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化树

出版时间:2009-8  出版社:花城出版社  作者:张贤亮  页数: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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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概要

  《绿化树》发表于1984年。作者以第一人称“我”为主线,叙写了文革中的知识分子被流放到西北地区后的经历。作品通过人物的一系列忏悔、内疚、自责、自省等内心活动的描写,对饥饿、性饥渴和精神世界的困顿等问题进行了思考与解读,展现了特定年代知识分子的苦难遭遇。  小说使用现实主义的手法,兼具浪漫主义诗情,真实、艺术地再现了生活。当年发表之后曾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作者简介

  张贤亮,1936年12月生于南京,祖籍江苏盱眙县。1955年从北京移民到宁夏,先当农民后任教员,1957年因发表长诗《大风歌》被错划为“右派分子”,“劳动改造”22年之久。1979年平反,重新执笔。代表作有:短篇小说《灵与肉》、《邢老汉和狗的故事》、《肖尔布拉克》、《初吻》等;中篇小说《河的子孙》、《浪漫的黑炮》、《绿化树》、《青春期》、《中国文人的另一种思路》等;长篇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习惯死亡》、《我的菩提树》、《壹亿陆》以及文学性政论随笔《小说中国》等。曾三次获得国家级小说奖,多次获得全国性文学刊物奖,有9部小说被拍成电影和电视剧,作品被译成32种文字在世界各国出版发行。   1993年9月21日创办宁夏华夏西部影视城有限公司。   曾担任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宁夏文联主席兼宁夏作家协会主席。从1983年开始,连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届全国委员会委员。

书籍目录

绿化树关于《绿化树》关于《绿化树》的一些说明风起于青苹之末感谢上帝对我如此厚爱在灵与肉的搏斗中升华《绿化树》印象让更多的作家富起来张贤亮创作年表

章节摘录

  绿化树  张贤亮  一  大车艰难地翻过嘎嘎作响的拱形木桥,就到了我们前来就业的农场了。  木桥下是一条冬日干涸了的渠道。渠坝两旁挺立着枯黄的冰草,纹丝不动,有几只被大车惊起的蜥蜴在草丛中簌簌地乱爬。木桥简陋不堪,桥面铺的黄土,已经被来往的车辆碾成了细细的粉末。黄土下,作为衬底的芦苇把子,龇出的两端参差不齐,几乎耷拉到结着一层泥皮的渠底,以致看起来桥面要比实际的宽度宽得多。然而,车把式仍不下车,尽管三匹马呼哧呼哧地东倒西歪,翻着乞怜的白眼,粗大的鼻孔里喷出一团团混浊的白气,他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车辕上,用磕膝弯紧夹着车底盘,熟练地、稳稳当当地把车赶过像陷阱似的桥面。  牲口并不比我强壮。我已经瘦得够瞧的了,一米七八的个子,只有四十四公斤重,可以说是皮包骨头。劳改队的医生在我走下磅秤时咂咂嘴,这样夸奖我:“不错!你还是活过来了。”他认为我能够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他有权分享我的骄傲。可是这几匹牲口却没人关心它们。瘦骨嶙峋的大脑袋安在木棍一般的脖子上,眼睛上面都有深窝。它们使劲时,从咧着的嘴里都可以看到被磨损得残缺不全的黄色牙齿。有一匹枣红马的嘴唇还被笼头勒出了裂口,一缕鲜红的血从伤口涔涔流下,滴在车路的沿途,在一片黄色的尘土上分外显眼。  但车把式还是端坐在车辕上,用一种冷漠而略带悒郁的目光望着看不见尽头的远方。有时,他机械地晃动一下手中的鞭子。他每晃动一下,那几匹瘦马就要紧张地抖动抖动耳朵。尤其是那匹嘴唇破裂了的枣红马更为神经质,尽管车把式并不想抽打它。  我理解车把式的冷漠与无动于衷:你饿吗?饿着哩!饿死了没有?嗯,那还没有。没有,好,那你就得干活!饥饿,远远比他手中的鞭子厉害,早已把怜悯与同情从人们心中驱赶得一干二净。  可是,我终于忍不住了,一边瞧着几匹比我还瘦的牲口,一边用饥荒年代人能表现出来的最大的和善语气问他:  “海师傅,场部还远么?”  他分明听见了,却不答理我,甚至脸上连一点轻蔑的表情也没有,而这又表示了最大的轻蔑。他穿着半新的黑布棉裤褂,衣裳的袢纽很密,大约有十几个,从上到下齐整的一排,很像十八世纪欧洲贵族服装上的胸饰。虽然拉着他的不过是三匹可怜的瘦马,但他还是有一种雄豪的、威武的神气。  我当然自惭形秽了。轻蔑,我也忍受惯了,已经感觉不到人对我的轻蔑了。我仍然兴致勃勃。今天,是我出劳改队走上新的生活的第一天,按管教干部的说法是,我已经成了“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了。没有什么能使我扫兴的!  确切地说,这只是到了我们前来就业的农场的地界,离有人烟的居民点还远得很。至少现在极目望去还看不见一幢房子。这个农场和劳改农场仅有一渠之隔,但马车从早晨九点钟出发,才走到这里。看看南边的太阳,时光大概已经过中午了吧。这里的田地和渠那边一样,这里的天更和渠那边相同,然而那条渠却是自由与不自由的界线。  车路两边是稻田。稻茬子留得很高。茬口毛茸茸的,一看就知道是钝口的镰刀收割的。难道农场的工人也和我们一样懒,连镰刀也不磨利点?不过我遗憾的不是这个,遗憾的是路两边没有玉米田。如果是玉米田,说不定田里还能找出几个丢失下来的小玉米。  遗憾!这里没有玉米田。  太阳暖融融的。西山脚下又像往日好天气时一样,升腾起一片雾霭,把锯齿形的山峦涂抹上异常柔和的乳白色。天上没有云,蓝色的穹隆覆盖着一望无际的用野。而天的蓝色又极有层次,从头顶开始,逐渐淡下来,淡下来,到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部分,就成了一片淡淡的青烟。在天底下,裸露的田野黄得耀眼。这时,我身上酥酥地痒起来了。虱子感觉到了热气,开始从衣缝里欢快地爬出来。虱子在不咬人的时候,倒不失为一种可爱的动物,它使我不感到那么孤独与贫穷——还有种活生生的东西在抚摸我!我身上还养着点什么!  大车在丁字路口拐了弯,走上另一条南北向的布满车辙的土路。我这才发现其他几个人并不像我一样呆呆地跟着大车,都不见了。回头望去,他们在水稻田后面的一档田里低着头寻找什么,那模样仿佛在苦苦地默记一篇难懂的古文。糟糕!我的近视眼总使我的行动非常迟缓。他们一定发现了可以吃的东西。  我分开枯败的芦苇,越过一条渠,一条沟,尽我最大的力气急走过去时,“营业部主任”正拿着一个黄萝卜,一面用随身带的小刀刮着泥,一面斜睨着我,自满自得地哼哼唧唧:  “祖宗有灵啊——”  “祖宗有灵”是劳改农场里遇到好运道时的惯用语。譬如,打的一份饭里有一块没有溶化的面疙瘩;领的稗子面馍馍比别人的稍大;分配到一个比较轻松而又能捞点野食的工作;或是碰着医生的情绪好,开了一张全休或半休的假条……人们都会摇头晃脑地哼唧:“祖宗有灵啊——”这个“啊”字必须拖得很长,带有无尽的韵味,类似俄国人的“乌拉”。  我瞟了一眼:他手中的黄萝卜不小!这家伙总交好运道。“营业部主任”也是“右派”,但听他诉说自己的案情,我却觉得他不应属于“右派”之列,似乎应归于“腐化分子”或“蜕化变质分子”一类才恰当。他自己也感到冤枉,私下里说是百货公司为了完成“反右”任务,把他拿来凑数的。当在“生活检讨会”上,他知道我的高祖、曾祖、祖父、外祖父都是近代和现代的稗官野史上挂了名的人,父亲又是开过工厂的资本家时,会后曾悄悄地带着羡慕的口气对我说:  “像你,才是真正的‘资产阶级右派’哩!浪过世面,吃过香的喝过辣的!像我,从小要饭,后来当了兵,他妈的也成了‘资产阶级右派’!熊!哪怕让我过一天资产阶级的日子,再叫我当‘右派’也不冤哩……”  可是,他并没有从此对我态度好一点,相反,还时时刻刻带着一种刻骨的嫉恨嘲讽我,以示他毕竟有个什么地方比我优越。他年龄比我大得多,比我更为衰弱,一脸稀疏肮脏的黄胡须,鼻孔常常挂着两条清鼻涕。他不敢跟我斗力,却是把他的外援和好运道在我面前炫耀,以逗引出我的食欲和馋涎。他知道这才是最有效的折磨。我对他也有一种直觉的反感,老想摆脱他却摆脱不了。因为都是“右派”,分组总分在一起。这次释放出来,他也由于家在城市,被开除了公职,又和我一同分到这个农场就业。  这是一块黄萝卜田。和青萝卜田不一样,黄萝卜田里是没有畦垄的,播种时就和撒草籽似的撒得满田都是。撒得密的地方黄萝卜长得细小,挖掘的时候难免有遗漏下的。但这块田已不知被人翻找了多少遍,再加上地冻得邦邦硬,我蹲在地上用手指头抠了许多有苗苗的地方也没找到一个。  “营业部主任”刮完了泥,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和嚼冰糖一样把萝卜嚼得嘎巴嘎巴响,有意把萝卜的清脆、多汁、香甜用响亮的声音渲染得淋漓尽致。“这萝卜好!还不糠……”他趁咽下一口时,这样赞扬。这种萝卜只有在田被冻得裂了口的裂缝中才能抠得出来。  我是有经验的。我又顺着裂缝细细地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那必须是裂缝中恰恰有个黄萝卜,也就是说恰恰有个遗漏下的萝卜长在裂缝中,可想而知,这样的概率非常非常之小。  “营业部主任”的好运道就表现在这里!  然而我今天却毫不气恼。我站直腰,宽怀大度地带着勉强的微笑从他面前走过去,斜斜地抄条近路去追赶那辆装着我们行李的大车。  是的,我今天情绪很好。早晨,吃劳改农场最后一顿饭时,因为我们这些已经被释放的就业人员可以不随大队打饭了,在伙房的窗口,我碰见了在医院里结识的病友——西北一所著名大学哲学系讲师。他也被释放了,正在等农场给他联系去向。  “章永磷,你要走了吗?”  尽管他还穿着劳改农场的服装,胸前照例有一大片汤汁的污点,却用最温文尔雅的姿势祝贺我,还和我像绅士般地握了握手。这种礼节,对我来说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了。可奇怪的是,这种最普通的礼节又一下子把我拉回了那个我原来很熟悉的世界。于是,我也尽可能地用十足的学者风度在吵吵嚷嚷的伙房窗口与他交谈起来。  “那本书怎么办?”我问,“怎么还你呢?给你寄到……”  “不用!”他一手托着一盆稀汤,一手慷慨地摆了摆,那姿态俨如在鸡尾酒会上,“送给你吧!也许……”他用超然的眼光看了看四周,“你还能从那里面知道,我们今天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我们?你指的是我们?还是……”我也谨慎地看了看打饭的人群。有一个犯人嫌炊事员的勺子歪了一下,正声嘶力竭地向窗口里吵着定要重舀。“还是我们……国家?”  “记住,”他的食指在我胸前(那里也有一大片汤汁的斑点)戳了一下,以教授式的庄重口吻对我说,“我们的命运是和国家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一起的!”  对他的话和他的神态,我都很欣赏。在人身最不自由的地方,思想的翅膀却能自由地飞翔。为了延长这种精神享受,我虽然不时地偷觑着窗口(不能去得太晚,窗口一关,炊事员就不耐烦侍候你了。即使请动了他,他也要在勺子上克扣你一下,以示惩罚),同时也以同样庄重的口吻说:  “不过,第一章很难懂。那种辩证法……用抽象的理论来阐述具体的价值形成过程……”  “读黑格尔呀!”他表情惊讶地提示我,仿佛我有个书库,要读什么书就有什么书似的。接着又皱起眉头:“要读黑格尔。一定要读黑格尔。他的学说和黑格尔有继承关系。读了黑格尔,那第一章《商品》就容易读懂了。至于第二章、第三章以及第二篇《货币到资本的转化》就  不在话下了……”  “是的,是的。”我用在学院的走廊上常见的那种优雅姿态连连点头,“仅仅那篇《初版序55就吸引了我,可惜过去,我光读文学……”  我们这番高雅的谈话结束得恰到好处。他和我告别,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盆稀汤走后.我扑到窗口伸进罐头筒,炊事员正要往下撂板子。  “你他妈的干啥去了?!”  “我帮着装行李来着。”我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谦卑地、讨好地笑着,“我这是最后一顿饭啦!”  “哦——”炊事员用眼角瞟了我一下,接过我的罐头筒,舀了一瓢以后又添了大半瓢。  “谢谢!谢谢!”我忙不迭地点头。  “等等。”另一个年纪较大的炊事员擦着湿漉漉的手走到窗口,探头看看我,“你狗日的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个吧?”  “是的,是的。”他亲昵的语气使我受宠若惊,给了我一种不敢想象的希望。  “你真他妈的不易!”果然,他从窗口旁边的笼屉里拿起一对昨天剩下的稗子面馍馍,拍在我像鸡爪般的手上,“拿去吧!”  还没等我再次道谢,他们俩就“啪”地撂下了黑叽叽的窗板。他们不稀罕别人感恩戴德,这样的话他们听得太多了,听腻了。  这才是真正的“祖宗有灵”!罐头筒里有一瓢又一大半瓢带菜叶的稀饭,手里还有两个稗子面馍馍。两个!不是一个!这两个馍馍是平时一天的定量:早上一个,晚上一个。稀饭是什么样的稀饭啊!非常稠,简直可以说是粘饭!打稠稀饭,也是我们平时钻天觅缝地找都找不到的机会。由于加菜叶的稀饭里放了盐,这种饭会越搅和越澥。炊事员掌握了这个规律,他可以随他的兴致和需要,要么在开饭之前拼命地搅一阵,把稠的翻上来,于是排在前面的人就沾光了——“祖宗有灵”!要么稳稳地一瓢一瓢撇,那么稠的全沉了底,排在后面的人就鸿运高照!后一种情况,多半出现在炊事员因为忙而自己在开饭前没有吃上饭的时候——他们要把桶底的稠饭留给自己吃。一般情况下,炊事员们是希望我们争先恐后地跑来打饭的——早开完饭他们早休息。可是,谁也不知道炊事员在哪顿饭处于哪种情况;况且我们的人数又非常多,伙房里有十几个将近一人高的大木桶,更预测不到炊事员准备把哪一桶的稠饭留给自己吃……总而言之,打稠饭的机会比世界经济情况的变化还难以捉摸,完全要靠偶然性,靠运道。  今天我的运道就很好!  而这恰恰在我开始新的生活的第一天!  这是个好兆头!  所以我非常高兴!

编辑推荐

  《绿化树》是张贤亮的《感情的历程——唯物论者启示录》系列小说中的第二部,发表于1984年2月,它是“右派”小说的代表作之一,无疑也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最优秀的作品之一,获中国作家协会第3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及1984年《中篇小说选刊》优秀中篇小说奖。大车载着章永璘等前往就业的农场。正值饥荒的年月,看来牲畜的境况也并不比人强多少,三匹瘦骨嶙峋的马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其中一匹的嘴角正被缰绳勒得流下了鲜红的血,一滴滴地落在黄色的尘土里。车把式无视这一切,冷漠得似乎不近人情,他忧郁的目光落在了遥远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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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总计7条)

 
 

  •   张贤亮的好书!
  •   很早以前看过来,很喜欢
  •   张贤亮的代表作,物美价廉
  •   书好旧好脏啊,好伤心
  •   张贤亮的绿化树
  •     自私是人的本性,无关受教育程度。而读书人却有更多用于满足欲望的手段,和减轻罪恶感的方法。
      
      章永璘是接受改造过的“右派”,资本家后代,他也是全书中少有的受过教育的人。面对同样严酷的生存条件,他有着比其他人更多的矛盾和斗争。极度饥饿时,人像动物一样失去一切身为人的道德准则;而当腹中充盈时,又会立即产生精神上的饥渴。马缨花的出现,让他的这两种需求得到平衡。他在黑暗中突然感受到了光、温暖、爱、与希望。当这一切都被满足时,他又产生了新的需求。他不得不正视自己与马缨花的关系,马缨花的爱是赤诚的,无私的,富有奉献精神的。可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却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虽然从头到尾都知道马缨花和章永璘不会有美满的结局。可是看的过程中还是总是不免心存侥幸。结局,章永璘再度入狱改造,而且缘由也让人觉得荒唐。马缨花痴情等待,最后随哥哥搬出农场,了无下落。数年之后,章永璘出狱,却再没办法寻得她的消息。
      我宁可相信这是作者是用于以安抚读者的童话。他只是不想将章永璘和马缨花在一起的幻想撕裂。
      物质和精神都得到满足的章永璘是不可能接受自己和马缨花的爱情的。而马缨花也不过是在特定时期出现的救命稻草。一旦生还,他会阔步走向新生活,即使出于感激或是怜悯和报答马缨花在一起,那也不是爱。
      并不是马缨花不值得他去爱,而是他不懂马缨花直白纯净的爱。就像凡人无法找到桃花源。
      
  •     张贤亮是以一个很有才气的青年诗人形象走入到历史之中和我的视野之中的。一句“我要做诗人,我不把自己在一个伟大的时代里的感受去感染别人,不以我心中的火焰去点燃下一代的火炬,这是一种罪恶;同时,我有信心,我有可能,况且我已经自觉地挑起了这个担子……”
      
      或许,这句话就决定了他很久以后一段悲剧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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