到她自言自语,便问她说什么。庞彩英笑了笑,说:“没说什么呀,刚刚看到一只猫要偷腥。”  玉凤一听是这个,便说庞彩英大惊小怪,她说,“猫偷腥有什么奇怪的啊,我们家那只天天偷。”  庞彩英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她正要转身去招呼客人,突然看到门口进来了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她有些意外,心里正盘算着,她家亲戚朋友好像没有哪个是当干部的啊,正愣着,家富正好从饭厅出来,一见来人,就非常热情迎他进屋,村里上了一点年纪的人见了来人,也都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家富示意彩英赶快过去,向来人介绍她:“邓哥,这是额……额(我)家里的,姓庞,叫庞……庞彩英,你叫她阿英就……就得了。”  “我知道,见过一次。好像没怎么变样啊。”邓哥说。  “哪里啊?老了。”庞彩英笑道。  “你见……见过她?什……什么时候?你回……回城后好……好像没回来过啵。”家富问。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不回来了吗?”邓哥说。  “哦!哦哦哦!”家富拍拍自己的后脑,“看额(我)这记……记性!”  “不过我也是太久没有回来了。哎,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一转眼你小孩都上大学了。”邓哥感慨道。  “是……是啊。你走的时候还……还是很后生,现在都有白……白发了。”家富也跟着感慨,“你小孩呢,也上……上大学了吧?”  “是的,今年已经大三了。跟你们家小孩同一个学校。”邓哥说。  “真的啊,那真是太……太好了。以后额……额(我)们家阿丽去了,好互相有个照……照应。”家富有些惊喜地说。  “是啊。不过现在的年轻人,独立着呢,由他们吧。”邓哥说。  家富转身对庞彩英说:“这就是以……以前额(我)跟你说的在额(我)们村插……插队的邓哥,以前都住……住在额(我)们家,现在在县里当大领导了。”  “什么大领导,只是一普通干部。你别太客气了啊,我还是你大哥。”邓哥说。  “还在科……科技局吧?”家富问。  “不在了,去年到县科协了。”邓哥答。  “你以前是副局……局长,调到那……那边当什么啊?”  “科协主席。”  “科协主……主席是什么官?能不能管……管局长?”  “管局长?呵呵,老弟你真会开玩笑啊。科协只是人民团体。”  “人……人民团体?那你这主……主席系管什么的啊?”  “管科普,普及科学知识。”  “哦。”家富似懂非懂的,但还是点了点头,又问,“那跟局长比,谁大?”  “如果硬要说级别,跟局长一样。”  “从副的到正的,那还是升了啊,这还差不多。”  “呵呵,什么升不升的,都是为大家做事的。好了,不讲这些了。以后我多回来看看,你们就慢慢了解了。”  “是啊,邓哥……邓主席大老远来了,水也不给一杯,光忙问话!”庞彩英也说。  “水就不……不用了,直接去饮……饮酒。”家富说。  他将邓主席带到四爷所在那桌,邓主席一见都是些曾经很熟悉的老面孔,非常感慨,四爷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了,四叔,你是四叔。我记得有一年,我在山上被黄蜂蜇昏过去了,还是你背我回来的呢。”邓主席紧紧握着四爷的手说。  “这些我都没有印象了,你还记得啊。”四爷一听,也很激动,嘴唇有些颤抖。  “怎么能不记得啊,我的后生时代都留在包家屯了,虽然小邓现在都变成老邓了,虽然这些年因为各种事务到处奔波没能回来,但包家屯一直是我心里的老家!”邓主席说得很动情。  他说的一点也不过,对桌上的这些老人,不仅能一一叫上名字,连每个人的特点和曾做什么事他都记得并一一点了出来。四爷他们一见这个当年插队的小邓当了这么大的官还记得他们,非常高兴,都忙不迭地起身让座。四爷问邓主席:“小邓啊,都有快二十年没有回包家屯了吧?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这些老家伙。树高万丈,落叶归根,你是个有本心的人。”  “没有没有,这么多年都没能回来看看大家,我很惭愧。”邓主席说。  “你们当干部的,事多,也没什么了,再说,现在不是回来了嘛。”四爷说,“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今天办大学酒的,阿富通知的?”  “今天上午县里开会,会上碰到包局长,他告诉我的。所以,开完会我就马上赶过来了。”邓主席回道。  邓主席所说的包局长,全名叫包家贵,是包家屯人,是家富的堂弟,家文的堂哥,在县民政局当副局长,是包家屯出的最大官。  因为多年不见,邓主席就主动起来,给每位老人敬酒,大家边喝边说着当年的事,气氛很热烈。  梁大仙忙活够了,就暂时停了下来,正歇着。听到身后门吱地一响,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那个跟她相好了十几年的男人。她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骂道:“这只鬼杀的,还知道来!”她嘴唇动了动,想骂人,不过又咽下去了,默不作声。  包缺德见她不动,以为她在等他,有点兴奋,马上把手伸过去,但刚搭到肩上,就被甩开了,再伸过去,又被甩开。还不甘心,还想再伸过去,这时梁大仙出声了:“庞彩英家的大学酒没把你醉死啊,还知道有我!”  “什么话,人家都请了,难道叫我不去?”  “是吗?庞彩英请你去看她手臂上的紫块?她男人把她捏痛,你心疼了吧?阿武阿文带回了两个大骚货,你那馋劲又来了是吧?”梁大仙依然背对他,面无表情。  包缺德心里咯噔了一下:我跟庞彩英斗嘴的事,她怎么也知道了?这女人真不简单!不过,他还是故作轻松,笑嘻嘻凑上来:“哟,吃醋了啊,少见哦。”说着又从后面伸手过去,想环箍着梁大仙,但被梁大仙打开。  “少跟我来这套!”梁大仙冷冷地说,“进来前为什么不先叫‘布谷’?”  “全村人都在饮大学酒呢,谁会在意你这里,所以不用‘布谷’了。你真生气啦?”他垂着脸,一脸讨好,从后面一把抱过去,同时脸也贴过去,想以此来软化她。以前,他这一招在她身上屡试不爽。梁大仙表情上很冷淡,但实际上是个热情似火的女人,只要一接触到她的身体,即使刚刚还是一块冰,也会马上融化成水,任他拨弄。但这一次不灵了,梁大仙就霍地站起来,一把将他推开,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满眼疑惑地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梁大仙指着他,“你要是想跟庞彩英一家套近乎,就离我远点。”  “谁跟他们套近乎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包缺德满脸冤屈地说,“那庞彩英算什么人啊,整天假正经的,除了包家富那木疙瘩谁还尿她?阿武带回来那只姓蔡的,眼角上翘,一看面相就知道是水性杨花,不是什么好货色;阿文带回去的那个,颧骨凸出,克夫相。我跟他们套近乎?亏你想得出!”  梁大仙听到他说庞彩英的坏话,心里舒服了一些,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包缺德趁机又再一次靠上去,但还是被拒绝了。梁大仙不能原谅他在庞彩英家转了大半天而不理她,不管包缺德怎么讨好,她就是不让他得手。  包缺德磨了半天,“好事”不成,气呼呼甩手而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你这门槛,我要是再踏入半步,我就不姓包。”  “那你改姓庞,跟庞彩英姓去!”梁大仙对着门口喊道。但是,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后悔了,包缺德走出去后,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空落落的,鼻子有些酸,眼睛湿了。  包缺德回到庞彩英家院子,酒席差不多结束,大部分人都散去了,只有阿武、高佬、肥仔等几个人划拳猜码。  于是他走到家武他们那边,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肥仔见他回来,就瞪大眼睛问:“缺德叔,你没有这么夸张吧?不是说去屙尿吗?怎么屙这么久啊?得前列腺炎了,尿不尽?”  “一边去,老子没心情跟你闹。”包缺德不理肥仔,从腰间取出他的破纸扇,狠狠扇了几下,又折了回去。然后自己斟酒自己喝了起来。肥仔见状,也拿起酒来,要跟他碰,包缺德看了一眼肥仔,犹豫了一下,就跟他碰了起来。  饮了几碗之后,包缺德酒酣耳热,开始胡言乱语:“你……你们不……不是经常问我算命算得准……不准吗?告……告诉你们吧,其实人他……他妈的有……有多条命。五元钱有……五元钱的命,十元钱……有十元钱的命,钱越多……命就越好,钱就是命,命就是钱……知……知道么?”  “知!缺德叔,你高!我们包家屯你最高,我们整个龙山村委会你最高,南流镇还是最高!”肥仔不断逗他,向他竖拇指。  “我……包有德不高谁……谁高?”包缺德酒兴话兴都正在头顶上,口沫横飞,说着说着就想站起来说,大家怕他口沫飞到桌上,都不停按他下去,家武还递给他一支烟,他接过家武递过来的烟,点了几次没点着,就把家武嘴上那抽了一半的烟拿过来,对接起来猛吸了几下,才点着。抽了一口,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是,你就是我们包家屯的活神仙。”肥仔又向他竖竖拇指。  “你这阿……阿斗,不用拍我马屁,再拍你也是苦竹命,没有桃……桃花运。”包缺德指着肥仔说。  众人一听,哄然笑了起来。  深夜,一家人都睡下了,兴奋了一整天的包家富也在竹篾扇子的作用下,刚刚有些凉意,但一只蚊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蚊帐里,嗡嗡地叫得他心烦,他循着蚊子的声音,双手“啪啪啪”拍了几下,没拍着,一气之下拉亮了灯,嘟囔道:“老……老子就不信,拍不死你!”庞彩英刚刚有些睡意,被忽然亮起的灯光弄醒,埋怨起来:“这么晚了还不睡,折腾什么。”  “蚊子!”  “蚊子?没听到。”  “你每晚睡……睡得跟猪一样,天塌下来你也不知……知道。”  “你这老疙瘩,以前每晚都是我睡迟,我什么都服侍得好好的。今晚我早睡一点,你连只蚊子都赶不出去,在这里折腾,还好意思说!”  包家富没有再吭声,他只是悄悄在循着蚊子移动的方向移动。庞彩英也不再理他,又闭起眼睛。这时,蚊子落在她的额头,包家富一只手掌悄悄靠近老婆额头上方,停顿了一下,突然“啪”的一声拍下去。  “哎哟!你想拍死我啊,我眼冒金星了!”  “中了!”包家富用手指将蚊子掐起来,撩开蚊帐,轻轻将它弹到床外,然后顺手拉灭了灯,拿起扇子边扇边躺下。  庞彩英被折腾这么一下,睡意全消了,家富刚躺下,她就像面条一样贴过来。家富将她推开:“这么热……”  庞彩英不管,继续贴过去,一条腿搭在他腿上,并顺手把他的扇子夺过来,扇自己几下,又扇他几下。家富推了几下推不开,就干脆随她去。过了一会,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借着月亮透进来的微光,他注视着她,突然喟叹起来:“哎呀,真没……没想到,一转眼,阿丽都这……这么大了,要成大……大学生了。没想到额……额(我)这个高小没毕业的,也能养出大……大学生来……”  “切,你以为是你的功劳啊,阿丽像我,电视上怎么说的,基因遗传。当年我在高中时学习就很好,要换了现在的条件,说不定就真上大学了。”  “是是是,我差点娶……娶了个大学生。”  “那是,要不是因为穷,我怕就不是现在的我了,跟你这个木疙瘩没什么关系了。想想我堂堂一个高中毕业生,居然也嫁给了一个半文盲,真是亏了……”  “亏?那……那你退货啊。”  “退你只木疙瘩!”庞彩英习惯了这个沉默男人偶尔的冷幽默。  “喂,你咳……咳(觉)得阿武阿文的女朋友怎……怎么样,我老咳得老二那个蔡……蔡什么……”  “蔡妹。”  “对,蔡妹。我总咳得这人有……有点妖,你看她穿……穿得那样,又露……膊头(胳膊)又露肚脐,那裤脚口磨到发……发丝还不换,还有那头发,哪……哪叫头发,简直一个黄……黄蜂窝!”  “你老……老土啊,现在城里人都那……那么穿。不……不过我也觉得行为举止不……踏实。”庞彩英故意模仿家富的口吃。  “阿文那只晓……晓苇看起来比较和善些,阿文以后真能娶……娶到这只人是他……他的福气了。”  “就像你娶到了我一样,只赚不赔。”  “什……什么话。”  “就这话……”  这一日,在喧嚣中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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